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桁走近过去,因为两手里都提着塑料袋不方便开门,刚要张口喊贺行殊出来迎他,突然注意到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说话的声音。
除了贺行殊,屋里还会有谁?总不可能是他自己自言自语吧?z
这时候沈嘉桁的脑子还没往别的地方想,只是好奇心人皆有之,尤其他的还格外旺盛,于是念头一起,把袋子放到一旁秘书办公桌上,脑袋凑近到门板上就干起了名曰“偷听”的事。
讲话的似乎是两个人,当中贺行殊的声音很明显,而另一个人就很陌生,想来应该是他不认识的。
“……你脱还是不脱?”
“你问我?那当然是不。”
“快点脱下来!我没时间跟你磨。”贺行殊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哎呀呀,贺大总裁,别这么急么,多破坏你的沉稳形象。”对方则显得沉着从容许多。
“跟你,我还需要形象?别说我没先讲,再不快点我就用强的了!”
“啊哟,不要用威胁的么,弄得我好怕哦,其实你又不是不能解决,不过就是自己动动手而已嘛。”
“我动手要是就能管用的话,也不会跟你在这里磨这么久了,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我当然是……”y
一直在外边听着的沈嘉桁因为他们这种暧昧的对话,想到贺行殊居然敢和别人在这种地方纠缠不清,早就心里火冒了三尺高,这时候再忍不下去了,一把推开门喊道:“他就是答应了你也别想!”
沈嘉桁眼睛直直瞪过去,就看见屋子里贺行殊和另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办公桌后面,而贺行殊的两手正扯着他的胳膊肩膀,身子几乎是压在了人家身上,那人则明显是后退的挣扎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某人强迫未遂被半途打断的场面。
沈嘉桁再仔细看了眼那男人的长相,果然是个美人,眼睛又大,鼻子又挺,嘴唇红艳,十足的娃娃脸,可爱得紧,于是心里更气,扫到一旁贺行殊尚未回神的表情,不由怒极了反笑起来。
“我当你加班加得辛苦着呢,原来是这么个辛苦法儿,早知道该带些补身的东西来给你才对,看别把您累着儿!”说完狠瞪贺行殊一眼,“呸”了一口,扭身就往外走。
十九
见他真的走了出去,贺行殊立刻有了动作,扔开手上的人就大步奔过来,一把先将沈嘉桁拉住往怀里搂,管他怎么挣也不肯放开。
“你脾气倒冲,也不给人个解释的机会,倒是看清楚了再说啊!”z
沈嘉桁这次挣扎的力气自然不同于平日调笑的时候,连胳膊肘也送了贺行殊一拐。“看清楚?你还让我要看清楚什么?等你把人脱光了再看啊?你给我去死吧!放开我!”
“当然是看清楚他是谁了!”z
沈嘉桁闻言稍微停下动作,转头再仔细看向娃娃脸美人,但还是半点儿没感到自己有见过他的印象。
美人已施施然靠了过来,妩媚一笑说道:“我是江希彦,奥亚集团的总裁,也是行殊的同学兼损友。”
沈嘉桁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就在贺行殊松了一口气时,抓住他的衣领子吼道:“原来你偷吃还偷吃到窝边来了!还是说你们一早就有一腿?贺行殊我要咬死你看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眼看着沈嘉桁小银牙一露就要扑上来,贺行殊逼不得已只好采取最后手段,箍紧了他的身子就把嘴凑了上去,堵住他想要惩凶的诱人小口,巧妙避开他的利齿,捉住嫩舌热烈吸吮起来,一直纠缠得沈嘉桁没了反抗力气后,才松开舌尖,扫过炽热的口腔内壁,将每一处都再品尝个遍。
一吻结束,留恋不舍地放开沈嘉桁,贺行殊贴近着他红艳双唇哑声说:“我刚才要脱的是他手上的手套而已,你就怀疑我偷腥,真是没良心。”
沈嘉桁本来已被他吻得神智迷糊,听到这话,脑中一呆,立刻回头看向江希彦的双手,果然见到上面覆着的洁白丝绒手套。
“那、那可是……他干嘛要戴着手套,你、你又干嘛非要他脱掉不可?”沈嘉桁尴尬得连话也说不连贯。
“哼哼,还不是某人顶着总裁之名,却连稍微工作一下都不肯,还想把他的总裁事务都干脆推到我身上来,连在文件上签个名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不肯干,我只好逼他用按手印的,谁知道他就给我死戴着手套不摘下来了,简直想气死我。”
“喂喂喂我说行殊,话不能被你一个人说了。你以为我不清楚么?今天只要我签了一份文件,明天你就会准备好一摞文件让我看,我可不想当工作狂然后英年早逝。”江希彦悠悠晃到两人面前,看看沈嘉桁,再冲一脸不豫的贺行殊笑道:“你家美人老婆原来这么泼辣,今天我算见识了。”
被人这么一说,沈嘉桁立刻燥得红了脸,还要硬撑着面子,强道:“谁、谁是他老婆来着,我跟他半点儿关系都没有。”
“哦?没关系?原来新时代果然已经进步到没关系也能接这种法式热吻了,那美人先生,可否赐小人一个香吻品尝?”
还不待沈嘉桁发飙,贺行殊已直接伸手按着江希彦的胸口推了出去,“你哪里凉快哪里去,别想占我老婆便宜!”
江希彦倒退了几步,装出很疼的样子直揉胸部,一手指着贺行殊控诉:“真没想到啊,原来的贺大木头一谈起恋爱来,居然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有了兽性就没了人性,真是太伤我的心了……”
贺行殊揽住沈嘉桁的肩,冲江希彦摇摇手指,“在你这家伙还没机会发挥兽性就已经对我没了人性的情况下,你没资格说我,现在我要和老婆大人去享用宵夜了,这间办公室就全权交托给你,展现些伟大人性吧,奥亚总裁先生。”最后六个字讲得格外重音。
被贺行殊搂着向外走去,沈嘉桁不忘回头再看了江希彦一眼,只见他整张可爱美颜都垮了下来,正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盯着贺行殊的后背。本来还想对他施以一点同情心的,但一想到贺行殊刚才的话,看来让他不得不每日加班到晚上的原因里少不了这个懒惰总裁的份,于是沈嘉桁的心立时自动自发地站到了与情人“同仇敌忾”的位置上。
幸好刚才沈嘉桁是把宵夜放在了秘书桌上后才听壁脚的,否则盛怒之下只怕那些美味早已化做武器送给了贺行殊,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被放在休息室的桌上以供两人大肆品尝。
吃归吃,沈嘉桁可还没忘了一些重要的事,喝下最后一口甜粥后,他放下勺子,开始拷问起贺行殊来。
“刚才那个姓江的总裁,他经常不做事?然后都推给你?”
由于美食的麻痹,贺行殊的神经比平时粗了那么少许,没有注意到沈嘉桁问这问题时的严肃状,只是如实答道:“哪里是经常,根本是几乎所有时候,他连公司都很少来,混日子混得简直欠扁。”
“你跟他认识很久了?交情很深?所以才一直心甘情愿被他压榨?”
贺行殊这时才察觉到沈嘉桁的语气不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张紧绷的俊容,不禁有些诧异,“嘉嘉?怎么了,我是跟希彦认识好多年了,不过你似乎不太高兴?”
沈嘉桁终于吼道:“大笨蛋!我为什么要高兴?因为你认识他很多年所以就为他做牛做马啦?你整天工作加班忙得要死,他就顶个总裁的名号闲闲无事,只等着坐在位子上数钞票,平时你对付我时那么精明,怎么轮到自己身上反而会笨成这样?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贺行殊被他吼得错愕片刻,然后菀尔。
“你笑什么笑?!”看着他的表情,沈嘉桁更有吼人的冲动。
贺行殊却不理,突然一把扑上来,将他整个抱进怀里。
“嘉嘉,你在心疼我?心疼我做太多事了,是不是?是不是?”
被他一问,沈嘉桁立感脸上发烫,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得又吼道:“闭嘴啦!同一句话问那么多遍干什么,真是说你笨你就越……唔!”
不待他把话说完,贺行殊的唇已经欺了上来,压住了这张不坦诚却又诱人无比的嘴。
待热吻过后,沈嘉桁早已气息难匀,双手抓着贺行殊的衣襟,将脸埋在他的宽厚胸口上,微喘着轻声自语道:“呼,江希彦竟然说你是大木头……呼,你要是木头,这世界上的木头早就都自燃光了……”
二十
沈嘉桁这些天的生活可谓顺风顺水,无奈人太顺利就难免被老天看不惯,哪怕他不去就麻烦,麻烦也会来就他,而且还是属于躲也躲不掉的那种。
这日,沈嘉桁刚送了案子到广告部回来,就见部长小心翼翼地向他招了招手,然后把他拉到一旁,郑重其事地低声说道:“副总经理刚才来了电话,让你一回来立刻去见他。”
沈嘉桁一凛,会让那位老伯突然下达这种命令,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看到部长一脸紧张相,心下又不觉好笑,负责整个公司的高层竟然召唤他这样一名小科长,往好方面想是他才能卓越,吸引了高层注意,那么上司职位就危险了,往坏方面想是他犯了什么严重错误,那这位上司也难辞其咎,所以倒也难怪部长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乘电梯上到17楼,沿着通道直直走去正对的就是副总经理办公室,至于更高级别的人则是坐镇18楼。秘书小姐一看到沈嘉桁立刻站起身来,微笑着引他到门口,倾身恭敬地敲敲门,向里面的人报告:“沈科长到了。”
就听何世鹏的声音隔着门板传出来:“让他进来吧。”
秘书小姐将门扭开75度左右,沈嘉桁几乎怀疑那角度是不是精准得一点不差,走进去后便看到何世鹏正在办公桌前俯首工作,直到听见沈嘉桁的脚步声了,他才慢慢抬起头,朝秘书挥了挥手,“你出去吧,任何人我都先不见。”
真是很像电视里老板们摊牌前的作派口吻啊,沈嘉桁不禁暗叹,就不知道在他进门之前何老伯是否真的是这副公务忙碌的样子。
“你坐吧。”在沈嘉桁出神之际,何世鹏以指比比面前的沙发椅,然后便不再讲话。
心知他这是想让自己先开口,沈嘉桁也没心情陪他比耐性,于是打破僵局道:“不知道副总找我是有什么要事么?”
何世鹏这才正眼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含意不明的微笑,“你最近在公司和奥亚合作的案子上,做得挺令人满意的啊。”
“多谢副总夸奖,满意谈不上,行政这方面我是新手,还有很多不足需要改进呢。”沈嘉桁一个太极拳把话推了回去。
“年轻人,不用太谦虚,有冲劲是好的。现在这个合作案已经到了关键时期了,公司上下投入的人力物力都很大,你必须比之前更加努力,不能让它出一点差错。”他突然停顿了一下,两手手指搭在一起,又道:“当然,就算真出了什么差错,相信也是没多大关系的。”
看着何世鹏脸上莫测高深的笑容,沈嘉桁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的脑子并不差,明白何世鹏叫他来肯定是别有目的,刚才的话也是意有所指,因此既不想接下,更不想追问他最后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不过何世鹏当然不会肯如此简单地放过他,彼此无语数秒后,何世鹏还是把早已准备好的后话讲了出来:“凭着沈科长和贺副总裁的关系,相信有什么差错奥亚也是能担待下来的吧?”
沈嘉桁的脸色立时慢慢冷了下来,很快又变得漠然一片。
他心里已经差不多明白了何世鹏的意思,但还是无法忍住开口说道:“副总有什么想说的,不妨直说就是,绕起圈子来太费脑力了。”
看着沈嘉桁竟没有勃然变色,何世鹏倒也有些惊讶,勉强笑了两声,道:“我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眼力还没退化太多,要是下属在我面前想玩花样就玩花样,那这副总经理的位子也就别坐了。沈嘉桁,你和贺行殊之间那点事情,当老夫真的看不出来么?不过要不是上次他一心太护着你,老夫还真一时注意不到这上面,你也算能耐,少了一个目标,马上就能转移目标到别人身上,而且一钓就是尾大鱼,我实在佩服你。”
此时沈嘉桁的心里已是翻覆一片,又气又羞,但在何世鹏面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落了软处的,尽管手下已在隐隐发抖,面上仍是镇定道:“副总,现在是在公司里,应该以公事为重吧?至于我的私人交友情况如何,相信还不至于列入公司管辖范围里,更不用劳动您……亲自指点。”
何世鹏听了这话再按捺不住,手掌一按桌面,倾身道:“你公私分明?那你招惹我侄子又怎么解释?!”
想到何世鹏提起的那个人,沈嘉桁不自觉地微微挺直背脊,傲然一般地回答:“我,从没有‘招惹’过他。”
刚才的话一出口,何世鹏已后悔太过冲动,只怪沈嘉桁一直的态度不若他所预想,竟让他有些自乱了分寸。这时稳住情绪,何世鹏又恢复了上位者作派,发话道:“算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跟你多费口舌。我只是想告诉你,对于你和公司合作对象的关系,公司现在不打算追究,不管你是用公务关系,还是私务关系,务必把合作案搞定就好,绝不能因为个人而让公司蒙受任何损失,否则,后果你应该清楚。”
沈嘉桁心中不由冷笑,清楚?呵,自然清楚,大不了不就是炒了他的鱿鱼,然后全行业封杀么?可惜就如何世鹏自己说的,他现在可是“钓”着贺行殊这尾大鱼,又哪里是和信一家封杀得了的?何世鹏这威胁,也实在无力得很。
懒于再看他那卫道士一般的态度,沈嘉桁略一点头,起身便往门口走去,何世鹏也不斥他无礼,只坐在位上目送着他离开。
沈嘉桁走到门前,已拉开了门板,突然想到什么,回过头来沉声道:“何季那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何世鹏完全没料到他居然会杀个回马枪,当下已控制不住神情,又惊又疑。
沈嘉桁一见他样子,更知道自己猜得没错,眉头不由皱紧,想了想又问道:“他……难道是要回来了?”
这下子何世鹏真的再讲不出话来,沈嘉桁看了看他,微哼一声,转头向外走去。
何世鹏终于忍不住,喊道:“站住!”然后见沈嘉桁果然停住脚,才强作镇定问道:“你为什么会往这方面想?”
“你是想问我怎么发觉的?这有什么,能劳动堂堂副总经理单独见我一面,要说是为了奥亚那笔生意,理由实在勉强了些,而我知道何副总你不是个爱大题小作的人,再想到你方才的话语反应,真正让你担心的事自然再明白不过。”沈嘉桁为他一一解了惑后,终究气不过,又道:“您放心,也请告诉其他为这事犯愁的人,沈嘉桁虚荣势利,现在好容易钓着了大鱼,何季那尾小鱼已经入不进眼了,让他们把心都放回肚子里去!”
说罢,走人,甩门。
留在办公室里的何世鹏愣了半晌,待那关门声的余音都已散尽了,才慢慢靠上椅背,叹了口气。
“这个孩子,倒也不是个庸才,我竟瞒不过他。……可惜,却是个男人,那就什么也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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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沈嘉桁下了17楼,也没有直接回办公室,只觉得心里烦乱,于是钻进茶水间里接了杯水,一口气喝下去,冰凉的温度终于才让自己冷静了些。
刚才在何世鹏面前虽然讲得头头是道,其实他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凭着一种直觉,认定何世鹏看他那么不顺眼,不可能好心地默许他和别家公司的人搞什么同性之爱,他的话一定是为了掩饰些什么,没想到竟被他一猜就中了。
如今冷静下来,再想到何季将要回国这件事,脑里第一个闪过的就是贺行殊的脸,本来刚清晰了些的思路立时又乱了起来。
何季回国的事,该不该告诉他?可是他听了之后应该不可能高兴吧,再者要是他问起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势必又要把今天发生的事都讲出来,也不知到时他会是什么反应。
还是不告诉他好了吧?反正能让何世鹏这么紧张,何季一定是很快就要回来了,本来就是自己猜出来的,不讲顶多算是拖延,不能说是隐瞒,贺行殊应该也不会发现。
可是……沈嘉桁摇了摇头,突然想到贺行殊第一次去他家时的情形。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贺行殊原来也会对他生气,不,也许不能算是对他,但却是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