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可相依————绝小娃娃

作者:绝小娃娃  录入:12-15

洗过澡,领了统一的囚服,又取到了号码,以真在监狱里获得了自己的新身份:33057。
"33057,九号监室4床。"狱警朗声宣布道。以真期盼自己可以平静地度过这半年的时光。
一个中年狱警带着以真走进九号监室。以真一进门,屋子里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他是33057号囚犯,因非法占有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以后就住在你们监室4床,直到刑满。"狱警说完,就把以真向监室里一推。
以真扫视了一圈屋里的囚犯,就拎着生活必须品,向自己的床位走去。身后,是狱警离开铁门关闭的声音。
以真坐在床上,屋子里没人说话,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想到那些传说中的残忍可怕的招式,以真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新来的......"说话的是一个身材干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他形貌猥琐,声音嘶哑,让人感觉有点不寒而栗,"长得还像个学生娃嘛,怎么也做起这小偷小摸的事来啦?"
以真不知道这人是什么意思,沉吟了一下,没有答话。
"干勾于,你可莫要又打人家娃娃的主意哦。"一个圆头圆脑,四肢短小的人打趣道。
"去去去,我和新来的兄弟沟通沟通感情,这河边没有青草,哪来的你这长嘴的叫驴!"那个叫干勾于的从怀里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烟来,"兄弟,你来一棵不?"
以真摇了摇头。
干勾于讪讪地收回了手。
这个屋子里一共有四个人,只有一直坐在床角看上去很威风的一个男人没有说话。
被称为叫驴的那个人也凑过来:"四床的,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呢,不会是个哑巴吧?你这样的,也犯不了什么大事,这不才几个月嘛,就当上这见兄弟来啦。你看,我进进出出好几回了,身上也没掉一根寒毛嘛,出去再干回老本行,吃香喝辣。大不了过两个月再回来,吃点棒子面,就当......就当住农家院,给自己减肥了。"
以真不禁被他逗得笑了起来。这人还真是乐观,以真第一次知道还有人用这样的态度生活。
见以真笑了,叫驴感到很高兴:"所以说呢小兄弟,人生嘛,就是那么回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往前走,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反正什么样的路摆在眼前了,都得走下去,与其每天难过,还不如......还不如就当自己本来就该这样,日子也过得快点。"
"这里......刚进来,不要挨打的吗?"以真的声音怯怯的。
"挨打?"叫驴和干勾于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的眼光又都瞟向了坐在床里的那个威风男人。
叫驴压低了声音:"我们这些比较轻的,就判一两年,犯的事不大,也不是什么狠角色,打人的一般都是监室里的重犯。"说着他朝那个人一努嘴。以真看向那个人,他看不见那个人的脸,却感到有一种威胁从角落里渗透出来。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狱警组织大家去劳动改造了。
以真被分配的活是缫丝,从滚水中用竹夹夹起蚕丝,这也是丝织中最关键的一个步骤。一个作为师傅的犯人简单示范后,就让以真亲自操作。滚开的水不停地蒸腾起一股股热气,以真感觉脸都被热气熏得生疼,他尽力睁着眼睛夹着绵滑的蚕丝,因为稍不慎,蚕丝就会滑进水里,溅起的水就会烫伤他的手。虽然以真已经在尽量地小心,半天下来,他的手上还是被烫了好几个血泡。
中午吃饭的时候,以真感到有些沮丧。煮的没有滋味的白菜和两个不大的馒头,一勺数得出米粒的稀饭,本来就没有什么食欲的以真强吃了几口,就放在了一边。这时,干勾于凑过来:"小弟弟,你要是不吃就匀给我呗。"以真无力地点了点头。
干勾于嘿嘿笑着,拿起以真的馒头刚要往嘴里送,一只大手就抓住了他黑瘦的胳膊:"你怎么能抢他的饭!"以真抬起头来,见正是一直坐在角落里没有跟他说话的那个汉子。他见干勾于一脸尴尬,就说:"我吃不下,给他吃吧。"
"什么吃不下?吃不下就留着,下午要是饿了再吃!"那个汉子几乎是在命令以真,声音里却含了几分宠溺。
干勾于没趣地走开了。那汉子也没再搭理以真,也转身走开了。

在监狱的第一天,以真的收获就是没怎么吃的正餐和两手的血泡,他感觉双手像烧着了一般,火辣辣地痛。晚上熄灯以后,手疼得好象愈发厉害,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正在昏昏沉沉的时候,以真忽然感觉有一个人爬到自己身边,一只手猛地抓向自己的下体,以真如惊弓之鸟般一下清醒过来。
那个人察觉到了以真的动静,赶忙伸手来捂他的嘴巴,另一只手不停地在以真身体上搓弄。以真难受地挣扎着,单人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干勾于!"叫驴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你他妈的又发骚!人家还是个孩子呢......"
干勾于并不答话,只是不停地撕扯着以真的衣服。终于,哧啦一声,上衣被扯开了,大片胸膛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就在以真绝望地以为自己又难逃劫数时,一声怒吼吓了他一跳:"放开他!"干勾于愣住了。以真听出是那个汉子的声音。这时,干勾于被一把拎起,扔在了地上,只听那个汉子道:"你听清楚了,他是我的人,以后谁在打他的主意,我骟了他!"以真刚刚暗自松了口气,那个汉子却躺到了他的身边。
感觉到那个汉子抱住自己,以真刚要挣扎,却听那个汉子在耳边低声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以真僵住了,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想干什么。
汉子果然没有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以真却紧张得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刚刚的打斗中,手蹭破了好几处,现在感觉有些湿粘,疼痛又多了几分。
汉子继续在以真耳边说:"你不要怕,快睡吧,明天中午记得要和我一起吃饭。"

转天上午放风的时候,其他犯人对以真的态度果然好了不少。有些人见了以真还点头打招呼,说以真是雷老大的人,以后要多多关照。
因为以真的手上有伤,所以被准了一天的假。中午吃饭的时候,以真犹豫了一下,走到雷老大身边,坐了下来。
见到以真,雷老大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昨天晚上吓着你了吧,呵呵。"以真有点不好意思,腼腆地一笑。
"你长得真像我弟弟。"
"哦,是吗?"以真应道。
"可惜......他死啦!"雷老大的脸阴沉下来。

自从那天以后,没有人再找过以真的麻烦,一转眼,以真在监狱里已经服刑两个月了,他觉得时间也并不是那么难熬。只是每次家人接见的时候,监室里只有他和雷老大没有人探望,他们俩的友谊倒因此而逐渐深厚起来。
这天,有是家属会面日。以真正想躺在床上继续睡觉,忽然狱警在叫他:"33057,有人探监。"不唯以真,就连雷老大都吃了一惊:"行啊以真,还有人来看你哦。"
"我也不知道是谁哦,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以真边说边起床穿好了衣服。

见到来探监的人时,以真愣住了。是他?是那个好心的老刑警?
"以真,来坐,知道你在这服刑,我来看看你。"
以真坐到老刑警身边,老刑警先是问了他几句类似于习不习惯之类的话,又安慰他说还有三个多月就可以出去了,一定要安心地服刑改造。
以真有点无奈地点了点头,不然还能怎么样呢?被冤枉却拿不出证据,只能在这安心改造了。
这时老刑警却说:"我退休了,现在已经不是刑警了。你可以叫我老哥,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尽管跟我说。"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老刑警道:"你的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你知道的鲨鱼帮吗?那时候坤帮的势力还不像现在那么大,鲨鱼帮是这个城市里最大的黑帮。"以真看了老刑警一眼,低下了头。"鲨鱼帮的甄老大,还是我帮他收的尸呢。"以真沉吟了一下,说:"您说的那个甄老大,是不是甄志宁?""是啊?甄志宁死的那个时候你也该有十七八岁了,那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也难怪你到现在还记得。""甄志宁是我舅舅。"
老刑警长叹一声:"你果然是林正耘的儿子。"
"怎么?您认识家父?"林正耘的名字,已经久没有人提起了,听这样一个老刑警说出这名字,林以真微然一愣。
"我这辈子经过的大案也不少,但坤帮剿灭鲨鱼帮,是我这一生经历的最惨烈的大案。你父亲林正耘......十年前,文坛名宿林正耘同性恋人灭门惨案,我虽未参与,但也略知一二。"
"您今天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以真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我怀疑你的遭遇跟十年前的案子有关,当年你父亲那个隐秘的恋人全家惨糟屠戮,这事,你到底知道多少?"老刑警的话如晴天霹雳,以真一下抱住了头。
"你把事情的经过讲给我听,我一定设法帮你。"
以真迟疑了一下,缓缓地说:"其实,我一辈子也没有见过父亲。"
"我小时候有天生的视力缺损,必须待十二岁以后,眼睛发育初步完全后,更换新的角膜才能见到光明。所以,我的童年始终是在黑暗中度过的,也正因为如此,我爸爸才更加疼爱怜惜我。爸爸妈妈感情如何我实在是搞不清楚。他们从不争吵,总是像对客人说话那么客气,但事实上,他们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就教我识了盲文,所以我可以不受时间限制,不受光线制约,随时读书,这也是我童年的唯一乐趣。我十来岁的时候,爸爸领回家一位竹叔叔,我不知道是哪个字,只知道他的声音很好听,人却很容易发火。爸爸好象跟他特别谈得来,他们经常关起房门,一谈就是一整天。
"有一次,竹叔叔来找我,他说我爸爸要跟我一起玩游戏,我就开心地跟着他去了。结果,下车的时候他对我说他和爸爸要一起玩警察和匪徒的游戏,让我帮他一起表演。
"竹叔叔对爸爸说要他在两个儿子中间选一个,我也假装紧张地配合他表演。我当时觉得爸爸演得可真好,他哭着说他宁可去死,也让竹叔叔放了我们。我当时心里挺纳闷的,爸爸只有我一个儿子,怎么又多出来一个呢?不过,爸爸最后还是选了我。我高兴地笑了起来,因为竹叔叔说过,只要爸爸一选我,游戏就结束了。
"竹叔叔和爸爸回到车里,他让我坐在后面,让爸爸坐在前面。爸爸对竹叔叔说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儿子,是他收养的,然后我听见一声很奇怪的声音,现在想想,应该是竹叔叔吻了爸爸。
那天,他们回到家里,竹叔叔和爸爸就进了卧室,大概半个小时以后,舅舅带了不少人和妈妈一起冲进了屋子......"
以真停了下来,他有些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老刑警点点头,说:"我大概能想到后面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时候,我眼睛看不见,年纪又小,我根本不能理解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现在想想,爸爸和竹叔叔一定是被抓了个现形。舅舅将爸爸和竹叔叔抓到了他的帮派,我听他说好象把竹叔叔的妻儿和他家的一个仆人和儿子一起都抓了来。
"妈妈不让我听那些声音,但我还是听到有女人的惨叫声。我害怕极了,呆呆地愣在那,妈妈捂着我的耳朵。最让我害怕的是后来,有人说竹叔叔自杀了,然后我听见爸爸疯了般地叫着竹儿竹儿的,然后,爸爸也自杀了。他临死前留下遗嘱,说把他的角膜捐献给我......"以真的眼里渗出泪来。十来岁的男孩子经历如此变故,也难怪他心里留下沉重的阴影。
以真舒了口气,继续说道:"妈妈见爸爸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殉情,她由悲伤变为了愤怒。她拉着我就往外走,我跌跌撞撞的跟着妈妈,无意中也不知道都踢到了些什么,几乎绊了好几个跟头。妈妈带着我疯狂地开车,结果出了车祸。我倒没什么事,妈妈却瘫痪在床。"
"我换上了爸爸的角膜,看见了这个世界,可是我却永远也没机会看见我的爸爸了。那次车祸后,母亲变得神情恍惚,神智也有些问题,她经常打我骂我,或者就咒骂死去的爸爸。"
"没过几年,舅舅在一次帮派械斗中死了,我们也失去了生活来源,但从舅舅死的那个月开始,就有人匿名按月给妈妈寄钱,我就用这个钱来读书,直到毕业进盛世工作。而那个钱,自我毕业的那一个月起,就不再寄来了......"
说到这里,以真长长地叹了口气:"后来,妈妈也去世了,这世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以真,你是说你爸爸只有你一个儿子?你当时没有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声音?"
以真点了点头。
"但据我调查,林正耘出于好心,收养了一个孩子,取名为林怜幸。"
"林......怜幸......您是说--怜幸吗?"以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就是他。林正耘的初恋是一位舞女,后来因为家里的反对,两个人就分手了。那个舞小姐后来怀孕生下一个孩子,林正耘就秘密地收养了他。"
"这些事爸爸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你外公家只有一儿一女,虽也算是大户人家,但儿子不学好混了黑道,我查了案底,警方一直怀疑甄志宁在从事毒品生意,只是警察一直没有找到证据。你母亲甄莹莹曾经出国留学,爱恨比较激烈。但你父亲却是不温不火的人,自从你妈妈生下眼盲的你,夫妻俩原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感情就出现了裂痕。关于你父亲那个恋人--就是你的那个竹叔叔的档案不多,我们发现他可能是个有过案底,隐姓埋名之人。
"你父亲和你母亲虽然没什么激情,但他遇到你那个竹叔叔后,不仅生活有所改变,而且创作也攀上了高峰。他和那个人爱的非常深,他那时候的自传体小说中流露出的爱恋痴缠也着实让人感动。你那个竹叔叔无意中知道你父亲还有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这中间还有这么多曲折,便带着你去威胁你父亲。你父亲很有可能掌握那个人的什么隐情,所以一见那个阵势,便信以为真。
"事实上,那个竹叔叔并未对怜幸怎么样,可是那天,早已发现苗头的你的母亲却约了你舅舅的帮派前去捉奸。她并没听到你父亲对竹叔叔说的关于怜幸身世的话,反而看见你父亲百般维护,痛哭失声的场景。所以,她便误认为怜幸是你父亲的私生子。解决了你竹叔叔一家后,你舅舅便将怜幸送到了东南亚,他不仅阉割了怜幸,还把他送到帮派管辖的下等妓院中,怜幸不到十岁就开始接客,记录一直到他十四岁,被两个不知道姓名的人救走。
"至于你那个竹叔叔,他的妻子被你舅舅派人轮暴至死,他和那个仆人也当场自尽。他儿子和那个仆人的儿子被你舅舅送到东南亚的毒品种植园去做苦工。后来因为鲨鱼帮火拼中被坤帮吞并,因此我没有找到关于那两个人的资料。坤帮在歼灭鲨鱼帮后却不再做非法生意,开了几间酒吧和娱乐场所,和国外的毒品种植园也失去了联系。现在的坤帮基本上已经不含黑社会性质,只是一个松散的组织,旗下的生意也基本合法,他们开始投资影视,把从鲨鱼帮得来的钱慢慢洗白。现在,我怀疑你的所有不幸都是那个叫怜幸的孩子捣的鬼,他被你舅舅害得一生尽毁,现在是坤帮老大的面首,我怀疑,只有他才能调动坤帮的势力来用那种手段报复你。"
听老刑警讲完这其中的曲折,以真已经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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