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他半根薯条还在唇上的抬起头看我。在说完"以上"两个字两秒钟之后我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我想自己这么蠢为什么不死掉算了。
"啊?"他愣了一下,随即说,"为什么?"
我觉得这么说就已经很蠢了,他会这么问也只是想让现状看起来不那么尴尬而已,如果再多做解释只会显得自己更笨,于是便抓了一根薯条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 呜。嗯。啊。那。什么。哎呀。嗯。"装出一幅看到美女的样子将头偏到一边。
真是逊弊了。
从快餐店出来,一路上我都想着怎么才能挽回刚才的错误,没注意到邢梦希突然在路过电信局的时候停了下来:"我说,你要不要开部手机?以后联系也方便点。"
手机?我要手机干什么?我从来都没有过手机,甚至都没有把我和手机联系在一起想过,似乎也没有人会需要时刻能够联系到我。
我可以有自己的手机吗?
有人会打给我吗?你会打给我吗?
"好啊。不错啊。手机啊。我很早就。现在。。。好啊,走啊,走吧。"我有些激动,我不知道是要现在就去买一个,还是怎样;我想现在就去买一个,但是又怕他只是说说而已,我误解了。脑子里的话语吞了又吐,又吞下,手都有点轻轻的抖动的比划着,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见我这个样子,他咧开嘴头偏向另一边,无声笑了出来,我看见他侧脸上的酒窝特别的深。
"你好,需要帮忙吗?"我们两个人站在柜台跟前不久,一个服务员就走了过来。
"啊,我们想开个号。"
"好的,联通还是移动呢?"
邢梦希偏过头,面对着我回答说:"移动吧。"
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也跟着啊了一声。
"好的,那两位是要有座机费的还是没有座机费的呢?"
"。。。。。"
办手机的过程整个不用一个小时:到商店里买个手机,然后到柜台买个号码,将小小的卡片掰下来塞到机体里面,开机,就通了。看着亮起来的蓝屏,我突然发现办手机原来这么简单,以前一直因为不知道而以为很麻烦。竟然这么简单。
"对了,最近我们店里做活动,免费送你一个来电闪。"服务员又掏出一个小小的坠子,推到我的面前。
邢梦希刚要开口说什么,营业员又拿出一个:"也送你一个。"
"不错啊,买一送二。"他笑笑说。
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让在他周围的任何事情都异常的顺利。或者说他生下来就跟我有本质性的区别?
出了电子商业区,邢梦希有带我坐车到城里一家专卖店里面去买裤子,没过多久就五点半了。刚吃完不久,想着没什么事情可做,时间不早不完,离家也似乎没有那么远,两个人决定慢慢走回家。
可是车里的几分钟和徒步之间实在有很大的落差,我们走了半个小时似乎才刚刚路程过半。而这个时候正值下班的高峰期,想拦车也来不及了。出于公共汽车站的中间,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衰的乱七八糟搭着话,邢梦希突然提起,其实刚才也就只吃了薯条和鸡块而已,根本就还很饿。我想我们两个就是从这句话开始感到胃痛的。好容易走到了最近的一个车站,看了看站牌,发现离我家只有一站路而已。
环顾了一下挤满了等车人的四周,邢梦希看着我一会儿,说:"算了吧,万里长征也就只剩这么一站路了,走吧走吧。少爷我今天总是要腿抽筋的。"
看着邢梦希因为烦躁而有些面部扭曲的样子,我只觉得好玩,也不觉得腿有很痛。这样的时候,邢梦希的话很多,我知道得不知道的,听着看着,渐渐有种奇怪的感觉。我会觉得我们两个又铁了一点,我又多知道了一点,心理面很复杂的东西又舒缓了一点。总之是一种快乐的感觉。
反而有些希望可以一直这样。
快到家的时候,邢梦希说实在等不了了,于是就再附近的快餐店买了三个外带全家桶和五个汉堡包打包带回家解决肚子问题。
三步并做两步的爬了上楼梯,我第一次连楼下的老伯是不是在门房里都没注意到,锁好门邢梦希在桌上已经大口吃起来了,我也赶紧坐了过去,捞出汉堡就啃。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习惯有人跟我一起吃东西还是饿得久了已经觉得没那么饿了,我吃得很谨慎,没有吃一两口就很神经质的用手背抹下巴,觉得总会有什么粘在上面。
或者说是想找个借口抬头观察旁边的人而已。
跟我不同,邢梦希一直都在埋头猛吃。而且他吃的方式很有趣,每次总会拼命的狠咬几口,一边的腮帮子鼓得很大,然后闭着嘴嚼,一开始会因为食物很多移动牙齿的时候整个脸都被迫拉长了,嚼着嚼着食物慢慢变少,从一边转到另外一边,最后吞下去整张脸又恢复了正常,腮帮子平平似乎还有些向下凹。
我莫名其妙的被这种不停重复的动作吸引,觉得他的脸就好像橡胶一样的神奇,心里面渐渐痒痒的,有些坐不住,没由来的想笑。这个时候他不经意抬眼看我,见我正盯着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的抿嘴挤出了一边的酒窝。原本放在他身上的视线一滑,我也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汉堡里。
我虽然本来就没有觉得特别饿,还是吃了两个汉堡和半桶鸡肉,觉得撑得不行,两腿一伸双手一摊,宣布再吃不下去了,见状,他忍着把我还没吃完的半桶鸡干掉,在还剩一筒鸡的时候也无奈的宣布说自己也吃不下去了。
"撑死了,撑死了。躺会儿,哎,躺会儿。。。。。"洗了洗手和脸,邢梦希出了厕所就摊在我床上了,头靠上枕头的一瞬间立刻闭上了眼睛,接着就好像真地睡着了一样什么动静都没有了,只听见他平稳有规律的呼吸声。
我慢慢的靠近,坐在他的边上,盯着他的睡脸,仔细的好像想将他由肌肉分成一块块的观察,似乎我不仅仅想知道他外表有什么特点,我还想知道,他的每一个动作,是怎样牵动哪些肌肉来完成的。
他有两个酒窝,一个深一个浅,笑起来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滑向一边,一边的嘴角似乎都还看得见浅浅的括痕;嘴唇有点薄,笑起来的时候向两边展开,上嘴唇会稍稍向里收拉成一条红色的线,下嘴唇中间现在仍然留着淡淡的齿痕;修过的眉毛,就算在闭着眼睛的时候也保持着原来的形状;眼睛。。。。。
他睁开眼睛眨也不眨对着我的,我可以清楚地看见每一根眼睫毛是以怎样的顺序排列在眼睑上,双眼皮上有几根细纹。
我知道他在看我,只是一时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想继续这么下去。我觉得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执著的和他对视,以前不敢看的地方真的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完美,带着让我心跳加速的奇异色彩。
我感到手上出汗了,不知道是刚才根本就没有擦干还是因为自己热了起来,好像有鱼从心底游了上来,轻轻的扇起浑浊的情绪,挑动奇怪未知的神经,胸腔觉得空虚,或者说是因为心脏已经跳到了耳朵里。
"叮咚。。。"这个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一下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明知不可能还是心虚的条件反射回头察看,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老伯隔着门在外面喊着:"收物业了。"
我站原地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前所未有的感到尴尬。我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我似乎知道自己要什么,又好像不怎么清醒。
最后这天还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处理门口老头的时候邢梦希接到一通电话,告诉我说他还有点事情,会再打给我就走了。我没有听清楚他究竟跟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但是我清楚地听见他接起电话的时候叫了一声,周信。
接下来的两天,他给我发了几封短信,一两个搞笑的,还有一个说家里有点事情需要回家一个星期,可能不能这么频繁的联络了。
我在想他回家去干什么呢?最重要的是,跟那天碰到的那个人有关系吗,我想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是邻居,从小就认识吗?关系很好吗?有多好呢?
尽管知道接到他电话的可能性小之又小,但是那小到可怜的可能性,还是让我神经质的将手机随身携带,就算洗澡的时候,我也会将它带到浴室。后来事实证明,这并不是个坏主意。
一个星期之后的某天,我冲完头发,正往身上抹肥皂的时候,手机响了。
我水也没来得及关上就拉开浴帘跑了出来,抓起洗漱台上的手机,抹了把沾满水脸开口说:"喂?"
"喂?瑞阳?我邢梦希啊。"
"我知道。"我觉得这么说好像显得自己这么长时间都在等他的电话一样,顿了顿,舔了舔从头发流上嘴唇的水滴,尝起来似乎真得跟洗发露闻起来一样甜,"回来了?"
"是啊,你干吗呢?"
"没有。没干什么。"
"噢。我。。。。"
"。。。。"
我们讲了大概有半个小时才挂电话。
昨天才看天气预报说今天平均气温只有十一度,我浑身是水在浴室里站了一刻钟之后就觉得有些受不了了,可是又不想打断他,觉得自己已经光着身子占了一刻钟了,现在才提出自己冷得受不了等于让人知道自己前十五分钟里的愚蠢行为。
而且我还想跟他多讲一会儿,尽管因为冷的关系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只能够抓了条浴巾把身上的泡沫擦了擦,怎么也擦不了头发。等到我放下电话,重新回到莲蓬头下的时候发现水也已经冰冷了,似乎我的体温都比水温要高。随便冲了冲,没有打滑的感觉之后就迅速走了出来,浴巾上面还有残留的泡沫,备用浴巾也还混在没来得及的衣服里面。想着反正衣服本身就是棉质的,没有擦干就给套上了。不过,因为吸水的关系,穿的过程当中袖子全部都拧在身上,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它们拉扯到位。
将乱七八糟的衣服整包扔进了洗衣机里面,倒了不少洗衣粉按下开关,接着把早上开封的牛奶从冰箱里拿了出来,一口气全部喝光。
不知道是我喝得太快,还是冷水澡的关系,感觉从心底凉了起来。
或者说,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单纯的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没用。
这么一点点地小事情都处理不好,生活一团乱,完全分不清轻重缓急,接了通电话就什么都错位了。正常人是不会这个样子的,邢梦希不会这个样子的。这样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转变呢?什么时候才能稳重一点呢?从什么事情开始呢?如果是邢梦希一样的人,他会怎么做呢?
扔掉空了的牛奶盒,我想了想,觉得虽然晚餐没有吃,但是已经喝了牛奶应该没有问题,不甘心的把上次还没喝完的大半瓶红酒拿了过来,一杯杯强迫性的开始喝。渐渐的,我开始有些头晕,好像戴上了前后摇晃的老花眼镜,眼前的景象忽大忽小,连地面也开始渐渐往下陷落。我想我是喝多了,可是又觉得自己明明就还没有喝多少,我不知道这样是不是真的就算是醉了,因为自己明明就还清醒着,而且反正自己正在家里,就算喝醉了也没有关系。。。。
第二天早晨,我在地板上面醒来,抵在地板上的关节处痛得要命,贴着地板的半边脸冷到几乎麻木了,嘴唇干得要裂开,从喉咙一直到脑壳都酸痛酸痛的。打开冰箱发现昨天已经把最后一点牛奶喝完了,没有其他任何可直接饮用的液体,我冲到浴室打开冷水站到莲蓬头下,也懒得在意是否卫生张开嘴就喝。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慢慢进步了,反而觉得自己更疯狂了。
真正开始洗热水澡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我好像发烧了。
烧了点热水,泡了壶茶,吃了两粒阿莫西林,加一颗感冒药,我重新躺回床上。
异常的烦躁。
我不停的扯着身上的被子,揉着脚下的床单,把脸埋在被子里面闷声吼叫。我觉得自己真得很没用,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似乎不论如何都很难赶上其他人,什么不好的事情都会发生在我的身上,也许我一辈子就只能这个样子了,不用期待改变了。
我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为什么怎样都出错?如果是别人,如果是邢梦希他会怎么做呢?
"叮咚~~~~"这个时候门铃响了,我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门边又回到浴室,对着镜子扒了扒自己仍然湿着的头发才重新打开了大门。
"哟。起了啊,吃了没?我在楼下带了早点上来。"门口站着的果然是邢梦希,明明早就料到了,我还是在看到他和走前一模一样的笑脸时兴奋起来了,莫名其妙地感到轻松,惊喜,止不住地低头笑了出来。
邢梦希从厨房拿了两个碗把豆浆从塑料杯子里换出来,然后将油条全部扯成一块一块的泡在里面,我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不过因为邢梦希强烈推荐,还是跟他一起坐在桌旁有一口没一口的边喝边吃。
我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听着他笑着说昨天晚上寝室里面闹鼠灾了,结果把他们寝室里的东北大汉吓得从上铺一下摔到了下铺;我觉得他的心情似乎不错,这个时候我也注意到,从他身后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晴朗的天空:今天天气好像不错。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我的心情好像也不错。
只是仍然在发烧。
我渐渐觉得身体很软,想找个什么东西靠着,又觉得这么没有形象似乎不太好,心里好像有火在烧,慢慢无法集中精力,努力的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只能单纯在看到他仰起嘴角的时候跟着一起笑。
我想我需要睡一下,却又不想开口叫他离开,似乎在等待他主动开口说有事情要走,但是却又矛盾的故意在冷场的时候不停接话。
"!"我正在开小差的时候邢梦希突然把手伸了过来,盖在我的额头上吓得我整个人向后一仰。
"哇。你还真地在发烧啊。"
"啊,我。"感觉他异常冰冷的手,我终于还是把到嘴边的‘我没有'吞了下去:"没事。我一早就吃药了,马上就好了,我经常这样。"
尽管这样,我再三声明自己没问题,邢梦希还是坚持说要我睡下,反正本来就还有事情自己就先走了。我也不好太强留显得自己很奇怪,最后也只能做出一幅你不觉得是我在赶你就好的样子说那好吧。
就要关上大门的时候,邢梦希突然又回过头来对我说:"你把钥匙留给我吧?晚上我再过来给你带点吃的?"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会儿,接着就‘太好了'的笑了出来,嘴上还是很虚伪的说:"不用了。没关系。"最后墨迹了一小会儿还是把钥匙给他了。
备感轻松的重新裹进被子里,我仍然不停的撕扯被单,不过这次是因为兴奋,接着药效渐渐上来,没有多久我还是进入了睡眠。
上小学的时候,我一直都坐在第二组第三排(越矮的人坐得越靠前),刘婷是我们班上最好看的女生,她坐在第一组第二排,每天我只要抬起头就能看见她小小的背影,两个羊角辫扎得很紧,连白白的头皮都看得一清二楚。我想我是很喜欢她的,没有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在笔记本上写她的名字。她似乎不喜欢笑,因为有虎牙的关系,还时常听她说想去矫正。我一直很想跟她说话,我几乎已经想好第一句要跟她说什么,我要告诉她其实她的牙齿很可爱。
终于有一天,她居然主动走过来跟我说话了,问我可不可以借她一块橡皮擦,我很高兴,就送了她一块。我们熟了起来,我每一天都很愉快,可是这并没有持续很久。我不记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似乎是在突然之间,大家都讨厌起我来。放学后我被留在学校,被同学团团围住,身边的人都变得好高大,天也似乎黑了起来。他们骂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人走了过来把我挤到墙角,用力的扭住我的胳膊把我按到地上,身边的人都在大声叫嚣说:蛙跳,蛙跳,蛙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