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的,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急促并且凌乱。是高级皮鞋接触在冰凉的柏油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嗒嗒......"这冰凉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越来越近了,但是声音的频率却越来越低,似乎皮鞋的主人放慢了脚步。
猛地一拐弯,他出现在了街道口。
"别让他跑了!""快抓住他!"随之而来的,是几个咆哮着的陌生声音,以及枪响。
他一身黑色的西装。西装面料极好,是法国巴黎的设计师妙手生花的作品,价格不菲。但是这套西装明显遭了殃,背后靠近胸口的地方硕大的两个窟窿。
"可恶......"他俊俏的脸庞扭曲了,右手无力的握着手枪,左手牢牢地抵住正在流血的伤口。血肆无忌惮的流着,争先恐后的离开地他的身体。
他已经与他们纠缠太久了,要不是流着血,他们也不可能顺着一路的血迹跟随着他。
不能死,要死也不是时候啊。他想着。抬头便是一家花店,二十四小时营业。
扭曲的脸孔渐渐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他推开了花店的门......
"不行!我绝对不会允许的!"硕大的落地玻璃窗前面的转椅上,满头白丝的父亲火冒三丈地拍响了漂亮的红木办公桌。"你绝对不可以娶一个毫无身份的卖花女!"
依旧是高级的西装,但他俊俏的脸庞写满了为难:"可是爸爸,我必须娶她。"
"为什么?你做了什么?"老父亲咄咄逼人:"没有一个让我满意的理由,她是绝对不可能过门的!只要我还活着,她就不许过门!"
"爸爸!"他再一次恳求:"凉子她已经怀孕了!"
"哼!"父亲冷冷的哼了一声:"未婚先孕,更加不能成为我苍田家的媳妇!"
他有些绝望了:"爸爸,她就了我的命啊!"
"给她钱好了!我有的是钱,可以养活她!"
"可是孩子......"
"拿掉!"
他摇摇头,为父亲的固执而苦恼:"爸爸,已经四个月了,不能拿掉了。"
父亲沉默了......
片刻,父亲缓缓地说:"那就生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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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墙,白色的床单,就连在这里工作的人,都一身白色。
她躺在白色的床上,面色惨白,口上是氧气罩。
他在她的身边,俊俏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他望着怀里的儿子,他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么脆弱却是那么可爱。此刻他正酣甜的沉睡在父亲的怀里。
"乓!"门被推开,不速之客不讲究任何礼貌就冲了进来:"少爷,老爷请您回去!"
他摇摇头,一连坚决:"他不是答应让凉子把孩子生下来吗?"
"我们会带着孩子一同回去!"不速之客说着,没有任何感情。
"那么......凉子她......"
"这我们就不负责了!"
顿时,他明白了:"不,我不回去。"
于是,父亲的手下走到床头,拉下了她口上的氧气罩。顿时,她本已苍白的面容痛苦的扭曲着。
他惊讶了。未曾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可以这么狠心:"你要做什么?"
"少爷如果不带着小少爷一同回去,我就杀死她!"
他犹豫了......
看着可爱的孩子,以及他痛苦的母亲。他犹豫了。
终于,他艰难的决定:"好,我跟你回去。"
手下把氧气罩放回她的口上,她贪婪的呼吸着维持生命的气体。
他抱着孩子,与父亲派来的人一同离开了。
病房的门缓缓关上,隔开了她的爱情与亲情。
华丽的商务办公室内,寂静的只剩下那墙角老式摆钟有气无声晃动的声音。
年轻的苍田宫鹿穿着黑色的西装,双手紧贴裤缝,保持着四十五度的鞠躬,气也不敢出一声。宫鹿今年不过刚满二十岁,按照正常的青年来说,他应该好好的上大学,然后当一个公务员之类的。
但是他是苍田家的人,那就注定了不能过上普通人的普通生活。
苍田世家是整个日本都出了名的黑帮公司,老大的位子向来只传直系子孙。宫鹿的父亲是这一次的老大的弟弟,自然只能轮到为公司效劳的份了,甚至就是这个小侄子也不得不过来工作。
隔着一张红木的办公桌,沉默了整整三个小时的老大苍田标章以一张硕大的老板椅面对宫鹿。
"老......老爷......"当老式摆钟终于指向了八点,发出了沉闷的声音的同时,宫鹿也犹豫着开了口:"已经......八点了......"
终于,表章转过身来,压抑住心中的怒火:"他还是没有去学校么?"
"没有......"宫鹿摇摇头。
苍田摇摇头。他们所谈论的是苍田家的少爷勋,也是表章的独子。十六年前表章受伤的时候偶然被一个卖花女所救,而勋就是他跟这个女人所生的孩子。
本来一直不被承认的母亲,在感情上受了打击,后来更是因为表章一声不吭的带走了刚刚出生的儿子,是她还是喊冤而终了。
在这一点上,虽然表章向父亲努力过,却始终无法让家族承认她。出于对她的愧疚,表章虽说情人不断,却没有一个成为正式的妻子。对于这个儿子,也是尽心尽力,想要给他最好的。
可是勋是不会领情的,他痛恨自己的父亲,让他从小失去母爱,物质的生活对于他来说更是一种耻辱般的存在。这样,便养成了勋叛逆的性格。
"去备车吧,我要去北鸿中学。"表章起身。宫鹿赶紧把黑色的风衣递上去:"是。"
林把车停在破旧的公寓楼前了。此刻,一身复古风格的帅气司机正靠在公家的宝马车上。嘴里的香烟渐渐燃尽了,往地上扔,用脚踩灭了。
"第五支。"林默默地说,并且抬起了手腕:"八点十二分。"
放下左手又顺势从口袋里掏出索尼爱立信的手机,滑开滑盖,拨通号码:"嘟嘟......咔嗒......喂?......啊哈......你等一下啦!"很快电话就通了,传来的是足以吸走一个成年男人所有力气的甜甜的嗓音,喘气中伴随着点点媚音。
"下来。"林却丝毫不为所动,冷酷无情的命令。
"林吗?......不是......还早吗?"那男声断断续续的说着,"叫你等一下的啦!我在打电话唉!"房内并不是只有他一人。
"下来。"林在一次重复。
"林!"男声似乎终于挣脱了另一人的纠缠,好好的对话起来:"你今天早了太多了吧?"
"不要让我说第三遍。"林的声音惹上了淡淡的怒气:"下来!"
男声突然笑了起来:"呵呵......你要做什么?你可是坏了我的好事哦!"
"咔嗒......"林切断了电话,径直朝公寓楼内走去。
因为腿长的缘故,林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就走到了504室的门口。双手插在裤袋里,帅气的往门上一揣。
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挂钟。这不是住人的地方,它的主人也不打算在这里居住。
床上两个赤裸裸的人:一个臃肿的中年男人,与一个好像天使一般迷人的男孩。
男孩年纪不大,最多十七八岁的样子。男孩的皮肤就好像冬日里的雪地,白的没有一点瑕疵。头发又好像从海里撩起来的墨鱼吐出来的墨汁,乌黑地散发着光泽。脸蛋就好像希腊神话中的爱神丘比特一样可爱。而他的眼神,就好像潘多拉一样的沟人魂魄。
这是一个披着天使外皮的恶魔,令人憎恨却又欲罢不能。
男孩见林帅气的登场了,也不见怪,反倒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邪气。
林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中年男人的头发,把他拽下床来:"给你五秒钟,给我消失。"
男人害怕了,连衣服也顾不得穿好,就逃命一般的离开了房间。
"呵呵......"男孩依旧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笑个不停。
林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丝质睡衣,扔给男孩:"穿。"
但是男孩却顺势抓住了林的手,用那腻人的声线说道:"生气啦?别生气嘛!"
林被他拉倒在床上,那天使般的面容紧紧地贴着他的脸,漂亮的眼帘垂下。
眼看男孩就要吻上去,林却用力推开了他:"勋。别闹。"
"林......你不喜欢我了么?"勋用于一脸受伤的表情望着坐起身来的林。
这个男孩,便是苍田勋。而御守林是他偶然在同性俱乐部遇上的牛郎,勋一眼看上了这个男人的气质,很快便把二十二岁的林拉到自己身边来当司机,也成为情人。
林行事向来我行我素,却也不能低档勋的引诱,甘愿成为他众多情人中的一员。
"我没有不喜欢你。"林起身打开衣柜,把里面墨绿色的制服拿了出来:"你已经迟到一个多小时了。"
"我根本不想去,那个......什么......什么的学校?"勋穿起睡衣。
"北鸿。已经是这里最好的贵族学校了。"
"它原来不是贵族学校吧?一定还有原来的穷人!何况那老头叫我去的学校我才不想去!"勋开始找借口躲避父亲的安排。
"不。已经全是贵族了,就连政客家的子嗣们都在那里就读。"林看样子早已摸清了学校的底细。
勋穿上鞋,坐在床边看着林为他找制服:"那么,你应该知道我讨厌女人吧?"
"啊,这点你不用担心。"林把制服的领带以及衬衣扔给他:"它从建校以来就是男校。"
"......"勋一时之间找不到理由。
"去吧。"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望着他。
林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面前这个十六岁的孩子会如此放荡,只是因为他与父亲斗气,是他的不成熟更是他的可爱。所以他才会如此的迷恋他,丢掉了酬劳颇高的牛郎不干了,甘愿做他身边的小司机。而他对于勋来说也不过如此,他不会是他这辈子命中注定的人。
勋头一次看见林如此认真的模样,忽然之间就不知所措了。他挠挠头,从床上拿来了制服:"哦。"轻轻回答了一声,便开始穿衣服了。
北鸿私利高中的校长室内,校长北鸿国都脸色惨白的坐在访客专用的沙发上,而校长的沙发上,表章不声不响的坐着。
"苍田先生,其实......贵公子想什么时候来上学都可以的呀......不用您这样劳师动众的特地来到学校的。"国都现在是四十四岁。原来也是北鸿的学生,那时候他的父亲是校长。而小时候老是被他欺负的弟弟国光,现在则跟爱人梁生大司在美国过着好日子。
表章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从落地玻璃朝外望去。那个角度刚好看到校门口,由于现在已经开始上课了,校门口几乎是没有多少人的。
这时候,林开的红色宝马出现在校门口。
"老爷。"宫鹿上前:"那是少爷的车。"
"回去吧。"表章望着勋穿着墨绿色的制服,从后车门下车,便也宽心了。
勋一脸的不耐烦,右肩挂着书包百般无聊得往教学楼走去。
北鸿高中占地面积很大,看来校长是受了不少的赞助费的。
"不晓得那老头给了多少。"勋说着。
"一年级四班。"他想起林说的班级。"但是,这么大的学校要怎么找啊。"
勋看了看周围:右手边有条小路。于是他便向着小路走去了。
小路是用鹅卵石铺满着的,踏在上面感觉很硬。勋不太喜欢,这让他走的不舒服。路边种满了樱花树,树梢上的樱花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所以飘来了淡淡的花香味。
走了大概三分钟左右,勋听到了轻轻的钢琴声,但是听不清演奏的是哪支乐曲。勋被这声音吸引了,不知不觉王小路深处走去。
越是靠近,琴声就越是清晰。勋听出来了,那是贝多芬的《月光》。那首描写了夜晚散漫月光的大海的名曲。虽说他曾听过这首乐曲,但是这个人演奏的比之前任何一人都要好。他把那满是银色月光的海面,用手指描绘了出来。
勋循声而去,便发现了一间小房子,房子边上有窗户。他从窗户望里面望去。
屋内干干静静的只有一台白色的三角钢琴。此时此刻,一个男人正坐在钢琴前,闭着眼睛,手指飞快的在黑白的舞台上舞动着。
男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灰色的西装裤。原本搭配衬衫的黑红条文领带随意的放在了琴凳上。胸口别着与勋同样的飞鹰徽章,那是北鸿的校徽。
他留着短短的头发,干静的染着淡淡咖啡色,他有漂亮的眉毛和又黑又长的睫毛,眼睛下面的鼻子高挺着,红润的嘴唇薄薄的。
勋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人,比林还要漂亮多了。他的气质如此优雅,好像一只高贵的猫咪,我行我素的躲在这个地方,干着自己喜欢的事情。
很快,曲终了,男人睁开了眼睛。他很容易就看见了勋,嘴角微微上扬,给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起身,拿起琴凳上的领带,把小屋的门打开了:"有事么?"
"那个......我......"勋似乎被剥夺了说话的能力,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是新生......那个......"
"迷路了吧?"他接了勋的话。
"嗯。"勋用力点点头。
"刚好我要去教学楼,跟我来好了。"他从屋内走出来,关上门,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掏出金色的钥匙锁掉了那扇木门。之后转身就走了。
勋连忙跟上他。
"知道自己的班级了么?"路上,男人突然之间开了口。
"啊,知道了。一年级四班。"勋说。
"是么?"他应了一声。许久之后才又一次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苍田勋。"
"苍田?怪不得会做出迟到这样的事情啊。"他说,"我的名字是陨,御守陨。是二年级的。"
"御守?"勋叫出声来,"那么,御守林,是学长您的什么人呢?"
"林么?"陨转过头来看了看勋:"他已经不能算是御守家族的人了。"
勋不懂,他不知道御守家族是什么来头:"为什么呢?"
"身为贵族的御守家族的人,去做低下的牛郎,这是污辱了‘御守'这个姓氏。"陨说到这里,停下了脚步:"到了。你的教室在二楼。"
"啊,谢谢您,学长。"勋谢过陨之后就往楼上跑去了。
这时候,拐角处走出来一个漂亮的男人,跟陨一样穿着二年级的制服:"真是可爱的孩子啊。是新生吗?"
"樱寿,你在这里做什么?"
樱寿和也笑了笑,笑容十分邪气:"怎么改叫我的姓了呢?不是一直都叫我和也么?"他走近过去,"刚刚那个,是你的新情人么?"
陨没有回答樱寿的回答,只是又一次问他:"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吗?"樱寿伸出手,手指甲是淡淡的桃红色,微微滑过陨平和的起伏着的胸口:"旷课咯。"
"和也,我们走吧。"刚好樱寿旷课的对象也从拐角处出来。
陨明白了他刚才在做什么,心里又是一阵刺痛,肺部的空气也好像不够了,有一股想要流泪的冲动。但是他抑制住了这股冲动,悄悄地调整呼吸。
"好。"樱寿挽起那个三年级男生的胳膊,"那么,陨,我先走咯。"两人从陨的面前走过,渐渐消失在走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