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陌游英外传-凤与飞————月色深蓝

"胭脂泪、离人醉、榭春红。"他淡淡的一笑，"这三种酒都是天下奇品，得来不易。"他看了看志满意得的顾忠："这三杯酒一起饮用，就是天下第二毒物‘朝来寒雨晚来风'吧？"
顾忠的笑脸似是给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瞳孔收缩，强笑道："皓首座见闻广博，老夫自愧不如，但只要皓首座喝下这三杯酒，不管堡主是给你杀了还是真的嫁了你，磐沙堡都不管了。"
"威逼不成，便是利诱么？"皓微笑的对顾平北招手示意，顾平北板着面孔将托盘交给伸出手的翟多，退了回去。
"首座，这酒喝不得......"翟多满面担忧之色。胭脂泪混合离人醉，已经是天下奇毒的‘沉醉东风'，更何况，还有第三杯榭春红。
皓微笑的伸手止住了翟多的话，"这酒是我非喝不可的。"他的眼光望向浩瀚的星空："既然决定了要娶他，我就要负责到底。"他笑着拍了拍翟多的肩："再说，想娶这天下第一人，不付出代价，怎么成？"
皓凑到翟多的耳朵边，压低声音："若是我有意外，由冷大哥统率烟雨江南，知道么？"还未等翟多反映过来，一杯胭脂泪已经入口。
"好酒。"皓用袖子抹着嘴角残酒，意犹未尽的对顾忠笑道："顾堂主果然深知本座心思，贺礼送什么，也不如送美酒能使本座欢喜。"说着，第二杯离人醉业已被他喝到肚内。
这酒甫一入口，就在他口腔里割出无数的血道子，两种美酒在胃里融合的感觉并不是舒服或热，而是疼。像一柄刀子在胃里乱搅，百八十根骨头都要散架似的，疼的一阵冷汗急涌，险些就叫出声。风太皓的手一软，酒杯落地，锥心的刺痛几欲咬断一口银牙，眼前一片昏黑，连气都喘不上来。
心知肚明这是毒力未散的关键时刻，装作用手捂着额头的样子，拇指无名指小指若有若无的拂上临泣、曲差、丝空竹三穴，暂时闭住经脉阻止毒力上升，头脑才跟着一清，意识也慢慢的回复过来。
"好酒......"闭目笑着称赞了一句，嘴角的血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顺着下巴，颈子，锁骨，一直流到衣襟里。毒已经入了眼，想来现在眼睛的颜色一定很好看很绚烂，但是，也离瞎掉不算太远了。
顾忠转过头，不忍心再看下去。这样的一个人，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死法，怎么能让人不扼腕叹息。顾家十剑本来绷的很紧的脸色也松下去，忿忿之色变为敬佩、同情、怜悯。
在他们的眼里，风太皓纵然不是死人，但也差不多了。
皓不住的咳着血，血不断自唇角鼻间溢出，滴落的血一滴滴地滴在地上，转眼成了一大摊，怵目惊心。他无力的对着顾忠微笑，执起第三个酒杯。
喝吧，死了就可以解脱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我自己，都是最好的结局。
顾宁，如果有下辈子，请不要再认识我。
我也不要再认识你，认识你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残酷。

酒杯近了唇边，他回过身，对着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的萧、冷、慕容三人扯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
他对他们三人说："再见"
三人连惊呼的余裕都没有，而这酒，已有一半入了喉。
风太皓已经能感觉到，天崩地裂的痛楚从身体内部把他整个人撕成了碎片。他知道他快要死了，只要这痛楚延伸到头顶，他的这一生就可以告一段落。
这时候，他忽然听到一个闻所未闻的声音："皓，不能喝！"
他在弥留中勉力睁开已经流出毒水的眼睛，模糊中看到一个红色身影狂奔而来，一抄手就夺去了他的手上的酒杯。
接着，被一个玉瓶撬开了牙关，一股清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到身体里，到处叫嚣着的疼痛都被这股清凉缓和下去，眼睛也不这么痛了，渐渐的能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面前的脸由模糊变为清晰的人像，顾宁惊惶不定的拍打着他的脸颊，眼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惶惑。
"忠叔！"顾宁霍然回头，抑制着杀气看着顾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逼他！"
"堡主......"顾忠讷讷的想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自己能说点什么。
"都给我滚！"顾宁的双眼充血，狰狞的吼着顾家十剑："如果皓有三长两短，顾家家法不饶你们这一十三人！"
顾忠还想要说点什么，上官无欺在他身后悄悄的扯了扯他的袖子，对着顾忠轻轻的摇了摇头。顾忠长叹一声，颓然笑道："罢了，皓首座，老夫服了你了。"
"是......是么......"皓的意识身体略略恢复了半点，才勉强露齿一笑："三杯酒已饮尽，本座......也算是对你有了个交代......"
"是，皓首座确实是条汉子。我顾忠佩服您。"顾忠大拇指一翘，哈哈一笑，抱拳躬身："祝二位白头偕老，举案齐眉。"说罢一挥袍袖，带着四大堂主与十剑飘洒而去，一路尽是他苍凉的长笑声。

"宁......你愿意嫁给我么......"皓吃力的抬起手，抚上顾宁的脸，抹着他眼角的泪："......别哭。"
"愿意......我愿意......"顾宁的声音哽咽，泪珠不由自主的滑落。"我愿意......皓你不要死好么......"
"傻子啊......你欠我的......还没还清......我想死都放不下的......"
"嗯，只要你不死，我一定嫁给你，嫁几次都行......"
"傻瓜......嫁人还要嫁几次么？一次就够了......"
皓悠悠的眼光飘向喜堂门前的影壁墙，墙上仍是那对活灵活现的清越鸣凤，正昂首向天，展翅欲飞。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