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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道调得不够均匀。"
他一面由有着优美唇型的嘴里吐露出这样漫不经心的话语,一面将我刚才煞费苦心辛苦调好的酒缓缓倒进吧台旁边的盆栽里。
我怜悯的看着那盆已经被连灌了十五杯酒的常青枝像是醉汉般摇晃了一下。
唉,酒精浓度严重超标,不知道还活不活得过今天晚上。
"重新调。"
他毫不客气的用欣长的手指将空杯子推到我的面前。
"是,客人!"好不容易从牙缝里边挤出这三个字,我尽量不让自己还算不错的五官扭曲的太难看。尽管心里早已经把他第十八代的爷爷拖出来用鞭子抽了个体无完肤,我还是在下一秒钟挂上了职业化的僵硬笑容。
"小燃,你、你还好吧?"
小岗心惊胆颤的从旁边探了个头出来,观察着我转回头的脸色。
"没事儿!"
开玩笑,曾经经历过两次被人甩掉的残酷经历的我,岂会如此脆弱便被击倒,我的心脏可是已经锻炼至优质钢铁那样的结实了。
只是..................
"没事儿就快点去调酒,像根木头人一样站着就能让顾客满意了吗?"充满磁性的男声从背后慢条斯理的冷冷传来,"Waiter,麻烦再来一杯水,恶,我要把嘴里的味道赶快除掉才行,难受死了。"
..................
"咯察!"轻微的爆裂声从我的手上传来。
正在倒水的小岗忘我的手上一瞅,两颗眼珠子立马瞪得像铜铃似的,看样子就快要掉出来了。
"我马上调!!"头也不回地说完这句话,我随手把手里已经裂了一道缝的玻璃酒杯扔到了垃圾桶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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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燃自打娘胎里出来20年,从来还没有受过这等的窝囊气。想当年跟着大哥混的时候我是何等意气风发......(咳咳,算了,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也很早就没混了......)
没错,我的确是不太会调酒,但这也不能全怪我啊,我才来这里打工不足两个星期,能够学会调上五种酒已经算是不错啦。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专门的调酒师,只是今天调酒师的阿开因为临时有急事,我这个替补才勉强上桌来顶顶台面的。
常来的客人了解情况后都很友善的点了些简单的酒,让我不至于因为初次登场就手忙脚乱,可是、But、但是......!!这个可恶的生面孔从坐下吧台来就一直看我不顺眼,点了一大堆我不会调甚至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酒不说,在我万分礼貌的说明状况后还拿一幅轻蔑的嘴脸来看我--对、对,就是那种逛菜市场的大妈看见不会选菜和讲价的人的那副样子!接着总算点了我会的一种酒,又开始挑三拣四,不依不挠的要我不断返工。
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狠狠瞪着眼前的美丽的金黄色的液体,极力的忍住往里面吐口水的冲动。
算了,何必拿自己的心血出气呢,到时候返工的不还是自己么?
把"顾客就是上帝"这一至高无上的信条在心中默念了第一百二十三遍后,我小心翼翼的把酒杯推到那个该杀千刀的刻薄男面前,轻声细语的(主要是怕自己嘴里喷出火来)向他道:"您要的‘EASY GOLD',请用。"
这一次,刻薄男却连眼皮也没抬一下,只是直盯盯的看着酒杯。我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他的炮轰,只得退回去开始调其他客人的酒......
等等......我干嘛非得等他炮轰啊!我又不是被虐狂!呸!我才不承认我是被他给骂傻了!
不过,一直到我调好其他客人的酒后,偷偷往他那里瞄了一下,发现他还是只拿着玻璃杯子在那里轻轻晃动着,专注凝视着里面金黄色的液体。
我忍不住悄声问小岗:"刚才他喝了吗?"
小岗摇了摇头,可爱的脸上是疑惑与担心。
哼!装怪!大不了我又重新调好了,在那里故弄玄虚的晃来晃去干什么?!我们这儿又不征佣专门摇杯子的!
正在肚子里嘀咕着,突然有人用极大的嗓门说道:
"这个味道真是太好喝啦,这个是叫什么来着?"
我一惊,回过头,发现说话的人正是刚刚才送酒过去的一位常来的客人。因为他说就和我最拿手的,于是我就顺手又配了一杯EASY GOLD给他。
"EASY GOLD。"
这一次轮到我和小岗同时都大吃一惊,因为回话的人居然是那个多说一句话都怕会从嘴里漏出金子来的刻薄男。
"这种EASY GOLD有价值的地方不仅仅在于它醇厚、沁人心脾的味道,还有它的颜色--在静止的时候是非常纯净的凝固似的金色,但是只要轻轻摇晃它,你就会发现非常奇妙的色彩变幻,但是不管如何剧烈的摇晃,当它静下来的时候仍然会是当初最纯净的金色,绝对不含一丝的杂质和气泡。要做到这种效果,调制的时候不仅要非常小心比例,还需要极其细致的调匀,所谓‘多一分则浓、少一分则淡'。所以在调酒的圈子里又将它称为"角落的金子",意思是每一个角落都要调匀。在职业调酒竞赛当中,EASY GOLD一直被列为自由调制当中高难度酒的一种,相对而言,Margariter这些都只能算一般难度的了。"
我目瞪口呆的听着刻薄男在那里口若悬河,一边在内心嘘声不已。怪不得当初阿凯教我的时候再三强调不要小窥这种酒,原来竟然有这么多的学问在里头。
刻薄男终于把眼光从酒上转到了我的身上,眯了迷眼,他不咸不淡地道:"你当初是因为看这个酒配料便宜简单、调治步骤也少,为了偷懒而学的吧。"
唔......说对了,正中靶心呢......这小子难道会看穿人心吗?
"不过,谢谢你,我已经有好久没尝到过这么纯正的 EASY GOLD 了。"刻薄男隐藏在厚厚的黑框眼镜后的细长优美的眼睛居然透出一丝的温暖......不、不会吧,是我看错了,绝对!
我的视力已经坏到这种程度了吗?
在我考虑明天是不是要到儿童医院的眼科去检查一下视力的时候,刻薄男从贴身黑色西装口袋里取出一张薄薄的长方形的纸片来递给了我。
哦、哦、哦!!虽然我及其不愿意承认,刻薄男的微笑具有着谋杀女人的威力,但是此刻他的微笑在与他手中那张有着100字样和美国某知名人士的头像的纸张交相辉映的情况下,显得是那样的非常非常非非常的和蔼可亲兼.迷.死.人.啦!
诚惶诚恐的双手捧过这张美利坚流通纸币,突听脑门心上"扑哧"一声,抬头,映入我眼帘的是一抹戏虐的笑容,"如果你对待顾客的时候不摆出开始那么僵硬难看的笑脸,能像现在一样笑得那么真诚的话,生意会好很多的。"
我的脸很难看是吗?呵呵,如果你不再10秒钟内给我消失掉的话,我还会叫你什么样子的脸叫做"狰狞"!
这次他好像又看到了我的内心打印出来的字幕,自动在9秒钟之内乖乖消失掉了。
2
"什么?!你就这样子让他走掉了!!"
"是......是啊,咳咳,凯哥你不要那么激动,医生说过经常激动容易导致冠心病、心脏病、脑动脉阻塞、心血管爆炸......为了你的身体健康着想......"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你放走的是什么吗?是一座金山,一座堆满了金刚钻的金山!"
费力的掰开阿凯紧紧掐住我脖子的双手,我用力吸了口气。
"拜托,金山是用金子堆的吧,什么时候扯到金刚钻了,再说他出手再阔绰,也不见得一出手就给我们一座金山当小费啊。"
"金刚钻比金子更值钱啦!还有,谁说要他给小费啦,呆瓜!"阿凯总算平静了一点,拍了拍我的头,道:"你知道吗?那个人只要说上一句话就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我的命运就是他在两年前的一句话改写的。"
是吗?那天他说了那么多刻薄狠毒的话,也没见有什么惊天动地的情报可以卖给中央情报局卖钱的说。只告诉我,他这个人是何其的讨厌!
看我一幅不信的样子,阿凯抓抓头垂头丧气地说:"看来,你是半点也没从他那儿学到什么。"学他?是啊,学会了那张刻薄人的臭嘴,我看我也不用在这儿辛苦打工挣我妈的医药费,直接上门找到债主,一阵嘴皮翻动就能气得他们重度昏迷,心脏不好的还可能就此长睡不起了,于是我们的债一笔勾销......活活......
阿凯不理我开始天马行空的乱想,继续说:"你知道吗?两年前我还只是一个洗杯子的小酒保,和你一样刚刚开始学调酒。那天,他突然抱了一箱酒出现在那里,又叫我拿来店里所有的酒和杯子,说要自己调酒喝。然后他在一旁对我只说了一句‘你只要记住其中两种,就受益无穷了。'便自顾自得调起酒来。当时我很诧异,他所调的酒我一样也没见过,但是我光是看着,就能够感觉到跳出来的必定是人间极品。他一共调制了二十一种酒。可是我只能记住其中两种最简单的。不过,其中有一种‘青豆果实'所需的原料酒相当稀有珍贵,所以我只好用类似的味道的比较容易找的便宜酒来代替,改名为‘青葡萄'。"
"啊!就是凯哥你最拿手的绝技嘛!"
一小半杯的"青葡萄"就要上百元,算是相当贵的酒了,而且已经成了咱门酒吧的招牌酒。
阿凯笑了笑( 小燃心语: 唔,马屁总算拍到位了):"不过味道肯定还是变差了,毕竟使用的原料酒变成了便宜货嘛。但是最令我难以释怀的是那时候学到的另外一种酒,就是我教你的‘EASY GOLD'!"
"EASY GOLD!!"我怪叫了一声,怪不得刻薄男对此了若指掌,他根本就是阿凯的师傅嘛......呃?这么说他就算是我的师祖了?......>_<#
阿凯没有注意到我有点发青的脸色,缓缓道:"没错,EASY GOLD方法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是调好它又是另一回事。我已经练了半年,但是始终找不到当时那种惊艳的感觉,所以我至今还不敢把它摆出来丢人现眼。要不是你碰巧在我练习EASY GOLD的时候死活要求我教你调酒,我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都半调子的东西教给你。唉!让那种半成品现世,简直是对EASY GOLD的亵渎!!EASY GOLD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美丽的酒之一!"
我在心里头大大地叹了口气,面对此时的阿凯,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说出口--我已经亵渎了这世上最美丽的酒共计十五次了,而且还是很丢脸的在他的师傅面前。
在阿凯唾沫横飞的攻击下,我始终坚定自己的作战路线,灵活应用灌酒的各种方法,坚持不懈的采用酒精战术,终于在奋战二小时又五分钟后成功将阿凯击毙在酒精炮弹下。把善后工作丢给小岗以后,我赶紧脚底抹油的偷溜了出来。
走在晚上十二点半的不夜城大街上,看着身边仍然川流不息的红男绿女们,街道两旁闪烁不止的霓虹灯,内心有种空荡荡的虚脱感。
没有人注意到我,没有人看到了我,自己就像是隐形人一样穿梭在灰色的直线上。
翅膀已经折断的纤细双臂紧紧较差者抱住自己的身体。能够取暖的只有自己的体温。
好冷的夜。
不知道在医院的老妈是不是盖得足够,医院的被子很薄,普通病房又没有暖气管......老爸的毛衣也破了个洞吧,得赶紧补上。上次去医院的时候,老爸套着外套还想要遮掩,却不想那件洗得发白的外套腋下也裂了到大口,一伸臂就能看到里面......前天韩林打电话说有个给初中生做家教的工作想留给我,但是这边酒保兼服务生的工作根本就没法子走开,看来只有推辞掉了......上上星期的解析几何考糊了点,不知道还拿不拿得到一等奖学金......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不行,再想这样的事情,我就要消沉死了,平日努力营造的阳光少年的形象岂非荡然无存,再说明天一早还要打工呢。
好不容易拜托小岗找到的这份工作,除了累一点,对我这种只打这个寒假的短工的学生薪水算是十分优厚了。虽然老板是小岗的舅舅,总算是有点"背景关系",不过想要在开学以后仍然能以半工半读的身份继续在这儿打工,还是主要靠自己的努力和实力。明天小岗的舅舅就要从美国回来了,自己千万不能在老板面前有所闪失,要留下良好的印象~~对,明天将是决定我这个勤劳勇敢聪明无敌就是今天比较霉的打工仔之命运关键!!只要有了这份工作,母亲的医药费和家里的生活费就可以免强撑下去了。
我无意识的抬起手腕,从地摊儿上买回来的电子表上显示着1:30,明天在不知不觉间早已经来临了。
3
--美女也!!
"欢迎光临。"一边低头说着,我一边用眼角交流着这样的信息,接收到这信息的小岗抬头看向那美女的时候,果然立刻目瞪口呆呈花痴装的木立在那儿。
我在肚子里笑翻了天,但表面上还是一脸毕恭毕敬的向做到面前的这位身着深紫色性感洋装的长发美女道:"请问您要点什么?"
美女及其妩媚的笑了笑,(哇,旁边的客人注意你的鼻子都有点开始流鼻血了!!快擦擦吧,恶心死了!)她用一种比一般女子低沉比男子又要高扬的中性的柔和嗓音道:"你是新来的吧,那么,有什么推荐吗?"
推......推荐?是指最拿手的绝活儿吧。我暗自思量了一下,决定不麻烦阿凯,自己动手做。
为美人服务是每个人的天性吧,实在很希望能得到她的夸奖呢。
当一杯盛有最为纯净的金色的液体的轻放到她的面前时,美女轻轻惊叹了一声:"EASY GOLD?"
"真高兴您也知道它的名字。"听到有人能一口叫出EASY GOLD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十分高兴。
"嗯......"美女端起酒杯仔细的摇晃起来,漂亮的金色在灯光下闪烁着迷离的光彩,能看到有人用这么正宗的方法欣赏EASY GOLD,我内心又是一阵高兴,啊,这一定是位非常高品位的小姐。
突然,眼前的美女转过头,朝着在酒台另一边被一堆女生围着,忙得无暇顾及这边的阿凯,提高了声线,十分亲昵的叫到:"阿凯!!你过来一下啦!"
原以为被包围的阿凯是忙不过来的,我正准备道歉,结果就看到阿凯一听到声音立刻就奋力从众女生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直奔吧台,不过当他看到这位盈盈微笑着的美女又一下子呆住了。
十分不礼貌的朝着美女客人一阵猛瞧。
半晌......
当看到阿凯那迅速张开的血盆大口,我立刻警觉的捂上了耳朵,接着果然就是他那种震耳欲聋的招牌怪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你是阿娇~~~~~!!!!!!"
果然是老朋友。
美女微微一笑,轻轻抛了个媚眼,用一种软绵绵的腔调道:"呵呵,阿凯好久不见了:)"
"............\\\\\\\\\\\\\\\\\\"
哇,凯哥,你脸红个什么啊,哈哈,我要给丽丽姐打小报告,这样的小费不赚白不赚啊,再说丽丽姐给小费一向很大方的说,活活活~~ (某k: 小燃,你出卖兄弟!! 小燃一脸奸笑地说: 米关系啦,天知地知,灭了你,就只有我知了 某k: <大汗>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地说)
正在得意地打着小算盘时,忽然觉得有股非常强烈的视线盯在我的身上,抬起头,只见阿凯和那位小姐同时将火辣辣的目光投注在我身上--一个是超级帅哥一个是绝世美女,看来我今天真是艳福不浅。
"两位这么快就叙完旧啦?不是吧,你们慢慢叙完全不用在意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