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侍从奇怪:"龙少爷说是什么怎么办才好?"
龙悦眨眨眼,为难地说:"住在我屋里的那位公子怎么办才好?明明说是住个两三天就送人家回去的......你可知道那位公子到底是何世家公子呀?"
少年侍从摇摇头:"这江湖上的世家公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呀,我到是见过几位,但象主人带回来的这位可没见过。"
龙悦追问:"真没见过?"
"绝对没有见过,这位公子长得如此模样,如果见过怎么忘记得了呢?您说是吧?"
龙悦反被问住,叹了口气:"师叔祖也没交代一下这位公子的去处么?"
"没有。"
"就这么把个大活人丢下了......"
"龙少爷,既然那么关心那位公子,不如直接去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龙悦顿时有些心神不宁,举止无措地沉吟住了。
"对了,龙少爷自那位公子住下后就搬出屋里住,所以难怪不知道,那公子脾气可暴躁了,心许是自持世家公子身份,在屋里砸东砸西,主人还去教训他了一顿。"
龙悦瞪圆了眼:"教训他?明明就是我们掳了别人,他发脾气也是正常......"
少年侍从吃吃笑起来:"他是龙少爷的生日礼物,难怪少爷心疼了,不过主人到也没有做什么,只是说些话吓吓他。"
"说什么话了?"
"就说要是他在胡闹的话,就挑断他手筋脚筋;要是他乖乖在这里呆上几天哄得龙少爷您开心点,过上几日就送他回去,还保证除了杂们府里的人,普天下谁也不会知道此事。听了这些话以后,那公子才安分下来了。"少年侍从说话总是一副恭恭敬敬的语气,可眼神中对那公子的轻蔑却也不掩饰。
龙悦苦笑,想起那世家公子醒来见到自己就晕倒的苍白面容,竟然还被钱金金一番威胁,真是要命。
"龙少爷?"少年侍从看龙悦怔怔出神,出声唤他:"干脆您去问问他到底住哪里,我们照原样将他装箱子里运回去算了。"
"嗯,我去问问。"龙悦脑海里一张若昙花一显那般惊艳的面容,精瘦却结实有肉的修长身躯,闪现,身下一紧,连忙应了侍从,朝自己的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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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美人醒来见到自己就晕倒,龙悦就搬出了自己的屋子,让那美人独处,想不到今日进自己的屋子,竟然紧张起来。
推开门,屋里的小院,梨花开得正艳,粉白朵朵挂在枝头,片片白色花瓣飘落地上,一抹显得孤单的身姿站在树下出神,听到推门的声响,转头一看,本来幽水清冷的双目变得火热而愤慨。愤愤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朝房间走去,龙悦忙出声唤住。
"公子慢走,在下只是想来问清公子住处,想送公子回家而已。"
那人停住脚步,转身怀疑地看向龙悦。
"莫非公子不信我?"龙悦苦笑:"那日在下确实荒唐了点,不过公子请放心,在下并不是一个全无节操之人,公子的长相与在下一位故人十分相仿,若是只看背影,在下都分不清楚。"
那人听了这话,嘲讽地冷笑着看着龙悦。
"公子自始至终始终不发一语,是不肯说话么?若是这样,让在下如何送你回家呢?"
那人听到回家二字果然眼中一亮,思量片刻,脸上表情却是越来越沉重,最后似乎下定决心,举手指了指嘴巴,然后摆了摆手。
原来他当真不会说话,龙悦心一沉:如此美人,却是个哑巴。
"那我差人准备纸笔,你用写的可好?"龙悦说着就差了人却准备来纸笔,放置在院中的石桌之上,抬头看那人,那人走到桌旁,站到龙悦对面位置,保持距离。
龙悦将纸笔递过去,那人执笔,龙悦研磨,半晌,却不见那人落下半字,龙悦抬头看向那人,垂下的睫毛长长密密半遮着双目,微微下倾的身体露出了白皙的颈部......龙悦咽了咽口水,那人立刻抬头看向龙悦,龙悦自知失态,端正眼神,直视桌面,但皮肤依然可感受到那人谴责的目光朝自己射来。
就这样,又过了好半天,那人始终不落字,龙悦忍不住问了句:"怎么,难道想不起自己住在哪里?"
那人脸色铁青,放下笔,瞪了龙悦一眼。
龙悦笑道:"说真的,你真的和我那位故人太像了,到不是相貌,就是这举止,这神情,还有这双眼睛。"
那人听龙悦说眼睛,慌忙垂下审视龙悦的双目,想了想,用左手拿起笔写了几个字:让送我来的人送我回去便是,你不用知道我住处。
龙悦为难:"你难道是怕我知道你住处去叨扰不成?送你来的人现在都不在府里,若是赶紧的话,也有个几日才回得来。你不写地址让我帮忙,怕是要呆得久了。"
那人叹了口气,又写:只是几日无妨。
龙悦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那更好,我常常都是一个人在这里,寂寞得很,现在有你陪上几日,到也妙。"
那人眼神复杂地看了龙悦一眼,落下几字:寂寞?你没有亲人了么。
"他们喜欢云游四方,还有一个我最为亲爱的人住在很远的地方,已经有三年多未曾见过一面。"
龙悦眼神黯淡,想到龙翰凯一人呆在京都,没有自己的陪伴,恐怕更加消瘦,也不知道有没有位料理膳食出色的人在王府供职。
等回神再看桌上,那人又写了几字:为何要离开他呢?。
龙悦叹了口气:"说起来惭愧,在下从小任性自在,想要什么就会得到,做了些让他生气的事情。"
就象对待我这样么?
龙悦看到那人写下这句,抬眼对上,半晌,点点头。
那人一直冷冷地看着他,渐渐眼中有些泪光,放下笔,静静走进房间关上门,龙悦默默站在院里很久,梨花那白色的花瓣飘落肩头,待走出时,已是满满一肩一头。但心里似乎有个地方越来越沉,三年以为放下的包袱加倍负荷上来。沉的心都痛了。
同样的一双水泽的眼,那么出尘。
想起从小龙翰凯是如何疼爱自己,那出尘的绝色容颜那般清晰地出现在龙悦脑海之中。
那些温柔的笑容,那样无限的宠溺,一一回到龙悦眼前。
爱本身是没有错的。
父母生下小孩来爱,但是孩子并不全能如同父母的爱一样来回报父母,也有象自己这样的孩子,对父亲有了那样想全部占有,想拥抱他的爱意。
三年来,一直努力让自己认为是象素芊芊说的一般:自己是因为龙翰凯是天下第一美人才喜欢他的,因为皇上娶了男人当皇后,心里一直认定娶天下第一美人当老婆是天经地义......回想起来,自己也确实如此。
但今天看到屋里那人与龙翰凯一模一样的眼睛,看到那人与龙翰凯肖似的神情,才真正地彻悟到爱的感觉。
一整天,一整夜,龙悦想龙翰凯想得心疼,夜深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坐在窗前看着月光流泪,这里的月亮和京城的月亮都是一样亮吧?龙翰凯是否也象现在在自己屋里那人一样孤单一人在记恨着自己的荒唐可恨?
8
又过了几日。
龙悦正在钱金金的书房看书,听到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抬起头时,一个少年侍从门也没敲,直接闯进来。
"龙少爷,住您屋里那人似乎很痛苦的模样,您快去瞧瞧。"
龙悦连忙放下书跟着少年侍从奔向自己的屋子。
"怎么会突然难过起来?"
一边跑,龙悦一边问话,少年侍从一张脸跑得红仆仆的,细汗在阳光下显得光亮,紧簇的眉头透露着事态严重:"他从前日开始就有些不对劲,吃饭用茶的时候有些抬不稳杯碗,今天直接是抽筋,我看他很痛苦的模样。"
龙悦听了十分焦虑,冲进屋里房间,果然看见那人痛苦的曲圈着身子在床上翻滚,府里两个侍从七手八脚要按住他,但似乎疼得厉害,总是徒劳。
龙悦抢上前去,点了那人几处穴道,伸手一探手腕,发现那人全身经脉受阻,明显是被人点穴却久未解穴所制,一般来讲,这样的情况,被点穴之人应是早已气绝才对......
记得钱金金曾说过制住这人武功?!
龙悦大骇,别说钱金金,自己也忘记了还有这等事情存在,钱金金乃一代神医及武功怪异精妙之人,到底是用何种手法制住这人武功,龙悦尚不得知,现在要解开穴道又怎有可能?
"你们快些差人去通知师叔祖,说明这人的情况,请他速速赶回来,阿明,你快去柜子里把我的银针拿过来。"龙悦光想着这人情况难以处理就一头冷汗。何况远水救不了近火,若是钱金金在此可能还有办法,现在光是自己顶多帮这人疏通经脉,保不保得住他性命都是问题。
看着那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面孔,龙悦心里一疼,别说这人如此象龙翰凯,若是一点都不象,看见他如此年华就要因自己死去,也会内疚终生的。
先开好药方让侍从阿明去煎药,自己亲手扎针,整整一个半时辰,终于见那人脸上巨痛的神情舒缓下来。龙悦满身是汗的收了针,坐到床边再帮他号脉,经脉仍然未见疏通,只是暂时舒解了身体各处聚集的血气。若是钱金金不能立刻赶回来,这人恐怕不出几日就会因为经脉具废而变成活死人,接着就可以准备下葬事宜了。
龙悦感到满手是汗,拿出手巾擦拭,看到白色的手巾不断抖动,才发现双手颤抖不已,深吸几口气,才平静一点。
坐在床边,仔细看那人眉目,发现眉毛的地方竟然起皮,真是奇怪,用手扶了贴到脸上。
有些人被太阳暴晒过后就起皮脱落,这人却是疼到皮肤起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龙悦叹了口气,吩咐侍从细心照顾,等那人醒来立刻喂药,自己起身打算回书房找找看钱金金的藏书里有没有此种点穴手法的记载。
要走,衣摆却被抓住,低头一看,那人已经醒了,一双美目布上了红丝,龙悦疲惫地笑了笑:"没事的,呆会儿吃过药就会好起来。"
说完要走,那人依旧抓着自己衣摆不放,龙悦只好坐回床边,握起那人手,不知道是否是太过疲惫,那人竟未挣扎:"你想说什么么?我差人拿纸笔过来。"
那人微微点点头,龙悦接过阿明马上递过来的纸笔,将那人扶起身,将笔塞进那人修长纤细的手里,再将阿明研了一会儿的砚台接过来,自己研墨。
那人适才尚且抽筋,现在写字十分费力,好半天才写好:我快死了。
侧脸看龙悦脸色苍白,一脸沉痛,那人眼中的光彩黯淡下去,龙悦连忙说:"没有的事情,吃了药就会好了。"
那人沉吟片刻又写:我不怕死,你不用骗我。
龙悦看了心里很堵,眼睛一热,险些掉下泪来。
那人反而笑了笑:死以前能遇到你,我很开心。
龙悦本是半抱着那人,现在更是心疼此人,将他揽进怀里几分,那人干脆靠在龙悦脖弯里,提笔又写了几字:死之前一直陪我,好么?
龙悦哽住,此情此景,让他有种冲动,想告诉他:若是他死了,自己也陪他死去好了。
心里激动,幸好没有真的痴了,他默默点了点头,那人就靠在他怀里静静的休息。
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叫什么......
龙悦心里偷偷暗笑自己,竟然对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产生了生死相随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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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叔祖回来没有?"
龙悦抓住从身边走过的少年侍从阿明追问。
阿明苦着张脸:"没有回来!没有回来!!龙少爷!昨天才送了讯出去,主人就是长翅膀也没那么快能赶回来,您今天一早问了十几遍了。"
龙悦自知心急,叹了口气:"我知道,不过师叔祖说不定本来就在路上,还没接到讯就能赶回来也不一定嘛。"
阿明无奈地摇了摇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话说生死有命,若是那位公子挨不到主人回来,该是他命中注定,他也怪不了龙少爷的。"
龙悦不跃地止打住阿明接下去的话:"这事情不要再提,师叔祖回来立刻请他到我屋里去。对了,该熬的药熬好没有?"
阿明闭上嘴,点点头。
"好了还不快点给那公子送过去?!"
阿明翻了个白眼,喏了一声,快步离开这个情绪不稳定的人。
龙悦叹了口气,从小院走进房里,床上那人睁着眼,平静地看着床顶。
"你醒了。"
龙悦勉强笑了笑,走到床头。
那人看向龙悦,难得的笑了笑,伸手指了指窗外,挣扎着要爬起来,龙悦连忙出手相扶,将那人搀出了门外。
院子里的梨花依然斗艳,白色的花清丽绝伦,一番娇美又一番清冷。
两人站在院中站了好一会儿,龙悦怔怔看着梨花出神,那人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指了指院中的小桌,走到近前,龙悦突然唤来阿明,本想叫他拿来纸笔,那人了然的摇摇头,伸手沾了放在桌上的茶水,写在桌上:下棋。
"阿明,快去把棋盘拿过来!"
龙悦恍然大悟,原来两人世界里还有下棋这种娱乐。
下了半天棋,龙悦输多赢少,引得对方频频摇头,龙悦也不以为意。
"听说你家世武林世家,武功当是不错,想不到棋艺也这么出神入化。"放下棋子,龙悦搓着手:"这样吧,你一天就只在刚刚喝了点粥,我现在去做几样小菜,熬上一碗滋粥给你尝尝。"
那人一笑,点点头,自己一人摆弄两色字,独娱独乐。
龙悦看得微痴,半晌才从那一沫清丽的身影中醒来,急步朝厨房而去,那人在他转头离开时抬眼以一种复杂又温暖的眼神注视他,持字的手又颤抖起来,自幼习武的身体到底如何,他当然清楚,能在这样清幽的地方以及龙悦这样温柔体贴的人身边离开人世,未尝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摸了摸脸,怅然一笑,自己的容颜是否改变了许多?男儿不似女子,总以容貌为首,许久没有照镜子,缓步走到院中的小池,清澈见地的池水映出一张惊世绝伦的美丽容颜。
竟然会是这样一张脸,站在池边的人无声笑了许久,最后软软卧倒在池边,翻身面朝天空,万里无云的蓝色,头顶的梨树上飘落着白色花瓣,如果可能的话真想现在就死去。
手脚渐渐开始肿胀难受,身子有些力不从心。
身旁一个声音传进耳里:"哎呀!!怎么倒在这里,你撑着些,我去找龙少爷。"
说话的人是阿明,学龙悦的手法先出手点了躺着的人几处穴道,阿明飞身就朝屋子外面奔去,相信是去找龙悦了。
过不了一会儿,龙悦就赶了回来,看到那张俊朗的面孔上布满了关心,那人觉得眼睛突然模糊起来......
龙悦将地上的人抱着奔进房里,才注意到怀里人哭了。
"干脆给他死吧,我看他难受得厉害。"阿明见到那张精致的脸上流着泪,心里不忍:反正都要死,如果死得舒服些也好。
龙悦心里乱麻麻难以抚平激动,他知道阿明的意思,但脑海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话,要是真的放任这人死去,他将生不如死。
"别罗嗦,快拿银针,顺便把九命丹红拿过来。"
阿明瞪着眼睛:"龙少爷,九命丹红乃是主人的师父花了毕生时间找遍天涯海角才找齐了材料,主人辛苦练制,也不过得了五颗,非是生死关头,不能乱用的。"
"现在不是生死关头么?"龙悦怒斥,阿明抿紧了嘴,沉吟片刻,跺了跺脚,奔出房去,过了一会,手里拿着一个紫色小瓶出现。
龙悦伸出手向他讨,阿明犹豫半天,终是将瓶子递给龙悦。
拔开瓶子,一股提神的清香四溢,龙悦倒了一颗给床上已经晕过去之人服下:"银针。"
阿明接过龙悦递还的瓶子,仔细收在怀里,才去柜子里拿银针给龙悦施为。
等到拔针,龙悦解开床上之人穴道,摇了摇他身子:"先起来吃些东西再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