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迷离————遇雪天

作者:遇雪天  录入:12-14

......若木......为什麽苍天如此不公,要自己的若木无辜承受上一代沉重的恩怨?!"你身体里的毒......你父亲知道吗?......真的没有办法驱除吗?"

"......父王的世界只有他自己......"那个怯懦的男人直到临终都生活在悔恨里,也是最近才想明白那时他应是得到了娘亲过世的消息,否则怎会忽然有勇气了断了他自己......"毒是没法解吧......"应该是,不然那个女人得逞后不会那样得意,而煜也一直没有找到解毒的办法......他是个不屑于伪装的人,为自己找药的诚意应该没有问题。

"......那你这毒,是怎麽......呃,我没有别的意思,若木,如果我无意中冒犯了你,你可以拒绝理睬我所说的话......"看到若木下意识的垂下眼帘,用密密的睫毛掩饰着骤然波动的心绪,威廉忽然醒悟若木对自己的一再追问回答的有多勉强,他并不是愿意回答这些撕开他心伤的问题,而是将自己定位成玩偶的操纵者在无奈的顺从!怜惜与懊悔顿时灭顶,威廉压下满腹的疑问急忙转了话题:"夜很深了,你也困了吧?我们睡吧?"自己又急于求成了!这样凄凉的往事,对若木来说不用想都是不愿再回忆的悲伤,自己为什麽这麽愚蠢?!居然步步紧逼的逼他回忆......当初就不该刺激他逼他想起来!

睡意终于眷顾了再一次被往事刺伤的若木,疲倦的天使在温柔痴怜的窥视下沉沉睡去......若木,你若不愿讲我就再也不问,不过,君氏家族一直在亲王府的掌握下,这些年虽然你下落不明,我却依旧按约定庇护着那些不值得庇护的人,就因为一直以为他们是你的亲人,以为总有一天你会偷偷和他们联系,然后......回到我身边。从那些撒谎者那里,我会知道你所受的全部伤害,而且,会连他们欺骗我的份一并算上,连本带利讨回来!
......

宠物是不该有自己的情绪的,为什麽却还是在为过去了的过去难过?是这颗早该死去的心死得不够彻底?果然是庸人自扰,奢望就只能是奢望,连未来都没有的自己,还是期待解脱比较实际......很好的天气,太阳已经出来,斜斜的挂在东方,这一觉睡得倒挺沉,破天荒的没有察觉威廉何时起床不见了,若木信步走进花房,有些诧异,玫瑰丛中摆上了一张超大的书案,威廉正愁眉苦脸的坐在桌边面对着如山的公文!
"若木!你起身了?!太好了!"一见到若木,威廉立刻喜出望外般的迎过来:"若木,今天身体怎麽样?觉得好多了吧?早餐吃过了?玫瑰也吃过了?香片呢?浓淡合适吗?......"

威廉这是怎麽了?虽然表面还是淡然,若木实际被这比平日更过火的殷勤弄得越发迷惑:"殿下,您......"
"我们是好朋友吧?是好朋友就别您呀您的,叫我威廉!"想了一夜,自己认为以若木的认知,还是先从朋友做起比较容易被他接受,这一步成功了,就能得到他的信任,得到信任以后......希望就有希望了吧?

这个把戏......威廉玩过一次了,故伎重施不说,更有甚者还提什麽"好朋友"?!又是一种变脸的预兆吧,但是,自己没有质疑的资格:"威廉。"
虽然只是顺从,虽然依旧不带感情,但终于不再是疏离的尊称,就算第一步成功:"若木呀,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朋友有难,是不是该帮?"

果然......"说吧。"这忙,怕是威廉实施报复,要让自己万劫不复的第一步吧。
"太好了!我就知道只有你信得过!来这边......"威廉喜不自禁的将若木拉到桌边按至椅上,指着满桌子的公文:"你也知道这些日子我......太忙,你看公文积压了这麽多,都是再也不能拖的......你能不能帮我批阅一些呀?拜托拜托了......行不行?"
啊?!这个要求也太离谱了些吧?毫无思想准备的若木有些发懵:"这个......呃,威廉,这些公文都是国家大事吧?要我批阅实在不合适......"没准儿还会牵扯什麽机密,威廉难道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有够脱线......

"合适合适!"威廉却一连声的肯定着:"没有什麽国家大事不能让你知道,何况所谓国家大事其实还不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若木,你一定要帮我,放心,我只把一些不重要的事情交给你处理,那些敏感复杂的问题我会自己解决的......好啦,开始工作吧!"

还是一头雾水的若木低头看看威廉摊开在眼前的公文,是北方几个领主的边界之争......这种会牵扯到政治的事件,岂能由自己这个对此一窍不通的人来处理?!威廉简直将国家安定百姓安宁当成了儿戏!"威廉,我不懂政治,确实处理不了这类的公文。"

"哦?我看看......哼!无非是争权夺利,一个‘贪'字作祟罢了!其实政治没那麽深奥的,说到底就是要保持比别的势力都强大,然后监督对方的行为,符合自己利益了就赏点甜头,损害自己利益了便打一棒子,不过如此......"威廉伸手搬过早已准备好的几摞公文,拍一拍冲若木赖皮的笑:"你是觉得利益纷争太龌龊对此不屑一顾,对不对?那这些帮我处理一下总可以吧?都是东方人要求出关离港的申请,你就按你们东方人的处世方法,认为理由充分就同意,然后批注意见、纪录备案、填写通关核对资料,再按申请上的个人信息签发一张这种通行证,盖上我的印鉴就可以了......不涉及政治,就是很繁琐的,行不行?"

程序是有些繁琐,却不必费神,倒也简单,不过......"对这类申请的审批不是很严格吗?至少......哪些类型的情况不许出关要先给我说明一下吧?"
"这个嘛......"从一开始,只要确定申请出关的人不是若木或和若木有关的人,一般来说就会很快放行,而现在这个审批也就走个形式:"现在情况变了,基本上没什麽不许出关的情况,你就看着办吧......若木,时间很紧的,看我这边,今天要处理完这麽多呢,我们就互不干扰了,开工,快快快......"
看威廉在自己旁边落座,开始聚精会神的对付公文,总觉得哪里有古怪的若木想了想,却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也开始认真的阅读那些申请,工整的填写起花样繁多的表格来......
......

"若木,休息一会吧,要是把你累坏了,让我以后该怎麽办?"威廉递过一杯香气四溢的玫瑰香片,欣喜的看着若木自然的接过,双手捧了一小口一小口的浅啜。这些日子的苦心没有白费,专心于公事的若木不自知的一点点恢复着活力,比起前一段黯然神伤的恍惚,现在的他注意力渐渐从臆断中的困境里转移出来,非但没有像自己担心的那样被众多的事情压垮,反而确实如自己期望的那样,因投入于工作而忘却了执著于和自身过不去,夜晚,便会因工作带来的疲惫而早早入睡,睡眠也沉沉的,不再被噩梦惊醒......

"你手下应该有得力的人可用吧?"若木不在意的执杯要威廉蓄满玫瑰香片,疑问脱口而出,近几日所处理的确实如威廉所讲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些问题在自己看来找个相关的乡绅处理就行,连动用地方官员都嫌小题大做,他好歹也是堂堂亲王,再事必躬亲也不必如此事无巨细吧?"至少也应该有聘请来的专职文员吧?他们在做什麽?大事小事都推过来,不是白白在他们身上浪费国家的俸禄吗?"

"咳咳咳......"威廉被一口茶呛到,随即夸张的大咳起来,偷笑于若木连忙为自己捶胸抚背的自然而然,其实若木的疑惑就如同自己手下尴尬抱怨的翻版,是呀,哪里有为了抢着做下属该做的工作,不但再三安抚说明保证不是对其效率不满,还以奖金、赞赏、带薪休假为诱饵的上司?"他们很忙......比我忙多了,我看他们忙不过来,就直接接手了这些事......你知道的,他们都有家,工作做不完就不能回家,家里人就会担心,我们就不一样对不对?你看,我们的工作地点就在自己家里,而你我就在彼此身边,工作再多再累,只要看到正在与我一起同甘共苦的你给了我一个关心的眼神,我就能得到无以伦比的安慰,这种被自己喜欢的人关心着的幸福不是任何人都能得到的,我既然得到了幸福,替那些不幸的或者还在寻找幸福的手下多做些事也是应该的,若木你说是不是?"

又说浑话了......若木命令自己忽略这些越来越频繁露骨的荒谬谎言,佯装没听见而埋首案前的工作,却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脸,明明是愚弄宠物的恶劣花招,威廉从语气、眼神里表现出的却仿佛是真挚的诚意......不要相信他,不能相信他!自己目前对他来说只是有用而已,而他正利用自己所欠缺的温情达到他的目的......可是,他的目的到底什麽?......他说他幸福,是因为自己关心他......自己关心他吗?应该是在服从他的命令吧?......他总在重复的说自己是他喜欢的人......他居然一再坚持说这里是自己的家......

"若木,不要对我说的话无动于衷,好不好?你那麽聪慧,难道就听不出这些话里有多少真心吗?"威廉按住若木貌似关注的公文,轻柔的声音里隐约带了抱怨:"我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事,让你对我不再信任,也知道不应该不顾你的意愿,用那麽卑鄙的手段威胁你将你强留下来,可是我管不住自己,没有你在身边的日子,我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整天魂不守舍了无生趣......若木,我不知道你人在哪里、过得好不好,甚至连你的生死都不知道,那些日日夜夜好难熬!你就那麽消失了,无影无踪,如果没有你留给我的这个伤口,我会怀疑自己只是做了一场身在天堂遇到天使的美梦!若木,这个伤口是你排斥我的理由吗?可是它却是我最最珍贵的希望!有它在这里,我才敢相信你确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若木,我不是魔鬼,也不认识什麽喝人血的妖灵,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一个喜欢了你十一年,没有你就再也活不下去的人类!"

......是人是魔,自己冷静下来后早就想明白了,嗜血邪神之说,是那个家族在签下生死契后给自己的最后一件礼物,依着他们的想法,应是希望孱弱的人质在不合常情的无理取闹时,惹恼了不可一世的威廉从而被杀掉......难道他们就不怕威廉杀掉自己后还是余怒未消?还是自己碍眼到冒着牺牲整个家族的风险也要除掉?!那为何借刀杀人?在那个荒院里的每一天每一刻都是机会,不会有族人介意,更不会有外人知道......

"威廉,这份申请由我来处理并不合适,你解决吧。"十一年?那个伤口只有八年的历史......那一刀是真的毫无道理,在威廉看来,当数无妄之灾了,想清楚后,自己是确实欠威廉的,自己现在也确实理应听凭威廉处置......若木强迫自己不要在意威廉的话、不要在意过去的疑问,淡然的用手中的申请不着痕迹的拦住了意欲抚向自己脸颊的手。

若木,还在逃避吗?自己不会在乎,不管这个倔强的迷离天使还要质疑、抗拒多久,这份深沉的执著也不会有稍许改变!看似顺势将一只手搭上若木的肩膀,感觉到单薄的身体略略僵硬一下旋即放松,便就势再靠得紧些,使若木陷入了自己的搂抱......谁说死缠滥打没有效果?若木现在不就不再条件反射似的排斥自己的怀抱?

威廉窃笑着接过申请扫了一眼,果然是意料中的那份:"‘......因联姻之需要,请求出港拜会对方亲友......君'......原来如此!若木,你在避嫌吗?没必要。记得吗?从八年前签下契约的那一天起,你就是亲王府的主人,和写这份申请的君家人早就没有关系了,他们任何人的去留,对你、我都没有意义......联姻?这个洛可可家族也是西西里岛上屈指可数的豪门呢,哼,是想再找个靠山?这一次由族长亲自献身,该不会是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这份申请你自己看着办,要是觉得不开心不顺眼就不批,我懒得插手。"

申请被抛回了桌上,迟疑半晌,若木还是没有动,贝齿却下意识的咬紧了下唇,并不是在犹豫要不要籍由禁止出港报复从前的伤害,只是......单纯的不想在任何地方、以任何方式跟那个冷漠无耻的家族再有牵扯,威廉给自己的"权力"实在是个困扰了......
曾经被那样残酷对待,却没有讨回公道的想法,只希望互不相干,自己的天使好善良!从那双没有怨恨的澄澈黑眸里猜测出若木的心思,威廉轻轻搂了搂为难中的天使,为意料中的反应而莞尔:"要不这样吧?若木,如果你点头,我就把通行证签了,如果摇头,我就不签......不吭声算点头呦,那我就签了?哼!这一次算他们运气好!......我们去吃饭吧?" 自己想要看到的,就是若木这样如释重负的表情,也想让他知道,曾经操纵着他的命运的君家的命运,现在操纵在他的手中,所有苛待他的君家人,都只配匍匐在他的脚下......其实就是签了,在没有付出代价之前,任何属于君家的人也休想跳出自己的掌握!
......

"威廉!"若木提高了声音,一边推拒着让自己透不过气来的拥抱:"你不是有客人要接待吗?让人久等很不礼貌的......今天的办公效率太低,是因为你总是在妨碍我......我是在帮你的忙,现在却用你替我书写公文累坏了这种滥理由要求安慰,很勉强的......我才累坏了需要休息!"呼!终于可以呼吸了!若木大口的喘着气,将缺氧的理由归结为威廉的用力,忽略了自己过速的心跳。

......接触久了,慢慢就能发现对付威廉这种不合礼数的亲昵行为的办法,只要自己表示累了,或者仅仅流露出疲倦的神色,就能轻而易举的脱身。只是自己很少使用,因为他很少如此过分,而且......不想欺骗被自己重重伤害过的他。有那一刀在先,他就是将自己这个宠物当作恶意欺凌的对象,怕也无可厚非,现在的和颜悦色即使会很短暂,自己也当感激,何况......他一再强调的重视,从言语到行为,都不像假装,而他频繁刻意的耳鬓厮磨,温柔中也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尊重......

"若木,你好香......"威廉在若木耳边轻轻低喃一句后,再深嗅一次从天使身上散发出来的迷离香气,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双臂:"你的安慰是我每天面对那些烦人事情的动力,因为你从不主动安慰我,我当然会想尽各种理由要求得到呀......那些积压的公文也处理大半了,身体要紧,你不要那麽认真,先休息一会,要不睡个午觉?好主意!回卧室吧?我打发掉来人后也睡一觉,下午就放假半天,我帮你制茶,好不好?"

制茶?睡一觉,再沐浴熏香,然后浸润在花香茶意里,好有诱惑力的安排!威廉所制的茶味道实在不敢恭维,而自己......回到这里后,也没想到还会有机会亲自动手:"哦,好。"不自觉的微笑了,在轻柔的搂抱中,若木随威廉一起往卧室走去。

......这是顺从,却不是原来无奈而呆滞的听天由命,而是出于符合了意愿的欣然同意。若木并没有发觉最近他的层层戒备正在一点点的消失,面对自己情难自禁的温存求索时,不再是克制住恐惧的被动忍受,也不是仅仅习惯了这种点到即止的暧昧纠缠,而是正在一点点的体会、一步步的认同、慢慢的感悟。最让人兴奋的是他对自己的态度,偶尔会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些恼怒,这恼怒远非反感或者厌恶,而是基于平等心态下的嗔怪,是个性所致的自然情绪外泄,说明了至少在若木的潜意识中,已经不再将自己当成需要严加防范的敌人或操纵者。信任,应该不是那样遥远了,要得到他的依赖,自己还要更加努力!

......再掖一掖已然睡沉了的若木身上的丝被,威廉轻轻离开卧室,调整一下情绪,大步往会客厅走去,刚刚还散发在全身的柔和宠溺,全然被威严冰冷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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