林雨维听到医院,脸色更白了一分。"别打!我不去医院!"他才不要去医院那种人员混杂,病菌更混杂的地方。
"你疯了?"蒋云飞怒吼,这娘娘腔知不知道他刚刚才从死亡线上回来。竟然为了那点洁癖不去医院。
"我要回家!"林雨维决不妥协。
"好啊!"冷晴笑着,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坐回桌边喝茶。
"我到是要看看你今天怎么一个人从这里爬回去。"说着,还吹了吹茶上的茶叶,一脸悠闲。
林雨维现在的确是在床上动弹不得,别说要他爬回家。就是让他爬下床都有困难。可是不能动不代表他好欺负。柿子赶软的捏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雷炎"他笑得一脸无辜。"麻烦你送我回去好不好?"
看看林雨维那一副无辜的表情,再看看冷晴嘴角的冷笑,背后还有蒋云飞威胁的目光。高大的雷炎顿时寒从心生、汗如雨下。
"那个......那个......隔壁的房间空着,要不就住到隔壁吧,我去打扫下马上就能住。"雷炎想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三个人沉默,的确是个不错的办法。
"小晴?"雷炎试探的小声询问。
冷晴还是冷着一张脸,喝了口茶后才悠悠发话"跟我无关,你想住可以,不过住院费按最高级别收,一个子不能少。"
"哼!就这种宠物医院你也敢狮子大开口。"林雨维冷笑。当他病了就好欺负了。
"连个专门手术室都没有你也敢跟人动手术!"
冷晴停下动作,冷冰冰地盯着他。
林雨维这个人,刻薄惯了,什么救命之恩对他来说等于空气,口角上不能吃亏才重要。而且他专爱挑战别人的极限。
"果然是庸医!"林雨维语气优雅,表情张扬。
冷晴嘴角一挑,冷哼一声,眼里杀气顿生。手轻轻一扬,一道白光直射林雨维的面门。
"小心!"蒋云飞和雷炎同时大喊。
下一刻,蒋云飞已经把林雨维揽到身后,惊魂不定地看着手指紧紧夹住,还冒着寒气的手术刀。
这边雷炎已经夺下冷晴剩下的几把刀,拦在他面前。
"你下手这么狠?!明知到他躲不过!"蒋云飞处于暴走的边缘。
冷晴别过头不理他,只对着雷炎冷笑"你看,这不是有人帮他档着吗?你紧张个什么劲?"
"冷晴!"雷炎突然吼道。"我跟你说过,不要总是分不清事情的轻重,随心所欲!做人不要太绝!不然你会后悔的!"
平日温和的雷炎发起脾气来仿佛变了一个人,气势惊人。
冷晴垂下眼睑,乖乖坐着不再吱声。
蒋云飞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回过头也开始破口大骂。
"你找死?!"
被他愤怒的眼神盯着,林雨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蒋云飞一拳重重砸在林雨维身旁的床单上。雪白的床单陷下老大一个坑"要不是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真恨不得给你几拳!"
"挑拨别人心理的极限就这么有趣吗?什么时候都喜欢死鸭子嘴硬,吃不得一点亏!真要哪天因为一句话被人捅死了,我看你值不值!"
林雨维咬着下唇,不肯认错,也不敢看蒋云飞铁青的脸色。
"雷炎,你去把隔壁收拾一下。我把他弄过去。"蒋云飞到底是总裁出生,吩咐人做起事来得心应手。
"还有你!"他盯着一边的冷晴。"所有的费用我会双倍划到你帐上的,麻烦你这段时间‘好好'照顾他,他毕竟是个病人!"
"你!"蒋云飞回过头,看着林雨维条件反射的抖了一下。他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笑。叹了口气,脸色缓和了点,声音却仍然严厉。"这几天你跟我安份点!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经历一场混乱,林雨维终于安份的在隔壁的病房睡着了。他本来就刚刚做了手术,刚才又那么一闹,累得一沾枕头就睡得混天暗地。
蒋云飞看着他的睡脸百感交集,最终却只有叹气的份。好心地替他掩好被子,雷炎正好端了三份盒饭进来。
"只有盒饭买了,将就吧。"他已经恢复了平时温和的样子。
蒋云飞对他做个"嘘"的手势,拿着盒饭跟他一起来到走廊。
"女人呢?他真的不吃饭?"他看着雷炎手里多的一份盒饭说。
"他赌气呢。"雷炎苦笑着摇了摇头。
"你太宠他了!"蒋云飞一边吃饭一边抱怨。
"他的确太任性了。我就是不放心他才总在这守着。"雷炎皱着眉头道。
"其实他们两个心里都把对方当朋友,就是死不承认。真要对方出了事,保准他们拼命帮忙。"蒋云飞摇头,从来没见过有人象这两个人般别扭。
雷炎愣了,看了一眼眼前这个只顾吃饭的家伙。他肯定没注意到,他自己和林雨维不也是这样么?
"话说回来,你以后也别老是‘女人、女人'的叫小晴了。你明知道他在意外貌,这不是故意惹他生气吗?他脾气本来就不好,你们还老是捻拨他。"雷炎抱怨。
"哦?"蒋云飞恢复了痞子本性,讪笑道"怎么?心疼了?"
"咳咳咳......"雷炎被他吓得差点被饭噎死。
一杯水及时送到他面前,送水的人却是刚才把自己关在房里的冷晴。
把水塞到他手上,冷晴头也不回地走向林雨维的房间。蒋云飞怕他还在生气,连忙拦住他。
"喂,他才刚睡,你......"
冷晴瞪了他一眼。"你再拦着,我就真进去一针扎死他!"说完亮了一下手里的体温计。
蒋云飞笑了,识相地连忙闪到一边去。这人跟娘娘腔还真象,明明不生气了,还要摆出一副带刺的样子。
"对了,小蒋,这个是什么啊?"雷炎提着一个塑料带,这个是刚才蒋云飞来的时候掉在走廊的。
"啊!"蒋云飞这才想起来。
"这是娘娘腔准备带回去养的。"他连忙打开来,还好,虽然叶子无精打采的,不过至少没被人踩扁。
"我先把这个跟他拿回去养起来,你等他醒了告诉他吧。"蒋云飞将盒饭的空盒扔进垃圾桶后跟雷炎打了声招呼。
虽然知道林雨维的地址,但是蒋云飞还是第一次进到他房里。
蒋云飞简直有些不感相信自己的眼睛。林雨维的房间竟然只有一室一厅大小,加上阳台也不到80坪米。连公司一个普通科长级别的人都比他住得好。皱了皱眉头,暗骂娘娘腔抠门,公司又不是没有分红利他。工资加红利他买下一座别墅都不过份,真不知道他钱都用哪去了。车也不买,平时吃得不知道多朴素。衣服除了正式场合用的几套精品,其余都是不超过两千的普通西装。家居服就更便宜了。
不过,还真不得不佩服他的洁癖。小小的空间被他收拾得井井有条,一点多余的杂物都没有。桌上一粒灰尘都没有。连厨房都找不到一点油污。家具虽然简单但是搭配却非常合理和便利。空气里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香气。蒋云飞突然想起来娘娘腔很讨厌香水味的,连清淡的古龙水都不愿擦,怎么会用空气清新剂呢?而且这味道非常自然,实在不象化学合成的香味。
环视一周,终于在书架旁发现香味的来源--一盆被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米兰。正值开花的季节,大片的绿叶中,点点柔黄色米粒大的花朵散发着芬芳。植物的芬芳果然不同化学药剂。走近了反而没有刚才浓烈,若有若无的飘散着,让人心情不由得放松起来。
蒋云飞笑了,童心顿起。找了个备用的小花钵将勿忘我的幼苗栽进去。一会儿加土一会加水,他照着一本植物栽培指南摆弄了半个多小时才搞定。等弄完发现自己的高级西装和脸上全事泥土,他也不觉得生气,反而非常好心地为家里的所有植物都浇上水。
夜已经深了,窗外万家灯火闪烁。
蒋云飞打开灯,看到林雨维放在桌上放着看了一半的文件。随手翻了翻,竟然发现他细心地在每个重要的地方都做了记号和批注。他不得不感叹林雨维的认真。又想到他正是因为太过劳累饮食不规律才会有今天的病情,心里突然又郁闷起来。
突然,文件夹下面压着的一个白色信封引起了蒋云飞的注意。林雨维基本上很少写信。因为根本就没有需要他写信的对象。从十岁起他就被蒋家收养了,没有亲人需要他写信,而他朋友也少得可怜,更不会有需要写信联系的朋友。
怀着疑惑,蒋云飞打开信封。却在看到第一行后就如被闪电击中,良久无法动弹。
信纸悄悄的飘落,蒋云飞觉得眼睛突然有些模糊了。此刻脑海里重复着一个声音。
原来,原来他装做不在乎、闭口不提的事并不是就不存在了。
这么多年来,他一次也没有提过。所以自己也就跟着忽略了。甚至有时已经忘记有这么回事。他现在终于知道林雨维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心里却一阵阵的抽痛起来。
蒋云飞将身体的重量都撑在桌上,闭上眼,过了很久才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小心翼翼的将信还原,他知道,这是林雨维守护的最后一道自尊防线,所以他必须装做不知情。
最后环视了一眼这个林雨维小心维护的空间,蒋云飞关上灯,悄悄离开。
夜色下,他的身影更显凝重。
八
有些事情,不想提起便会假装忘掉。假装久了便真的忘了。
可是,这并不是说,事情随着记忆消失而不存在了......
林雨维第一次来到蒋家的时候,才十岁。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面无表情。漂亮得象一个玩偶,却没有一丝生气。
父亲带着他走进来,只告诉蒋云飞说,这个人以后就是他们家的一员了,一定要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看待。对他的身世只字不提。
蒋云飞问,父亲却不答。
只是对林雨维格外的好,好到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要嫉妒的份。
每隔一段时间,父亲就会带着林雨维去一个地方。悄悄地去,安静地回。
每次父亲回来后都会叹气,然后一个人静静的抽烟。
他好奇过,问过开车的司机。司机说每次只让他开到郊区的一个路口便停了。他们自己走着进去。不过,他听人说过,那条路的尽头除一加精神疗养院外,什么都没有。
于是,蒋云飞或多或少的感觉到了一些事,一些他不该问的事。
可是他最后还是知道了,因为一次意外。
刚刚上初中的孩子,心智还很幼稚,却也残忍。因为他们不懂得什么叫伤害。所以总能毫无怜悯的对着对方的伤口痛击。
林雨维是好学生,而好学生除了被老师喜欢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被人嫉妒。
一个嫉妒他的男同学,具体是谁已经记不清了。他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在班上大声宣扬,说林雨维的母亲是杀人犯,而且还是个疯子!
信的人不多,但也不少。
班上沸沸扬扬的闹成一片,只有蒋云飞没有出声。因为他知道,这个消息的可信度很高。他看着林雨维,对方却没有看他。只是径直走到那个男生的面前,然后狠狠地挥拳。林雨维不高,而且瘦,所以看起来很柔弱。但是那一拳却很猛,打得对方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的脸色依然平静,眼镜背后的目光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但是蒋云飞知道,他在忍,紧紧握住的左拳已经泛白,轻微的抖动着。
没有理会旁观者的尖叫,林雨维一个人离开了校园,走得很急,仿佛再停留一下他就有可能崩溃一样。
他不停的走,蒋云飞默默的跟。一直走到太阳快要落山他才发现,这并不是回家而是去往郊区的路。林雨维一路上都很沉默,从背后看不出他的表情。蒋云飞故意落得很远,虽然他知道林雨维肯定知道他在后面。
蒋云飞终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疗养院,很大,安静得有几分诡异。年少如他也会觉得有几分毛骨悚然。他转了一圈,在大楼背后的院子里看到了林雨维。他正跪坐在一个女人身边。那女人很漂亮,但是憔悴得很,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
这个人就是林雨维的母亲吗?蒋云飞好奇,但却不敢过去。他只听到林雨维握着母亲的手,不停的重复:
"妈妈,是我不好,是我的罪。你什么错都没有......什么错都没有......是我......"
说了一遍又一遍,仿佛那是能让他安心下来的咒语。
蒋云飞就象着了魔般愣愣的看着,一直到林雨维从他身边走过才回过神来。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是一前以后,默默无语。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父亲焦急地等待着他们,大概他已经从学校听说了某些消息。可是看到他们回来,却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只说回来就好,以后不管去哪都要叫上司机。
那天夜里,蒋云飞想着那个同学的话,想着那个女人的样子,想着林雨维的喃喃自吟,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可是他学会了沉默,没有追根问底。他知道,有些事,不能问。
第二天早上,他却惊讶地发现林雨维一脸轻松的表情,仿佛昨天完全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他竟然还难得地吃完了全部的早餐。从那时侯起,蒋云飞就知道,这个看起来柔弱的男孩意外地顽强。他不愿意任何人知道他的脆弱。所以,蒋云飞决定忘记,忘记他所知道的这一切。用这样的方式维护着林雨维的自尊和坚强......
蒋云飞躺在总部大楼的天台上,看着悠悠飘过的白云吐出一口烟雾。
他不爱吸烟,除非是遇到让他心烦的事情。而现在,他正回忆着被忘掉的记忆一根接一根的抽。天台是晒太阳的好地方,安静,视野又开阔。微微的徐风吹过身体,让人觉得舒服。抽完了最后一口MILD SEVEN,蒋云飞捏皱空盒远远的扔了出去,坐了起来。
抬手看看钟表,已经十点半了。他这个总裁已经翘班多时。该去工作了!
蒋云飞进门的时候,林雨维正在百无聊赖地看报纸。皱着眉头一目十行地翻页。用他的话说,现在的报纸纯粹是浪费国家资源,没有一条消息是有用的。真正该登的不敢登,毫无意义的绯闻却一堆接一堆。胡编乱造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商业广告更是嚣张到十几版,成了重头戏。所以,他现在看报纸说明他已经无聊到某种程度了。
"你看报纸还做记录啊?"蒋云飞好奇的看着他在报纸上用笔框下的几个圈。
"太无聊了,帮他们找找错别字和病句。"林雨维回答得老没精神。
原来他已经挑剔到连内容都不屑一顾,宁愿只找章法错误来打发时间了。蒋云飞满头黑线。不知道报社编辑知道了会做何感想。
"那,你的手提。"蒋云飞从包里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又把手里的一盒粥给他。
"百味斋的小米瘦肉粥,不许挑食!"
林雨维没说什么,他的胃现在只能吃流食,没有资格抱怨。
看着他一边整理着电脑里的资料,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粥。蒋云飞头上的青筋又暴了出来。这家伙怎么就不肯安安份份的吃顿饭呢?
强行夺过电脑,蒋云飞一脸霸道地威胁"你给我好好的吃饭,吃完了才能用!"
林雨维百般抗议无效,只有默默吃粥,心里怨念,果然健康最重要,一生病就任人宰割,一个两个全都爬到他头上来了。
"成风现在有什么动作没有?"林雨维突然问道。
"没有,他现在听话得很,努力地抢着他房地产的底盘。"蒋云飞说得很轻松,他当然不会告诉林雨维对方已经发现上了圈套,正气得吐血呢。
"恩,现在还不是跟他正面冲突的时候。"林雨维若有所思。
"他的事你就先别管了,一时半会没什么特别进展的。"蒋云飞继续骗人。
"也是,你明天记得把我办公桌上的文件夹都带过来,我还有很多都没整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