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滋生————锐儿

六儿含泪而笑，他也许在嘲弄自己，或者生活，"想不想听一个很普通的故事？"
童辉点点头。
"一个孩子，他失去了父母。在六岁的时候，一个男人从孤儿院带走了他，那个人姓李。孩子原本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但他错了。李老板教他杀人，把他养成一条只听命於他的狗......在孩子１６岁的时候，他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逃跑了。他在一只肮脏的垃圾桶前，遇见了一个男孩。男孩是那条街的混混，他收留了他，他们相爱了。男孩以为这是幸福的开始，但他又错了。李老板很快就找到了他，那个混混为了保护他，被人割伤了脸，差一点命丧黄泉。李老板对混混说，只要他听话，他就放过他们。只要他替他卖命，总有一天，他会放他们离开......"
苦涩的微笑著，"我明明知道这又是一个谎言，却还是拖著刀疤坠了进来。自由？永远不会有......我已明白，只是可怜的刀疤，他还没有清醒过来......"
"救救我们！"六儿殷切的望著童辉，那眼神里搀杂了太多东西。太多矛盾的东西。
"救救我们......是我害了刀疤，如果没有我......所以，救救他！！"

"砰......"第一声枪响的时候，童辉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了过来，他将我扑倒，用身体保护著我。
从来只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场面的我，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我拼命闭紧眼睛，尖叫著蜷缩起身体。
"梓锌，梓锌......"将我带到安全的地方，童辉拍著我残白的脸呼唤著。
过了好久我才敢缓缓睁开眼睛。当终於看清楚面前的人是童辉後，我哇的一下痛哭失声，一边拼命的投进他的怀中。
用刀子割断了我手上的绳，童辉捧住我的脸，对我说："你躲在这里哦。不管遇见什麽事情，都不要出来，听见了吗？"
"不。"我死死拽住他的衣角。这一刻，我好想我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抓住他，我不想让他走，因为走出这个港湾一步，他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的危险。
"别怕。"童辉为了消除我的顾虑，望著我笑了。
你们知道我是做了多大的思想斗争才能放开他，"你要小心啊。"我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哭腔。
"没事儿的。"他在安慰我。

是六儿开的枪，他朝著仓库的上方开了一枪，也许是为了让刀疤相信，他杀真的会开枪射杀他。
子弹射穿了头顶的日光灯，含著热量的玻璃碎片像雨一般散落，划破了刀疤的脸。
枪声是暗号。
随著这一声，全副武装的警察冲了进来，一片混战。
枪声一片，我躲藏著的地方，就像一片乱世中的唯一世外桃园般，蜷缩著身体，我甚至能听到子弹射进各种物体中的声音。
"为什麽？"枪林弹雨中，只有两个人站著，一个是刀疤，一个是六儿，"为什麽六儿，是我啊，我来救你，我们说好了一起去国外，过幸福生活的......"他无法置信的望著六儿，话语中有被挚爱欺骗的无助感。
"别在做梦了。"六儿平静的说："你觉得他真的会放过我们吗？不会的刀疤，醒醒吧。投降吧，自首吧，这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
"砰。"一声枪响後，六儿的身体晃了晃，他的腿一软，倒下了。一颗子弹射中了他的背部，鲜血瞬间就染红了他的衣裳。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难以预料了，"六儿！！"刀疤睁大了眼睛，声嘶力竭的奔到他身旁。"六儿。"抱起地上的他，六儿的血，将他的手染成了鲜红色。
望著刀疤，六儿笑了，摸著他的脸，六儿断断续续的说："对不起。"
"六儿，你别死。"刀疤已经泣不成声。
"我终於解脱了，你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啊。"面对著死亡，六儿依旧很平静。
攥紧爱人的手，"六儿。别死，别丢下我一个人。"生离死别。人生两大悲哀。六儿轻声咳，有血从他的嘴角边流了出来。"我不行了。"六儿说："刀疤，你要答应我，今後好好生活！"
你若死，我活著还有什麽意义呢？抱紧深爱著的人，刀疤忽然平静的说："六儿，我们要不要一起徇情。"
六儿惊讶的望著刀疤缓缓将枪抵在了自己的额角。
"刀疤。不......不要......"六儿努力伸出手去阻止，但一切都太晚了......
"我爱你，六儿。"枪声响了。刀疤应声倒下。
"刀疤。"六儿哭著抱紧倒在自己身上的爱人。"我也爱你刀疤。"他慢慢闭上了眼睛，有爱人相陪，他觉得他该笑著。

警察很快就控制了局面，８个人算上刀疤，全部被擒获。
但他们大意的丢了最重要的一个人......

一把枪指著我的脑袋，李老板又一次挟持了我。谁也没想到，原来，他一直就躲在我的不远处。
刚刚击中六儿的那一枪就是他射的。
"操。"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刀疤和六儿，他狠狠咒骂，所有的事情都坏在这两个人手里了。
"把枪放下......"李老板望著不远处的童辉说。
"你把梓锌放开。"
"把枪放下！！"他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手指只是轻轻一动，"砰。"
我感到左手臂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随著尖叫，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了下来，我终於知道中枪到底是什麽滋味了，原来会这麽痛！
"把枪放下！！"李老板对准了我的腿。
"不──不要！"童辉大喊。他不要我再在他面前中第二枪。听他的话，他慢慢把枪放到了地上。
"还有他们的！"李老板指得是别的警察，"叫他们退出去，给我准备一辆车，否则，我就杀了他。"
"不，不要答应他。"我对著童辉大喊，"杀了我，抓住他！"
"闭嘴！"李老板用手凶狠的抓住了我的伤口，剧痛让我几乎生不如死......
"放开他。"童辉激动的大喊，"放开他，你的什麽条件我都答应。"
"哼。哈哈！"李老板嘲弄的大笑著。"梓锌。"凑近我的耳朵，"我就知道拿你当筹码这一步，是走对了！！"
而此时的我，早已痛得几乎要失去所有知觉了。

车很快就准备好了。
李老板拿我当挡箭牌，拖著我向车靠近。
我的血滴满了走过的所有路。
童辉紧张的跟著。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救不了我的愤恨，绝望，与不知所措。
这一刻，他多希望中枪的那个人是他，而非我。
这一刻，他只想救我，我知道，我知道。

李老板坐进车里，他拿我的身体挡在车门旁，狡猾的先检查了一遍车後，才小心翼翼的启动。
他的一只手还抓著我的胳膊，他居然就那样慢慢倒车，我的脚步零乱的跟随著车的步伐，还好车很慢，否则，我一定会被卷进去，然後轧死。
似乎觉得走出了射程。李老板狠狠推了我的後背一下，因为惯性作用，我整个人向前趴倒。
在倒下前，我看见不远处的童辉疯了一样向我跑来。
而也就在此刻，枪声又响了。
"砰砰砰......"我的身体因为子弹射进时的力量在地上不自然的蹦了几下。
"梓锌！"随著车快速远去的声音，是童辉声嘶力竭的叫喊。
"好痛，好痛......"我的身体在地上痉挛著。我能感觉到，我的心脏在慢慢衰竭......
我要死了，虽然我早已知道，但它还是来得太让人难以预料。
我看到童辉奔过来时击起的尘土，"童辉，我还不想死。"
我的眼前渐渐被黑暗替代，唯一的光斑也消失时，我晕迷了过去。

雨终於落了下来......
预料之中的，是瓢泼大雨。
救护车在公路上呼啸著......

第二十二章：
"不要！！！！"童辉抱著中弹的我，仰天长啸。
雨先是淅淅沥沥，接著就豆大般陨落。

瓢泼大雨。
让救伤车上的雨刷拼命左右摇摆著。
刷一下泼开的雨雾瞬间就又迷朦，足见这场雨下得有多麽大......
能见度很低，可车依然开的飞快，因为他们在和时间赛跑，多争取一秒，车上的伤者就有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我躺在车里，呼吸断断续续，伤口血流不止。
生命危在旦夕。
医护人员为了挽救我的生命，汗流浃背。他们剪开我的衣服，给我戴上氧气罩，拼命往我的伤口上放纱棉，血将白色的纱棉染红。
童辉就在我身边，他紧紧拽著我的手，自责，绝望，後悔莫及，泪流满面。
"梓锌，梓锌......"风雨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声嘶力竭，"──别死，梓锌。你不能死，我不要你死！！！"
──童辉，我听到你的呼唤。

长长的医院走廊里，有两个人匆匆忙忙向急救室跑去。
跑在前面的男子在匆忙中套上白色制服，戴上口罩，"什麽情况？"他询问跟在身後的护士。
"三名伤者，枪伤。情况很危急。"

急救室门口，赶来的医生正好撞见了狼狈不堪的童辉。
在看见童辉的瞬间，医生愣了一下。但他却并未因此停下脚步......
急救室的门在童辉的面前开了，又缓缓关闭。
他身上的衣服被我的血染红，血又被外面的大雨洗刷。此时此刻，他不知所措。
衣裳不整，脸色难看，失魂落魄，痛苦万分的童辉顺著医院的墙壁慢慢滑坐。刚刚那一幕还在脑海里盘旋，我就在他面前，他却救不了我，因为这个他无法原谅自己。拼命自责，如果当时他没有离开我身边，如果他没有被卷进这场是是非非，如果他根本就不曾喜欢上我，如果他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我......
从来不喜欢讲如果的他，这一刻，实验了一辈子，最多的如果。
"梓锌，梓锌，梓锌......"他失神的不停念著我的名字。一滴雨水顺著他湿润的头发下滑，最後与他脸上的泪汇合......
"别死。"他说。

急救室，一进门的两张床上分别躺著刀疤和六儿，已经有医生再为他们急救。
仪器上的心跳是一条直线。探测不到他们任何的生命迹象。
但医生却并未因此放弃，"心脏起博器！"他们大喊著。
护士迅速将一切准备好。
两块磁铁般的东西被放在了他们的胸口处，"砰！"强烈的电流刺穿身体，刺激著心脏。
没有任何反映，他们依然紧闭著双眼，没有心跳，没有呼吸，"再来，准备......"
"砰！！"三四次後，努力终於有了成效。
"嘀，嘀......"
"医生有心跳了！！"护士兴奋的高喊。
"快准备手术......"
可躺在另一张床上的人却完全没有这麽幸运，三分锺後，医生摇摇头，无奈的宣告他的死亡。白色的被单就这样轻轻被罩在了刀疤的脸上。

"刷"的一声拉开帘子。
我安静的躺在帘子後的那张床上。
当进来的医生看清楚我脸的瞬间，他不禁惊声大叫，"梓锌！！！！！！！！！"
"梓锌，梓锌！！"看著满身是血的我，他不敢置信的摸著我的脸庞大声呼唤。
"梓锌，你这是怎麽了？？"我的脸颊冰冷冰冷的，对於他的呼喊毫无反应，因为我正在渐渐步向死亡......
"什麽情况？"他焦急的回身对护士大吼。
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中了四枪！"
"一枪是胳膊，三枪均从後背射入。"
就在这时候，监视器上，我的心跳忽然跳得絮乱起来。我的脸上也现出了痛苦的神情。
我很痛。
痛不欲生......
"医生，心跳不正常，血压在下降！！！！！！！！！！！！"
"准备手术。"

我被快速推出急救室，向手术室奔去。
见我被推出来的童辉紧紧相随，"梓锌，梓锌！"攥紧我的手，他呼唤著命悬一线的我。他多希望我能像以往一样，因为他的呼唤睁开眼睛。然後责怪他，破坏了我的好梦。但这次，无论他怎麽叫，我都没有再醒过来......
"梓锌，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醒过来啊！"
"──梓锌，别死！"
童辉的眼泪纷纷扬扬的落在我的颊上......
走廊上方的日光灯，一盏又一盏迅速後退，很快的，我就被推进了手术室中。
手术室门口，医生回身挡住了童辉。"你不能进去。"他说。
"我要进去陪他，求求你医生，让我进去吧！"
摘掉口罩，小光望著他说："我会救活他的，你进去也帮不了他，所以等在这里！！"
童辉认出了小光，他不敢置信张大了嘴巴。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声在医院上空骤然响起......
这实在是我们都未曾预见过的再次相见。

第二十三章：
手术室门上的红灯亮了起来，说明手术正在进行中。
这一刻我的生命完全交给了一群我不认识的人，啊，不，还有小光。

手术台上方的灯"！"一声亮起。照得我本来就失血过多的皮肤越发苍白起来。
望著手术台上失去往日生气的我，小光心情很沈重。
但在手术前，他还是叮嘱身边的人们，"他是ＨＩＶ携带者，所以大家在操作其间，一定要小心！"
"血压？"
最後一次测量我的生命迹象......
"偏低。"
"脉搏？"
"不稳定......"
Ｘ光片上。四枚子弹的位置一览无疑。一颗在手臂中，不构成危险。剩下三颗，有两颗都没有打中要害。惟独有一颗，位置在大动脉上。小光明白如果稍有不慎，我将连手术台都下不了。
"刀......"
身旁的护士将锋利的手术刀递到他的手中。
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光用那把刀割裂了我的皮肤。
而此时的我什麽都不知道，因为我正陷在昏迷中。

手术室外。
童辉焦急并且紧张的等待著结果。
或生或者死。
从来不信仰任何神佛的他，坐在手术室门口椅子上的这一刻，却双手合十，拼命的祈祷，上帝啊，请不要带走他。请不要好吗？
童辉的大脑一片空洞，当初本以为他是我的支柱，今天却发现，他错了，其实我才是他的一切......
如果失去了我，童辉想不到今後的生活还有什麽意义可言！

玫瑰来了，她从走廊的另一头跑来。"怎麽样？"气喘吁吁的询问坐在椅子上的童辉。
童辉抬起头，悲伤的望著她摇头。
"在废弃工厂５００米的地方，发现了车......"
"抓到他了？"他是指李老板。
玫瑰摇摇头。
"他也许早就已经计划好了。一定是在那附近藏了另一辆车......所以......"
"下通缉令了吗？？"
"下了。"
怨悔到了极点的童辉，用两只手猛打自己的头部。"是我，是我不好。如果上一次我的身份没有暴露，如果我能在这之前就抓到他们，所有的事情就都不会发生......为什麽，为什麽我这麽无能！！"
"童辉。"玫瑰拼命阻止著他。"你别这样，这怎麽能怪你呢，你也不想得......"她安慰著他。
"不，这是我的错。我眼睁睁看著他中弹，却无能为力。我还算什麽警察呢？连自己最爱的人都保护不了......"他泪流满面，"为什麽上天要这麽不公平呢？梓锌受得苦够多了，为什麽还要叫他遭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