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儿撅起嘴巴眼巴巴的望著面前的两个人,成烨一脸了悟,焱影却在深思。
"景儿,你今天不用去夫子那里了,去武馆跟师傅习武去。"焱影对他笑道。
"咦?"不止景儿不解,成烨也不由得困惑起来。
"改明儿焱影叔叔再给你换一个夫子,这次,焱影叔叔保证一定给你找个可以回答景儿所有问题的夫子,你说好不好?"
"真的吗?"景儿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当然。"揉了揉他的头发後,焱影对他说,"好了,景儿现在就去吧,别误了时辰。"
"好。"用力点点头後,景儿才甜甜对他们道别,"那景儿就离开了,爹、焱影叔叔再见。"
"景儿,午时记得过来跟爹一块用膳。"
成烨对著孩子离开的背影喊道。
"知道了,爹,景儿一定会过来的!"
人已经跑出屋外,开心童稚的声音从敞开的大门外传来。
听著孩子急促的脚步声渐渐远离,成烨把视线移到站在他身边的焱影身上。
"怎麽了,烨?"觉察的人对他露一个轻柔的笑容。
"为什麽突然给景儿换一个夫子?"焱影不是那种任性而为的人,他这麽做一定是有原由的。
焱影难以让人发觉的轻哼一声,离开成烨身上的目光带著寒冷:"这种自命清高,孩子提出的问题回答不出来就生气的夫子只会影响景儿的成长,还不如趁早换掉!"
低头无语,久久,成烨才道:"焱影,对你而言已经没用的人,你都是这麽不留情面的除掉吗?"
"烨?"焱影讶异的望著面色平静的他。
他却扬起微笑,淡淡道:"没什麽,随便说说而已。"
"烨......"
"焱影,我饿了。"转换话题这种事情不只他一个人会做而已。
"我这就去叫人准备早膳,很快就好了,烨!"一听到他这麽说,焱影立刻走出屋外。
望著他消失在门外的身影,成烨的目光变得黯然。
平静的房间中,他的声音凝重、悲哀:"焱影,你做事情为什麽要这麽极端?让人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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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答应了焱影,成烨取消了北上采取一些只有在北方才有的药材的打算。
现在他与景儿,还有焱影居住在南方焱影名下的一座别苑里。
这座别苑不是很大,但处处尽显江南水乡的雍容精致、恬静与温柔。
成烨第一次来到这里时,就对这里精而不华的建筑表露赞赏。
本来只是暂住,打算过个一两个月,等时局稳定些了就北上,但三天前因为成烨突然发病,才知道他早已经身受内伤,并且这样的身体已经不能远行。
对於这样的结果,成烨只是一开始时不知所措,毕竟任谁知道自己患了无药可治的伤病内心都会惊慌,但过了一段时日,他开始淡然接受这个事实。
已经死了两次的他,对什麽事情都学会了把它看得很淡。
但焱影不同,把他看得比什麽重要的他更是把他当成易碎的宝物,嘘寒问暖不算,不让他出门甚至是无时不刻都有人相随这件事让成烨有些不满。
日常生活的话,对他的身体根本不会造成什麽影响啊!
更何况他已经同意了不会乱跑,干嘛还让人随时跟著他啊!就像被人监视,呼吸都觉得难受。
本来还佯装不在意,但随著时间的推移,他开始觉得有什麽梗塞在胸口,十分烦躁,但还是忍著,因为已经习惯了忍耐。
然後就发现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大不如从前的原因,他越来越容易感到心烦,看什麽都觉得不顺眼。
快入秋的天气有些凉,很干燥,本来觉得天气还可以衣服穿合适就足够了,但焱影非坚持让他多穿几件。知道他是为他好,他忍著不满穿上了。
焱影有事要离开,紧接著就是一大票人出现在他面前,说是焱影吩咐他们来照顾他,要是他哪里不适要立刻转告焱影。趁焱影还未离开,他一定要他把这些人全遣走。
"焱影,我没事的,你不要这麽诚惶诚恐的好不好?你布置这麽多人在我身边,我会觉得很难受。"
焱影一听,立刻遣散了这些人,但他还是留下了两个下人。
"烨,只让你一个人呆著我不放心,要是你......烨,我知道你只想一个人呆著,可是你现在的身体这麽虚弱,有人在的话可以照顾你啊。"
焱影的苦口婆心让他无奈,只能点头。
现在,他只能尽量当那两个一直跟著他的人是两根碍眼的柱子,免得让他心烦。
找了几本书来看,但就是看不下去,一本书几页几页的翻,没两三下就没了,丢掉手中的书换一本,换来换去,换得他心烦。
身後一直伫立的人无形中总给他造成压力,就算不去理会,他都还是能感觉得到。
胸口很闷,他闭上眼,用力深呼吸,张开眼,但胸口还是有什麽东西在堵一样让他只想做些事情来宣泄。
"啪"地一声,他用力把手中的书拍到桌面上。
"你们可不可以找个椅子坐下来?"隐忍著快要爆发的脾气,他的声音听起来没什麽大的改变,很平静。
"小的不敢!"
紧接他的声音响起的是身後的两个人惶恐的话。
他还在忍,但手已经在发抖:"可是你们这麽站著的话,让我很难受。"
"小的有错,请成公子恕罪!"
他忍不住了,愤愤地拍案而起,压低声音斥道:"我不过是让你们找个地方坐下来,你们就有什麽罪让我宽恕了?!"
"因为小的们让成公子难受了!"已经跪在地上的两名下人头已经贴在了地上。
"你、你们──"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原本以为说出来会好过一些,但是,此刻,他的胸口有什麽在翻滚,突然一阵恶心,湿热腥甜的液体顿时由他的嘴中涌出。
"成──"两名下人觉察不对的抬头,看到了弯腰捂著嘴的他,手缝中血红的液体渗出,顺著他的手臂蜿蜒而下。
"成公子?!"
随著下人们惊恐的声音叫出,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应该说,是被身边嘈杂的声音吵醒的吧?
眼睛有些涩,身体格外沈重,想翻个身看是谁在大吵大闹都分外艰辛。
他的挣扎有人看到了吧,很快地,他被搂住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嗅到的是让人心安的淡淡香气,成烨这才觉得好过了许多,慢慢张开眼睛,他就看到了焱影担忧的脸。
"烨,醒了?"
疲惫得懒得开口,他微弱地点点头。
"身体感觉怎麽样?"
听著焱影空灵动听的声音,成烨开口,缓缓道:"身体......好沈......"
不止是身体,声音都变得沙哑了,怎麽了呢?
对了。
"刚才谁在吵啊,这麽大声?"
"对不起,吵到你了,是我在跟大夫说些事情,收不住脾气便大声吼了──"
"什麽事让你这麽生气?"
没有立刻回答,焱影搂住他的双臂收紧了些。
"焱影?"他抬头,望进了焱影黑漆漆,没有一点光亮的眼睛中。
"怎麽了,焱......"想坐起来,头却一晕,"唔?!"
"烨!烨你不要乱动,躺著就好,不要......"紧张地马上抱稳他,让他不在乱动,焱影慌忙的声音中透著发抖的,不安。
"到底......怎麽了......"压抑涌至胸口的恶心,成烨慢慢说道。
"烨......"焱影一阵犹豫。
"回答我。"成烨有些恼怒的开始挣动。
"不、不要乱动,烨,你身体里的伤会恶化的......不要啊,烨......"想抱紧他,又怕伤了他,焱影的眼睛中的害怕越来越浓。
突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麽,成烨的目光一一扫过战战兢兢跪在床下的所有人,然後他盯著焱影,试探地问:"是不是我的伤,恶化了?"
焱影咬咬牙,无奈地点头。
听到大夫这麽说,所以焱影他难以接受的大发雷霆之怒了吧,才会这麽大声嚷著。
"烨......"以为他的失神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焱影让他靠在他的胸前,坚定地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语气是如此坚决,但是,成烨却明白,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个肠子已经腐坏的人,能活著已经不错了,想要治好,根本是难如登天。
但他什麽都没说,抱住了语气固然坚持,身体却在微微发抖的人。
他不想打击他,因为他清楚,他对他而言有多麽重要。
连他自己都不会这麽珍爱自己,而他,把他视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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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在身体中的伤严重到甚至是不能下床走动的时候,他原先一直压抑的烦躁反而不见了。
就算,焱影变本加厉的限制他的行动,如同把他视为一个什麽都不能做的废人一样,照顾著。
三餐加一顿夜宵都要用喂,穿衣换衣沐浴净身都由他动手,一声轻咳,他都如临大敌一样担心受怕。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对如今的他而言,也不过尔尔罢了。
他现在就像一个深锁楼阁中的易碎宝物,被焱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对於焱影的这些举动,他都淡然接受著。
如果能让他自得知他病重就一直黯然的眼睛闪光,他什麽都无所谓。
一直凝重著表情的焱影虽然多了份成熟的魅惑,但他更喜欢他喜悦的笑时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笑容。
焱影更忙了,已经把公事全权交由属下去做的他之所以忙的原因,是竭力找寻可以救治他的大夫。
动用一切可行的办法,动用他组织庞大的人力,找寻著。
只要一听到有谁有这个能力,他都要亲自去一趟,就算每次都失落而归。
他告诉过他,没有用的,他的伤是无药可治的,别白费力气了。
不可能,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他却睁著深邃的眼睛,坚决地说,烨,不论是什麽办法,只要能治好你,我都可以去做!
他不会对他的话产生任何怀疑,他知道,如若解救他的办法是让他去死,他都会不吭一声马上去死!
但就这样,才更让他害怕。
不想,他一点也不想让他出事,只想,只想让他好好活著啊!
"烨,怎麽还不休息?"
夜深人静的时候,面带倦容的焱影回来了,看到躺在床上睁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他,焱影担心地走了过来。
"是不是不舒服?"
望著坐在床边的焱影担心又微微憔悴的脸,成烨不由得伸出手,想抚摸他瘦了些的脸。
知晓他的意图,焱影主动把脸靠近,待他捂热的手抚上自己的脸时,手还轻轻覆了上去。
"焱影,你很累?"
"什麽?"
"你看起来,很累。"
淡然一笑,他道:"不用为我担心,烨,我身体好著呢。你什麽都不用想,好好调养身子就可以了。"
"我不是人偶,不但任凭你处置还什麽都不能想!"抽回手,成烨翻身睡下,不再理睬身後的人。
"烨,烨......我不是这个意思......"
感觉,身後的人上了床後轻轻揭开了被子钻进被窝中,而他,很被便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中。
"烨......我好害怕......"
他的脸埋进他的肩窝,呼出的温热的气体喷在他的颈间,有点痒。
"害怕你就这麽......不见了......"
好听的声音透著难掩的惧怕不安,还微微颤抖,在昏暗的夜晚,如此脆弱,让成烨无语。
本来就不是真的在怪他,只不过觉得他为了自己的事情太过於执著,让他觉得自己完全成了他的负累。
气,其实是在气他自己啊。
"我不会放弃的,烨......我要你好好活著......"
自他背後轻柔把他抱住,把他的身体完全搂进他的身边,他的行为是霸道独占,却满是深深的爱惜与深情。
"焱影,你有多久没有吻我了?"
沈浸在他的柔情中,成烨突然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好像自他发病开始,除了搂搂抱抱,焱影就再也没有对他做过更为亲密一些的行为。
"烨?"
很是惊讶吧。他是第一次自动提及这种事情,以往,都是要他半强迫半恳求才能得到他的首肯。
"怎麽了?"他翻过身,得以看到他惊讶的脸庞。
"你刚刚......刚刚有说......"
"你有多久没有吻我了是吗?"见他不可置信的样子,成烨突然觉得很好笑。
以往他的态度都是这麽强硬吗?这一次的主动开口,居然让他这麽讶异。
"烨,你......"
"当我没说过好了。"见他仍在呆愕中,成烨转过身背对他。
"烨、烨!"慌忙地再次把他抱住,一直平稳的呼吸因为紧张完全乱了。
"什麽啊?"
"你刚刚的话......还算数吗?"盯著面前他深爱的人,焱影喉咙突然干涩起来,用力咽了咽口水,他小心翼翼地道。
"什麽话啊?"他一脸茫然,当然,他是故意的。
"烨......"很难得啊,快要哭出来的一张脸,又带著自己反应太过迟钝错失机会的懊悔。
"骗你的。"发觉,他真的很可爱啊。成烨不禁莞尔。
这下子焱影的反应是不知该松了一口气,还是因为被骗而无奈
被他多变的表情逗乐了,再也忍不住,成烨主动抬起身体,在他精致完美的唇瓣上落下轻轻一吻。
又是一呆,但这次他还是反应迅速的在成烨躺回床上前抱住他,送上自己的双唇。
不是蜻蜓点水的轻吻,他给他的,如同他浓郁的感情一样深厚的长吻。
他在他湿热的口腔中辗转留恋,久久不舍得离开。
舌尖扫过他洁白的牙,柔嫩的腔壁,再缠上他软软的舌头,用力吸吮纠缠著。
"唔......"舌头被他吸吮得有些麻,完全被掌控的不甘心让他主动回应焱影。
原本还不打算对他过於贪求,没想到他这一主动,差点害焱影丧失自制力,手压住他的下颔,让成烨不能自如活动唇舌後,他把他的口腔整个扫遍一次才不舍的离开。
两人的呼吸因为方才的深吻变得紊乱,焱影双手放在成烨身侧微微支起身体不让自己的体重压伤身体虚弱的他。
"烨,你还好吧?"害怕方才有些激烈的吻会加剧他伤势,焱影借著朦胧的灯光看著他的脸色,见他的脸只是因方才的脸酡红了一片,没什麽大碍时,他安心多了。
"别这样,焱影,我又不是琉璃这麽易碎......"
"你是,不,对我而言你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上的宝物,失去了你,我就再也没有生存下去的意义。"
静静看著他轮廓清晰的脸庞,焱影总会轻易就为他著迷,就是如此不可思议。
成烨长相说是好看,不如说是俊秀,个性上的淡漠让他总带著一种孤独的清冽气质。
他不算是焱影见过的长得最引人注目的人。
但他深邃的目光,无时不刻出现的冷漠,幻觉般似有若无的浅笑,以及身上伴随著的淡淡的药香......总是这麽、这麽令他心驰神往、难以自拔。
"烨。"
静静凝视这样的他,没由来的,焱影感到一阵恐惧。
"什麽?"
"我爱你。"
"什麽啊......"这句话,应该让他怎麽回答,对於焱影,他甚至没有明白自己存有的是怎样一份感情。
"我爱你,我爱你──"
这句话,他可以说一辈子,就算他一辈子都不能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