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暮————mars

在江夜手中的盘子没有脱手之前，雷厉言微微欠身，转身大步离开了--有些事情，只有当事人能够想清楚，能够理明白，旁人说了多少--毕竟，也只是干着急罢了。
"大少爷......"
"早餐撤下去，留一份粥给小少爷......还有，今天的行程暂时取消。"江夜的语气有些烦躁，径自向楼上走去，渴望看到小家伙安静平和的睡颜--也许，也许会让他心境舒缓下来。
"是。"属下静静退下。
不知道他有没有睡醒......踩下最后一阶台阶，左转，对上一双乌黑宁静的眼眸。

"就是这些？"
"是，过去一年的所有可能相关的资料我全都整理了一遍。"小安挪挪身体，有些不太适应沉默的注视。
"不用紧张，我不是怀疑你。"江暮微微翘起嘴角，手指无意识的翻着文件的页边，"不过看起来和下面有关的少的可怜。"
"因为这一年以来大少爷和日本方面的联系绝大部分都集中在投资案上，下面的交易少了很多。"小安扶扶眼镜，他从日本一直跟着江夜，对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事情清楚得很，要不然也不会当上特助，"小少爷......实际上......虽然少爷没有说过，但是我怀疑他准备切断和日本方面的联系......"
"是么？"同样的话，凡哥昨天晚上一样说过，但是--他仍是有些不信。
"真的啊，我觉得这次也很可能是日本方面......"小安对于江暮如此平淡的反应有些焦急，"如果少爷真的决定断掉所有下面的交易，只是维持上面的资金往来，那日本方面会有很大损失，最起码会使他们失去一大部分的市场。"
"可他们对江夜下手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江夜不在了，同样没有人能够接手他现在的所有业务，日本方面同样还是有损失。"缓缓翻着资料，看着一项项条款、交易，江暮的声音依然平淡。
"可现在有您了啊！小少爷！"小安迫不及待的叫了出来。
"哦......你认为，我可以完全取代他？"眼睛，缓缓离开手中的资料，江暮认真的看向一旁的小安。
"我不是说您会有什么企图，但如果大少爷不在了，您也一样可以接替他的工作，不管怎么说......您总是......总是江家的小少爷。"
"小少爷，他们都到了。"凡哥轻轻敲开书房的门。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不管怎么说......江夜，你想让我成为堂堂正正的江家小少爷--这一点，你总算是做到了。

夜·暮 41
"小少爷，很久不见了啊，啧啧，是不是大少爷不出事你还是要躲起来啊？"
"如果那样我倒是希望能躲起来。"江暮向着客厅里的众人一一打了招呼，"不过现在大......哥出了事情，我想不见也不行了吧。爆哥，你调查的怎么样？"
"三辆黑色厢型车，车牌号码都是假的。"被叫做爆哥的男人慢吞吞的说着，"从现场的手法和弹痕来看，完全的专业手法，几乎找不到破绽。我让人搜索之后，那三辆车子就分散行动了，之后袭击阿凡的是其中一辆，看起来是碰巧撞上的。"
"没有其他的了？"
"没有什么特别的了。"爆哥歪头看一眼身旁的兄弟们，"我们几个分区的负责人都已经开始全面搜索，不过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消息，但可以确定的是......大少爷应该还没有离开本城。"
"应该也没有生命危险。"江暮点点头，"现在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请你们帮忙继续搜寻下去，另外注意海关，希望不要让他们把大哥带出去。"
"不用那么客气啦～"几个男人都摆摆手，"既然你是江家的小少爷，是少爷的弟弟，我们当然应该听你的，不过到底是谁......"
"这要麻烦大家了，我这边也会有相应的行动，有了什么消息请尽快通知我。"
"当然！"爆哥率先站起身往外走去，"那我们也不多废话了，先走，小少爷你要保重啊！"
"好......纪雨，你留下。"
"唔。"金发的高大男人起身踉跄了下，又坐回了沙发。
"昨天那个投资案一直是你在负责？"江暮把目光从门口转向眼前的男人，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意味。
"是。"纪雨搓搓双手，不由自主的挪了挪位置，"这是三个月前刚刚敲定的合作项目，正式签约过后各方的合作资金目前基本到位，就等选好厂址......"
"我不是要听这个。"
"啊？"
"基本资料我会看。"江暮淡淡的回应着他的惊愕，"我想问的是，目前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除了你之外还有谁？有没有什么具体的职能划分--这些虽然大少爷那边有记录，我想具体实行起来应该还是有些微差别的吧？"
"小少爷......我不是故意不登记......"
"工作进展中的人员变动是很正常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过......希望你能尽快给我一份清单。下午？"
"可以！我回去马上弄然后给......"
"直接给我就好。我今天会一直呆在这里。"
"好！"纪雨搓搓手，慌忙的站起身，脚步还不太稳定，"我马上就回去，有什么消息一定会通知小少爷你的。"
"嗯。"
纪雨也离开了，大厅里只剩下江暮一个，冷冷清清。
木然的感受蔓延到四肢，有些懒懒的不想思考不想动，直到墙边的挂钟发出轰鸣，他才微微摇晃了下--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
拿起一旁的电话，拨出熟悉的号码--
"喂，boss？我是小木。"

夜·暮 42
"主雇关系？玫瑰......和你？"少年的声音听起来干巴巴的，"能不能解释一下。"
"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江夜耸耸肩，为什么要紧张？心里为什么会觉得憋闷的难受......自己做的事情本来就没什么错的......没什么错的！"玫瑰是我雇来陪你玩的，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应该有几个朋友的吧？我看你一个人......"
"玫瑰只是你雇来的？"一向平静的黑眸中燃起小小的火光，很微弱，微弱到让有些慌乱的江夜注意不到。
"是啊，怎么样，她还是挺称职的吧？"而且称职得有点过了头。江夜微微眯了眼，本意只是想找个同伴让小家伙的性情活泼一点，没想到江暮竟然真的喜欢上这个"同伴"--光看那个亲密的拥抱就让他想要抓狂！"我看你跟她相处还满愉快的。"
"从一开始就是？"江暮的目光漫无目的的游荡着，就是不想对上眼前的这张面孔，"第一次见面？"
"当然！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这个人选的......怎么样，不错吧？"江夜咧咧嘴，好像放出了一个笑容。
不错......是很不错。江暮愣愣的盯着地板上茫然的一点--玫瑰的活泼，玫瑰的可爱，玫瑰时不时的无厘头和搞怪，还有玫瑰常有的温暖，那个时候是让他多么的快活！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恶心！从胃中一直翻腾到胸腔中的恶心！全部是假的！假的！！什么微笑什么温暖，什么暮色是最美丽的人生是美好的，全部统统不过是谎言而已！脑子中纷乱成一团，玫瑰甜美的笑颜和江夜冷冷的回答全部都搅和在一起，让厌恶复杂的他头疼愈裂。
"怎么？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吧？"江夜看着呆呆的小暮，稍有些担心的握住他冰凉的双手--是不是过分了些？从来没有看过他如此呆滞的模样--不！心底却冒出另一个反驳的声音，不要忘记，小暮是你的，你做什么都不算过分！更何况玫瑰也让小暮开心了一段时间......
生气？哈哈......他生气？他只是......只是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好笑过。江暮垂下双眸，他从来觉得世上没有什么不能忍耐的事情，总是认为生活顺其自然就好，总是认为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平淡对之--可是现在他却发现，原来他也会愤怒，也会有忍受不了的事情。
"我没有生气。"江暮深深吸一口气，只希望自己的语气能够维持平时的稳定。
"那就好。"江夜不知道自己为何暗暗松口气，伸出手想揽住小家伙--却被闪开了？！
江暮笔直的走回自己的房间，扫视一下四周的摆设，打开衣柜，第一次来时的袋子仍然被丢弃在一角，随便塞两件衣服进去，进入浴室拿了自己的洗漱用品和毛巾，拉上拉链。
"你要干嘛？"江夜脸色阴沉的看着少年用极麻利冷静的态度收拾东西，身形挡在门口。
"我要离开。"远远的远远的离开这个可恶的让人作呕的地方！还有......还有眼前这个让他恶心的男人！
"不行！"
"为什么？"江暮看看自己手里的提袋，"如果是因为我拿了你的东西......对不起。"伸手拉开拉链，干脆的把所有东西倒在地摊上，"不过袋子是我的，我想你还没小气到连我身上的衣服都要脱下来给你吧？"
"就这些？"江夜一贯保持温和斯文的面孔此刻全变了，阴郁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打在少年的身上，"链子呢？"
江暮伸手抓出胸口的链子，小小的白金牢笼紧锁着青金--哈，牢笼，自己不是像这宝石一样也被锁在华丽的牢笼里？甚至连思想都要受人控制！
"那可是你母亲的遗物。"江夜何曾被逼到要用威胁这一招了，现在却什么也不顾的说了出来。白金笼子和链子都是死扣，万万没有打开的可能。
"呵，遗物？"小暮笑了，淡淡的笑挂在脸上--这几乎是他第一次真正对江夜绽放笑容，出口的话语却是冰冷无比，"江夜，你认为我会在乎么？不过是一块石头而已。"用力扯下项链同样丢在地上--那石头，顶多算个纪念而已，对母亲的想念是不需要什么物质媒介的，"现在，我可以走了？"
"不许！"江夜猛然把少年推倒在床上，犀利的眼直盯着少年如深潭一般的双眸，"你是我的，你哪里也不能去！?

夜·暮 43
"你的？哈！"江暮的笑声大的惊人，"我是你的，所以我的生活要随你安排，我要吃什么学什么住在哪里全要由你说了算，对不对？现在连我要交什么样的朋友都是你安排的，是不是下次我和谁上床都要安排个时间表出来？"
"江暮。"江夜用身体紧紧桎梏住少年的四肢，声音低沉而有力，"不要惹我生气。"
"我一直都没有惹你生气......可是有什么好结果？"小暮的语气是江夜从未料想到的激烈，"既然结果都是一样，我为什么还要乖乖的不要惹你生气！"心痛啊......从未如此的心痛，好像有人用锯子硬生生的切开一样的疼痛，所有的血液都郁结在胸腔，闷闷的......痛。"我就是要让你生气！不知道你生气是什么样子，也许让我见见也不错！你会把我怎么样？好像以前的那些男人一样么......"
"小暮！"江夜紧紧盯着少年，"别告诉我你的叛逆期现在才到。"
"不管你怎么说，我要离开。"闭上眼，不去看放大了的面孔，不去感受心底纷乱的痛楚，江暮有些执拗的偏过头。
"你......"他......竟然说要离开啊......
火辣的痛感在皮肤上烧起，从锁骨到胸口，男人的亲吻已经化为啃舐，双手急切的摸索着少年的身体。
"你想强暴我么？"江暮冷冷清清的声音让男人停止了动作，"随便好了，反正--我要离开。"
手，抵在床上紧紧攥成拳，江夜不知道自己此刻是应该顺了他的意还是狠狠的掐死眼前的少年--他，就感到那么的厌恶么？
江暮只觉的身上一轻，张开眼，一床被子蒙头盖脸的扑了过来，男人略带压抑的声音在锁门动作之后隔着门板传来。
"没有我的允许，你绝对不许离开。"

"少爷......大少爷！"
"什么事。"江夜听着话筒那头传来的慌慌张张的声音，有些不耐烦。
"是小少爷！小少爷他......"
"如果是摔坏了东西就派人收拾一下，如果他又砸了柜子什么的让人把东西清出来，浴室修理一下就好......唔......好了，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但是我晚上回去的时候他一定要在房间里。"扔出最后一句话，挂上电话，江夜才发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在颤抖--自己也控制不住的颤动。
那个小家伙......好像......好像是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离开他，从被关起来那天开始。房间内的所有能被破坏的东西都已经更换了三四次，浴室内的水龙头则是天天都要重新装，浴缸则早就被撤掉了；而且一不注意，小阳台上的落地窗就会布满渔网样的裂纹，夜晚时分更是极端兴奋，没有镇定剂的帮助根本无法入睡--每次......每次低头看到自己怀里昏睡的容颜，总是觉得撕心一般的疼痛--为什么呢......
江夜，你承认吧。
你总是疯狂般的投入一段爱恋，烦了，腻了，就远远的抛开。对于那些爱过的人，虽算不上严苛但也从来不加辞色；但对于背叛你的人，却可以毫不留情的把他踩在脚下碾成烂泥。但是现在......即使那个小家伙发疯一样的想要离开......你却舍不得伤他半分。
疲惫的捏捏额角，对于眼下发生的一切几乎无计可施--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小暮离开他，因为--他是他的。
伸手拿起外套，不想再看让他心烦的公事，江夜和助理小安打个招呼，回家。

夜·暮 44
"少爷。"
"怎么样？"江夜略微皱眉，看着神色稍显慌张的下属。
"还好。今天加厚防弹玻璃到了，外面阳台上和房间内的全部更换完毕，浴室和房间也收拾好了......不过......小少爷还是不肯吃东西，还把床给弄湿了躺在上面，我们要更换床单他也不起来，已经半天了......"
"你们准备一下换床垫。"
"是。"
加快了脚步，上楼，看到旁人端着仍然满满的餐盘撤下，江夜几乎是拧着眉推开门--
房间内并没有狼藉一片的痕迹，只是比之前空荡了许多，衣柜等会被破坏的家具已经被清了出去，只剩下当中一张深蓝的大床--已经湿透的大床。少年一身同样潮湿的白衣，静静的躺在那里，听到推门的声音，微微侧头。
依旧平静安宁的黑眸，看不出半分的异常--江暮看起来与平时并无两样，让人很难相信他是那个会做出如此疯狂之事的人。
"你想用生病逼我？"江夜看到眼前的一切，只觉的怒火直顶到胸口，关上门紧贴着墙壁站立，只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掐死这个小家伙，"你觉得有效？"
江暮看看他，缓缓转过头，继续仰面看向天花板。
"江暮！"男人的声音蓦的低沉了下去，"我只想告诉你，没有用的。你不吃饭，我可以让人喂你，可以让医生给你打营养针，你生病，我可以找医生治好你......你想躺在这张床上......如果我不愿意，也会让人来换掉！你做的这一切很没有意义--我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白费力气了。明白么？"江夜向前走去，一直到大床旁边。
"是......我明白了。"似有若无的回答轻轻响起，江暮勾起唇角，献给江夜一个惨淡苍白的微笑，在看到男人眼中怒气的同时身体忽然一轻，随后一堆人挤进了房间忙碌的更换着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