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侈幸福-凌云山传奇————江沉浅涉[下]

若雨过了好一阵儿才平复，抬头给清风一个明媚的笑：
"我们成功了，是吗？"
"是啊，就算他程中啸有三头六臂，这一次，也怕是插翅难逃！"眼看报仇有望，清风十分开心。
一阵微风吹进房间，掀起泛黄的书页。若雨不经意地瞥了一眼，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咦，风，你看！"若雨指着那页书给清风看。
"这是--血继结界！"清风的眉微微簇起，因为他在书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图案，一朵幽静的蓝色百合。
清风褪下上衣，对着镜子仔细观看。不会错的，一模一样。
若雨捧起书，细细研读：
"天庭守护花卉的仙子，因动了凡心被贬下凡间，其后裔子嗣均为双生，双生子拥有的特殊能力，称为血继结界。血界的继承者，在血界觉醒前就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血界双生子互相牵制，非死一人不能将血界能力发挥到极致。有十一种不同的结界印记，拥有迥异的能力。蓝色的愈伤百合，血液可入药，亦可炼成绝毒......"
还没念完，清风已然冲了出去。
"你要去哪儿！"若雨大喊。
"去找朝颜！"清风头也不回。

清风气喘吁吁地找到朝颜："朝颜，那本书--是怎么回事！"
朝颜很平静："我给你书就是要你看关于血界的事啊！我吸了你的血，就用我的血来偿，助你炼成奇毒。"
"为什么要炼毒？"清风一时之间没回过味儿来。
"你不是决意要杀师父吗？只有这种毒对百毒不侵的师父有效。你我二人的血界都不纯正，只有取我们二人全身血量的一半加以提炼，才能炼成奇毒。你准备好了的话，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你最好快点，因为我随时可能改变主意--你知道，我并不赞成你找师父报仇。"
"那么，拣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清风玩味地看着朝颜，"一半的血--你应该有办法让我站着回‘潇湘水云'吧？"
"啊，那当然。随便找点什么猪血羊血狗血之类的输给你不就好了？"
"好啊，如果你对自己也敢这么干的话。"清风吃准了朝颜一定有法子解决这个问题才会让自己涉险的，所以并不担心。这也是只有双生子之间才有的，超乎常人的信任。
朝颜取来空心的银针刺入清风手腕上的静脉，看着暗红色的血液流到木桶里，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忧伤。
沉默半晌，才道：
"清风，算我求你，答应我，如果师父不来找你和若雨的麻烦，就不要回凌云山找他报仇，可以么？"
清风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一言不发。
"我是不是该废了你的武功，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清风有些愕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朝颜摇了摇头，"算了。反正你也不会相信。"
[更何况，我答应了的事，怎么能反悔？--只是，我真的应该保守这个秘密，把它带进坟墓吗？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随着血液的流失，清风的意识逐渐模糊，恍惚之际，喃喃道：
"朝颜......我答应你就是......"

从朝颜那里回来，山庄里的下人来报："刚才有一个人说要找潇少爷。"
"他在哪儿？"
"已经走了。其实他来过好几次，只是主人们都不在。"
"他长的什么样子？"
"蒙着脸，不过身材与潇少爷相仿。"
清风立刻想到若雪，忙下山去找。果然，在紫金山脚下遇到潇若雪。
清风带他与若雨相见。
相貌与自己一般无二的孪生兄弟。二人都微微失神。
若雨身体前倾，伏到若雪的肩膀上。兄弟二人相拥而泣。
"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若雨低声问。其实，他已经知道，覆面杀手的日子不好过。
若雪把若雨抱得更紧，"哥哥，我杀了好多人，只为了能活下去，只为了有一天能与你团聚。真想不到，我真的能见到你......"
"若雪，我们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
"不。"
若雨一怔。
"我已经知道你要为父亲报仇。现在程中啸知道你的存在，必然备加防范。只有你死，他才会放松警惕。所以，我决定死在他手里，让他以为你死了......"
"你在说什么！"若雨晃着若雪的身子："好不容易盼到相见的一天，你又说要去送死！"
"不这样的话，哥哥还没等到报仇就已经......"
"为什么要做这种一命换一命的傻事呢？不值得啊！"
"是否值得要看站在谁的立场上。在我看来，能让哥哥活下来是最重要的事，不要说是一命换一命，就是要我杀尽天下人换哥哥一命，我也愿意。
而且，我本来也活不长了。司徒欢给我服了一种毒药，每隔一个月会给我一粒解药。自从我逃出来，就再也没有服过解药。我最近时常没来由的困倦，一直低烧不退，一天比一天睡的时间长，我知道，我的时间已不多了。
血界的双生子必死一人，我们不是死于手足相残，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
哥哥，请你一定要幸福，连我的那份，一起拜托你了。......来生，我们还做兄弟......"
"可是，我不能那么做！"
若雪从身后抱住若雨："从地狱的最深处活过来的人，对于生死，早已无所谓了。死前能见到哥哥一面，我真的觉得很幸福。"一记手刀打在若雨颈侧，若雨沉沉昏睡过去。
若雪对刚走进来的风说："带他走吧。上次的事我对不起你，请你让哥哥幸福。
请转告哥哥，一定要好好活下去，连我的那份幸福也一齐享受。我不怨恨什么，作为杀手，能为自己的哥哥而死，比背负仇恨活下去要容易的多。"
"谢谢，原谅我的自私。"清风目送若雪离去的身影，眼里含满了泪。
[若雨说得果然没错。即使身在那样的环境，若雪仍然是出淤泥而不染。若是生在名门世家，定然是侠中豪杰、人中龙凤。只可惜世事难料......]

二月二十九

潇若雪硬闯望谭庄，杀到程中啸面前时，已是满身鲜血，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血顺着碧血剑的剑身滴落于地。
若雪毫无畏惧，碧血剑寒光闪闪，以凛然之姿斜指面前大敌。
程中啸早已得报，冷笑道："我原以为你不会这么贸然前来。"
若雪什么都不说，挥剑袭向仇人的要害。
不愧是人称灯前无影月下无踪的程中啸，幻影迷踪步神出鬼没，五毒穿心掌出神入化。
看似满不在乎的随意还招，实则杀机暗藏。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铜箫剑，一按绷簧，却原来箫中藏剑，若雪一惊，向左闪避，不料刚才那招本是诡计，专等若雪上钩，几乎在出剑的同时，三颗铁莲子已经向着若雪躲避的方向射出。
铁莲子在空中炸开，现出本尊--飞鸟剑！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邪门暗器！
飞鸟剑的角度各自迥异，以惊人的高速疾射而出。
三道白光闪过，一道越过头顶划出圆弧袭向背后，一道紧贴地面斩断草叶，到足畔时升往肋下，还有一道为遮住视线迎面射来。
但是若雪凭着丰富的临战经验在最短时间内作出反应。
只听得三下金石碰撞的清脆之声，致命的兵器全在眼前被闪动的银光击落。
若雪随即纵身跳到程中啸眼前，使出绝技--鹤唳九天。
这一招若雪已经练到了登峰造极炉火纯青的境地，无论攻守，都是无懈可击。
就是这一招，让若雪在多年的杀手生涯中保住性命，在强敌面前反败为胜。
仅凭这一招，已令无数成名剑侠命丧黄泉，含恨而终。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那通体碧绿的长剑会切开程中啸的血肉，但若雪的身体却在空中猛然一抖。
若雪心知不好--司徒欢下的毒发作了。
没有理由放过这个破绽，白光流转。
那是致命的一剑。
若依一般人的速度，不论他再怎么痛苦也能躲开，不过来人的速度却是快得无法闪避。
若雪就维持着高举长剑的姿势被刺穿了心脏，剑刃从背后穿出。
程中啸抽出剑，若雪的心口喷洒出淡淡血雾，同时重重倒地。
若雪唇边溢出一丝满足的笑。
[一切都结束了--好累，终于可以休息了......
心愿已了，死亡对于我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彦平，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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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雨揉着酸痛的颈项醒来，头仍是晕晕的，迷惘地看了默不做声坐在床边的清风好一会儿，才忽然清醒过来，从床上弹起来就往外跑。
清风一把拽住若雨的手腕："已经......太迟了。"
若雨顿时愣在原地。既而，像被人扼住了颈项，难过得无法呼吸。
"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若雪他......"清风的声音几乎弱不可闻。
若雨的身体开始不住地颤抖，猛然甩开清风的手，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我不相信！我要亲眼看到才行！若雪不会死的！"
"派出去的人发现若雪的尸身被抛弃在望谭庄的后山，已经抬回来了。不信的话......"
话未说完，若雨已冲出房间。
灵柩就停在院子中央，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那染血的衣衫。若雨看见自己的孪生弟弟，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灵柩里，若不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和胸口的致命伤，谁都会以为这个俊美的少年只是睡着了而已。仿佛一声轻唤，就会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美丽的大眼睛，笑着应声。
"不......这不是真的......是幻觉......是我在做梦......是我的错觉......"若雨难以置信地摇着头，语无伦次地喃喃着，跪倒在灵柩旁边。若雨抬手去摸若雪的脸，却是冰一样的冷。
清风从身后抱着若雨："雨，不要再骗自己了......"
若雨的泪簌簌落下，呜咽着扑进清风怀里："死的应该是我啊......不是他......"
清风摸着若雨的头："别说这种话，你不能死，你想让若雪的死失去意义吗？想他死不瞑目吗？"
"我们是孪生兄弟，......出娘胎后......却只见过三次面......刚出生的那一次......我没有印象......他执行任务的那次......没说上话......昨天......昨天才刚刚重聚......那么短的重聚......今天......竟成了永别......"
"不是你的错，雨。若硬要怪谁的话，怪我好了。是我没拦着他。出主意打昏你的，也是我。是我太自私。是我害了他。要打要罚都依着你，是滚钉板还是三刀六洞点天灯......"
若雨慌忙捂住清风的嘴，却只是哭着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清风紧紧地抱着若雨，任若雨把脸埋在自己胸前，痛哭失声。
知道若雨哭得乏了累了，哭得耗尽气力，沉沉睡去。

三月初一
若雪死后，程中啸果然放松了警惕。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清风和若雨按照从太子那里得到的望谭庄地图潜进程中啸的住处。
直到进入程中啸住的院落，也没有暴露行踪。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五寸长的三棱透甲锥飞奔程中啸的散功秘穴。本以为万无一失，不料，却被一道黑影挡住。
来人缓缓抬手，掌心幻化出一柄透明的冰刃。
正是十九师妹--聂景芊！
"你能来到这里很不错嘛，十七师兄。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清风一按右手腕的绷簧，立刻弹出一柄利刃。
兵器这东西，是一寸短一寸险，一寸长一寸强。
聂景芊和苑清风的功夫原就不相上下，今日对阵，自是格外小心谨慎。
两个人皆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看观定势，封住门户。同时读取对手的一招一式，以求取比对方更早出手。
相形之下，清风略占上风。
一束银光斩过，清风抬手用利刃格挡：
"真让我吃了一惊呢！我原以为你不会来的。为什么要碍我们的事？"
"各为其主而已。程中啸是我的主人，我不会让你乱来的！"
"师妹，我们难道除了战斗以外别无他法了吗？说实话，我不想你也被卷入这场纠纷。"
"少费话，我不打算和你交涉。有我在，你休想得逞！要我出卖主人不如和你拼了！"
"你根本就没机会赢我。放弃吧，以你的武功修为，不止会受伤这么简单。你可能会因此而丧命。如若不听良言相劝，我认识你，我的剑可不认识你。我不会因为对手是女人而放水的。挡我路者，格杀无论！"
"今天的你，话还真多哪。师兄，别说些自以为是的话。让你瞧瞧我的身手吧。这一次，可不会再让你逃了！"
"没见过你这么固执的。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遇上我，只能说是你的不幸了。师妹，你可别后悔哦。"
"你话讲太多了！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冰刃骤然伸长，直逼清风心口。清风性命堪忧。
清风步法一变，转到聂景芊身后，躲过致命的一击："真是的，一点都不能掉以轻心让人有机可乘啊。看来是跟你没的说了。不过，我不会轻易被杀的！"
七十二节流星锁链出手，缠上冰刃，撞击出火星迸溅。
好惊人的力道！他是来真的！情势再次逆转！
换了自己拿手的兵器，清风越战越勇。
打斗中，聂景芊想起了童年时代的往事。
[师兄，你可知道，我最开心的时光，就是和你一起习武的那几年。自从上山以来，还没有哪一段时间让我感觉这么充实而幸福。但现在的我们，由于立场不同，只好以决斗来为彼此的生命与信念奋斗。]
清风压低身子，在锁链的掩护下急速冲过来。
聂景芊情急之下催动内力结合空气中的水分，制成无数根冰针，射向清风。
孰料清风不躲不闪，仍只顾攻击。
聂景芊也不闪躲："你不躲吗？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不惜一切获胜吗？不过，这才像你呢。可是，没等你到我近前......"
没说完的话被眼前的事实噎了回去。
那些冰针竟然倏地消失不见。
"为什么没打中？我的飞针应该可以贯穿全身要害......"聂景芊百思不得其解。
清风的锁链已将聂景芊捆得结结实实。
"真没想到啊，会被当年的师妹逼到这么狼狈的地步。差一点就成了刺猬了。好在我临时起意，燃烧内力融化了冰针。好险好险。"刚经历过一场恶斗，清风竟然还有心情谈笑风生。
"身处生死立决的险境，还能想出这种主意，师兄，你果然与众不同。"
"你不用再撑了，虽然不甘心，但是胜负已分了，住手吧。我不想杀你。"
"开什么玩笑，你要赢我还早十年呢！"聂景芊平静地说。
"你还是第一次对胜负如此执著呢！--死也没所谓吗？"边说边收紧锁链。
"主人交代我告诉您一件事。这个院子里，撒了一种剧毒药粉。药粉极细，入水即溶。当然，也溶于空气中的水分。只要进入这个院子，药粉就会通过呼吸进入身体。用闭气功也是没有用的。因为透过皮肤，也可以进入身体。......如果没有事先服过解药的话......所以，师兄，是我赢了哦。"聂景芊抬手指向若雨，"师兄也给他做过抵抗毒性的训练吧？不过，程度还不够哦。他大概早就发现了，怕你分心，才强撑着，可是--恐怕已经是极限了。......想不到你也会犯这种错误。你若再上前一步，他就没命了。人人都说‘清风锁链月下飞星'和别人不同，没有感情，没有弱点。但，那是以前的事了......这个人，就是你的致命伤。"聂景芊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纸包，"解药就在我手上，不过，凭你的本事，要拿，可没那么容易。你若束手就擒，主人或许会放你们一条生路。但若执迷不悟--"话未说完，一条黑影掠过，紧接着，那个小纸包就落在了清风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