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系列之春梦如华————松本零

四季系列之春梦如华

祇園精舎的钟声之中
有诸行无常的声响
沙罗双树之花色突然变得苍白
述说着盛者必衰的道理
骄奢之人必定不能长久
如同春梦的一场梦一般
勇猛之人也终会灭亡
恰如风前的 尘土一样
消失的无影无踪
《 平家物语》

姓名：寺地京，性别：男，年龄：十七岁，目前职业：绿野高中二年级学生，父亲：公司中层，母亲：家庭主妇，弟弟：绿野国中二年级......
看着桌上的那份十分钟前刚拿来的调查报告北条时政眉头深深的蹙起。搞什么？难道说这几天他感到的那股令他坐立不安的视线居然是来自这么一个小孩？他跟踪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不会是想打劫他吧？时政瞄了眼照片上纤细白皙的有些病态的身影，更本是螳臂挡车嘛......那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清晰的记得自己并没有见过那张脸，可为什么在那双如小鹿般漆黑清澈的双眸中他能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呢？不管了，还是把这个奇怪的男孩找出来问清楚好了。
京呆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到现在都还不太能明白自己到底为何会在这个地方，他只记得今天和往常一样下课后准备回家，在半路上被人拦住问是不是叫寺地京，直觉的回答后就在一阵哥罗芳的香气中失去意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么个豪华的办公室中，很老套的情节，不巧在他身上又重复了一次。
吃力的从沙发上站起身，整了整压得有些皱的忖衫，京直直的望进那双从刚刚就一直凝视着他的眼眸中。"请问你以这样的方式请我来有什么事吗？"虽然眼前的男人对京来说要一直看着他的眼睛在身高上十分吃力，可是即使这样京还是毫不示弱的努力的瞪着，仿佛要把刚刚被无理对待的怒气一股脑的发泄在这瞪视中。
时政戏谑的轻扯唇角"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可不可以先告诉我这几天你一直在跟踪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我跟踪你？"京瞪大了双眼"我为什么要跟踪你啊？我又不是无聊到没事干，好好的我......"忽然的消音使时政的笑更加深了，"怎么？是想起什么了吗？还是说......你找到了能使我相信的谎言？"
"不是！"京急急的否定"不是那样的，可是......"欲言又止的态度使时政更加确定了他一定是为了什么不耻的目地才跟踪自己的，不由得从心底升起一阵厌恶。"说！你到底想要什么？"
"够了吧你，之前对你所作的事如果让你感到困扰的话，我现在说抱歉，而且我保证以后不会有类似的事发生。可以了吧，现在请你放我走。"说完了京拎其地上的书包就想走。却在转身的一瞬被一只坚实的手掌扼住了脖子，"没有人可以在耍了我以后还可以全身而退的，而你，也不可能是例外！"
"咳咳......我......我没有......咳......没有在耍你......"气管被扼住的痛苦使京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用倔强的眼凝视着时政。他讨厌这双眼，时政深深的厌恶着那双好像是在控诉着他的眼睛，他无意识的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京渐渐放弃了挣扎双手无力的垂下，就在他仿佛要气绝的时候，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羽扇般的睫毛轻轻煽动了几下，眼似乎睁开了些，时政看着顺着脸颊滑落最后滴落在自己手上的泪珠，似乎还带着人体的温度，再看向那微微睁着的眼，几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气息。可是从眼中透出的竟又是那似曾相识的熟悉，一瞬间仿佛在心底已经埋藏了数百年的的怜惜涌上心头，时政松开了手，京的身体如失去了线控的净琉璃人形般滑落到地上，一滴还未流出的泪干涸在眼角，但时政却真切的看见一抹仿佛沉浸在世界最幸福中的笑容也在唇边凝固。他不解......
走到桌边按下电话的通话键"送他回去。"沉声明令道。说完再也不看京一眼转身走进了和办公室相通另一扇门中，等他再出来时京已经不在了，他知道属下一定会照他的话把京安全的送回去，可是不知怎么的他可以对那双瞪视着他的仿佛是在燃烧着的双眼无动于衷甚至是感到一种权威被侵犯的愤怒，确无法忽视那眼中只是一闪而过的如新涌出的泉水般清澈的眸光，就是这份清澈激起他心中无限的熟悉感，而就是这份该死的熟悉感使他今天居然放走了一个很有可能会威胁到他的人，这是他第一次犯这样的错，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这样了？不经过我的同意就任性的去做那些会影响到我生活的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会使我的生活变得一团糟？"京愤怒的对着面前的身影怒吼着，"你也看到了吧，那男人是疯子的，他根本不把人当人，他今天差点杀了我耶！"
人影并没有回话，只是低着头，沉默......过了许久......"对不起。"人影抬起了头，他有着一双清澈的漆黑眼眸，娇俏的鼻，樱色的唇和一张完美的瓜子脸"对不起，京。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我其实只是想看到他而已。我没有想到会牵涉到你，真的......对不起......"话未说完一滴泪便滚落了下来
"你不要这样，我并没有责怪你啊。"京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只是担心而已，那样的人不是我或你能惹得起的，终我们一生都不要和他扯上关系才好啊。敏也，你知道吗？"
"嗯，我明白。"敏也点了点头"但是京，我真的是好想见他，我好想再见他一次？只是最后一次了。求你，好么？"敏也睁大了双眼，努力的看着京。
"真是败给你了，你知道我一向受不了你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时提出的要求。好吧，好吧，但只最后一次噢！"用手扒了扒头发，京宠溺的笑了。
"我就知道京最好了，敏也最喜欢京了"布满泪痕的小脸终于破涕而笑。
"哼！"从鼻孔喷出不满，京揉揉敏也浅灰色的发，也笑了。

平躺在床上，京呆看着天花板，忽然说"他真的是那个人？"
"嗯，是啊。"和京并排躺着的敏也，一边玩着自己及腰的浅灰色的长发，一边回答着"刚看到时我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呢，可是我知道他就是他。你知道吗？他也姓北条呢，连名字也一样，都叫时政，只是写出来好像不太一样。"
"你就这么爱他啊？我记得史上的他是个有名的阴谋家，源赖家就时被他设计害死的。最后源家的血脉也是被北条氏给灭了的。"
"不是，不是那样的。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他是有苦衷的"敏也急急的否定，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你别哭啊，我也只是说说罢了。"京做起身，用手胡乱的擦拭着敏也脸上的泪水"我不说了，不说了......"
"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我只要一想到他被那么多的人误会我就很难过。他一直到死了都没有人理解他，死后还被别人这么说......"敏也用袖子揉了揉眼睛，泪总算是止住了。
"这也不是你能改变的事啊，你不是说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吗？那就够了啊，你已经给了你所能给他的一切了。不要太勉强自己，所发生的一切不是你的错。知道吗？"认真的看着敏也，京双手托起敏也的脸颊让他也看着自己"不要多想了，乖乖的，下次我们再去见他。嗯？"
"嗯！虽然我死了以后所发生的是我都不知道，可是我相信他......"敏也咕哝了几句，把头往京的怀里曾了层，随即闭上眼睛安然的入睡了。京看着几乎缩成一团，蜷在自己怀里的身体，反而睡不着了。这小小的人儿到底背负了多少感情啊？在如此长久的岁月中他一直是依靠着那份执著而存在着的吗？直到遇见自己，他才有了诉说的人吗？如果自己没有在机缘巧合之下买下了那只香盒，他是不是还会一直等下去？没有人知道他的执著，他的等待。甚至他会错过这101次的相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丢不下这个小人，或许，他在遇见了他的那一瞬也有了执著了吧......执著于那一抹笑容......
然而敏也不知道，据史书记载，北条时政的改变是从他三十三岁那年开始的，没有人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原本温和的人变得残忍，单纯的人变成阴谋家。

三月 ，京都。
乍暖还寒时节，满树的樱花开得正艳，淡粉色的花瓣绽放出生命最灿烂的华彩。大约就是因为不长久所以才会令人如此怜惜。
敏也最爱的是"染井吉野"，只因为那个人曾说过他就好像"染井吉野"般只是静静的盛开着，却在无意中释放无尽魅力，让人看了一眼后就在也移不开眼了。而他亦是被这样的自己所吸引。
"你怎么知道这时候他会来京都的啊？"京不解的问。
"直觉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么想，只是好像很理所当然的认为，三月的他一定会在京都，而我就是在三月的京都被杀死的。"敏也的语调有些伤感。
"是这样啊......所以你就附在了那个香盒上？"
"嗯，因为我不想离开他，所以我留在了他送我的那个香盒里。只是没想到他把香盒作为了我的陪葬，大概是看我一直带在身边以为是我心爱之物吧，可是他哪里知道，我之所以喜爱那只香盒完全是因为那是他送给我的啊。所以自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他，每天每天只能在黑暗中等待......直到我自己都要忘了时间的时候终于被带了出来，再之后就在市场上被你带回来了。我没有想到你会能看见我，甚至和我说话。更没有想到，你会帮我。"敏也看向京，眼中充满感激。
"别这么说啦，在这世界上两个人能相遇本身就是件很奇妙的事，更何况是人和幽灵？况且，也许早在看到你的那一瞬，我就被你吸引......甚至爱上了你也说不定......"京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的话几乎在风中被吹散，
"京！？"敏也惊讶得抬起头。
"开玩笑的啦，看你那么好骗......"笑容隐去了京眼中的悲伤，京习惯性的揉了揉敏也的长发，他自始至终能做的也只是在一边看着他们啊......
"噢......"仿佛安心似的长吁一口气，敏也抚了抚胸口。这一举动看在京的眼里，泪几乎要流了出来。他只能用无谓的笑容遮住一切。"对了，你还从来没有说过你的姓呢，你到底姓什么？"
敏也缓缓的低下头，许久才说出一个字"平"
"平！你是平家的人？"
"是的，我是平家的人。那时平家衰落，被源氏追杀，我在逃难的途中被他所救，那时我不知道他是北条家的人，他也不知道我姓平。等我们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敏也的声音渐渐哽咽起来.
京不由得一把拉过敏也，紧紧的拥在怀中，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抚去那缠绕在眉间的忧伤。深深的无力感纠紧他的心，压得他无法呼吸。"见了他后，你有什么打算？"京问。
"打算？"敏也有些茫然。他没有想过啊......自己只是一心一意的想要见他，却完全没有想过见了面之后要怎么做，继续等下去吗？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期待，还要靠什么来支撑自己等下去？可是不等的话，他又可以，又能干什么？已经习惯了漫长的等待，一旦失去了所等待和追寻的对象，他真的......不知道了......
"......在我的身边，好不好？"京试探的问。
"在你身边？"敏也不解，什么意思呢？多少年前，那个人对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一辈子的承诺，虽然道最后他并没有实现。现在的京也对他说同样的话......"为什么？我不懂。"
"你不懂也没关系，我只想知道，可以吗？"小心翼翼的，京期待却又惧怕着答案。
"我不知道......"小小的头又垂了下去，敏也胡乱的绞着袖子，"我只是想着要见他，其他的......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你见了他以后就会满足了吗？"
"应该会吧。"敏也小声的昵喃，仿佛只是再说给自己听。
"不可能的，你付出了那么长久的等待怎么可能就这样不让他知道的默默结束？"京抓住敏也的肩，他希望他看他。
"那我还能怎么办？我现在这个样子，他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触不到我！我还能奢求什么？与其还要承受失望所带来的痛苦，我宁愿什么都不期待了，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没有，总不会再失去了吧？我已经受够了一无所有只能一直等待下去的日子了。"没有流泪，没有激动的大声吼叫，只是纤弱的肩在轻微的抽动着。可看在京的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伤痛。原来他也是怨的，经历了如此长的等待怎能不怨？只是太深的爱把怨遮住了而已。他不想再见到他这样伤心的样子，他喜欢他的笑容......
"我想让你再触到他，再感觉到他的温暖。有什么办法吗？"京忽然问。
"为什么忽然这么说？你明知道我没有实体，除了你没有人能看到我，触摸到我。想让我拥有实体，除非......"敏也没有再说下去。
"什么？"京急急的问。
"这和我单纯的只是附上你的身体不同，我让他产生幻觉，在你的脸上看到我的样子，不过因为是幻觉，所以脸还是你的脸，身体也还是你的身体，但我们的感觉会同步起来。不过我也不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也许我会消失，而你也会因为不适而变得虚弱，甚至是死去也说不定......"敏也顿了顿，"所以我时绝不会这么这么做的，你也不会赞成的是吗？"
京垂下头，使敏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如果我说我愿意呢？"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你已经帮了我那么多，我不能伤害你。我承认我是很想让他能感觉到我，像以前那样紧紧的抱我，甚至想就这样在他的怀中死去。可是，我不会要求那么多的。你不用再为我付出什么了，我......我没有东西可以还给你。"
"我不要你还我什么."京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起了敏也的脸，仔细的凝视，仿佛要把每一寸都刻在脑子里似的"我不要你给我什么，只要能看见你的笑容，我就满足了。"
"京............"
温柔的抚上敏也的头，以指为梳从上到下，细细的梳理着，不管路人的侧目，不管敏也不住落下的泪水。京什么都不想去想，一生一次的执著，他只是不想放手......

龙安寺，樱花时节。
千年前的相遇，也是千年后的结束。

厢房内。
"抱我！"抬眼望向眼前的男人，京说。
薄唇微微上扬"好。"淡淡的吐出这么一个字，时政的唇在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
"不问我原因吗？"京淡淡的问。"我不认为你是个只凭感性去做事的人。"
"有必要吗？"时政还是那样的笑着"对于我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我一向是不问原因的，有点神秘感不是更好？"戏谑的抬起京的下颚，细细的端详"再加上，你长的确实不错，只是......眼神不要这么倔强就好了。"
京努力的压下心头涌起的愤怒和厌恶感，这一切都是为了敏也。京一遍遍的对自己说，为了敏也，他怎样都可以。挣脱了时政的手，"之前，你得听我说个故事。"京说。
时政不屑的笑了"小孩子的家家酒吗？不过，你说吧。"
径直走到床边，京坐下"那是发生在平安朝末期的故事，那时藤原氏早已衰败，原本繁盛一时的平家也已衰落，源氏势力却渐渐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