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水月————故迎起

    「七彩琉璃瓶？你怎会有这个？」这琉璃瓶，能封住任何人的魂魄，可那咒文和方法却是不外传的，「你从君泠那儿偷的？」
    「偷？」微偏了偏头，颇觉这词不大好听的，「只是借来用用罢了，反正他也只是摆着好看而已。」借他用一下总比摆着看好。
    他看君泠肯定气死了，那琉璃瓶若一个使不好的话，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可偏偏十二仙中，唯一能和知央对上几招的，除了画娄之外没别人了。借？我看是直接把君泠打晕了拿来的吧。
    「这妖狐的心被恨意浸入的太深了，十万余年的怨恨，哪能那么轻易便能消除的，锁入这琉璃瓶中，至少能让它魂魄不再做恶。」只不过没了肉身罢了，要想做恶，这凡间多的是替身啊。
    凤脸色难看的瞪着那胡来的人，真是一点也不输给皇甫胤非，总叫他头疼，那人怎会收了个这么麻烦的徒弟。

    十
    国师府．檀木林
    散着悠香的檀木味儿，本来总是能轻易安抚他的心的，可是今儿个，他的心，却是越想定，越乱。
    手不自觉的搅着衣袖，搅着搅着，原本平滑的丝绸，都叫他给揉得皱了一层又一层。
    他在紧张，这真是稀奇………
    一直走在凤后头的，是那一身皇袍的人，身上的皇袍，即使穿了一天一夜了，依旧没有半分的凌乱。
    「凤。」
    一声叫唤，让那走在前头心绪紊乱的人，惊的他一震，僵直的一动也不敢动。「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他的一切，他所不知道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他的心，不比他以为的平静得了多少。
    「我才想问你，有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原来这人，一直以来都是扮猪吃老虎！
    若不是知央一眼就看透了，他还真一直被他蒙在鼓里，以为他当真空有一肚子墨水，却只知好逸恶劳的昏庸皇帝，让他……让他一直以为………
    「若不是你瞒着我，你的身份，这么好玩的游戏，我可也不想错过呢。」他本来打算把那两人当做他未来十几年内的逍遣的，却没料到，这个一直暗伏着不动的凤，居然一刀就把他的烦闷宫庭生活的身心调剂品给杀了。
    「你在怪我？」
    「怎敢？你可是仙，而孤……只不过是个昏君。」
    「胤非………」
    「皇后一直以来，都是那妖狐安在我身边的棋子，你不也知道，所以才会在他身边安了另一个棋子吗？」证据？只要他让刑部的人一查，还怕那证据不多如沙砾吗。
    这几年来，那皇后在他身边搞的小动作可多了，只不过他们一直轻忽他的能耐罢了，否则怕不早早除了他这个暴君。
    「你为何让楚怜和皇后待在你身旁？你明知道他危险，若是他意图在侍候你时………」
    「在高潮时杀了我吗？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那时候的男人，是最脆弱的。」
    一番毫不遮掩的话，说的凤脸一红，尴尬的怒眼一瞪，那九五之尊只是耸了个肩，「不过，那也要我肯给他那个机会。」
    「什么？」机会？他和皇后所生的长皇子不就证明了，他们的机会多如牛毛吗。
    「我从来没碰过他们，不管是那皇后，还是楚怜，或是其它嫔妃。」那些人，全都不是他想要的………
    「怎么可能！」没有碰他们，那长皇子……
    可是，多年来，除了皇后，其它宫里，没出过任何一位皇子或公主，可是，那长皇子呢？
    「你果然什么都忘了………」
    「你总说我忘了，那我问你，我忘了什么呢？」
    皇甫胤非凝眼望了凤许久，然后，半垂下眼，「凤，我不想要当皇上，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叫你先生，我………我喜欢你……我不要你当我的先生，不要你忠心于父皇，我想要你。」
    「凤，我………喜欢你！」
    「你……你在胡说什么！」他是仙，而他是人，更何况他们并不是在谈这事儿！「我是在问你，我究竟忘了什么……而不是这个…」
    皇甫胤非无所谓的笑了笑，因为他知道，他的心终究是失落得难以收回了，「你忘的，就是这个。」
    「什么？」
    暗暗的垂下了眸，看着一旁那被半毁的林子，有点沧桑，有点儿荒凉，「凤言，待在这小小的国师府，是委屈了你了，你该回去你的地方了，这宫中，不需要你。」
    「………」
    「你是神仙，而我是一介凡人，我们本就不该相遇，不论你待在宫中的理由是什么，你的责任已尽了。放心吧，我会当个人们口中所谓的好皇帝，这皇宫，不需要你了。」
    既然他忘了，忘得如此的彻底，那就代表，他从来不曾将他放在心中过，那么……就让那些曾经的痴心妄想，全都彻底的消失吧。
    就当，他只是做了黄梁一梦，不过是场可笑的梦。
    不需要他，他竟说得如此简单，他该高兴的，就要离开这令他厌恶的宫庭斗争了，可是，心好痛………「那，那很好呀，那祸乱朝庭的妖狐已死，皇后也被押入大牢了，那很好………」
    当初他是用这个理由，留在宫中，不回昆仑的。那，事情结束，他也没理由继续待着了。
    「明天，孤会凝召，你就不再是国师了，所以这国师府……」不会再有他的足迹。
    「我明白。」
    「那，孤累了，你也累了一夜，今日，就早些休息吧。」
    「胤非………」
    「怎了，先生如此客气，一点都不像你。」
    从他认识这个任性高傲的皇帝起，由小太子，到那任性的为所欲为的皇帝，他从没认认真真的喊过他一句先生。
    他是太子傅时，他喊他先生时，是带着挑战他的知识的自信光芒，他是皇帝时，眼中是一片看不清思绪，一样是挑战，挑战着他威信的光芒。
    可这次，他却是真真实实的喊他一声先生………
    「那断扇的诗………」
    「啊，那个呀！那是写给我最爱的人，这辈子，直到死，我想都不会停止了吧。」他会让那份情意，永远沉落心底，再不掀起半分。
    「………是什么人？」他认识吗？
    那么焦急的渴望得到答案，他可知这样容易叫他误会的？「神仙也想懂情吗？」
    「你是我的弟子，我自然关心。」
    「那个人，是我心中一直想击败的人，因为他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犹如那镜中花，水中月，高不可攀。」
    神仙啊………
    他果然是高高在上的，不是吗？
    只有将他打落了，他才不会飞得那么高，总叫他来不及抓住，他才不会总是担心，那人会如水一般，抓不住，想走就走，留不住，只有徒增心碎。
    可是他就要走了，在他心底，他能占据住他那么久，也算是足可安慰了吧。
    但他能忘吗？
    凤站在原地，没有抬头，也错失了皇甫胤非离去时，那凌乱的步伐。
    几滴水珠落下，模糊了视线。
    但愿………他是真的不记得……
    ＊＊＊＊＊
    交出了朝府和官帽，卸下了身上的令牌，他就不再和这皇宫，有任何关系了。
    站在登云阶上，仰望着那藏青色的天空，凉风徐徐………
    已经三天了，这宫中见不到他，没有任何他的影子，就好象是刻意的那般。以前他躲他，现成替换过来了，却失落了。
    心，真是难测，不是吗。
    「凤！」
    焦急的叫唤声，来自身后，低沉好听的声音，那人，一身的金蟒五爪朝服在身，既威严又慑人。
    「你不该来的。」来了又能如何？
    对于闻太师，他其实有点不知如何面对的，只因他从不打算谈论儿女私情，但是闻太师却是个适合结交的朋友，再说他是个过于精明的人，若他下定决心想查出他的一切的话，只怕并非难事。
    「你………要走了？」曾希望，能一辈子共事下去的，他的智能在在的令他折服，他的不奢不求，甘于平淡，令他着迷。
    可是，这次却连他也帮不了他。
    「是啊，是该离开了，否则他要人直接将我架回去了呢，我离开太久太久了。」这一逃避，就是那么多年啊。
    「这么轻易放手？你明明对皇上………」
    「闻太师。」凤轻声打断了闻天玺的话，浅笑着，「现在是早朝时间，你就这么出来了，不好吧。」
    「那你呢？不能留下？」
    「我、我是神仙，我有我的职责。」他是昆仑十二仙之一，他背负着重大的昆仑，也背负着仙界，只因他是那个人的弟弟………
    他们两人的命就像他身上的咒印一般，深深的连系着，怎么样也抽不开………
    他宁愿，当年不曾活下来呀！
    曾有许多次他这么想着，如果他只是个凡人，那就好了。
    「凤，我可以陪你，我可以辞官陪你。」
    如果他不爱他，那无所谓，他可以等，等上一辈子，只要他们能在一起。
    「让我陪着你，没有人爱你没关系，只要我………」
    「可是我不要你爱我。」他不希望任何人来爱他，因为他不值得。「自始至终，我永远是当年的那个懦夫。从未变过………」知央说的没错，他真的是个懦夫，什么都不敢面对的懦夫。
    所以，他总是不敢正视自己的心，更甚而之的，刻意装作忘记。「谢谢你爱我，可是，对不起。」
    深吸了口气，压下了涌上了口的涩意，强扯出平常的笑容来。「知道吗，本太师可是第一次被人拒绝。」
    「对不起………」
    「你没有错，你只是无法爱我而已。」他知道，从今以后，他必须断了这份情，只因，他爱的人太过善良了，若他继续爱着他的话，他会失去他。
    至少，还是朋友，足够了。
    「谢谢你，天玺。」
    第一次，他喊他的名，至少，这人将他当做朋友了，该满足了。「我会留下来的。」
    「天玺………？」
    「这是为了你，我会像以往一样，只是，一切都不再相同了。」至少那份心情，不同了。
    两人看到了执殿官远远行来的身形，他们知道，分离的时刻到来了。
    今天过后，不知何时能再相见，也或许永远不见了………
    「我会一直待在这皇官之中，不论是何身份，永远。」等着他回来，永远。
    依旧是一身白衣，风姿华雅，清圣不凡，离去的背影，带着几分的寂寥，却没有半分的留恋。
    当年，他是被撵出这皇宫的，因为他的软弱，他什么也不能做。
    去见那个人，了解当年的一切，他究竟错信了什么，错恨了什么。
    暗处，明黄衣角随风翻飞，盯着那离去的白色身影，分毫未曾移动半分。
    「他从以前就那么傻，太过正直不懂得转弯了，但这也是他叫人不得不心疼，想帮他的地方。」
    柔嫩沙哑的嗓音，非常的特殊，是那总是青纱罩面的人。「你不随他回去？」
    云知央淡淡一笑，「想去祭拜一位故人。」
    「不送。」
    或许人常道，神仙是最叫人羡慕的逍遥，也是平凡人想追求的，却不知神仙的苦，只因他们不能爱人啊………
    凤言吶凤言，你这番回去，想必又要叫师父苦恼许多时日了。
    这年，瑄武帝二十六岁，皇后驾崩，国丧三年后，改国号苍御，楚怜在史册上从未留下过任何一字半句的论述。
    次年，瑄武帝改国师为钦天监，查封国师府，至此之后，国师府荒废，不曾改建也不曾再有人入住。
    至此之后，国师凤，彻底于人间蒸发，无人知其去处，也无人见过。
    直至十年之后的那个炎炎夏日。
    附注：
    此文纯为虚构假造的神幻仙侠文，如有雷同，你也只能认了。

    昆仑曲之　镜花水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