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在南方夷蛮之地建了个‘凤凰城',贪欢享乐了千年。"覃愔揉揉额头,语气颇为无奈。"这些个家夥,尽不可靠!"
同感!苍旻叹息。
苍龙还算好,只沈睡了千年,而其他三者......似乎都忘了自身的职责,莫怪魔族会重新入世,为害人间。
"如要封魔,必须让四神同心协力,重新设置封印,否则,天下将大乱。"覃愔站起身,负手而立,抬头观天。"若在上古,要四神同心,天经地义,可千年後的现在,恐怕难如登天。"
苍旻感到肩上的压力沈重。如果连四神都无法镇魔,那麽,魔物入世,将一发不可收拾。天下苍生,被魔物同化,生灵涂炭,惨绝人寰。
既然他被皇兄请入尘世,应许降魔,便无退路了。曾经他被封为雨师,便是为了造福人间。
"我在去神潭之前,与天下其他三师一起商议,各去一方,拜访四神。如今我请你入世,不知其他三人如何了。"如果真如覃愔所言,那麽其他三人怕是凶多吉少。
"其他三师?"覃愔侧首一思,微笑。"焱师,雷师,风师,加上你一个雨师?身怀异术,一出生便被上天定了命运,果然,上天不放心吾四神,又派了你们下世。"
苍旻一愣,不解覃愔话中意。
"还不明白吗?你能唤醒我,并非偶然,只因你与我能共鸣,我才从沈睡中醒来。你被世人封为雨师,不是没有依据,祭师祭天时得到神启,天地四方将降下神人,便是你们四人。呵,上天定是知道了四神玩乎失职,才会派尔等下界吧。"
"......怎会如此?"苍旻从未想过这些。他以为自己被封为雨师,不过是因为他有控水的异术。
"我早该想到!"淡蓝的发丝轻轻浮动,显示主人波动不定的心湖。"你们应是上天的风神、雷神、火神、水神,风雷水火四司神乃四神在天上的补位,四神下世不曾上天,为求天地平衡,天帝又另封四司神守天庭四方。如今,魔族欲重返人间,天帝不得不派四个司神的化身降世,唤醒吾等四神。果然是天帝啊!"
能洞悉天机,东方苍龙不愧为四神之首,可这天机,包含了无限的悲哀,明知这些皆是上天安排的,不得不遵从它。为了天下苍生,为了世间和平,四神只能牺牲自身。
苍旻死寂的心渐渐波动,为那淡蓝之人感到心痛。
转过头,望进苍旻哀伤的黑眸内,覃愔飘乎一笑。"你......在可怜我吗?"
东方苍龙需要人们的可怜吗?
那超然於世的音容,又是怎样的清傲啊,纵使知道自己可悲的命运,从不自悯。前途再残酷,也绝不会轻易认输。他是神,是苍之族,苍之族是高傲的一族,便是天帝降於身前,也从不下跪。
苍旻闪了闪眼,迎上覃愔那清亮的蓝眸,坚定了心神。
东方苍龙何时需要人们的可怜了!
覃愔笑了,伸手摸上苍旻坚定的黑眸,傲然地笑了。
*****!!!!!****!!!! ****
在郑之国的东宫里住了半个月,不见魔物现身,身为食客的苍旻和覃愔不急,主人郑丹也不急,可宫中的一些杂人急了。
这两个外表俊美非凡的男子,简直是在东宫骗吃骗喝!人杂多嘴,没几天,宫中的主儿都知道了太子宫里有两名独特的男子。说是来降魔,却毫无动作,谣言四起,那两人分明是太子的男宠,为怕招来风言风语,便说是来降魔的高人。可皇宫是什麽地方?怎麽可能让魔物入侵?
太子郑丹啄了口清茶,长叹一声。
"殿下,该你下了。"苍旻淡淡地说。
此时,三人正在院亭里,郑丹与苍旻对弈,覃愔坐在一旁观棋,甚是悠闲。
郑丹摇摇手中的玉骨扇,剑眉都拢在一起了,抬眼瞧了瞧面无表情的苍旻,他道:"旻啊,你让一子不行吗?我再被你逼下去,真要输得一败涂地了!"
苍旻执黑棋,不语。这麽多年了,郑丹耍赖的性子仍未改,对付这种人,就是什麽都不说,冷眼以对,否则他会得寸进尺。
见好友无动於衷,郑丹转向覃愔。"覃愔公子,你看看旻这死脑筋的,从来不懂得开窍,当初就是因为他太耿直,才会让了皇位离宫出走,今次他皇兄请他入世,对付魔物,肯定也没安好心......"
"殿下!"重重地喝一声,苍旻阻了郑丹的话。
知道自己踩到别人的痛处,郑丹摸了摸鼻子,转个话题。"覃愔公子,你要不要考虑换个人?你觉得我如何?可配得上你?"
苍旻手指一捏,将白子捏成粉末,郑丹吓得张了张嘴,不敢多言了,而覃愔含笑,摇摇头。
郑丹放下棋子,不顾形象地嚷道:"我认输!我认输!"
覃愔在苍旻发作之前,搂住了他,苍旻一震,拧了眉。覃愔贴在他耳边,蓝眼望向郑丹,一字一字清晰地说:"除了苍旻,无人能配得上我苍之族。"
傲视天下的气势,不容他人亵渎,郑丹干笑。苍之族果然有傲的本钱!
苍旻一语不发,任覃愔搂著。
郑丹感到自己像是多余的,考虑著要不要起身离开。眼前这两人,常常无视旁人做些亲密的动作,超出世俗的范围了,然而他们之间的互动,又是那麽的和谐自然。
苍旻垂下眼。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苍旻是推动覃愔命运,将他引向死亡的罪魁祸首!他是凡胎,可却是天上水神在人间的化身,凡胎死了,真身不灭,顶多少一部分力量,可覃愔若毁了元神,就要灰飞烟灭了!
感应到他心中的悲痛,覃愔将手按在他心胸,道:"这里不是空了吗?为何还会作痛?"
苍旻将自己的手覆於其上。原本心口有道伤口,可相较於天下苍生的命运,四神的职责,这道伤口微不足道,不知何时,它合闭了,只留下一条细缝。然,面对覃愔,停止很久的心又开始跳动了,为他悲来为他忧。
覃愔低低地柔语。"我很高兴你能为我释怀过往的伤害,但我不希望自己成为你心上的另一道伤口。"
苍旻转头,对上覃愔淡蓝如水的眼,深深地陷於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含情脉脉",郑丹真的觉得自己成了壁花,眼前是一幅绝无仅有的美图,两人的情感交流和谐得叫人妒忌。什麽时候,自己也能寻找一个心灵相通的人呢?
宫人来报,二皇子拜见。郑丹皱了皱眉,正想说要在偏殿接见时,二皇子的笑声已由远而近:"皇兄好兴致啊,春暖花开,有美人相伴,快乐赛神仙啊──"
远远的一锦衣人优雅地踱来,郑丹头痛地瞪他。
覃愔与苍旻对视一眼,在二皇子接近之前,二人风一般地消失了,只留桌上两杯犹冒烟的清茶。
郑丹咬咬牙。这两人,真无同情心,竟然就这样把他丢下,单独面对这阴险狡猾的二皇子。
"咦?刚刚还看到有两人相拥在亭内,怎麽一眨眼就不见了?"二皇子东张西望。"皇兄,你藏人功夫真厉害!是怎样的天姿,竟然连臣弟都不许瞧上一眼?"
"二弟......"郑丹请坐看茶,深深地望了眼自己这俊美不下於自己,聪明也不下於自己的弟弟。虽然现在他是太子,可父皇有五位皇子,五位皇子皆优秀,皇位最终落於谁身上还不一定。何况,近来,羽翼渐丰的弟弟们,开始有所动作了。
特别是这个二弟,目前是唯一个一个可与他较量的劲敌。他来太子宫有何目的?难道只为了来看一看传言中的美人?
覃愔和苍旻虽然瞬间移动消失於亭子,但他们并没有回房,而是隐藏於暗处,静观。
亭中两人表面上谈笑风生,其实都在虚与委蛇,皇位之争,不容亲情。这种情景很熟悉,苍旻经历过,因为他也曾是一名皇子。
"那个二皇子......身上有股怨气。"覃愔道。
"嗯。"苍旻应道。他也感觉到了,很重的怨气,与他隔得甚远,都能感应到。
"或许,很快就可以查到魔物将之消灭了。"覃愔喃喃。
宫变来得很快!
前一天风平浪静,过一天便风云莫测。以宠幸妖祸之名,讨伐太子,其起伐人正是二皇子!一群大臣拥护下,太子被逼得节节後退,威望一落千丈。
覃愔冷笑。
苍旻略为歉意。"殿下,我们让你为难了。"
郑丹苦笑。"不,错不在你们,就算没有你们,他们还有其它理由。实不相瞒,这场阴谋,他们酝酿很久了,如今不过是趁机爆发罢了。"
朝堂上,三人被侍卫压了上来,帝座上的王行将就木,无精打采地观看。二皇为首的一帮众臣肃穆以对。
当看到天姿的覃愔与苍旻,众人皆惊叹。两人风姿卓越,超尘脱俗!
死死地盯住拥有蓝发蓝眸的覃愔,二皇子铁青了脸,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他在微微发抖。
"天啊,蓝发蓝眼,这......这分明不是人!"有人惊叫,弄得人心惶惶。
一群无知小儿!郑丹心中讽笑。
"父皇,儿臣无愧於心,这两人是儿臣友人,之所来皇宫,是为除魔而来。"
"除魔?"二皇子冷硬一笑。"皇兄,若说魔,这蓝发之人不更像魔物?世上哪有这种发色的人?"
郑丹淡然一笑。"二弟,不可亵渎神祗。"
"神祗?"二皇子大笑。"皇兄,莫非你被魔物侵入,失了神智?神祗岂会轻易下凡?何况神又怎会轻易透露身份?"
"既然二弟说神祗不会轻易透露身份,你又如何能肯定他不是神?"郑丹将话返送回去。
"你──"二皇子转向帝座上的人。"父皇,请明查!太子以除魔为借口,宠幸妖祸,蛊惑人心,大乱朝纲啊!"
紧接著一群大臣附合,那些原本站在太子一方的大臣因看到异常外貌的覃愔,皆沈默了。
覃愔冷眼旁观,与苍旻一起直直地立著,从进殿堂後,就不曾下跪。
皇帝眯了一双老眼,摆了摆手,道:"丹,你可知罪?"
"儿臣不知何罪之有。"郑丹傲然地道。
"皇兄,你还是快快认错,处死妖祸,方可保天下太平,否则──"
"否则如何?去太子头衔,好让你取而代之?"郑丹直言不讳。"二弟,你口口声声说本宫宠幸妖祸,那你呢?你又为何祈魔?"
"什麽?"二皇子瞪大眼,气得不轻。"皇兄何出此言,你根本是含血喷人!"
"是吗?那五皇弟最近去哪里了?为何半个月来都没有看到他?"郑丹斜眼看他。
"五皇弟他最近身体有恙,我就近照顾他,有何问题?大家都知道我和五皇弟是最要好的,不是麽?"
"是啊,是最要好,所以......你为了保护他,囚禁了他。"
太子话一落,众臣议论纷纷,就连皇帝都睁开了一双龙目,原本混浊的眼渐渐变得睿智。
"你胡说什麽!"二皇子恼怒。"我怎麽会囚禁五皇弟?有你何凭据!莫要含血喷人。"
"究竟是谁含血喷人,待五皇弟过来一问便知。"郑丹胜券在握,只要东方苍龙站在他这一方,他便不会败。
二皇子沈默了。
郑丹有礼地向覃愔道:"覃愔公子,请──"
覃愔微微一笑,十指结印,空中突地盛开一朵青莲,青莲含包欲放,徐徐下落,在众人的惊叹声中,落至地上,最後缓缓盛开──莲花之中,蜷缩著一华衣少年,当莲花隐去之後,少年跪坐於地,慢慢清醒了。
"五皇子?!"大臣们惊呼。半月未见的五皇子怎麽会出现在青莲之中?以如此神奇的方式出现?
五皇子一睁开眼,便紧紧盯著二皇子,稚嫩的脸上有著哀伤。"二皇兄──"
二皇子震惊地直立著,迎上弟弟那哀怨的眼神,感到惊惧。怎麽可能,他明明被......
"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帝王发话了。
"父皇,这一切都是大皇兄搞得鬼!"二皇子先声夺人。"儿臣刚刚说五皇弟病重,实则是为了隐瞒五皇弟失踪之事,怕惊动父皇,所以才暗中探查,想不到,五皇弟竟然被大皇兄身边的妖人施法囚禁了!"
"二皇兄,你为何变成如此?"五皇子悲愤地道:"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疼我,惜我,决不伤害我!可是为什麽半月前,你将我关禁了起来!最後......最後......"他颤抖了身体,泣不成语,郑丹抱了抱他,安慰他。
"二弟,你为了皇位之争,而祈求魔族,招来魔物,若不是我身边的友人将五皇弟救出来,恐怕他早被魔物吞食了!你难道不知道祈魔是要付出代价的?"郑丹严厉地喝道。
一群大臣已被奇怪的现象弄得惶惶然了,皆不做声。
老皇帝捋了捋长须,视线落在覃愔身上,问:"你是何人?"
覃愔飘然一笑,蓝发微微浮动。"陛下以为呢?"
老皇帝心中一动,暗暗心惊。"多谢阁下相助。"
什麽?皇上竟然谢一介妖人?
二皇子白了一张脸。"父皇,你要为儿臣做主啊,这些都是大皇兄搞得鬼,难道你看不穿吗?"
皇帝蹙眉。"看不穿的是你,皇儿,你要执迷不悟到何时?"
二皇子咬牙,狰狞了脸。"我不服!我不服──"
过多的怨气凝聚,殿堂忽然变得阴森,众人不寒而栗,只听二皇子狂叫一声,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大臣蓦地口吐鲜血,断了气。
"啊?!"众人急急退开,骇然。
二皇子"嘿嘿"地笑,当抬头时,双眼已变成了嗜血的红色。"愚蠢的人类,以为这样就能难到魔族吗?哈哈哈──"
苍旻挺身而上,咒诗一起,梵文化为一条束缚袭上二皇子,缠上他的身体。被束缚,二皇子发出兽类的嚎叫声。
"怎麽回事?"郑丹问。
"被魔化了。"覃愔淡淡地道。
"什麽?"五皇子震了震,担忧地问:"难道......二皇兄变成这样,是被魔化的关系?"
"嗯......他心中有魔,魔物入侵,就容易魔化。"
现在,大家都知道了,真正的魔物是谁了,可看到被魔化的二皇子,不禁都抹了把冷汗。早听闻魔物入世,可怕异常,当发生在自己身边时,真的让人恐惧万分。
皇帝担忧地下了龙座,向覃愔揖手。"上神,不知能否救救吾儿?"
覃愔扯扯嘴角。这老头眼神不错。抬眼见苍旻只能束缚魔物,却不能驱逐魔物,他来到苍旻身後,单手结了个印,一弹,弹入二皇子身体内,二皇子哀嚎一声,周身黑气烟消云散,最後恢复正常,软倒於地,昏迷了过去。
苍旻收了束缚,轻叹一声。其他人都松了口气。
"多谢上神!"众人拜谢,覃愔与苍旻相视一笑,将一龙形印章交於皇帝,道:"将这放於祭坛,可形成结界,阻止魔物侵入。"
老皇帝忙忙称是,覃愔与苍旻携手而去,众人只感到天际飞腾一条苍龙,而一黑衣人坐於龙身,绝尘而去,天上下起了毛毛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