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江湖————泠枫

就连我这样的人，在被这样的视线注视下也是万万吃不下去了。可是对方是我们的撑腰我们的后台，怎样说也是拒绝不得，我看他喂我喂的津津有味，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我已经吃不下去了。
怎么办，谁来帮帮我呀！>__<||||
突然漏下响起一阵锣声，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去，我也好奇的向下张望。
只见两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将醉仙楼的大门缓缓关上，而楼下本来杂乱的人群，也陆陆续续入了座。
“快要开始了。”文公子道，他拿起放在桌上的扇子，起身拉起我道：“随我来吧。”我刚为摆脱华服男松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比赛要开始了，而我，是那参加比赛的一员！
老天爷啊，我怯场的！我可不可以不去啊！>_<||||
言王爷不知为什么，好像想和我们一起去，但小童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拉住：“王爷，我俩在此欣赏就好，你若去后面，怕是要激起乱子。”那声音明显是不屑一顾。我回头看见王爷似乎抖了几下，然后好像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听上去竟是十二万分的不情愿。
也不知道小童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那苍蝇一样的华服男乖乖坐下，我除了佩服之外，隐隐约约有些失落。
小童他，毕竟和我是不一样的人呀。z
其实第一轮比赛，就是上场走一圈，摆几个姿势即可，那“场”，是搭在二楼的一个台子，实在是突兀不已俗不可耐，台布幕布全是一片血红，和胭脂红身上衣服的颜色遥相呼应。我原本还以为只有醉仙楼的小云仙和我参加比赛，没想到居然有二十多个姑娘！小云仙和我的号数差得太远，我没有看见她的长相，但是我之前之后的几个人，我觉得还没有紫嫣姐姐好看呢。
站在后面，听见前面的呼声大约就知道上场姑娘受欢迎的程度，当听见报出小云仙名号之后那震耳欲聋的吼声，我也能猜到这个姑娘的长相必然是倾国倾城。下面座的多是些达官贵人，那些人是怎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居然反应还如此强烈，就已可见一斑。
之后几个姑娘，几乎没有什么人喝彩，我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
完了，要是随随便便来参赛也就是了，为什么还要答应要拿下那个花魁？发了那样的誓，我看我八成是要砍头来给他们当球踢了……（= =||||）
在忐忑不安中，终于叫到了我的名字……的代号，我愣了片刻，在听见“红尘居”三个字之后，差点没有跳起来。
我急急忙忙掀起上台的帘幕，走了出去。y
眼前黑压压的一片，全都是人头……（= =|||）
对于突然冲出去的我来说，这一幕太刺激了……
那一瞬间……我的身体……僵硬了……
然后……我的眼里……模糊了……
接着……我好想叫……z
“师傅你在哪里啊你快来救我啊这么多人看着我我好怕啊啊啊啊啊~~~~~~~”
但是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叫出来，我只是呆呆的像一块石头一样僵在那里。
下面没有人出声，连掉一根针大约都能听见。
完了！z
这些人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难道我真的那么差？这回丢人丢大了！早知道怎样也不要答应他们的要求了，本来一个男人来选花魁，已经很奇怪了不是？
我捂住脸就想往台下逃走，结果……忘记了……身上繁琐华丽的衣服……
它不辱历史使命，再次……庄严的……把我……绊倒了……>___<|||
但是这次，没有华服男在后面接着，没有小童在前面拉着，我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视野从黑压压的那片人头到天花板，然后“砰”的一声，我看见眼前有星星在闪烁……
“小心！”这些人说这句话的时候怎么这么整齐的，声音大的躺在地上的我觉得地板都在振动。
接着小童不知道怎么的就冲上台来，他跑到我面前，小心的扶起我，还伸出一只手帮我揉差点起包的后脑勺，但接下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骂归骂，他的动作真的好快呢。
头上的簪子掉了下来，紫嫣姐姐为我盘了两个时辰的发髻，就这样散掉了，我甚至可以感到头发滑落那一刻的重量。
太狼狈了，我真是对不起文公子……就连力挺我们的华服男，我都觉得有点抱歉。
早知道还是不该来的，虽然师傅说过认识的人知道我会丢人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丢人的是我我还是很难过。
台下又传来一阵吸气的声音，我抬起头看了看，可是眼睛里面有些水气，那些人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楚。不过就是看不见，猜也猜得到，他们肯定都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文公子也上台来，再次向大家解释道：“尹儿这些时日患了脚疾，行动有些不便，还望各位担待些。”
我很灰败的被小童搀扶了下去，在经过胭脂红身边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她看向我的眼神里面，那恨意和妒愤更加深重了。
回到包厢的时候，华服男已经不见了，我看看桌上残留的点心，心想本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还是把它们打包带回去的好。毕竟接下去，不会有我出场的机会了吧？我也不想留在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还是先假装不舒服回去吧……
文公子紧随我们进了包厢，不知道为什么，他脸上竟是掩不住的笑意。这个人真是奇怪，明明我们输了，他还笑什么呢？
“尹兄，你可知刚才投票的结果？我方可谓大获全胜，小云仙票数只得你的一半，其他人自然就更不必说了。”
啥？我瞪着他，这……这这这不是我的错觉吧？为什么我那么狼狈票数还比较高呢？难道我那一跤摔得很优美？可是我实在不觉得那样的动作和师傅每次故作姿态先作晕眩状晃两下然后缓缓地坐在地上然后再躺下那样一点伤害性也没有但是姿态却万分优美的跌倒可以类比。
紧接着，华服男也踏进了包厢，他也明显是一脸兴奋：“美人你那一跌之后眼中含泪的样子实在是太惹人怜爱了，尤其是那一头青丝倾泻而下之际，性感绝伦，本王都看得……嗯，脸红心跳了。”
啊？原来头发松了还有这样的效果？我更加茫然了……
总之就是过了第一关了吧？……总之就是我现在走不了了吧？我哭……T_T~~~这丢人之路，还有多久才能走完啊！
接下来，是勉强选了四个美人——当然是包括我在内的——我也终于有机会看见小云仙的庐山真面目。
在之前听华服男说小云仙本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自小就芳名远播，又兼琴棋书画女红样样精通，到了适嫁年纪，那上门求亲的人几乎要踏破了门槛，但是她父亲乃是颇有些心高气傲的迂儒，力求将女儿送入宫门，做那人上之人，这些普通的官宦子弟，自然是不放在眼里，却不知这样开罪了不少人小人，被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发配流放，家中女眷，也都流离失所，无所依靠，小云仙丧母后，一咬牙，卖身葬母，委身于青楼之中，但却一直秉承卖艺不卖身的原则，好在客人大多知道她过去的身份，又兼尊敬她的人品，到也没有什么越矩冒犯之人。原本就生得美貌动人，又才德兼备，不多时日，小云仙已是醉仙楼的头牌，胭脂红对她也不敢太过逼迫，违背她意愿的客人，一般是能挡就挡了的。
本来胭脂红对小云仙夺得这次花魁是志在必得，可我突然那一摔，摔出了问题，让她的计划出了偏差，她那怨恨的眼神，倒也不难理解了。
接下来的考验，当然不能一一都进行，我们都抽了签——忘了说，命题是“琴棋书画”各取其二，然后两两对决，我算是一胜一败，抽到琴和棋两项。但知道对手是谁之后，却不是这么乐观了。
不过不是在“诗词歌赋”里面四选二，我已经很满足了。
琴上和我对决的是越香小筑的西瑶子，号称琴技京城难有人出其右，而棋的对手，则就是鼎鼎大名的小云仙。
饶是听过我弹奏的文公子，也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在棋上，他本就不对我抱有希望，这琴本是唯一的赌注，然而现下对手棘手，实在难有胜算。
“你尽力就是，结局如何无关紧要，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知道小童这是鼓励我还是损我，我狠狠的白了他一眼。
华服男，不，言王爷安慰我道：“美人不要担心，这比赛本王倒要看看是谁敢不判你赢。”听他这么说，我越发的不高兴，感觉好像出身未捷身先死的感觉（？），我还没出手呢，你们怎么就肯定我会输？
文公子温文尔雅的对言王爷一笑，道：“不劳王爷费心，赢我们自当赢得正大光明，若输，也必然是输得毫无怨言。”虽然这么说没有什么不对，可是我怎么听怎么有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就算我尹湛再不济，你们也不要对我这么没有自信好不好……（= =||||）
小童帮我挽了个髻，以犀角簪简单别过，言王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一套月白色的款式简单的衣服，教我换上。更衣之后，动作爽利了许多，我感激地对他们笑笑。
言王爷清咳两声，脸上染上一抹红意，看来是天气骤变有些感冒了吧？他拉着我的手道：“尹儿，你该上场了……”眼中很有恋恋不舍的意思。我看看他的手，再看看他的脸，心想既然通知我要上场你还拉着我我怎么上啊？
言王爷像是发现这一矛盾点，终于放开了手。
还好现在的比赛在一方白纱之后，不用再面对人群，我的心思总算是定了。
西瑶子依抽签顺序先行演奏，只见她素手轻轻拨弄琴弦，便有了妙曼生姿的曲调由她指下流淌出来，如水般温润悲戚，她轻启檀口，合着曲调，曼声唱道：“泪湿阑干花著露，愁到眉峰碧聚。此恨平分取，更无言语空相觑。短雨残云无意绪，寂寞朝朝幕幕。今夜山深处，断魂分付潮回去。”一曲奏罢，台下已是一片唏嘘感慨。我大约听出她歌声颇为哀伤，暗自为她叹了一口气，只是不知，为何这些女子，全都爱这些凄凄切切的诗词。
同我擦肩而过之时，她满眼皆是得意，刚才那个哀婉女子，荡然无存。
我只能笑笑，此时此刻，就是知道前面是刀山油锅，我也不能不去，只不过我倒不是全无胜算。
之前给文公子他们弹的，不过是个最早拿来练习的小曲罢了，如今我也不能不拿出十分气力，以免丢了师傅他老人家的脸——谁要他说我水平难逢敌手的？若输了，岂不是打了他的嘴巴？
看着那琴，我微一思索，手下自然而然弹出那首曲子。
那首师傅每每逢了和那人相逢纪念之日便会弹奏的曲子。
破风之声夹杂金石相击之声瞬时响起，我的衣袖和头发都飘了起来……真是麻烦啊，等下又要收拾。（= =||||）
只是师傅弹奏之时，这曲子已不单单是一首曲子。
若是不小心，随时死在琴弦的剑气下也是有可能的……
即使没有亲见，听到这样的乐曲，大约也能想见一场腥风血雨，殊死搏斗。
我一直不敢问师傅这首曲子到底纪念的是什么，但他弹过之后，他们两人都不再嬉笑，而会变得严肃。
然后……他们就会把我……赶出房门去了……= =|||
一声清啸，合了我的琴声，竟显得无限契合，我望发声方向望去，大约是在我们那个包厢附近的。
即使不知道是谁，我也知道，那必然是个我很熟悉的人，微微一笑，我闭上眼睛，专心合了他的啸声，力拨琴弦。
曲终人静，再看西瑶子，脸色已经白得胜过她头上的白玉步摇。
若说我是师傅的十之一二，她的水准，大约还在这十一之下。
言王爷抓着我的手，两只眼睛睁得老大，颇像一只被踩扁的青蛙。他兴奋的叫道：“我就知道我的尹儿必能将花魁之名轻易夺去。”我皱皱眉，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了？再说，为什么他叫我“尹儿”的时候，我就觉得鸡皮疙瘩满天飞呢？
小童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说，只是颇深沉的望着我。可是就是他这样望着我，就让我觉得如芒在背，华服男的手像长了针一样，我的手上只觉得似乎有一阵刺痛。我急忙挣开了他的手，低头道：“我要准备去下棋了……”
小云仙的比赛也结束了，她毫无疑问的是那个赢家。
等下就是我和她最后的对决，我们都已是一胜，若再胜一局，赢的那个人，就是花魁。
本来全世界都觉得小云仙会赢的……其实连我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她那棋路实在太过于普通了，师傅那位在我还在这么下的时候就已经骂过我许多次，什么“这种低级错误犯一次已经是一生的耻辱”什么“你果然是个猪脑袋这么简单的陷阱都看不出来”还有等等等等我实在不想回忆。
总之我在和他下第一百局以后基本上就不会犯的错误，在我和小云仙对弈的过程中，屡屡出现——当然犯的人不是我。
不管对面那个美人儿是故意放水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我已不愿意再继续下下去了——因为我饿了，那些小糕点实在还是不能撑那么长时间啊！
我思索了一下，拿起黑子，放在她的死穴。
小云仙的脸顿时变得雪白，樱桃小口也变得毫无血色。“我输了……”她放下手中的棋子，潸然泪下：“没想到尹儿姑娘是如此高手，妾身甘拜下风。”我很茫然，和师傅那位对弈的时候，我明明一次也没有赢过……
难道师傅他们，其实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么？或者其实小云仙的名头，本来就有浮夸的成分在里面？
于是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了花魁，真是顺利的让我都有些惊讶，其实我可以看得出来，文公子同样也很吃惊，华服男不惊讶大概是因为不知道我的底细，小童则是完全看不出情绪。
我乐颠颠的将小点心打包之后，就准备离开，但文公子却阻止我道：“尹兄，依照惯例，花魁还不能离开，必须要掷完绣球满足了接到绣球者的愿望之后，才算功成身退。”
“啊？”我的大脑罢工了片刻，“怎么还有这么多事的？如果那个人的愿望很变态我要怎么办？”
文公子解释道：“一般说来，接到绣球的人，也不能太过违逆花魁的意思，当然，花魁也不可因为个人好恶问题拒绝合理的要求。”小童在一旁插口道：“去年的花魁，就是被那状元接去了绣球吧？”文公子笑笑，略略一点头。我明白了，原来这个是变相的招亲么？可是我是一个男人啊……我可不可以把绣球丢给那些姣妍如花的美人们？
华服男不知什么时候凑上来道：“尹儿你不用担心，一切都包在我身上。”我看着他，心想，就是因为有你，我才更担心……
我拿着绣球站在二楼，看着一楼那片仰着的人头，觉得头有点发晕手有点抖。说实话，这十几年来，我的生活从来没有这样不平静过。
作为一个花魁，被人接到绣球的后果会是什么呢？会不会被要求春宵一度？若是如此，我就将对方打晕了先……
我望向文公子和小童的方向，我奋力将绣球丢了过去，嗯嗯，看起来准头是不错，可是……我忘了一件事……小童和文公子在那里是没有错……可是他们边上还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华服男言王爷……（＝ ＝|||）
绣球很凄惨的被他接住了……
虽然有话说是被认识的人接住胜过被不认识的人接住，但我还是不免忐忑不安，因为我总觉得这个华服男对我的态度不单纯。
如果我没有看错，胭脂红眼中的恨意更甚，她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明明白白听见她以耳语道：“没想到你居然还捡了最大的靠山，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我向窗外看了看，没有飞霜啊……可是我明明比窦娥还冤的……>__<|||华服男我那不是故意要给他的呀，谁知道他会横空出世（？）把绣球抢去了的？
胭脂红面对众人倒是一副笑面迎人的姿态，让我在一瞬间开始怀疑，她之前那阴冷的口气只是我的错觉。“原来是言王爷得了美人得青睐，不知王爷有什么心愿？”她笑得脸都快开出花来了，看的我阵阵恶心。
言王爷用让人发毛的眼神看着我道：“若能和尹儿共渡春宵，也不枉此生了。”
一个寒战从我的脚一直向头顶蔓延，我生生一个激灵，差点没跌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