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威没等他说完,就一脸怒气的跳下来,一把拉起於闽:"你走吧,我不稀罕你,就算你不要我,有的是人......"
"我不是那意思,我也不想让你陷在这里面了,别这样......"於闽拥著满脸泪痕的林威:"别哭,别哭。"
"试试好吗?"林威抬起全是泪痕的脸,"我求你还不成啊,为了我,求你了,试试吧。"
沈沈的点了头,於闽的心却一再往下沈,父母啊,那一关,刚刚才让他妈又高兴起来,对自己怀有希望,但却......
昨年32
闷了两三天,於闽也没提起勇气来跟他爸他妈说,好在林威也没催过他,就是这小孩最近总爱在15楼冲著他这11楼说话,虽然是大白天的,整个楼里也没什麽人,可也不能惯他这毛病啊,且不说有多惹人注意,单说这危险性也够呛,15楼,也不是个小数。
虽然於闽挺讶异林威他父母都能接受两个人的感情,但能得到一方父母的支持也好过两个人偷偷摸摸的心惊胆战。不知道林威这小孩儿有没有感觉,但自从高映和叶陶出了事儿之後,他自己这心里就没踏实过,尤其是关於张国荣死因的各种猜测,使他最终下定决心,断了这份感情。关於林威之後的种种,他都从宁杰那打听到了,心疼是心疼,可是也不好出尔反尔,给他什麽希望,只好狠著心不联系他。
眼瞧著都过了这麽久,也没给林威任何答复,他心里也有些急,可是自己的父母比林威的大快十岁,思想也远不如林威的父母开放,身体又不好,要是告诉他们这事儿,还不知道会出些什麽事儿。再说,由於从初中开始自己的学业就逐渐荒废,总是在一些诸如音乐等方面下功夫,差不多到了高中的时候就已经伤透了父母的心,也不再管什麽了,勉强上了个大学,自己也不当回事儿,父母也算是丢尽了面子。那个科学院研究所的孩子会上海跑这种破学校啊。现在才刚刚让父母对自己恢复了一点信心,却......苦笑著,把自己的东西一项一项的归类,不知道林威会不会,可是自己却留著小学的全部成绩册,那种小蓝皮本,记著两个学期的成绩还有老师的评语,自己的评语里每次都有"聪明、马虎、活泼好动"之类的话,林威的则多是"细心认真、聪明上进"等等。长长的出了口气,把那一盒子成绩单和奖状丢到书柜的最下层。
站起来,活动活动酸涩的腰,依他的经验,这时候林威应该起床了,马上又要在窗户里跟他说话了。果然,於闽在给虎皮草浇水的时候,林威清亮的声音就从上面传下来。
"小闽子,你今天心情好吗?"
扒开纱窗,於闽也探出头:"摆脱你别叫的那麽酸好不好?早晨吃的差点没都到出来。"
"是吗?今天天多好啊,咱们出去玩吧。"
"我这儿才搬了家,有一堆烂摊子等著收拾呢,哪有空出去玩啊!"
"那我下去帮你收拾?"
"免了,还不够给你收拾......"
"什麽?!你,你,这麽诋毁我!"林威倏的缩回去,"啪"的拉上纱窗,正式消音。
苦笑了下,於闽也缩回来,缓缓的拉上纱窗,十一层,蚊子也懒的飞上来吧,虽然天天开窗户跟林威说话,但晚上也没什麽蚊子来咬。怪不得林威这麽有恃无恐的跟他聊天呢,显然是原来住十楼的时候早有体会了。
正想著,听见门被拍的"叭叭"响,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凑在猫眼儿那一看,果真,林威被照的变形的脸透过来。无奈的开了门,一脸菜色的冲门外那个小祖宗说:"拜托,大人什麽时候变成行动派的了?"
"哼",林威扒开他,跨入这套房子,跟他家的格局一样,也是自己帮忙设计的,自然什麽都很熟,随手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换上。"有什麽要我干的?"
"哎!"长出了口气,从冰箱里拿了瓶果汁给他,"大少爷,您坐著监工就行。"
"切。"拿过果汁,抿了一口,四处打量著,"我就收拾你那狗窝吧。"
"不劳大少爷费心。"
瞪了他一眼,见他也正看著自己,又转成睨了他一眼,甜蜜蜜的靠过去。
於闽有些尴尬的推开林威,他还是有些怕在家里就怎麽样,万一......"你不是来干活的吗?进来吧。"
林威不高兴的觉著嘴,重重的迈著步子进了於闽那屋。
於闽又一次把自己留的小玩艺丛林威手里扯出来,实在是後悔刚刚让他来收拾自己这屋。
"哎,这种的,是小时候吃那种一毛钱一袋的白粉里带的!"林威兴奋的扒拉於闽的小盒,里面还有弹球什麽的。
"是,是,大少爷,快别翻了。"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有恋物情结耶,你真可爱,这麽多小玩意儿还留著。"说著又扯出一个小球,上面原本应是根皮筋的东西早已经失了弹性,松松的垂著,"这是那种小球,里面就是一个泥球儿嘛!你砸开看过没有?"
"靠!我没看过?告诉你是泥球的可是我。"於闽又左哄右骗的把那个小盒给夺过来,"哎哟,我的神啊,别来给我添麻烦了!"
"哼!"林威还在耍小脾气,又闹著翻别的东西。
两人正闹著,突然听见门那儿有声儿,都楞了一下,起来往那儿看,见是於闽他妈。於闽这才想起来,今天晚上他妈要出差,中午回来收拾东西,有些尴尬的站在那儿,不知该怎麽办。
"阿姨好。"林威又恢复成乖乖的那样儿,"我是林威。"
"林威啊!哎哟,阿姨多长时间没见过你。"於闽他妈也看出这个漂亮小孩儿就是原来邻居家的,"过来过来,你看,你这乖孩子,是上华大了是吧?从小就看你是个好孩子。"
"啊。"林威应著,嘴里也甜甜的说,"阿姨您这些年也没什麽变化,皮肤还那麽好。"
"哎哟,你瞧著孩子会说话劲儿的。不像我们家於闽,怎麽今天过来玩了?阿姨家乱著呢,刚搬了家。"
"啊,我们家住15楼,您有空儿过来坐坐的。"
"好啊!阿姨今天就的出差,等阿姨回来一定上去玩儿,咱们这又成了邻居了。"
"是啊。"
"成了,孩子,来了就留阿姨这儿吃饭。"於闽他妈热情的留他。
林威家也没人做饭, 所以也就意思了意思,就答应了,怎麽著也得和於闽他妈拉好关系啊。
於闽也是,见他妈没多问,也放了心,跟著前前後後的说著话。
自从过了这次,林威就更常去於闽家了,他倒也不逼於闽赶紧跟他们家摊牌,就是又在他们家混熟了。
直到九月,於闽马上又过生日了,整件事儿也拖了两三个月了,林威也稍稍的著了急,跟他爸他妈抱怨了两句,他爸大方的同意说要跟於闽他爸妈好好谈一次,把话说开了。林威自是心花怒放,好好的感谢了一下他爸,高高兴兴的跑去告诉於闽。
於闽一听就急了,他还什麽消息都没露呢,这就说这事儿,怕他爸受不了。
林威也有点不高兴,嚷嚷说"都过了快三个月了,你什麽也不说,照这样下去,你就老拖著,什麽时候也解决不了问题!"
"可是你也不能这麽快啊!我这儿......"
"你什麽事儿也干不成,我上回都狠不得磕头求你了,你还这样儿!"
於闽也稍稍沈默了,半天没说话。林威的火也下去了一点儿,知道於闽是个孝顺孩子,肯定不能来硬的,得用一点小计谋,这时,他那神奇的好记忆力又跳出来,给了他一个小主意。
抱著於闽的胳膊,林威小声问:"喂,我问你,你知道今年的前一年是什麽吗?"
於闽闷了半天,也不知道他问这话是什麽意思,斟酌了半天,才说:"去年?"
林威缓缓的露出一朵好看的笑容,"你知道你小时候叫什麽吗?"看他投过来一个疑惑的眼神,有些得意的说:"是昨年耶,你小时候都管去年叫昨年耶,我那时候说叫去年,你还不信,所以啊,我们就打了一个赌,说要是谁输了,就听赢的人一件事儿,你还记得吗?"
於闽茫然的摇头。
"你现在知道了,你错了,所以你得听我一件事儿。"
"就听你让你爸妈......"
"嗯。"林威为了加强效果,还大力的点了下头。
"不行,别的都行,就是......"
"於闽。"林威也认上真,严肃的跟他说:"我知道你孝顺,要不然也不会小时候你爸说让咱俩分,你就说分了。可是,这种事情,大人和大人,家长和家长比较好交流,不像你和父母,这隔著辈呢,反而不好说。这样,我爸妈跟你爸妈说,也让他们知道我父母已经同意了,这种事也就好解决了,你明白吗?"
看著林威透著真诚的双眼,於闽还是有点犹豫,却也不那麽坚持了:"这样好吗?"
"当然好了,肯定比你跟你父母沟通要好。"林威再次肯定。
"那,找个好点的机会,别让他们觉得特突兀。"
"成,没问题,这事儿就让我爸干去的。"
於闽又唠叨了两句,这事儿也就这麽定了。
於闽的爸妈虽然有点惊讶和不解,但最後在林威父母的蛊惑人心的劝说下也还是答应了,只不过条件是让於闽今後一定要在书法上好好努力,大人要有个大人的样儿,要为生活和家庭负责任。於闽自是一口答应,能得到父亲的同意,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想著小时候那次,也是因为父亲所以才和林威说分开,而现在,终於不用顾忌了,可以同时拥有父母和林威,这让於闽更加振奋起来。
过了"非典",锺坚又把酒吧张罗起来,学校也都开课了,酒吧没了乐队,虽然少了很多客人,但也去了不少爱安静的人,说说话什麽的。林威的画依旧挂在酒吧里,更和谐了,只是那幅"闭上眼"被从吧台里撤出来,挂到角落里去了。
上了大四,林威的课也少了一些,只是他帮著老师做了些课题,所以也不太轻松,每天晚上,还是会跑来吃蛋糕,只是少了叶陶和高映,王威一个人想闹他也闹不过,还是有些寂寞。又像往常一样,推门进了酒吧,歪在吧台上,恍惚间感到周围人都不说话了,迷迷糊糊的抬眼看了一下,发现三个人正盯著他看。
"高映!你回来了!"跳下椅子,冲著高映扑过去,"不钓鱼了?"
"不钓了,那边还给你带了几条虹鳟鱼呢。"
"真的?我就说嘛,现在也还不需要有人在外面钓鱼嘛。"
"嗯?"三个人都很迷惑,等著林威解惑。
"回家好好看看《鹿鼎记》吧。"林威仿佛自己很有学问的样子,老气横秋的说。
"操!你小子还拽上了。"
林威呵呵的笑著,却突然止住了。有些疑惑:"你不抽烟了?"
高映楞了一下:"怎麽,小狗鼻子够尖的啊,是不抽了,两三月吧。"
"哦,不抽烟好。"
高映轻轻的笑了,是,不抽烟好,可是那个不喜欢自己抽烟的人,已经在地球的那边儿了。
几个人凑在一起,聊天聊到半夜,也忘了关门,稀奇的是,稀奇的是有一堆人也待著聊天,一直到半夜。
林威懒懒的伸了个懒腰,心中被吧台那盏暖暖的黄灯围著,映的他脸上也透著一种幸福的光,转身看了看酒吧里那几桌没走的,黄色的灯光也暖暖的罩著他们,微微的笑了,心也软软的,甜甜的,缓缓的闭上眼。
昨年 尾声
於闽也已经习惯了总坐在最後一排的那一大坨东西,每每来蹭课,也不交钱的那主儿,现在正睡得香。
随著那些孩子们一个一个的跟他道再见,背上包都走了,於闽晃到林威前面那桌,坐下,抄了根小狼毫,蘸著水在林威脸上画花儿,看他迷迷糊糊的醒来,咕咕哝哝的穿大衣。
"小孩。"
"嗯。"浓重的鼻音昭示那主儿还没全醒呢,正是个好机会。
"我刚刚教字儿,教著教著,想起一件事儿。"
"哦。"
"我刚刚想起来,小时候嘴硬说是昨年的那个人仿佛不是我吧。"
"对啊,哎,到上了初二我才知道原来叫去年。"林威的声音穿过几层围巾还是闷闷的透出来。
"那,该答应一件事儿的人不是我吧。"
"什麽事儿啊?"林威突然眯了眯眼,狡黠的目光一闪而逝,"咱们那时候根本没打赌。"
"操!你小孩可够狠的。"於闽一把拽开林威的大衣领子,寒风一下子灌进林威温暖的脖子,激的他一激灵,然而脸却是红扑扑的,嫩粉嫩粉的。
狠狠吞了口口水,於闽又三下两下把林威包好,一字一句的说:"你小孩儿回家等著的。"
"嗯。"林威也没反抗,只是任他拉著走得更快了,微微的眯了眼睛,透著笑,也透著点儿媚。
昨年 补丁 林爸林妈
林爸有点儿不太适应他现在这副打扮,宽大的T-shirt,肥肥的短裤,手里还揪着一个林威硬塞给他的蒲扇,其实已经不太适合九月的遛弯儿打扮了。扭头看了一眼林威她妈,他倒还显得挺自然的,不太像自己,刚想第六次开口抗议,就听林威一直攥在手里的小手机叽叽咕咕的响起来了,林威一下子就机灵了,上上下下又瞄了一遍他们俩的装束,伸手就推他们出门,"快,快,能赶上一拨电梯,好好干啊,千万别露怯,你儿子的幸福就掌握在你们手上了。"
"啊,啊。"林爸不耐烦的应着,心想,这老于两口子也是,吃晚饭还不赶紧下去,还得自己被儿子盯着半个多小时,左说右说这次行动的重要性,怪烦的。
"你快点儿,"林威看他妈还在门口的大镜子那儿照,"回头赶不上一拨电梯,就不好搭话了。"
"成了吧你,在家老实待着吧,等你妈给你把事儿干成了。"林妈最后又照了一眼她的新发型,才关门跟她爸一块走了。
林爸出来的时候,十五层的电梯厅里没人,电梯正从四层缓缓的往上爬,电梯门镜子似的照着,他凑到门前,看自己的眼睛,还算老实、诚恳,并没有因为经商多年而存下痕迹,微微撇了嘴,顺道又端详了一下自己的整张脸,皮肤已经日渐宋车,皱纹也渐渐深刻了起来,心中难免百味陈杂。看自己儿子,现在俊的跟一颗万年青似的,饱满而俊朗,自己老了,都抽抽了,想儿子小时候,喜欢听评书,每次看照片里自己二十多岁的样子,都跟他妈说,"妈妈,你觉得爸爸像不像白玉堂,天庭饱满,面若满月,我觉得单田芳就像说爸爸一样耶。"现在儿子每次都说:"你那长老脸也抹点油儿的,都皱了。"苦笑了一下,是啊!儿子大了,自己也就老了。盯着电梯门里映出来的老婆,还那么苗条,脸色也红润的好看,除了眼角有淡淡的几抹细纹,剩下的都跟二十年前自己刚认识她时一样,没什么大的变化。目光也渐渐随着心里想的温柔下来,扭头正好看见老婆眼波一瞥,有点脸红,忽然心情就好了,就算不是帅哥儿了,没有别人仰慕了,还有老婆呢,怕什么,而且还是自己最爱的老婆。
正如所计划的那样儿,林爸和林妈正好碰巧在电梯里遇见于爸于妈,两家儿见面自是一番热情洋溢的寒暄,也就顺理成章的一起散步。
林爸早已经不在所里干了,所以也就挑了又当邻居的事儿来聊。"你看,这一过也快,七八年没在一块儿住,现在又搬到一楼里来了,这栋楼就是以后养老的地儿了,未来几十年,又是邻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