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天使————花脸猫 （下）

张伯伟的全副身心都在叶炳汉疑问的目光里忐忑不安，怎会料到这飞来的一拳，一下子被打倒在地上了！
叶宇的神情可怕极了，象是要一口将他吞进肚里去："他已经离开了那个该死的俱乐部，再也不是你可以为所欲为的玩物！他现在是叶家的二少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张伯伟肥胖的身躯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嘴角裂了，有一丝血从裂口处流了下来，可是他却没有理会。叶炳汉缓缓的走上前来，他的脸上是满满的不可置信："我们一路找过来，有人看见你带走了晨光。伯伟，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他是我的儿子！"
张伯伟直直的站在两人的面前，他那肥胖的身躯象是一座山，沉稳而坚定："当我在大雨里发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哭得象个孩子！"他的目光死死的对上了叶宇的，"我还想问你，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我以前相信你是爱他的，不然你们不会上床，可是为什么，他会变成这个样子？"他的目光又对上一脸目瞪口呆的叶炳汉，"是因为你的反对吗？他们只是相爱了，并不是什么罪孽。虽然他们是兄弟，可是你可能不知道晨光曾经经历过什么，对他来说，只要能有人爱他，兄弟也好，父亲也好，都不应该是一种障碍！"

段炳汉的目光凶狠的可怕，他死死的盯着叶宇，好象要把他的心肝都从他的胸口挖出来！他的声音残破而粗糙，象是刚被一辆千斤重的大卡车辗过："你--你和小星--上床？"
叶宇的脖子不自然的缩了缩，痛苦的吞了一大口口水，苦涩无比："我当时不知道他就是小星。"
看了眼叶宇怀里无趣的玩弄着衣扣的晨光，段炳汉的眼睛凶险的眯了起来："那么--现在呢？"
象是才想起晨光正在自己的怀里，叶宇不自然的将他推了开去，晨光笑了笑，静静的独自坐在了床上。叶宇似乎并不善于面对父亲的怒火，略略低下了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只是......只是将他当成我的弟弟。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叶炳汉的声音听起来颤悠悠的，有一点不真实感。
叶宇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不想直面自己的感情，却在父亲的逼迫下不得不剖开了自己的心："我承认，如果我一直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弟弟，我一定会爱上他！可是，事实实在是太残忍了一点。所以，"他抬起了头，脸上有了微笑，"你放心，我只会将他当成我的弟弟，因为他只能是我的弟弟，只要能看见他幸福，我就心满意足了。"
段炳汉的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叶宇，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这番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可是，他明显的失败了，因为他从叶宇的脸上看到的，除了真诚，还是真诚，所以，他笑了，那笑容象是初春时，地上融化的雪。
张伯伟一直在听着父子俩的对话，此时忍不住道："我明白为什么晨光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因为你！"他的目光对上了叶宇的，锐利而清晰，"你辜负了他的感情，你为了所谓的兄弟伦常放弃了他！"
叶宇在摇头，一脸的无奈："张伯父，你错了。小星爱的人不是我！辜负了他的人也不是我！"
张伯伟简直不点暴跳如雷了："除了你还有谁？是你付了那一百万！是你将他带出了那个地狱！"
"是段天涯那个畜生！"段炳汉咬牙切齿的说。
张伯伟的脸上有片刻的茫然，象是在竭力的在脑海里翻找段天涯这个人的身影，良久，他才象是记起了他的模样，皱着眉道："是他？怎么可能？"
叶炳汉看着张伯伟失魂落魄的样子，象是有一个很强的意念在他的心里生了根了，他静静的看着这个好友，象是要看穿他那颗胖胖的头颅里所有的思想与感情，然后，他一字一顿的说："伯伟，我要听你的真话，你能保证所说的一切没有一字的虚假吗？"
张伯伟的神情有点落魂与茫然，晨光爱的人是和他一样曾经只是恩客的段天涯而不是做为亲兄弟的叶宇，这个事实似乎更加的让他难以接受！他抬头看了一眼好友，却被他眼睛里从不曾有过的认真与执着震撼了，他不由地严肃起来："是的！我能保证所说的都是我所想的。"
叶炳汉点了点头，神色认真极了，连一旁的叶宇也被这气氛感染了，站直了身体，大气也不敢出了。只有坐在床上的晨光静静的看着窗口射进来的阳光所幻化的七色光彩，露出迷人的毫无防备的微笑，全然不知，屋子里的三个人此刻的谈话几乎能决定他的一生！
"你爱小星吗？"叶炳汉的话，象是一颗石子，在平静的几乎要窒息的屋子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张伯伟似乎早就料到了叶炳汉会问这个问题，他笑了："是的，我爱他！从他十二岁那年，第一眼看到他，我就爱上了他。我一直在他的身边，我一直想将他从俱乐部里救出来，可是他不让我这么做。所以，我一直在等他，等他点头，等他接受我。"
叶宇张大了嘴，听着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的猜到了父亲的决定！
"希望你所说的一切是真的！"叶炳汉深深的看着张伯伟，似乎经过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天，他才想把这个好友彻底的看清楚，"那么，我将小星交给你了！"不理会叶宇震惊的表情，也不理会张伯伟狂喜的反应，叶炳汉宠溺的看了一眼一脸笑容的晨光，声音里就满是期许与祝福了，"你说得对！只要能有人爱他，能给他幸福，我有什么理由阻止呢？"
张伯伟太兴奋了，全然不顾屋子里还有两个看着好戏的人，一把抱住了晨光，抱得那样紧，生怕这一放手就会永远的失去他了："你听见了吗？晨光？你听见了吗？从今天起，你是我的！再也不会有人能从我身边将你带走！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世界！"
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晨光却没有象他那样的兴奋，他还是微笑着看着窗口的七色光芒，捕捉着那些在阳光下跳跃不定的光球，那样的专注，那样的认真，他将属于谁？和谁共度一生？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旁人想象中那样重要的一件事啊！

教堂的钟声回荡在四周，穿梭着的人群里张张都是喜悦幸福的笑脸。春天暖暖的风柔柔的吹，却吹不散段天涯象铅一样的沉重心情。
他静静的坐在窗口，身上是华丽的新郎礼服，可是为什么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喜悦？天上有一朵朵的白云，随着风变幻不定。那些奇形怪状的云看在他的眼里，竟朵朵都象晨光的脸，微笑的、皱眉的、惊讶的......
他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了，他的天使在做什么呢？他会为他流下眼泪吗？他一直是坚强的、微笑着的，可是，段天涯几乎能看到晨光心里被掩饰的近乎完美的伤痕累累！
这么多天了，他一直在企图和他联系，他想他，发了疯一样的想他！可是他的四周到处都是西装革履的所谓的保镖，那一双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睛如影随形！他该怎么办？自从那场灾难一样的暴力事件以后，他就象一个胆心鬼一样从他的生命里退了出来！他会怎么想？他能理解他吗？他能承受他的背叛吗？他几近残忍的伤害了他！即使背叛的理由是那样的义正词严，那样的令人心痛！
段天涯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稍稍让痛苦的心情慢慢的放松下来。他想他！他想见他！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他的名字！他每一次心跳的动力只是为了能让他好好的活下去！
"天涯！你来看！他们给我的什么花球？竟然是紫色的！根本不配我们的结婚戒指嘛！"樱子叫嚷着，一把推开了门！她穿着美丽的拖地婚纱，大力的挥着手上紫色的花球，满脸都是挑剔与不满！
她的身后有两个打扮得象是伴娘的女孩子笑着拉着她："嘿！你今天可是新娘子耶！现在可不是你见新郎的时候！"另一个女孩笑得更加的暧昧："天哪！原来你们一刻都离不开吗？"
樱子的脸红了，她羞答答的看了一眼窗口的段天涯，转身将那两个女孩子推出了房门："滚一边去！我们夫妻俩的事你们插什么嘴！"
女孩子们的笑声渐渐远去了，樱子的脸上还有着淡淡的红晕，衬着雪白的婚纱，竟美丽的令人眩目！这样的新娘，谁还会有任何的不满啊！
"都怪试婚纱那天下了那么大的雨，我都忘记了告诉他们花球的颜色了。"樱子歉意的笑着，那样的兴奋与喜悦，却激不起段天涯心底一点点的共鸣！
"樱子，我......"欲言又止，该怎样告诉她，他的心里从来都没有过她的位置？该怎样做，她才能明白，这一场婚礼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场闹剧？这根本就不是他要的！
樱子还在笑，她轻轻的偎进段天涯的怀里，声音幸福而满足："待会儿我让人去重新扎一个过来，可不能白白的便宜了那些白痴！我会让他们赔我所有的精神损失！"
樱子还是当年那个霸道的樱子，那个事事都要求最好的樱子！可是他对她却自始至终都只有兄妹之情啊！这样的感情怎样才能让它转变成一种允生允死的强烈情感啊！
似乎是感觉到了段天涯的不安，樱子在他的脸上轻轻吻了一下，象是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别紧张！很快就过去了！其实整个仪式只有几分钟的时间！"
看着樱子花一样的笑颜，段天涯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那短短的几分钟在他来说却是一道高高的门槛！一边是地狱，一边却是天堂！
一想到这里，段天涯毅然决然的站了起来，他直视着樱子略带慌乱的眼神，清清楚楚的说道："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樱子的脸上有瞬间的茫然，然后，她低下了头，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轻轻的声音几若蚊蝇："为了他吗？"
段天涯明显的愣了愣："你......你知道他？"
樱子的声音象是在叹息："那一年，我清清楚楚的听到你说，只能将我当成你的亲妹妹。我有权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在接到你父亲说你要和我结婚的电话以后，我用了整整十天来弄明白你和晨光的一切！"
听到那个朝思暮想的名字，段天涯的心里象是点燃了一盏希望的灯火，这一刹那，那澎湃的感情汹涌起来，几乎溢出他的胸口："我爱他！为了他我可以做任何事！"
"包括和我结婚？"樱子的声音越来越轻，象是一根线绷得越来越紧，却也越来越细！
看了眼包裹在圣洁的婚纱里的新娘，段天涯的心里愧疚万分："对不起！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可是，我不能在心里想着他，却和你结婚，这样对你更不公平！"
樱子终于抬起了头，脸上却有了笑容："你这样的爱他，但是你可能不知道，他早已经放弃了你。"
"不会的！"段天涯脱口而出，心里有无比的坚定，"晨光爱我！他不可能放弃我！"
"我见过他，"樱子的眼里有一丝的黯然，"在医院里。"
"他怎么了？"段天涯激动的抓紧了樱子的手，有一股刺痛的感觉堵住了喉咙，"他......他好......好吗？"
"他不好！"樱子皱了皱眉，想要抽出被段天涯抓痛的手，可是他抓得那样的紧，似乎早已经忘记了手上所加诸的力道，"苍白、消瘦，但却平静！"
樱子说的每一个字都象是一把刀，刺中段天涯的心！他颓然的倒在了椅子上，苍白、消瘦！可是为什么会平静？他似乎能看到那平静的外表下一颗伤痕累累的心，以及心伤后的麻木的心痛！他对他死心了吗？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吧！
沉浸于无边的心痛，樱子的声音象是从遥远的一个国度传来："我给过他一个机会来见你！可是他没有出现。"
这句话象是一个惊雷，炸得段天涯从椅子上直直的跳了起来："你给过他机会？你让他来看过我？什么时候？"
看着段天涯急切、震惊却喜出望外的表情，樱子的心猛得往下一沉，快速的出乎了她自己的意料，以至于整颗心都空荡荡的难受极了："就在试婚纱那天，下着很大的雨，记得吗？"
段天涯的脸一下子全白了，象是有什么东西迅速的抽干了他身上的全部血液，他的声音变得苦涩而绝望："他一定来了！依他的个性，他一定会来！可是为什么会选在这一天！为什么一定要让他看到我穿着结婚礼服的样子？天啊，那天那么大的雨，他......他一定恨死我了！"他转过头来，表情凶狠极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樱子被这样的段天涯吓倒了，她不由得后退了几步："他......他放弃了！不是......吗？他没有出来见你，就表示他......放弃了你！"
段天涯的表情越来越凶狠，以致于樱子对晨光的指控都显得那样的苍白而无力！
就在樱子几乎就想这样什么也不管，夺门而逃的时候，段天涯的表情柔软了下来，没有了凶狠与愤怒，却显得更加的坚定不移："就算他放弃了！我也会让他重新对我充满希望！我不会允许他从我的身边就这样逃走！他是爱我的！我坚信他还是爱我的！"
樱子叹了口气，心里那一根本就充满了幻想与希望的线就这样崩然而断了，看着眼前这个几乎就要成为他丈夫的男人，她的心里竟满是无奈了，他毕竟曾经是她那样深刻的爱过的男人啊！如果幸福于她无缘，那么至少他要幸福啊！
于是，她缓缓的坐了下来："就算我肯结束婚礼，可是外面的宾客怎么办？跟随着我从日本来的那些山口组的长辈们怎么办？他们可都不是好惹的！还有你的父亲！你都没有考虑过吗？"
听着樱子的话，段天涯知道他已经说服了樱子，所以他笑了，笑容是那样的坚定而灿烂："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为了晨光，我不会再有丝毫的畏惧了！"他的眼里闪现出一种樱子从未见过的美丽光芒，"因为我知道我心里真正的渴望是什么！我知道晨光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所以，亲爱的妹妹，请祝福我们吧！"
樱子笑了，看着眼前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这一刻竟让她觉得"妹妹"这两个字竟然也会这样的顺耳，这样的温暖！她高高的昂起了头，有着日本贵族特有的骄傲与优雅："段天涯！你放弃了我们的婚姻，侮辱了我山口樱子！所以，你等着，我会让你付出应有的代价！"

段天涯笑了："代价？只要能让我和晨光在一起，什么代价都值得！"
樱子的笑容有着趣味的捉挟，她伸头对上段天涯的脸，这张脸离他是那样的近，可是，她明白，这张脸下面的一颗心从来都不曾属于过她！
想通了这一点，樱子觉得全身心都从未有过这样的轻松，抬头望着这个男人，心里有了幼时对这个男人所有的仰慕与崇敬，却与爱情无关，仿佛回到了幼年时，樱子笑得轻松而惬意："真的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对上段天涯眼里的坚定，樱子笑得象是一个骗到了糖果的小孩："那么，我要让你陪着我完成这个婚礼！"
段天涯的眉翘得老高，怎么回事？樱子不是已经放弃了她的坚持吗？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看着这个一脸惊诧的男人，樱子昂着头，一脸的暧昧："亲爱的哥哥，难道为了你心爱的晨光，这么一点小小的代价你都不屑于付出吗？"
看不出这张美丽的脸下面的想法，段天涯的感觉象是掉进了一个阴森森的陷井，可是，看着樱子清晰的不带一丝情欲的眼睛，直觉告诉他，他可以信赖这个妹妹，他也只有这个妹妹可以信赖了啊！
于是，他伸出了手，将樱子的手紧紧的握在了里面，象是交付着他的信任与感情："如果这是你唯一的要求，那么，我不在乎让你拥有段太太的名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