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爱滋生————锐儿

"童辉！！"我不自觉得轻喊出声。

"我带小雪球来找你了，李梓锌！"童辉的语气坏到了极点，望著我时，眼神也不温柔。
我禁不住偷偷打了一个寒颤。他恨我，他恨我了！

"啪。"童辉的一个巴掌准确的击中了我的脸颊，力气大的我以为自己就要这麽死了。
"啪！！"又是一下。我的头从右边又偏向了左面。

"你怎麽可以？"童辉气恼的质问我，"你怎麽可以......"一把将我搂进怀中，"你怎麽可以一句话不说，就离开我？！！！"他气急败坏的大声吼我。
趴在他的肩头，我却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比起他打我的，想念他的日子更加让我痛不欲生。
童辉，你能再抱紧我一些吗？你知道，我有多怀念这怀抱......

"和我回去吧？"童辉说。
"我怕。"
"你怕什麽？"
"小光被我传染了，我害怕我也会把你......"
"我不怕，你还怕什麽呢？"揉著我的头发，"你知道吗，我停下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半年来一直在寻找你！"
"我想你梓锌！所以别再任性了，和我回去吧！！"

第三十一章：
旅馆里，童辉搂著我光裸的身体，温柔的一寸寸抚摸下去，"你又瘦了。"他低下头吻了吻我的肩头。
"你不怕吗？"我望著窗帘都抵挡不住的刺热阳光问他。
"怕什麽？？"
"死！！"我还对传染了小光的事情耿耿於怀。而我不得不如此，这不是一般的毛病，这是艾滋病啊。所有人都闻之色变的东西。
"每个人都会怕死啊？"他搂得我更紧些。
"你该害怕我。见到我就像看见瘟疫一样躲避。"我的思想又开始极端起来。
"如果我害怕你，刚才就不和你做那样的事情了！！"童辉明显生气了。
不禁有些委屈的哽咽，干吗这辈子倒霉的事情都叫我遇见。我是真的害怕会害了他，因此我还是不想和他回去。
我们沈默不语了好久。
最後还是童辉对我於心不忍，"我怕死。"他说："但梓锌，我不怕你，你要知道，我爱你！"
翻过我的身体，望著我的眼睛，"听到小光的事情，如果讲我没有一丝震撼，一丝动摇的话，那是假的。但所有人都会死，却不一定所有人都能找寻到这辈子最爱的人。"吻了吻我的额头，"所以，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一切都不怪你，这只是上帝开的玩笑而已！要怪就怪我，明明知道我会如此爱上你，却迟到。"
童辉的头发蹭得我的眼睛好酸。我忍不住抽泣不止，"别对我这麽好，行吗？别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了留恋......"
"笨蛋！"童辉心疼得吻干我的眼泪。"我们回家去吧！不管能走多远，最重要的是我们在一起不是吗？！"

告别。
每每要离开一个地方，我都会感到伤感。
与熟悉的面孔告别，说好不哭的，最终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下来。这一别，真的就是再无聚日了。虽然这是极其消极的想法，但我知道这是事实。
挥别这个小镇，我还是经受不住童辉的诱惑，和他一起回来。

半年来，我连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更别提系统的治疗了。
药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著，所以身体状况已经到了糟糕透顶的地步。
也许是离别的伤感，加上严重的营养不良。在列车上我就一病不起。高烧。躺在晃晃荡荡的列车上，我不时睁开已经烧红了的眼睛，模模糊糊的望到童辉焦急的面庞。张开嘴，呼出的气体都是焦灼的，真想对他说声抱歉，嗓子却肿的根本说不出话来，只好无奈的再一次闭紧眼，沈进晕旋的梦间。
每隔几个小时，童辉就会把我叫醒，亲自喂我吃些东西，然後吃药。虽然我吐的总比吃的多，童辉却从不间断。他从不抱怨。
终於烧退了，我虚弱的靠在被我折腾的憔悴的他怀里面，车即将靠站，家就在眼前。我不停告诉自己不要倒下，我还要努力活下去。

"我们去医院！"
"不！！"我张著开裂的双唇，紧紧抓住童辉的衣袖，拼命摇头。"我好不容易才能回到这里，我要回家，我不要去医院！！"因为我害怕这麽一住进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童辉忍住心酸，扶著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比起那些匆匆忙忙的人们，我们的脚步似乎滞後了，走走停停，磕磕绊绊，我累得直喘。前面的路也变的摇晃起来。终於腿一软，我跌坐在地上。懊恼这样没用的自己。
"别逞强！"童辉蹲下身，"过来，我背你！"
"我们一定回家！"我在强调，真害怕他会乘我现在如此虚弱，而带我去医院。
"恩，我们回家。"他郑重其事的答应，趴在他的背上我才重重松了一口气。

童辉的背真温暖啊。
我不禁搂紧他的脖颈，放心的闭上双眸。也许是童辉答应了我的原因，我居然就这麽安心的睡了过去。

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童辉变成了小光。
小光正拿著听诊器在我的身上摸来摸去。
我下意识的就蹦了起来，呼一下拉紧被他解开的衣服，惊愕的对他大喊，"你怎麽在这儿？！"
这里是我和童辉的家，对於小光的突然出现，我当然会感意外。
小光拿著听诊器站在那里，对於我的警戒表现一脸的无奈。
童辉从外面赶进来，安抚我，"是我带他来的！"他说。
"为什麽？"我呆呆的问童辉。
"你病的这麽严重，又不肯去医院，我只好把小光找来。毕竟，他是你的主治医生，比较了解你的病情！！"
"不。"我抓紧童辉，"我不想叫他看，你叫他离开。好吗？"
童辉回头望了一眼小光。
没有让他离开，却劝起我来，"梓锌，你别这麽任性。他也是好心。"
对於童辉的宽容大度，我还能说什麽呢？我知道这些全部因为他担心我，为了他，我也不能在耍性子了......
虽然心里边一万个不愿意，我还是乖乖躺下，让小光检查。

第三十二章：
在我面前故作轻松的童辉，离开我的视线就变得一脸的焦虑，依送小光为名，把他拉到我见不到的角落，急切的询问，"怎麽样？"
小光望著他慢慢摇了摇头。
"你别光摇头啊，说句话！！究竟怎麽样了？！"童辉抓著小光的肩膀著急的摇晃。
"想必我不说你也能猜到。"小光面露沈重，"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会......"童辉预测，"不！"他拼命摇头甩掉这消极的想法，"不会的，梓锌不会有事的，他一定能够坚强的活下去！！"
小光低下头，却出人意料的笑了。"恩！"他同意他的想法。

"啊！！"我的尖叫声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也叫醒了还沈睡在梦乡中的童辉。他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梓锌，怎麽了，怎麽了？？"焦急的跑到我身边。
我衣裳不整一脸惶恐的跪坐在地上，头发乱七八糟，两只手摊开放在膝盖上，指缝里嵌著一缕缕的头发......
我哀伤的抬起脸，眼泪就在眼圈中打转，"我......"也许是因为太震撼了，说话居然结结巴巴起来，"我，我在掉头发！！"
不是那种普通的掉发，而是不受控制的一把把。
童辉颤颤微微的伸出手，轻轻放在我的头顶，手在我的发上慢慢滑动，掌心就能感觉到那随之纷纷扬扬陨落的发，一把将我搂进怀中，童辉悲伤的握紧拳头，将那一大撮黑色的头发紧握在手心中，悲伤的，眼泪不禁都落了下来。
那些药物没能抑制我体内病菌的滋生，相反副作用却叫我开始大量的掉发，吃不下东西等等不良反应......
一个月後，我的病情恶化的很快。已经到了无法遏制的地步，我开始动不动就陷进昏迷中。
童辉知道不能在这麽下去了，如果在放任不管，我也许很快就将陷进失去生命的危险中。可每次回来看见我勉强却出自真心的笑容，他又不清楚该如何开口规劝我去医院。
因为这些，他最近总是显得心不在焉......

这一天明明不是假期，童辉却破天荒的请假了，一大早上他就拉开窗帘，叫醒我，"梓锌，梓锌......"
我揉著腥松的睡眼，对於他打扰了我的美梦，一脸的抱怨，"干吗啊？"我喃喃。
"起来了。"拍著我的屁股。"你看今天外面的天气多好啊？我们去约会吧！"
"约会！！？"我眨了眨大眼睛。
"恩。"童辉点头，"似乎我们在一起这麽久，还没有正式约会过呢......今天我们就去约会，把你想去的，没去过的地方都走遍！过这辈子最幸福的一天，就是那种等我们七老八十了，回忆起来都会不自觉笑出声来的一天！！"
对於童辉突然孩子气的提议我觉得好笑，但我喜欢他後面那句话，"七老八十！？"我喃喃。
"恩，就是走不动，牙齿全掉光的时候。"童辉强调。
我露出微笑，"原来我在童辉的未来里面。"
"当然了。"童辉抚摸著我的面庞，"不该吗？！我们要一起幸福的走下去！"
"恩！"我拼命点头。
"所以快起来，不要浪费时间了。"童辉从口袋里翻出一张纸条，"我们还有这麽多地方要去呢！！"他指著上面密密麻麻的地名一脸认真的对我说。

真的好久没有出门了。
外面刺眼的阳光让我旋晕。说是那麽多地方，其实我的身体根本不允许我走那麽远。
走走停停，过不了多久我就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
"还好吗？"童辉蹲在我面前，心疼的伸手为我擦汗，"对不起。"他说："我不该勉强你！"
"不！"我脸色苍白的拉住他的手臂，"谢谢你，我很开心啊。这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今天开心，因为你在我身边！"
是啊，只要心爱的人在身边，就算一步也走不了，日子也是幸福的，自己也是幸运的。
望著不远处照相的情侣，我要求，"童辉，我们也照张相片吧？"
他回头看看，点点头，"好！"
说到照相，童辉这才发现出来的匆忙，似乎忘记拿相机了。他不仅懊恼的在原地转圈，抱怨的直打自己。
後来还是那对好心的情侣答应帮我们照张相片。
我的腿直发软，根本站不住了，童辉就搂紧我做我的後盾，有了他的支撑，我才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走这麽远，我知道。
望著圆圆的镜头，我拼命欢笑，我要把自己最幸福的一刻定格在相纸上。
我们和那对情侣互换了地址，好心的他们答应洗出照片给我们邮寄。
和他们道谢，望著童辉，虚弱的我抱歉的提议我们还是回家吧？
"好，回家。"童辉伤感的点点头。

虽然没有去到那纸上记载的所有地方，我这已经足够......
晚上，童辉非要亲自下厨。
拖著疲惫不堪的身体，我依在厨房的门边看他满头大汗，手忙脚乱。我珍惜可以这样相处的点点滴滴。
童辉回过头，不满的对我挥手，"快回床上躺著去，弄好我在叫你！"
我却笑著挽起袖子，接过他手上的刀，推他到一边，"还是我来吧，否则就你这个速度，半年後我们也吃不上饭。"
童辉张了张嘴想反驳，但看了眼被自己弄得一踏糊涂的厨房，只好同意了我来做饭的提议，他给我打下手。
"盐......"他从不远处递给我盐。
"味精。"
"你尝尝......"我将炒好的菜夹起来，吹凉递到他嘴边。
"恩！！"童辉咀嚼著，对我伸出大麽指，"太好吃了。"他说。
我就绽露出孩子般欢欣的笑容。
"盘子......"现在只要将菜盛出来，我们就可以开饭了。
童辉将盘子递到我手边，他望著我的侧脸忽然说："梓锌，我们去住院吧，好吗？"
也许是我今天太开心了，开心的甚至忘记了身体上的病痛，当忽然听到医院两个字的时候，我脸上的笑容僵在了原地，接过来的盘子也从指尖滑脱，"砰"一声落到地上碎成了一片片。
为了掩饰心中的伤感，我急忙蹲下身去捡拾碎片，一边努力压抑要涌出来的眼泪，一边强装笑颜说："你看我，手滑了......滑了！"那话明明就已经有了眼泪的味道。
童辉忍不住了，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扯了起来，搂进怀中。
"梓锌，我不要，不要你离开！！我们还要一起走下去，十年二十年，永远，所以......"
我知道童辉的心比我的还要痛。
我听到他在抽泣。为了我，从来不落泪的童辉，哭过好多次。
"我知道。"我低声喃喃。眼泪粘湿了他的衣裳。
"所以去医院接受治疗吧，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也要试试。"
"恩。"我哭著点头，"我答应你，我去......"
"梓锌！！"这麽快乐的一天，依我们抱头痛哭来结束。

我不想为难童辉，况且他是为了我好。
我同意去住院。
第二天，当我随著童辉和医护人员离开这个家的时候，我频频回望......
家里的一切都让我感伤的想落泪，在离开的时候我要尽量把一切的一切都存储在我的记忆深处，好在医院无聊的日子里边拿出来细细回味。
家的那扇门在我身後关闭，至此我再也没能回到这里......

医院里，我单独住在一间病房中。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棚顶，医院单调的想叫人崩溃。
系统的治疗，系统的吃药，一切都按部就班的进行，但依然控制不了我身体里任意滋生的病菌们。

"梓锌！"在我入院的第三天，居然接待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客人。
"梓锌！！"她敲敲半开著的门，唤著站在窗边，望著窗外阳光明媚的我。
慢慢回头，玫瑰笑眯眯的站在门边。
对於玫瑰的到访，我史料未及，所以显得措手不及。
"你，你怎麽来了？"问出这句话我就後悔莫及，真想打自己，问的什麽吗。
相反的玫瑰却没有介意，她笑著回答，"听童辉说你住院了，所以来看看你。"
"谢谢。"我笑的一定很不自然。
"啊，坐，坐啊！"我指著椅子。似乎担心她怕脏一样，还拖过衣袖帮她擦了擦。
看著慌乱忙碌的样子，玫瑰笑了，"别客气了。"她说："我们又不是外人。"
"又不是外人？"我结结巴巴的重复著她的话。
"我们不是朋友吗？"她说。
"恩！！"听到朋友两个字，我似乎一下安下心来。
"谢谢。"不知不觉就是想和她说谢谢。是她牺牲了自己的幸福，成全了我和童辉。
"别这样说。"玫瑰拉住我的手，"该我和你说对不起......当时那样对你......"
"不......"我急急的说："该我讲对不起才是。"
我们相视而笑，一切的怨恨似乎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玫瑰。"我叫住即将离开的她。有一句话在我心里放了好久，一直都没有机会和她讲，今天，也许是该说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