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音————南宫雪

唐人街里有很多的窄小的街道，花枝招展的中文招牌，还有特别的中国式橱窗，各个街道都有着自己的异样风情。
外国人将来这里购物和吃中国菜当成了悠闲生活的一部分，而中菜也渐渐融入了美国人的饮食生活中去了。
可是和美国一样，在这个繁华的背后理所当然的有着许多的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偷渡者、妓女、毒品交易、华人帮会......像瘤子一样依附、侵蚀着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华人社区。
"是这里吗？"西蒙透过太阳镜看向水靳。
"应该是的。"水靳答得有些不自然。但却紧紧的捏住了手中的字条。。
这个地址是孤儿院的哪个因为断了腿而退役的刑警给的。当年他有份跟进母亲佐证的毒品案子。应该不会错的。
"走吧。"西蒙轻轻的推了他一下。
"唔。"水靳踏进了这条令他觉得奇怪、陌生又隐隐生出几分亲切的街道。
唐人街上并非没有外国人，并非没有像水靳这样染了头发的中国人。但偏是他们两人却这样引人注目。没办法，谁叫一个是外国的俊男，一个是有着中国古典味道但却打扮前卫的美少年呢？！
所以，当水靳问了一个路人后，很快就找到了那间在陋巷里的华人小餐馆。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中国餐馆，门面很老旧，门口上方闪烁着几个灯光字体--"华叔餐馆"。
水靳推开门，里面各种各样的说话声、吵闹声顿时便从里面涌了出来。餐馆里面不是很大，靠墙的地方有几个厢座，大厅中央有三四张桌子，柜台就设在靠门边的地方。
这里是属于中国人的餐馆。它不象其它餐馆那样装修华丽，也没有穿高叉旗袍的女侍应生跑堂，这里只有穿着白色制服的男服务员搬这盘子满场跑。可能是没有禁烟的规定吧，店里飘着劣等烟草的臭味和呛人的烟雾。
看来，这里是做的是华人自己的生意。
"两位吃饭吗？这里有空位置！"一个男服务员迎了上来堆起笑脸，用有点生硬的英文问着。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有外国人来光顾了。
"华叔在不在？"水靳却回以本地普遍可听见的广东话。
"华叔？"侍应生微微愣了一下，脸上满是惊讶。随即便说："华叔出左去喔，你地等等他啦！"侍应生也用广东话回答他。
水靳点了点头，跟着侍应生进了店里，在一张空的桌子边坐下等华叔回来。
"泄密能够，我们要不要吃点什么？"水靳转头询问身边的男人。
西蒙淡淡地扫了周围嘈杂简陋的环境一眼，皱起了眉："你确定这里的东西吃了不会拉肚子吗？"
他的话一出，侍应生的脸当场晴转阴多云，连周围几桌客人都向他投来敌视的眼光，就是连与他同来的水靳也觉得他的态度实在很过分。
"西蒙，被乱说话
好吗？抱歉，请给我们一壶茶。"他转头朝侍应生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这个敌视的气氛。
看见水靳的微笑，那人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点便点点头离开了。
等他一走，水靳马上回头瞪了西蒙一眼。
"拜托你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啊？这里是唐人街啊，你以为是下街还是十七街啊？既然你要跟我来这里，就被给我找麻烦了好吗？"
一大早，他本想叫醒这个男人，让他走，自己则拉来这里的唐人街查查关于母亲的事。但这个男人却以帮助他为名一直产缠着他不肯走。不得已，他只有让他跟了。
泄密能够不一为人的撇撇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水靳苦笑了一下，不禁后悔让这个麻烦的家伙跟了来。如果是七夕的话，还差不多......
服务员送上了一壶茶，便离开了。
"啧，服务真差！"西蒙抱怨着，坐在那里动也不想动。
"西蒙......"水靳有点哭笑不得的看他，觉得自己真是遇人不淑。看他一副大爷的样，水靳只好代劳用茶水洗碗筷和杯子。
在以前，因为没有消毒碗柜、消毒水这类东西，光顾茶楼的人又众多，难免有一天之内多人使用一个杯子的事情。虽然经过洗涤，但仍让爱干净的广东人觉得不够卫生。于是大家都在上茶的时候自觉的用滚烫的茶水烫洗杯子、碗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习惯。即使到了有消毒碗柜、消毒水等清洁措施的今天，这一习惯如同传统一般保存了下来。
烫完了杯子，水靳将茶水倒入盛水的器皿，重新帮西蒙的杯子注满了茶。
"西蒙，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来。"
"哼。"西蒙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看了他一眼，水靳觉得自己真的不该让他知道自己来唐人街的事。而且......而且他究竟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却已经和他睡过了。
一想到这件事，他的脑子就乱得想罢工，脸上也阵阵炽热。
"西蒙，你为甚么要帮我呢？"
听见水靳的问题西蒙直视着他的双眼。
"因为我想！"他说着，从口袋掏出了烟盒，拿了一根放在嘴上，点着。
"你说，当初你为的什么找上我的？！"
"我......"
"我帮你，是因为我对你有兴趣。所以我帮你也是有条件的。"
他得意地笑着，用指节轻轻地滑过水靳的脸庞。
这个男人，从出现的那刻起就相似神一样操纵一切。他身上的光辉和绝对的气势叫人下意识地服从他。一向有自己想法和原则的水靳也因为他的强势而感到一时的迷惘。
是否该相信他呢？自己确实是需要他的帮助......但他究竟是了什么才来帮他的/水靳相信，西蒙决不是有什么同情心或因为喜欢所以去做的人。他是一个利益者，他做的每一件事都经过考虑，都对他有利益。与这样的男人在一起简直是"与虎谋皮"，每一秒都存在着危险。因为，你无法知道下一秒自己是否会被他出卖。
也许是看出水靳的不信任，西蒙那绿色的眼珠子转了两个圈，然后笑了起来："怎么？怕我把你卖掉？不用担心，要不咱们立个契约。"
"契约？！"
"对，把你自己卖个我六个月，而我呢就帮你报仇！"
"你不怕得罪‘RX'吗？"水靳苦笑这叹着气。"算了吧。"
"‘RX'？那算什么？"西蒙眨眨绿色的眼睛，露出狡猾的光芒。
"这个事包在我身上了。"
"说的倒轻松......"水靳觉得他说得太夸张了。
九、《唐人街》
（下）
"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认识每个‘RX'的头目。无论是意大利的‘黑老头'、哥伦比亚的‘公爵'、芝加哥的‘老板'，纽约的魔术师，甚至是龙头老大的盟主‘魔鬼'都可以让你看个够！"
"西蒙这个太......"水靳正想抗议他的夸张，只见外面的门动了一下，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伯走了进来。
刚才招呼他们的服务员便"华叔"的叫了一声，迎了上去，然后和他说了几句又用手指指水靳和西蒙他们。
片刻后，华叔走了过来。老脸上堆满了笑容。
"两位找我有什么事？如果说是保护费，我们已经交了。"
"保护费？"水靳愣了一下。"我们不是来干这个事的。"
听见他这样说，华叔松了一口气，然后又觉得奇怪。这两个人，一个是"鬼老"，一个是染了一头头发的东方人，两个都十分面生，他不认得。
"你们是......"
"我介绍一下自己吧。"水靳看着这个满脸沧桑的老人，这个，这个人就是妈妈的叔父，我的叔公吗？
"我是宋惠莲的儿子。"
他的话一出口，华叔的老脸上浮起一片震惊。他颤抖着，伸出手捉住了水靳的手臂，声音抖得几乎不能成话。
"你......你就是‘绯音'的吗？你......已经长大了啊？！"他仰天长叹了一口气："唉--，天意啊，天意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说话间，声息哽咽，老泪纵横。
"华叔，坐下来，慢慢说吧。"水靳扶他坐了下来，掏出了纸巾替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西蒙似乎看不惯这等场面，眉间显出厌烦之色。他"霍"的站了起来，将烟放在一口也没喝过的茶里。"喂，我出去走走。你弄完后到牌坊那里找我！"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在走出大门前，水靳还隐约地听见他说什么"烦死了！"
你要去便由他去吧。有他在，我反而更担心。水靳倒因此而觉得自在。
回头又立刻安抚华叔，好一阵子才让他止住了哭意。
"这二十年，你是怎么过的？"华叔带着泪光，满脸关心。
"有个人收养我 ，我出了国。两个月前才回到美国。"
"哦，这样吗？......你过得好不好？"
"还可以。"水靳答着，发现有人一直盯着他。
"华叔，我想问一下关于我妈的事。"
"惠莲？唉，都怪我不好......。"华叔叹了口气，又一副想落泪的样子。"既然你想知道，我也该讲给你听的。"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地抬起头，回忆起那段往事。
"那是在1975年，阿莲到到美国，投靠在我的餐馆里工作。她是我的远房亲戚，手里拿着我大哥的介绍信来找我。她样子生得甜美，又会拉小提琴，做事也很勤快。"
"妈妈会拉小提琴？"在记忆中的妈妈总数满身疲累，那双手粗糙之极，到了冬天就会肿胀通红。
"是啊，听讲在国内还拿过奖呢！她真的好喜欢音乐，在这里还参加过华人的比赛拿过奖。有一个外国人看上他的才华，请他到他开的餐厅去拉琴......唉，没想到，她就这样堕落了。"
"餐厅？什么餐厅？！"
"是......是一间很高级的餐厅吧。好象叫什么‘高沙驴细'的。"
"冈萨雷司？"
"对、对！就是那个什么司的，哪个老板很阔绰大方的，你妈高高兴兴的就去了。谁知道，她不知怎么回事的竟然就怀了你和回来。整天关在房间里哭哭啼啼的，我问他怎么回事，她也不理我。谁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1977年，7月11日。我记得很清楚，哪天下午两点半，我正在家里算帐，她从房里出来痛得不行了，我连忙打电话叫救护车。在半途上你就出生了。"
"你出生后，解放里传起了许多的流言蜚语，总之说的很难听。虽然我对阿莲说别往心里去，但我自己却......唉......"
"后来有一天，有两个警察找上门来了。我原先还以为是什么事，后来才知道是找阿莲上庭作供的。阿莲死活不肯。那两个警察几乎天天都来磨，弄得茶楼的客人都坐得不安乐。我就劝阿莲，叫她上庭作供。阿莲哭着跟我说庭上审的是个黑社会毒品贩子的案子，如果她上庭作供，恐怕会得罪哪个人，遭到报复。"
"当时，我就说不用怕，这里是唐人街，是‘龙哥'的地头，他是中国人，我们也是中国人，他不会让那些‘鬼佬'欺负咱们中国人的。后来，那两个警察又好说歹说，说什么‘证人保护计划'、什么补助金啊、安全啊学校啊......我听不全，反正最后她就答应了。"
说到这里，华叔叹了口气。
"谁料到...哪个毒贩子坐了一年就出来了，还对阿莲和你下了追杀令。当初，我和阿莲都以为不走出唐人街就不会有事，谁知道‘龙哥'的手下三番四次的到店里来捣乱，又打阿莲，还要我赶她走。"
"后来，他们天天都来搞事，我的店都做不成生意了。我实在不想阿爷留下来的生意就坏在我手上。在私心下我只好......只好赶阿莲出去了。"
水靳看着华叔，心内五味杂陈。
"哪天下着雷雨，龙哥的手下又来捣乱了。他们各个都又后生又有力气，我那里是他们的对手啊？临走的时候，他们扔下狠话说：今天就是最后期限，再不赶阿莲走，他们就烧我的店！"
"于是，那晚，我下了狠心，将阿莲赶到了大雨里......关上了门。"
"后来我才知道，龙哥和哪个毒贩根本就是有生意上的来往的，他们都是一休之洛！咳，说什么都是中国人，呸！都怪我啊！如果当初我不劝她上庭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啦！都怪我啊......"
听完华叔的话，水靳陷入了沉思。原来是这样吗？看来仇人名单上应该多加一个人了。哼！龙老大？！但是，为甚么母亲会卷入毒贩的案件中呢？
于是他问了华叔，可是华叔只是摇了摇头，一副茫然的样子。
看来这件事要另想办法了，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
谢过华叔，水靳站了起来准备离开。眼角瞧见有一个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华叔，我有时间再来看你，今天我先走了。"水靳说着，一般注意着哪个人。
"好、好，慢走啊。"华叔站了起来，将他送出门口。
出门口，水靳故意在街上乱诳。那家伙果然鬼鬼祟祟地在后面盯着自己。可他跟踪得也太逊了......一点也不像平时来杀我的家伙。
水靳故意走进一条昏暗的后巷，拐进一个死角。等那人一走近就闪出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便将哪个人压到了墙上，袖里刀也紧紧地抵住了哪个人的脖子。
"你是干什么的？！"水靳眯着眼睛低声喝问到。
"我......我......我是天哥的手下！你、你别乱来！"哪个人颤着嗓子喊着。
"天哥？"谁啊？我不认识！"哼，那又怎么样？你以为我要杀你的话，又有谁能阻止我呢？"水靳才不管他是什么哥呢，他可是从黑暗里活过来的，甩个名字出来就能镇住他？别做梦了！！
"你......你......"哪个人颤得更厉害了。最后他发狠般嚷到："要是敢伤我一根头发，天哥不会放过你的！我的弟兄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
如果普通人听见这句汉化，肯定会很害怕的，但将"被追杀"这件事当作吃饭一样平常事的水靳当即就仰天大笑。
十、《SUN CUBL》
（上）
"小子，和我玩？你还嫩了点。说，干什么跟着我？！"
"这、这里是天哥的地盘，你想在这里捞什么油水！要找饭吃走远点！！"
那人明明害怕得要死却偏那么的口硬。
"哦！你因为我来是收保护费吗？"水一把松开他，刀子"嗖"的一下又缩回袖子里。"切！没劲！"还以为有人想来杀他呢！还他还那么的期待着！
看着他离开，那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离开巷子，水靳就望牌坊的方向走去。远远的就看见有个鹤立鸡群的男人靠在大红柱子边猛抽烟，过往行人不断向他行注目礼。
"等了很久了吧！"他赶紧冲了过去。
"你他妈的，那么久，我吃饭、睡觉加泡妞都做完了！"他恶狠狠地跺熄了烟头，一把拉住水靳就往外走。
虽然是久了一点，但也不必生气成这样啊！在心里嘀咕着，水靳却没有甩开他的手。"刚刚有点事，所以来晚了。"
"事？你能有什么事啊？！"西蒙一边问一边急着快步走。
"有人盯我的稍。"水靳努力地跟上他的步子。没办法，谁叫西蒙比他足足高了一个头呢？
"后来呢？"西蒙问着，却毫不担心。
"处理掉了......。对了，西蒙认识华人帮会的人吗？"
"一两个啦。"西蒙专心的走着，答得很随便。
"那你认识一个叫龙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