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唯一的牵扯,也不过只能是昨夜。
“啰嗦什么?”他对我的拒绝有些不悦,却也还是固执己见,“你总不会担心我缠着你吧?”
望着我,他笑得有些不屑,仿佛在说我自作多情:“放心好了,我只是去找裴咏,你和那个人之间,我才懒得去管!”
拿起剑,花残云径直往大门走去:“反正是同路,才叫你一起去,若你不愿,那分开还好些,我们省得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不禁好笑,话说到此,我若再不去,那不就是承认了自己示弱了吗,反正他都已说得这么清楚了,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思极至此,我亦拿起了剑,与他一同前往。
两个人的离开并没有惊动楼里的人,我拉着他躲过明哨暗哨,还顺路绕到马厩牵了两匹马,往万俟山庄的方向骑去。
我们并没有易容或掩饰,花残云被救的消息还没有传出来,估计是万俟进又有什么计较,我与花残云一路上倒也是十分得平安。
唯一有些麻烦的,反而是花残云出众的容貌,每天吃饭住店的时候,都会引一些麻烦,想劝他易容,却又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然后当我不存在,照样我行我素的,若谁惹到他,一出手便是杀招。
这个花残云,始终太过恶毒了些,自小的培养让他比谁都心狠手辣。
一路磕磕绊绊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万俟山庄外,我没有住进九天楼的据点,反选了一家万俟山庄的产业住下,大大方方得提醒万俟进,我们来了。
既然万俟进对花残云的出现不以为意,那么,我们便也以不变应万变,不管你万俟进有什么能耐,都尽管使出来好了。
看着花残云睡下后便离开了客栈,我准备去找断雨,这是我与断雨之间的事情,并不需要他的参与。
直接从只有我与断雨知道的地道进入断雨的房间,刚一打开暗室的门,便闻到了一股子药味,裴咏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裴咏向我看了过来,似乎并没有对我的到来感到疑惑,他向我指了指床:“万俟断雨在床上,你去看看他吧,他刚睡下。”
随着他的动作,我听到一阵铁链晃动的声音,这才发现裴咏的手上和脚上都绑着铁镣,他走到我的面前:“残云还好吗?”
我没有回答,这样的情况怎么叫好,孤身一人行走在江湖,却偏偏是一副惹不得的个性,怎么会好?
我是随在他的身边,可是我与他不过是比陌生人多了那么点点肉体上的关系,就算我想助他,他也不需要吧,更何况他本来最讨厌的,就是我的帮助。
“霁天……”那是断雨的声音,我曾经以为我一生都再也不地听到的声音,我回过头,看见他看着我,没有诧异,只除了有那么点闪躲,“你来了。”
“我宁愿我没来。”我可以清楚得看到断雨黯然下去的目光,却无法阻止恶言相向,尽管担心他,尽管想他,我也不能示好,“万俟断雨,你对我很好!”
第十六章
对于我的讽刺,断雨并没有什么表示,别说激动,便是一点愧疚也是看不出来的。
我望着他,心里不知道该愤怒还是冷笑,这样的一个人,我曾经捧在手里深怕让他受一点委屈和伤害的人,到最后去伤害了我,而且用了这样一种方式。
我不愿意选择痛恨,但更加没有办法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对他的复活欣喜若狂。
屋外渐渐传来一些声音,应该是惊动了门外的守卫,裴咏看着我们,像是在看着一场戏,让他十分快慰的戏码。
然而,声音并不是嘲我们这边来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直到有人敲打着断雨的房门。
断雨看了我一眼,并没有开门的打算,只是朗声喝道:“吵什么,没见我刚睡下吗,有什么事情在外面说便是了。”
“少庄主。”外面的人有些气喘,估计是从别的院里跑过来的,“花残云与燕霁天闯庄了,庄主吩咐我们好好保护这里,请让我进来看一下您是否安全。”
断雨又望了我一眼,便是明显的疑惑,他清了下喉咙:“我房里很好,医者在为我看病,你们不用进来打扰了。”
门外的人似乎并不相信,却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说道:“那万一有事,请少庄主喊一声,我们立刻进来。”
门外的打斗声开始响起来,应该是从院外往院内打了过来,不一会儿,我便听见了花残云的声音:“裴咏,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近几日来最常听到的声音,我不由觉得一丝轻松,这个家伙,不管面对谁,都是这副样子,丝毫不懂得礼貌为何物。
裴咏有些耐不住了,他望着断雨,又摆了摆手,一副谦合的样子,实让人难以想像,要知他以前面对断雨时都是严肃而又冷酷的。
断雨摇了摇头,很是坚决,他看上去也有些担心,然也不知道是什么顾虑,让他不愿开门去救。
打斗声愈来愈想,甚至可以听到增援的声音,不知为何,当我想到那血腥的画面时,心里竟在担心花残云他会不会受伤。
或许是这么多天来的相处吧,总是有些担心他的,无论如何,我们都拥有一夜的情缘,这是谁也抹煞不掉的。
声音越来越响,却是万俟山庄人的呼喝声,花残云的剑声渐渐消弱,心里不免更担心,裴咏在房里走来走去,焦燥的目光一直望着屋外,有好几次都几乎冲了出去,却被断雨拦了下来。
在裴咏无数次无功而返后,他终于发怒了,几乎是拼了命得往外冲,然断雨的一句话便让他安静了下来:“你知道外面有什么吗?全都是百花谷的巨毒,花残云他从小泡那些毒药长大,当然不会有事,可是你一出去,就是尸骨无存!他们现在想抓的人不是花残云。”
说到这,断雨望了我一眼,最后却低下了头:“他们现在要抓的是霁天,只要霁天不出现,花残云是不会死的!”
断雨说得话并不是料不到,凭着不凡的耳力,外面的情势我也大致能够猜出来,自然知道他们至今没有下过重手,目的便是引我出现。
我一直只是在听的原因也是在此,若我现在一出去,便是搭上了自己的命也救不了他,武功不可怕,可怕在毒上,偏偏百花谷的毒是这个江湖上最诡异厉害的。
时间不知不觉得过去,案台上的蜡烛渐渐短了下去,外面的打斗还是没有停止,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花残云的剑声虽弱,但也有章有序,攻守有法。
外面的惨叫声不断传来,并没有花残云的声音,但却不能不让人担心,以他的隐忍程度,只怕是不管怎么样也不会叫出声音来的。
在蜡烛完全烧完的时候,人突然多了起来,万俟山庄的攻势也开始猛烈起来,万俟进沉稳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既然引不来,那就杀!”
话音刚落,攻势更加猛烈,怀外被火把和灯笼点得极亮,隐约能看到裴咏着急的表情和断雨颦起的眉。
握紧手里的剑,我做势便要冲出去,若这时的我还不出去世,我算是个什么男人,怎么样配做九天楼的楼主!
然断雨拉住了我,借着火光,我能看见他眼里的哀求,他向我摇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我的手背上。
他在担心我,我知道,可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即使不算个大丈夫,我至少是一个男人,没有一个男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躲在一旁,以求安全。
掰开他的手,我缓缓走了出去,心中平静,什么也没有去想,只知道我要去救他,即使抛了性命也无关紧要。
提剑开门的一瞬间能看到万俟进得逞的笑容和花残云诧异的目光,在万剑众中,他望着我,目光如同最初,一样的倔强和灿烂。
那是一张足以巅倒众生的脸,却总比不上那双眼眸,让人难以移开目光。
我扬起笑,笔直得向他走去,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发生变化,最终向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在那一刻,仿佛一切都不存在,手里的剑砍杀着一切阻挡的人,仿佛我的目标就是走到他身边。
我想我是真的被迷惑了,花残云,在某些时候,比什么都让人动心。
一直杀到他的身边,牵住他的手,心才安定了下来,他的笑容一直没有减去,即使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自我出现后,他的嘴角便擒着一丝笑,美极。
“我们走吧,事情我不问了。”他笑着对我喊,在剑声和喊杀中,这声音如同一道甘泉,是从来没有过的清脆。
我冲着他点头,手臂一提,两个人几乎在同时使起轻功,向着屋顶窜去,在离开的那一刻,我本能得望向断雨。
那是一种无法诉说的目光,忧伤、担心还有悲哀,这样的目光,让我把所有对他的恼怒和愤恨都抛到了脑后。
罢了,命是天定,既然无法在一起,那便不再恨了,无论如何,我与他曾经爱过,那般真诚得相爱过。
第十七章
与他一起回到聂真的地盘,一路上大家都没有再提那晚的事情,然路上的气氛却让我颇有些疑惑。
一是万俟进竟也没有追出来,仿佛只要我们一出府,他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至于第二个吗,则是这花残云,竟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再也没有对我恶言相向,说真的,看他这般样子,我竟有些胆寒,他的变化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也不愿去深思。
更何况,这花残云温柔的样子也着实美极,让我不忍打破这样的柔情。
这些日子也并不是没有想到过断雨,只是没有自己想像的黯然神伤罢了,终究连他的死讯都听过,如今听他活着,就算我们无法一起,也总比绝望要好了许多了。
由于没有追兵,我们都放慢了速度,欣赏欣赏这一路上的湖光山色,花残云久居深谷,并没有过多接触外界的机会,就算出来,也不过就是杀人做事,如今看着这城市风情,商贸集镇的,倒也是兴奋。
我看着他高兴,自然也就由着他去了,于是,原本只需十日的路程在半个月过后还没有结束。
来到个稍大的城镇,刚刚在客栈定好房间,花残云便拉着我走了出去,想来是刚刚进城时又看中了什么新奇玩意。
任他牵着手跑出去,看他笑靥如花,单纯的样子实在让人想不出这就是江湖上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屠手。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我不得不承认,他其实还是个孩子,他的童年与少年都是缺失的,所以他才会有这般单纯的样子,只怕在他的眼里,没有善恶之分,只有喜欢和不喜欢罢了。
虽然依旧不认同他的一些做法,然在很多时候,也不会太过苛责,再说,你能对一个根本不懂人情事故的人苛责什么呢?
“你在想什么呢?”花残云向我看过来,似乎有些不悦我的分神,“别走得这么慢,磨磨蹭蹭的。”
一把拽住我的手臂,花残云向前走去,丝毫没有看见路人暧昧的眼神,怡然自得的样子让人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我微微挣脱,却见他横了我一眼,凶狠得看了看路人,做势就要举剑,吓得路上的人各个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我暗自摇头,无论如何,这样的行为终究是不好的。
最终仍没有挣脱他的手,我被他一路拉扯着走到了一家金店前,指着挂在店门中间的一个金锁笑道:“你看这东西怎么样,我想买一个!”
我微笑得看着他:“ 这是给孩子的,你怎么着也用不到了吧?难不成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想带着这东西玩?”
又横了我一眼,花残云接过店家送上的金锁,修长的手指细细抚摸着,似乎有些爱不释手:“买了他吧?”
看着他苦笑,我实在不敢去看那店家奇异的目光:“残云,这东西你用不了!算了吧,还是不买了。”
似乎有些不高兴,花残云皱起了眉,又看了看手中的东西,最后向店家开了口:“多少银子,我买了,你说就是。”
那店家一听,立时眉开眼笑得:“这位公子,这可是纯金制的,而且比一般的金锁要大多了,能用到小孩成年为止呢,价格可不……”
“罗嗦什么!”打断店家的话,花残云对这种讨价还价的事情例来嫌烦,这几日来可乐坏了不少商家,唯一可怜的只怕就是我的钱袋了。
看了看这金锁,我开始在心里划算,估计晚上又该去楼里的据点支钱了,不过也是奇怪,这几天来,花残云着实买了不少孩子用的东西,从衣服到玉器,现在再到金锁,难不成他打算再过一次童年?
我望了望花残云,最终还是推翻了这个想法。
店家看了看他大方的样子,立时知道遇到了金主,开价自然也高,竟举出一只手说道:“这,说贵也不贵,也就五百两!”
听着,我不由冷笑,这金锁哪值五百两,他明明就是讹他不懂市价吗,拦住花残云即将出口的好字,我脸色一沉:“店家,做生意可不是这样做的。”
那店家顿时缩了缩,又怯怯得减去了两只手指:“那三百两?”
花残云一听,正想点头,却被我暗中捏了捏,我依旧沉着脸不说话,三百两?真当我们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了?
直到这时,那店家才发现原来自己看错了人,忙着又减去了一只手指:“二百两,这是最全家的价钱了……”
“一百。”我开口,语气坚决。
“一百七十五。”
“一百。”
“这,一百五。”
“一百!”
“这,实在不能再便宜了……”
扬起眉,我冷冷一笑,拉着花残云的手便要走,那店家连忙拖住了我们,叹了口气:“好了,怕了你们了,一百二十五两,再不能便宜了。”
我这方点了点头,拿出张一百五十两的银票:“好,成交了。”
看着店家将金锁包好,送到了花残云的手中,又将二十五两找还给我,花残云这方心满意足得露出了一个笑容:“呵,原来你还会还价?”
我微笑着扶着他的长发:“有钱也不是被讹的,明白不?不过残云,你买这些小孩子用的东西干吗?难不成你看上了哪家姑娘,提前做准备。”
话虽如此说,然也知道是不可能的,这些日子他都与我一起,除了晚上分房而眠外,我们都没有分开过,若他真喜欢上谁,我怎么会不知道。
更何况……
我在心底暗叹,他从不掩饰情绪,这些日子以来的情谊,我又如何能不看在眼里。
心中暗暗担心,原以为他会生气,结果却见他扬起一个笑容,冲着我道:“难道不能给我自己的孩子用?哼,我高兴买就买了,关你什么事?”
第十八章
我想笑,却不敢笑出声来,但仍调侃了一句:“你生?你一个人能生出什么来?连女人也没找,竟就想得这么远了。”
没想到这花残云最近的脾气似乎见好,看我这般笑他也没有说什么,反而扬起了一个得意的笑容:“哼,说了你也不懂,还是不告诉你了。”
我微笑,罢了,不懂便不懂吧,他这样说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正准备带着他走出金店,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天哥,残云。”
往回看,原来是聂真,他望着我们,目光惊喜:“终于找到你们了,怎么样,你们没事吧?”
笑着拍了拍聂真的肩,我摇了摇头,一边拉过花残云的手:“我们没事,你怎么在这?我不是说叫你回自己的楼里吗?”
“我……”聂真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看了看我,又望了望面无表情的残云,“我担心你们吗?”
看着他那样子,取笑的话便不由自主得说了出来:“说吧,你是真的担心我呢,还是另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