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混沌————无产饕子

作者:无产饕子  录入:12-14

文部与武部间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玉座上的金衣男子甚至也乐见其成。可双方的首领们却纹风不动。
"事实上,我也有所耳闻,而且......"翠绿的身影终于开口,却没有任何要拜的动作,"那些异像也不是只在近来才有的。"
玉帝的脸上的表情总算有了点改变。早就有了?为什么没有人上报?而且他也没有发现啊......
他冷冷的看向翠绿身影。对方回给他一个只有双方才明白的嘲笑。
一定是你瞒天过海吧,这天界的一切又怎会逃出你的视野?今天要不是破阵点破,你是不是还要将此事瞒下去?
"紫微星君......你早知道却到现在才说,你--好大的胆子!"
"玉帝,紫微星君许是担心将事情闹大,所以暗中早已开始调查,他怕您诸事操劳,所以才没有说的。"金衣男子一旁的美貌华贵的女子急急开口。
"王母,我并没有要治他的罪啊......"玉帝看向自己的妻子,"我只是要告诫他,万事要有分寸,不要忘了,这天上的规矩才好......"
王母美丽的双眸透出惊恐,因为她看出自己丈夫说话时眼中的寒意。
他还记得啊,所以他恨,恨所有的人--包括她。
王母暗暗平息自己的颤抖,她知道这时她不便说话,但紫微是他唯一的弟弟,她在天界唯一的亲人了。天上的孤寂无人会懂,神仙无情,但神仙也会寂寞。
"臣知错,必当谨尊天上的准则,请王母宽心。"翠绿的身影慢慢说。
王母急在心里。看着丈夫的脸,她恨恨的瞪了眼紫微星君。
你还要和他斗到什么时候?他是王啊,我保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啊!
唉,杪楝,你这样放不下,要我这姐--怎么宽心?

"既然紫微星君如此认错,那解决这件事的重责自然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了。"立于上仙位置的炎君对着紫微,大大咧咧的说。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这两个人的恩怨小辈不知道,他们这些老臣可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啊,抬头看看下面站的紫微和破阵,再看看上面的玉帝,都是有副好相貌,好才华,好能力的人才,本该是君贤臣恭的完美典范才是,却偏偏闹到这副田地......
"臣自会捉住元凶,还天庭一个太平。"紫微虽对玉帝不敬,但对炎君却尊敬有加。
"那就劳烦星君你了。"玉帝见紫微低头,又见炎君出面调停,知道再闹下去也没意思,反倒让上仙们觉得自己太幼稚了......毕竟在他们面前,所有的事都太过明显了......玉帝脸有些红,忙顺着台阶下。
一番莫名其妙的唇枪舌剑就在炎君的一句话后偃旗息鼓。
上仙就是上仙。
"玉帝,说完这让大家不爽气的事,不如说点开心的吧。"炎君说,"就是不久后的蟠桃盛会......"
玉帝笑看向紫微星君:"是啊,这倒提醒我了......紫微星君,你文部的画--准备得怎样了?"
寂静寂静。原先对炎君敬仰有加的目光全换成了怨怼。
这次的蟠桃会的确够让众仙期待,可也同样是文部的灾难!玉帝就是抓准了这个机会刁难他们,原想能拖就拖,现在竟放到桌面上了......唉,这个炎君,哪壶不开提哪壶!
炎君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又燃起了战火,懊恼不已,不过也顾不了许多,他推开一旁太上老君扯他的手,无视太上老君阻止的眼神,说:"玉帝,那画先搁一搁,臣想知道的是......王母带的宝物--那天是否真的会到场?"
太上老君暗道一声:完了。叹了口气,但目光却有所期待地看着上方的两人。
这时,一直不曾正视上方的紫微破阵也突然看向翡翠座上的一天之母。
玉帝有些呆滞。他慢慢看向一旁的妻子,你真的......吗?
"各位仙家稍安勿燥,"王母在心里骂了炎君几句,然后看看众仙期盼的眼神,以及丈夫不可置信的目光,"奴家也不知是否为宝物......事实上,奴家不知那是什么东西,还望各位仙家到时可以替奴家解惑......"王母温和地说,心中却阴狠地冷笑着。
是否会到场?你们就这么想见他?那真要让你们失望了,而且,怕是你们永远也见不到了......
不是吗?众上仙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但那又是什么呢?
"众仙家也不要猜忌了,到时自会知晓。"金衣男子适时给自己的妻子解围,对上对方感动的一笑,心中冷哼。
你可不要玩什么花样,否则不要怪我不念夫妻情谊,若再发生......我必不会给你流半分情面!
在众仙期待的议论中,着翠绿衣裳的紫微星君突然开口:
"若在蟠桃盛会之上,我文部......无画可献--又会怎样?"你就凭这种理由除我?太小看我了,我就看你能耐我何!
玉帝笑笑,却有些森然:"星君可以试试......孤--也很期待......"

"紫微星君请留步。"在离开灵霄宝殿时,紫微被叫住了。他回头,看见那蓝色的身影。
"破阵星君有何事?"
破阵没有说什么,慢慢向一旁的竹林走去,紫微挑挑眉,也慢慢地跟上。
"紫微星君今天的行事欠妥。"破阵将紫微带入僻静的林子深处后施了法术,不让他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我不这么认为。"紫微见他的动作,冷笑,"你不用这样,凭他的能力,要想知道我们说什么易如反掌,何必多此一举?"
破阵不语。
"戊沵啊戊沵,这短短五百年,你竟变得如此懦弱,当初那意气风发,与我针锋相对的你到哪里去了?当真是你的锐气已不再了?太让我失望了!"紫微难得的激动,甚至叫出了破阵的真名。
"是啊,都五百年了啊,可是,对我来说,那并不短,而是很漫长,对你也是,不是吗?杪楝......"破阵轻声说着,"若在五百年前,五百年的时间对你我而言只是弹指一挥的洒脱,但如今,对你我而言,对玉帝而言,对许多上仙而言,五百年的时间--却是午夜梦回的煎熬......"
"那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紫微脸上显出恨意,"若不是他,你我岂会有今时今日?"
"当初固然是他过于任性,可你我也并非半点错都没有,"破阵静静的说。
"你倒替他说话了......他给你什么好处,他许你什么了吗?"紫微嘲笑着,但他看见破阵渐渐冰冷的目光,轻声说,"我承认今天当面顶撞他是我过于张狂了......可是他欺人太甚!"
"是让文部画美人图吧。"破阵说。
紫微冷笑:"你刚从魔界归来就知道的这么清楚,怕是这件事早成了你们武部的谈资和笑料了吧......"
"我不清楚。是在殿外听我徒武曲说的。"
"他啊......与文曲倒是走得很近嘛......"
"文武曲星本就是相生相克,这是天界的规矩,你我也是相同的。"
"是啊,相生相克。但他人都以为我们只是敌人......"紫微露出少有的真心笑容,"所以,他才会在当年输得一败涂地。"
"杪楝,难道你真的要在蟠桃盛会之上给他难堪?"破阵担心地问,"他不是在开玩笑,如果你真的不画......现在的玉帝已不是当年的他了,他不会对你仁慈的。"
"是他先不给我文部面子。我们都是神仙,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他竟叫我去当个画匠!这天上哪来的美人,都是俗不可耐之流,要众仙皆赏......说的好听,哪有可能?他分明是要我好看!"紫微气的脸通红。
"你我心知肚明,那画合不合格全在他一念之间,若他存心要置我死罪,我画什么他都不会满意,那画与不画又有什么分别?他如此的侮辱与我,我岂能忍气吞声?他不再是当年的他,我又何曾是当年的我?"
"没有回旋的余地?"破阵看着他,"为何不画子欺?杪楝,你该明白,若画他,他便没有理由定你罪了。"
紫微苦笑:"不可能的啊,戊沵,你知道的,我不可能再画任何人......他就是知道这点才有恃无恐,恐怕他已经想好怎么在蟠桃盛会上拿我开刀了......这也挺好,我文部也算有个不错的助兴节目,呵呵......"
紫微看看自己的手,笑得凄凉:"这能妙笔生花的手早已经废了。因为这辈子啊,我只为一人作画!而那人,却早已不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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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微星君府邸内万籁俱寂,陈设与文曲星的文垣苑倒有几分相似,只是在盆栽的摆设上有些奇怪,依稀可见运用了一些较古老且更复杂的五行八卦之术。
当侍童前来通报说文曲星前来拜访时,紫微星君正在擦拭他的砚台。他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好像并不在意,但心里却着实好奇:在这个时间,他这个徒弟来干嘛?
弋阡进书室时,看见的就是他师傅在慢慢的擦着砚台,很平常的动作却让弋阡万分困惑。
若他没有看错,那个砚台是自他当上文曲星后--到现在差不多五百年来,师傅就不曾用过的啊,那现在拿出来干嘛?
"师傅您擦砚台,难道您要用他写字作画?"弋阡问,他没期望紫微星君会回答,谁知他竟摇摇头:"怕是终我此生,都不会用到他了......"
那你擦来何用?弋阡心想,但这次他没有问出口。
室内恢复了寂静。紫微继续擦着,仿佛要把其中的缝隙都擦得干干净净;文曲则静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师徒俩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愿。
弋阡难得看到师傅对一样事物流露出感情,虽说不用却将他擦得如此干净,如此小心地呵护,怕是极其珍视的吧......而师傅也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啊......
师徒五百年了,他却并不了解他的师傅。当他还是孩子时,紫微星君就是他们那族的神话。他几乎是所有想当文官的下仙心中不可高攀的丰碑,在他们那族的长老口中,紫微星君是个风趣幽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妙人,神仙当到他这样,该是真正的快意无忧了......
可当他努力在下仙中出类拔萃成为了中仙文曲后,一切却是那么的不同。紫微和那些迂腐的老文官们没有什么两样--只是不会逢迎,反会处处忤逆而已;他并不风趣幽默,事实上,他从不笑--除和破阵星君在一起时,但他们很少单独相处......
五百年前,一切的症结都在五百年前。那时,他还是个下仙,天上的事他并不清楚,可到底是什么事,可以让那么多人谈之色变却仍念念不忘?
"弋阡你这个时候来不会就是想看我擦砚台吧......我这的饭菜可不比你府上好多少......"
弋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过了很久才明白是师傅和他在开玩笑,不由哑然失笑。师傅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我也很忙的,怎会是吃白食之徒......他突然想到现在府上的两个人......也许师傅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紫微见文曲对他突然的玩笑有些不知所措,不由有些感慨。他已有多久不曾这样开开玩笑了?想这徒弟跟了自己五百年了吧,自己竟对他漠不关心了这么久,连开个玩笑都让他受宠若惊成这样......
"弋阡啊,为师真是亏欠了你很多啊......"
弋阡眼圈突然有些涨痛。他低头,闷闷地说:"是徒儿玩劣,惹师傅生了不少气才是。"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他难得的真诚,"是为师不称职才对啊,今日,为师没有出手相救,你可怪罪为师......"

今天在灵霄宝殿之上,他早看出那玉帝的用心--那个奸险小人--他笃定的认定他不会真的对他的徒弟做什么......他们间的恩怨,自是不必牵累其他的无辜;他也可以肯定这个徒弟不会背叛他,因为他是他们那辈中目光最善良的一个--当然那个武曲小儿也是不错的--他想他那狡猾不输他的徒弟必会默不作声沉默到底。他当时只是冷笑,想看看玉帝怎么收场。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徒儿竟然当庭说下如此重的宣言......虽没有当面驳斥玉帝,但言语中的拒绝和对他的敬意却是连下仙都听得出的。
难怪众仙动容,连他这个感情已经所剩无几的人都差点红了眼眶。
在天庭之上说出那些话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强大的决心!破阵会出面帮忙怕是也被他感动,怕玉帝一时大怒,错手斩了这么个难得的人才......
弋阡摇头:"徒儿说的句句真心,而且无一不是事实,玉帝想来不会怪罪徒儿的。"
紫微深深叹气。平时这么机灵的孩子怎么今天就这么意气用事......天上哪是什么可以表真心的地方,那灵霄宝殿更是要谨言慎行,否则死无葬身之地啊......
弋阡,就因为你今天说地真心话,你可知日后会给你带来多大的麻烦?玉帝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公私分明啊,他......五百年前就不是了!
弋阡却没有听到紫微心中的哀伤,他见紫微仍不言语,继续说:
"师傅,徒儿不怪您,您与玉帝多番争执徒儿虽不明就理,但徒儿相信,那定然不是平白无故,徒儿所言也是想让玉帝明白徒儿的心意,不要再多出许多不必要的纠葛。徒儿只想做个神仙,不想做个傀儡。"
紫微不得不对这个徒弟另眼相看。他的确单纯了一些,但并不是只看表象之辈啊,他竟有如此的见地,将他与玉帝的明争暗斗看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他对自己的处境也非常的明白。今天殿上的一番话表忠心只是层面上的意思啊,他真正的意图是要告诉玉帝和他这个师傅:他绝不受人利用,更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
好一招明哲保身!
紫微心中真心的微笑。他一点都不怪罪他的做法,相反,他很高兴他会这么做,这表示他有自保的能力了,那将来若真出什么事他就不用挂心这个徒儿了。
"弋阡,你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师--放心了。"
弋阡却显不出一丝地喜悦。紫微星君的话处处透着些诀别之意,刚才的话不像欣慰的赞扬,更像临别的嘱托--不详啊!
"师傅,今天在大殿之上,玉帝的话连徒儿都听出不对,怕是您若不交画像,玉帝......不会善罢甘休吧。"
紫微点头。这个徒儿的心思之密怕是早已在他想象之上了。
"师傅真的不肯献画?"见紫微仍是不语,轻咬嘴唇,"师傅,徒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弋阡低声说:"听玉帝今天的言论,怕是动真格的了。连王母出面都被他驳了回去,看来......凶多吉少"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师傅,徒儿知道您不怕死,可是徒儿不懂您俩的恩怨是否真的只有这样的解决方式;徒儿受师傅栽培,在殿上的话不是说假的,若为师傅......徒儿也不怕什么了,但我不知这样值不值得......可是师傅,您、您可曾--想过文部其他的同僚?"

紫微震得说不出话来。他看着弋阡。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
弋阡苦笑:"师傅您知我向来不做出头鸟,可是今天在殿上我听您问出那样的问题再听玉帝的回答,我知道您是下定决心要忤逆,他也是下定决心要治你罪了,我知道一切可能太迟,但我不能让您俩的私怨毁了文部毁了天界的安宁!"
他看向紫微的眼,第一次如此认真地看他的恩师:"师傅,没有文部,武部势必独掌大局,到时候,天界平衡不再,天上的生灵必将无一幸免。玉帝怕是疯了,可您不是他......您--当真可以为了您的恨,毁了这天吗?"
紫微的表情万分复杂。他万没想到他的徒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已经是第二次了,今天一天,这徒弟就让他意外了两次啊......弋阡,你竟然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成长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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