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是何必,有钱不赚?"老黄也是不悦,看著面前的许瑞,大有对方"翅膀硬了"的感叹,"你不赚,我还想赚呢。"
"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客人,我说了,只要是欧阳卫的,我就不接!"许瑞毫不退让。他不明白,欧阳卫难道不会因他的两次逃跑而生气,为什麽还是苦苦纠缠?!那份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执著,到底要持续到何时?!他理不清心中为何如此焦虑,他只知道,他不能再见那个男人,绝对不能!
"你......你以为你是什麽清清白白的大少爷啊?不得了了,现在开始挑客人了。"老黄语带中伤地指责。
许瑞有些痛,却没有太生气。对这个见钱眼开、毫无人性的男人连生气都是一种浪费,更不必要去讲明个中缘由,"总之,我不会接的!我手头还有很多别的生意,相信你也不会为了一宗生意,而丢掉我这个所谓的‘高档货'吧。"许瑞说完站了起来,应该吓到了老黄,却也伤了自己。
"你......你现在真不得了了。当初你那份鬼样子,是谁收留你的......"
老黄的抱怨,许瑞不想再多听一句,转身便径自开门离开。
焦躁尤在心中,他甚至有些生气,气明明知道他在逃避却不让他逃避的欧阳卫!他不想见到对方,或许是害怕见到那个男人,因而对这样的死缠烂打才会如此气恼。
"妈的!"很难得地口吐脏话,许瑞的样子吓到了走在他前面的逍逍。对方回头打量了他一阵,皱起了眉头。
没有兴趣去解释,更找不到多余的心力去应付,许瑞只是朝对方点了个头,便与其擦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逍逍的眉头锁得更深。
12
清晨,许瑞拖著疲乏的身体回到住处,当看到自己楼下倚著跑著的身影时。他感到很愤怒,如果有多余的气力,他想,他会动手打人。无所谓打的是透露他地址的老黄,还是眼前的欧阳卫!
长期以来他一直努力让自己保持一种麻木的状态,这样在痛苦中渡日才能苟且存活。可是欧阳卫,这个还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却打破了这种麻木的平衡,这叫他怎能不遑然,怎能不排拒?!
看见他,欧阳卫的脸上也没有笑容,毕竟还是为他不声不响地逃开,感到些恼火。大步走到许瑞面前,皱眉打量著对方。
看他的架势,许瑞以为他会破口大骂,可是耳里听到的却单是一声:"你怎麽瘦了?"
真是够了!就是这种怪异,许瑞才会在这要样的人面前迷失。迷失到常常会不知不觉著被对方引领,引领向他深深恐惧著的局面。低头,不给予对方回答。许瑞显表现得更绝然一点,到最後却只是冷著脸,咬牙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而已。
"呼......你为什麽要把自己逼得这麽累呢?"欧阳卫显然很不满许瑞的表现,他觉得堵在胸口的怨气,只是这怨气来得太过奇怪,为什麽还会叫他觉得有些疼呢?答案一定在这个青年身上,无疑,自己已经陷得很深了。
差点咬破嘴唇的许瑞,在对方毫不退让地注视下,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了,"累......让我累的是你的紧迫盯人。"
"所以你那天才一声不响地逃开?!所以这几天,我怎麽预约都没办法见到你?!所以我该死的才不得不花钱才老黄那里买你的地址?!所以我花了一晚上的时间守在这里等你?!如果,我想保护你照顾你的心情会对你造成负担,那麽你为什麽不当面拒绝我,为什麽要逃跑,为什麽让我为你悬著心就是放不开呢?"欧阳卫很少如此激动,他相信在未来的好些年里,只有许瑞才能拥有这份特权。嘴上说要许瑞拒绝,欧阳卫心里却不认为自己能轻易放手。他只是期待,期待许瑞对他是有些动心的,期待著许瑞最终的接受。
是啊......拒绝不是比逃跑更加干脆吗?为什麽自己却没有那麽做呢?是不敢面对欧阳卫,还是没办法在对方面前启齿说出"不要"两个字......为什麽会有这样的心情,舍不得吗?在黑暗中摸索了这麽多年,偶尔对方很可能兴致始然的小小光亮,就让他舍不得了吗?许瑞你真是脆弱......因为脆弱,所以才更要斩断欧阳卫想为他铺就的另一条"道路",不是吗?
许瑞抬头看身欧阳卫,对方的眼好像能穿透他的皮表,碰触到灵魂一般,不得已他的视线再度逃开,不过该说的话,他还是会说,"我以为你明白的,那天我不打招啦就走......就是......就是拒绝的意思。"就这样让一切了断,许瑞在心中告诫自己。他以为说出来心里会轻松些,也许是有那麽点,偏偏还参杂著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叫他即在意又想要忽视。
被明确地拒绝,欧阳卫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调头就走。他的步子却没有动,整个人好像钉在了地上,理由只有一个。他看著神色痛苦的许瑞,根本无法做到被拒绝就放弃的那份洒脱,这是从来未曾有过的事情。他不知道许瑞要在自己身上创造多少种这样的特例,也许就此放手比较好吧......可惜呀,很多事情不是想放开就能放得开的。
就像他这份好像上天玩笑般,突来的感情。
"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他自语般地说著,接下来的行为,叫许瑞,甚至叫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用力扯过许瑞,将其紧紧拥在怀中,在清醒,在这随时都可能有人经过的楼下。好像蛮不讲理的孩子不肯放开属於别人的玩具......明明知道也许无望得到,却就是那麽舍不得,就那这般想将其纳入怀中,再也不让任何人看到碰到。
原来自己也能有那麽强烈的爱意,他不想逃避爱情,他只希望自己的爱能得到回应。为此,他会付出更多的努力,再多都不会有怨言。
只要......只要许瑞能给他机会,他有自信,一定可以好好去爱、去珍惜。
"你这个人不是有魔鬼,就是疯子。放开我,放开我!"许瑞想挣脱对方的怀抱,他害怕、焦躁、不安、慌乱;他搞不清楚在大力颤抖著的是身体还是心;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什麽在这样时候又落泪了,他应该不爱哭、不能哭的呀。他是不是又动摇了,怎麽办,这次根本无处可逃,他被对方紧紧圈在了怀中。他就知道,他和欧阳卫是不能再见面的了。
"你的眼泪比你自己来得坦诚多了。"欧阳卫看著许瑞矛盾的表现,眼神透露出少许的溺爱,"不要逃了好不好。你可以依靠这里,"说著他不顾许瑞的推搡,收紧了双臂,"可以生气也可以哭泣,这样不是很好吗?你的眼渐渐没有那麽悲伤,我可以想像你开怀大笑的样子,一定很讨人喜欢。许瑞?这样不好吗?"
"不好......不好。为什麽要哭,为什麽要笑?等到有一天不能哭不能笑,那不是更叫人难过吗?"许瑞发泄一般把眼泪擦拭在对方的衣襟上。他好累......累的不想挣扎不想反抗,什麽都不想想了。
"......原来......"欧阳卫乍听起来毫无条理的话中,明白了许瑞的心声。脆弱的许瑞,一下受过伤的许瑞,只是害怕。他害怕一旦接受一段感情,就意味著在不久的将来会再受到更大的伤害。想被爱却拒绝爱的许瑞,无法向别人敞开心扉的许瑞......只是害怕被抛弃罢了。为他的不安心疼,欧阳卫知道自己没必要考虑,没必要犹豫。承诺,他绝不吝惜给与怀中的青年,"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会一直保护你。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会让你後悔。"
许瑞用模糊的视线捕捉对他承诺著的男人的样子,和初见时一样严谨的脸,不同的是,眼里的情绪不再让许瑞无法揣测。那是一种真诚,让许瑞纠心,甚至突然为这些年的遭遇感到委曲的真诚。"为什麽......我明明不配吧......我是个肮脏的男妓,我就是这样的存在......"
许瑞的话没有说完,因为欧阳卫做出了更加疯狂的举动。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还是在随时有人经过的楼下,欧阳卫吻住了他。狂热的吻,让原本就觉得思考很累的许瑞,更加地无力去想任何事情,只是随波逐流般任自己融化罢了。
"你被这种阴晦的想法折磨了多久?你听著,你一点也不肮脏,你配得上任何人竭尽所能地去爱你,就好像我这样。"语毕,欧阳卫笑了,那笑叫许瑞觉得夺目。
他很感动,所以眼泪到现在都停不下来。他应该会害怕对这种感动产生依恋的。可是,他已经不想深思下去了,不是吗?所以他才更明白,心里一次次否定自我的同时,他也许就在渴望著有人能反驳这些否定。那个人出现了,就是欧阳卫,就是这个奇怪的男人,完完全全地肯定了他的存在并不是次等的。
加上之次,不过三面之缘的男人,为何如此了解自己......这个问题,许瑞似乎也想不动了。他的思绪在停滞,连带的那些"不应该",那些担忧与遑然全却停滞了。
就是这麽一瞬间,许瑞用力扯住了欧阳卫的衣领。一阵风吹过,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风中飘散:"请你......不要放手......"
13
许瑞的房间谈不上齐整,他的心一直好似一谭死水,麻木而没有生气,又怎会在意自己周遭的一切。
不过,他终於发现他所居住的"窝"真的是很糟糕,就在一进门便看不下去的欧阳卫著手为他整理的现在。
他就地坐下,盘著腿看著在他面前忙碌著的欧阳卫,心里还欠缺些真实感。
无疑,他思考的能力已经在慢慢复元,但又有什麽意义。就在这能力失职的当口,他的声音,他不受大脑支配的躯壳,本著不知出处的冲动,为自己断了退路。想了很久,他发现,代替大脑掌控一切的,也许是他的心。一颗他以为已经"死了",却终究还在跳动的心。它寂寞了太久,惶恐了太久,无助了太久,伤痛了太久,被否决了太久......终於还是暗暗渴望一份慰藉,一种爱......
欧阳卫仍在忙碌,许瑞觉得累了。近来,他总是觉得累,但此刻的累不一样......视野有些混浊,努力去跟踪那抹为了他而奔走的身影......真的好累,累得好像安心睡上一觉。带著这样的信念,许瑞沈沈睡去。
错过了停下手边工作,看著他的欧阳卫脸上温柔的笑意。
许瑞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安置在床上了,稍稍调整一下睡姿,突然映入眼帘的欧阳卫的笑脸把他吓了一跳。
有一瞬间他忘了过去,忘了他独自渡过的黑暗冰冷的日子。他觉得自己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热情而有些自负......只不过陪在他身边的不是那个被他深深伤害的怀慰,而是如今竭力想抚平他的伤痛的欧阳卫罢了。
被那样毫不掩饰情意地含笑注视著,许瑞竟油然了一赧然,别开眼,没有说话。
"还累吗?"
不是睡饱了吗?而是还累吗?许瑞不认为是自己敏感,他知道欧阳卫的问题里包含了更精神层面的问题。还累吗?伤了怎麽久,痛了怎麽久,倦怠的身体怎麽可以在短时间内恢复。那麽还累吗......如果心里某处不算难过的空置算是一份小小解脱的话,他想,他是可以这麽回答的,"好些了。"
欧阳卫笑了,希望自己一出场就让许瑞完全解脱,是不负责任的。他一定要更努力才行,总有那麽一天的,许瑞可以完全摆脱那些压抑的心情,为此,他愿意一边努力一边等待。"这是好的开始,不是吗?"
"开始......"许瑞听到这两个字,联想到的却是"结束"两个字,立时间,心又有些沈重了。他担忧地望著欧阳卫,不能确定对方是不是了解自己的恐慌,却无法坦然说出自己的心事。
"你又在不安了。"看他眉头深锁的样子,感到他在自己怀中轻轻打著颤,欧阳卫立即明白发生了什麽,"是不是还不相信我。看来,我得让你知道我爱你爱得有多疯狂才行。"
坏笑,欧阳卫将自己的重量轻轻覆在许瑞的身上。
"呜......"对**的感念很阴暗的许瑞,实在不敢相信,肉体关系也能表露爱的程度。於是他有些抗拒,竟管体内隐隐因这样高明的吻燃起一把火。
"记得上一次,你曾为了让我讨厌你而要我抱你,我没有答应。现在换我请你让我拥抱,因为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我很喜欢你。"欧阳卫不适合做出一副深情的样子,但他的眼,却无时无刻不在向许瑞陈述这样一个事实。
许瑞知道这份感情是真的,之所以拒绝,是害怕这样的"很喜欢"来得突然,去的也快。正因为一直抱著这种想法,所以欧阳卫的那句"我不会让你受伤,我会一直保护你"才会具有那麽大的魔力,轻易瓦解了许瑞内心最後的防线。
他想要被爱,想要重新去爱人,想要找回那种相恋相依的感觉。也许,欧阳卫可以的,可以让他试著去相信,试著去投入,最後一次。
就在许瑞思想尚未集中的时候,欧阳卫的手,已经钻进他的衣服,轻轻碰触著他的肌肤。
一开始那手是带著凉意的,不知不觉间,却又开始著了火般地发烫,渐渐和许瑞体内也在抬头的烈焰形成了共鸣。
许瑞不得不投降,他也是想要的。
"嗯......"肌肤被搓揉著,引得许瑞一阵战粟,衣服是他自己脱的。至於欧阳卫赤裸的身体出自谁手,他已经不记得了。
两个人的体温混在一起,就会燃烧,这是许瑞刚刚得到的结论。而他的思绪早就把烧得七零八落了。
唇舌的交战花费了他太多的心力,以至於直到对方下腹的昂扬长驱直入,他才有所察觉。
"呜!"他含糊的小小尖叫被欧阳卫吃进了嘴里,吞进了肚中,只有他的手很能略带抗意地在对方背上狠狠抓上一把。
只不过得到的回敬是对方奋力顶撞罢了。
"啊!"一吻方休,许瑞的叫声便回荡在整个房间。
如果他们两个第一次的结合,欧阳卫表现得完美无缺,那麽这一次,他似乎是有些焦急了。急著想用整个身体的热情,来向许瑞展现自己那份激爱。
一开始许瑞有些吃痛,渐渐地他却惊觉,自己的欲望比起第一次,来得更加强烈。
在对方的律动中,他渐渐迷失了自己。不是任由自己的感官逐渐麻木,许瑞竟开始期待激情暴发的那一刻。
他想知道,与金钱、暴力完全无关的高潮是怎样一种感觉。
两具男人的躯体紧紧缠绕在一起,根本无不清彼此,炽狂地进攻,感性地接纳。
许瑞的呻吟渐渐加杂了快感,混沌的呼吸也越发急促。
"啊......啊......"许瑞知道那一刻要来了,伴随著欧阳卫倾洒在体内的那股热潮,他的头脑一片空白。还是一次短暂的小小死亡,这一回却带著无限满足,於是他湿润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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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吗?你很像我见过的一只蝴蝶。"
就在激情平息的那一刻,就在许瑞的头脑尚未在淡淡的倦怠中全然清醒的时候,他听到欧阳卫这麽说道。
"蝴蝶?你真的很奇怪。"许瑞哭笑不得,要适应欧阳卫言行间的无厘头,看来他需要一段很长的磨和期。
"我怎麽可能奇怪。"当事人却毫无自觉,硬是让背对著他侧躺的许瑞翻了个身,好清楚看到对方的脸,"真的很像。我是很认真地这麽认为。"
"是吗?"许瑞被他的认真所惑,开始有些好奇,"是只什麽样的蝴蝶。"
"很美的蝴蝶。"欧阳卫面露回忆的神色,"受了伤的蝴蝶......就在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它就在巷子的角落,巷子里堆放著被人遗弃的杂物,很脏乱。所以当我看到在墙角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奋力扑翅的蝴蝶时,我被它吸引住了。"说到这里,欧阳卫的视线再度回到许瑞的脸上,展露出一抹笑容。
"我像它吗?"许瑞这话更像是自问。在肮脏的未见光明的角落里,带著痛苦延续著无谓的生命......是他吗?是他吧......想到这样的形容真的有些贴切,许瑞的心竟是一阵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