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敌————芙蓉泣露

作者:芙蓉泣露  录入:12-14

那人没有答话,只是用手中利剑切断了他手足的镣铐。
花非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关节,很僵硬,似乎是被束得太久了,血脉有些不通。他有些纳闷地看着那人,问道:"你这是为何?"
不仅仅是给了他寒毒的解药,还打算私下放了他?
这不是再明显不过吗?
那人看着他,眼里明明白白这样写着,像是也知道他的疑虑,却不愿明白地回答。
"我不明白,"花非烟没有动,很明显的不愿依着某人的意思出逃,"你我是敌非友,你何苦揽罪上身?你难道不知道,生擒敌军将领是大功,而私纵则是大罪。"
南宫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苍冰色的眼睛看着他,见花非烟似乎没有妥协的意愿,当下不再犹豫,立即出手点了他的穴道,抱起他就向外掠去。
原本两人的武功应在伯仲之间,南宫冥不可能这么容易得手,可这几日的牢狱生活已明显出了效果。花非烟的体质本来就不算好,在这连日的折磨下更是虚弱,加之寒毒刚解,还没能有时间恢复,竟是完全没了还手的气力。这一下被人打横抱起,当真是一辈子也未遇过的事情,神色忽然僵硬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殷红,但很快又被他强压了下去。完全承自云无心的高傲性子,使得他绝不允许自己在外人面前流露出真实的情绪,只能伪装。
考虑片刻,他倒也不愿因无谓的意气而随意坏事,是故他虽有些不满,却也没有再一味强求。
他只是不解。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南宫冥没有封了他的哑穴,但考虑到他现在毕竟是逃犯身份,为了不惊动守卫他选择了用传音入密的方式询问,但仅仅只是这一句话就牵动了他的伤势。楚东下手极狠,那鞭伤虽看不出痕迹来,却是有些损了经脉。他皱起了眉,咬紧下唇抑制出即将脱口而出的痛苦呻吟,这使得他的神色更显憔悴。
闻言抱着他疾速奔驰的青年低下头看了他一眼,身形未顿,花非烟分明看见他苍冰色的眸里有一丝柔情,包含着某些他应该懂却不愿去懂的东西。
我以为你该知道的。
他看见他的眼里流露出这样的讯息,然而他更为迷惑。
"放了我,对你、对你的国家没有任何好处......你到底是......"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话说完,也许他只是不想太清楚。他有些害怕会听到自己所想且惧的那个答案,无论这是不是真实的。
毕竟还是那么害怕温情,他觉得无以回报。
他看见南宫冥眼中的情绪更浓,更复杂,好像把整个宇宙都包含在其中,又好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你可以认为我是心血来潮。"
他终于开口,声音平淡,低沉,甚至还有一点的暗哑,却非常好听。
就在这几句短短的对话期间,南宫冥抱着他已出了军营。其间路线之巧妙绝非能随意走出,加之好几次都是在巡查士兵换班的盲点穿过,一路上几乎没有遇敌。花非烟并不愚昧,这几乎是一目了然。
"我不觉得,有这么设计精密的心血来潮。"
他毫不客气一针见血地指出。
出了营地,他再度问了出来,今夜的风很大,将他的声音都淹没在沙里,没能传出很远,却在开口时一下子岔了气,连咳了好几声,呼吸不畅,不知是否是因为风沙太大的缘故。
南宫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关切,却又是不知如何表达,看离营地有些距离了,于是把他放下,顺手拍开了他被制的穴道。扯下面巾,很平静地回答:"你既知我是个生性小心的人,自然是连心血来潮也是要算计的,你大可不必多想......还走得动吗?"
花非烟抚着胸口,略略平息了一下呼吸,却又不住咳了几声--这约莫是被那寒毒冻伤了内腑,还没能痊愈,落下了些病根吧--然后说:"没事的......我虽不愿承你的情,可也不是无谋之人。既然有人救我,我也自然是愿意回去找某些人算帐的。只不过这情我一定会还。"
南宫冥眼中波光流转,好像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在孕育,他的眼睑微垂,睫毛很长,长得足够掩饰他眼里的神色。
"你大可不必--"他顿了顿,然后道,"虽说我不喜欢做赔本的生意,可有时候,我也是会冲动的。"他忽然抬眼看他,露出一种很难形容的表情,像是自嘲,又好像是有些激动。花非烟极少、或者说根本没有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这人一向都是冷静自持的,然而这一瞬间就好像脱下了一幅面具,整个柔和起来,很真实,却又有些凄绝,"你可知,我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他用很快的语速说完了这句话,然后随着话音落,他又变回了一贯的冷漠,仿佛刚刚那些话与他无关,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花非烟忽然就明白了,他不愿接受,也不愿认清的某些事实就摊在眼前。
他在那一瞬间的表情中看见了一种光,以前他常在镜中看到的。自己每次想到云无心的时候,眼睛里就有这种光。
凄厉,绝望,无奈,而又眷恋的光。
......他们竟是那样相似的两个人啊......
"南宫冥。"
他忽然叫了他的名字,神情是无比的坚定,并且严肃:"这个情我一定会还,只要是与湫国无关的事情上,我可以用这条命来偿还你这个情。"
"我放你并不是为了这些,你为何总是不愿面对呢?"
南宫冥的神色有一些不悦、哀伤,苍冰色的眸里明显地流露出不赞同来。
"我知,"花非烟道,"可正如你的心血来潮一样,我的誓言也是有效并不可更改的。"
他笑,一贯优雅的气度,却又好像包含了一些什么不同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我们之间的立场不会改变,我有我放不下的承诺,你有你的责任,我只能在一个狭隘的范围内给与补偿。
他几乎是叹息着说完了这句话:"我这一步踏出去,就会忘了今日的事情,我们依旧是敌人,可我不会欠了你的情。"
他转过身去,异常坚定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国家走去。南宫冥静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见他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野之外,然后合上眼,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听见了命运的钟响,然后清楚,他再也无法逃脱。
为了什么?难道他能够说他只是不愿看他受折磨么?他们这些人早就知道被人俘虏后会有些怎样的下场,可是他竟然还是无法管住自己的心。
这样做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好处,我又何尝不知?可我还是没有办法,我竟然无法忍耐。
他没法形容自己看到花非烟被折磨时的那种心疼,也没法解释在离开刑房后翻来覆去的心烦意乱,更无法说清在听到楚东那些话语时那种想要杀人的欲望,他居然真的兴起了想救他的冲动并将之付诸行动。
然而这一夜过去,即使他做了那么多,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一如以往,没有改变,他们仍旧是敌人。
没有办法,人生在世,有太多太多的束缚,无法改变。
也许只有心情不同了,他明白,至少自己是如此。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乱过,胸口那种满涨的痛苦,起伏如荆棘在心脏蔓延,沿途带开血淋淋的伤口,可他一点都不后悔。

悄无声息地潜回营帐后他听到手下仓皇来禀报有人劫走了花非烟,他冷静地颁下了一系列毫无破绽的狠毒追击令,因为他相信花非烟能够逃离,他也有他不得不这样掩饰的理由。然而他仍然因为楚东的推卸责任加之君王的猜忌被降了级,也因此阻碍了他的前途与目的,使他为之付出了更多的代价,但他仍然没有后悔过。
花非烟不会知道,这是南宫冥一生中惟一一次让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是他惟一的一次冲动。日后也没有人会相信,那个被称之为鬼将的冷漠人物,在青年时期也有过这样一个任性的晚上。选择了漠视一切身外事务,导致日后持续了数年的艰苦战斗,只是为了让一个自己为之心动的人,得到一次他并不必要的自由。

----END----

闲话: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当然花非烟和南宫冥的纠缠还远远不止这些,这只是他们人生路途中的一个小小插曲,虽然造成的影响是两人始料未及的。日后他们还是继续着自己的使命,在战场上相遇,战斗,也在某些时候有了不一样的牵绊,花非烟这次所承的情他也会还,只是这已不包括在这个故事里了。
我承认自己是很懒惰的人啊,有关他们的故事我也只想写这么一点,日后的人生是他们自己的,会变成怎样我也不清楚。我只能说,这两个不会不幸福的^^
另外在这里作一点小小的解释,背景方面是完全架空,所以请见谅,别太考究背景或是逻辑问题,苦笑。
关于上篇中提到的花非烟的受刑未免太轻,那是因为原本泠国是想劝降的,只是楚东这奸佞小人不服,动用的私刑,所以不敢做得太明显,以免被人猜忌。当然我个人不忍也是原因之一。
还有就是南宫冥之所以不干涉刑部是因为他和泠国的皇帝不和,但是偏偏又能力出众,所以皇帝虽然倚重他的能力却不信任他刑部明着说是督战,事实上是监视。
大概就这么一些。
最后,今天是圣诞节,祝大家圣诞快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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