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声渐急,夜的舞步也渐急,时竦时倾,时翔时行,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仿佛被他的舞步所动,风摇,影移,惊起数枝秋枫,红叶翩翩落下。舞袖挥洒,带动流风轻旋,牵引着缤纷红叶在衣间袖底飘掠,恍如蝶起、蝶舞,舞上如丝黑发,顺着柔顺的发丝慢慢滑坠,亮黑中衬着殷红,丝丝明艳,片片妩媚。
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凌没有发现自己又微笑了。心底似有细细的水流过,有微微的风吹过,将冰冷的薄雾带走了。也许他真的生来就是属于黑暗的人吧,但至少此时此刻,他一样触摸到了阳光的温度。黑夜的颜色与血的颜色混合起来会形成他所厌恶的褐色,可是当两者分开时,幽深的黑色是夜芳泽的青丝与明亮的眼睛,浓艳的红色是夜飘拂的舞裳与掠过鬓角的枫叶,他想,他还是很喜欢这两种颜色的。
乐声嘎然而止,夜顺势敛身收步,朝台下施了一礼,抬头时,恰好看见了凌,他愉悦地对凌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悄悄地招了招手。
是不是他的错觉?凌感到,在夜笑的时候,阳光总是特别地明媚耀眼。他沉吟了片刻,站了起来。
"凌大人,您有何吩咐?"侍立在身后的赫沙谨慎地问道。
夜已返身向后台退去。凌不说话,抬手示意赫沙止步,自己循着夜的身形而去。
绕过朱雀神殿,在长长的回廊上,凌果然看见夜在前面扶着墙慢慢地走着,他疾步上前,扶住了夜。
夜扭头看见凌,很兴奋地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道:"你看见我的舞蹈了吧,你觉得怎么样?我跳得好不好?"
凌望着夜红扑扑的脸,心中竟有一丝怜意,但他很快刻意忽略了这种心绪,淡淡地道:"好极了。"
"好极了?"夜夸张地捏着嗓子模仿凌的语气,不高兴地摔开凌的手,"哪有像你这样夸别人的?冰冰冷冷的,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说的是真的,夜,你的舞姿真的非常美。"凌不得不耐下心来解释。
"这还差不多。"夜的表情变得很快,马上就笑眯了眼。
"只是稍微夸你一下,你就这么高兴吗?"凌很难理解为什么夜总是这么爱笑,不过,他是很喜欢看到这种笑容的。
"因为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夜的眼中闪着认真、执着的神色,"我能够在秋祭上跳舞是为了完成妈妈的遗愿。你知道吗,只有全国最好的舞者才有这种资格,以前妈妈也曾经在秋祭上跳过舞,所以她希望我能够和她一样优秀。"
"没想到你也有懂事的时候。"
"什么话嘛?"夜瞪了凌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一直都很懂事的。"他生气地举脚想踢向凌,但刚刚动了动,未愈的伤痛就让他的脚发软,一下站立不稳,跌到凌的怀中。
"你没事吧?"凌担心地问。他抱起夜,将夜放到石阶上坐好,蹲下身看了看,夜的脚已经又红又肿了。刚刚被忽略的那一丝怜意又浮现了上来,他有些恼怒地问道:"伤还没好,你怎么可以去跳舞?"
夜看上去也颇为苦恼,嘀咕着:"昨天明明已经好了呀,怎么又肿了?"
"为什么不叫个人来扶你一下,难道你想就这样一个人走回北门的暖琳殿?"
"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舞姬的儿子,他们瞧在绯雪的面子上,没把我赶出朱雀宫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来照顾我?"夜的语气显得满不在乎,言罢,他抬头看了看周围,又抱怨道,"绯雪这死丫头,明明所好了来接我,怎么还不见人影,该不会又躲到哪里去打瞌睡了吧?"
秋风撩起夜的发丝蹭过凌的脸颊,痒痒的、麻麻的,这样的触觉似乎一直传递到心里去了。阳光太亮了,照得凌有几分恍惚,他抬手,轻柔地理过夜凌乱的长发,捋到夜的耳后。
夜眨着眼睛,茫然地看着凌,呆了半晌,他又想起了什么,一把揪住凌的衣领,凑到凌的面前,皱着鼻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蛮横地地道:"说起来都是你不好,要不是你的话,我也不会把脚给扭了,你说,你要怎么赔我?"
那明亮清澈的黑眼睛在这么近的距离凝视着他,眼睛里折射出太阳的光线,在那一瞬间融化了凌的理智。夜的嘴唇微微的撅着,流转着细腻盈亮的光泽,朱红中泛着淡淡的粉色。这样的嘴唇尝起来会是什么滋味,凌忽然很想知道,于是,他俯身吻上了夜的唇。
丰润的、柔嫩的唇瓣似乎带着一丝销魂的颤抖。夜身体温暖如阳光,夜的唇也同样温暖如阳光,凌觉得自己甚至吮吸到了阳光的味道,如此地清甜、甘美,令他忘记了一切。
太阳是不是还很耀眼?风是不是还很温柔?红叶是不是还很灿烂?看不见,也听不见,时间的流动都已经凝固了......
"啪!"一个很响亮的声音惊动了凌,美妙的触感倏然消失,然后是脸上辣辣地痛。凌回过神来,夜已挣脱了他。
夜拽着手心,紧紧地咬着下唇,急促地喘着气,一言不发地盯着凌,眼睛里热烈的怒火似在燃烧。
凌很奇怪自己的大脑为何偏在此际停止了思考,什么也想不出来,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他很庆幸自己的表情还能保持平淡,静静地与夜对视着。
渐渐地,夜眼中涌出了点点盈盈的泪光,浇熄了怒火,他原本泛着粉色的脸颊如染上胭脂般透红。
夜是不是要哭了?凌的思绪又恢复了正常。今天的太阳太强烈了,晒得他头脑发热,所以刚才会有那样莫名其妙的冲动。凌方想开口解释,夜猛然一把搡开他,捂着脸,一瘸一拐地跑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了?凌懊恼地叹了口气,身子向后一仰,靠在石壁上,抬头看向天空。耀眼的光线射入眼中,他眯起了眼,什么都看不清楚,明晃晃地一片空白。
第三章
夜已经很深了,窗外,月儿半胧半明,窗内,烛影淡淡摇红,月光溶着烛光,将浅黄色的影子映在窗纱上。
凌独自坐在灯下。很安静,只有烛火偶然发出"嘶嘶"的声响,可他的心里却像是有一种纷杂零乱的话音不停地在响着,当他侧耳倾听时,却有什么都听不见。他烦躁地顺手拿起置于桌上的短剑,"呛"地一声,抽出了剑刃。
烛火摇曳了一下,又凝住了。剑刃泛着暗青色的幽光,森冷的触感从手里传到了心里,慢慢地冷却了思绪。也许他真的很冷酷吧,触摸到饮血的利刃,心就会平静下来。指尖温柔地抚过剑刃,冰冷坚硬的金属与他的肌肤有着相似的质感。灯光下,短剑流转一缕清泠泠的光影,像情人的眼波扫过。
"叩、叩、叩",轻轻的敲门声中传来赫沙恭谨的声音:"凌大人,有人求见。"
凌将短剑插回鞘,放回桌上。
"让他进来。"
背对着房门,凌听见门被推开了,却迟迟不见有人过来,他回头一看,来人居然是夜。夜低垂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立在门边,欲进还休。
凌站了起来,面对着夜,沉默了许久,才想出了要说的话:"站在门口做什么?进来。"
夜慢慢地走的凌的身前,偷偷地抬起头来睨了他一眼,又把头垂得更低了。
夜原本就比凌矮了半个头,从这个角度看去,凌只能看见夜长长的睫毛不停地颤动着。那中纷杂零乱的声音又在心里响起了,仍旧听不清楚,凌不由地想再次触摸冰冷的剑刃来镇定一下,他的手伸出去了,但刚伸到一半便被夜拉住了。
夜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凌。他的眼眸中跃动着异样复杂的情愫,似暗夜中的利刃破空而过,却不是冰冷的,而是他所特有的火热。
凌勉强保持着冷漠的神情,将手抽了回来,淡淡地问道:"有什么事吗?"直到刚刚为止,他都在为自己白天时亲吻夜的举动而感到不可思议,但现在,他又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有同样的冲动了。
夜踮起脚,双手勾住了凌的脖子,贴近凌,微微扬起了脸。他的脸颊似乎染上了红烛的光,呈现出艳丽的桃色光泽,带着魅人的意态。
凌好象听见心里的那个声音又在呐喊了,无意义、但是激昂地呐喊。
夜什么话也不说,他的脸越来越贴近凌,那种姿势,让凌觉得......觉得,他是不是要自己吻他?凌在心里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可他的身体却违背了意志,吻上了夜鲜润的红唇。
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凌甚至听不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感官中存在的只有夜的嘴唇的味道,很甜、很甜,像融化了的糖果般,似乎......太甜了吧?凌有些眩晕了。
夜出奇地平静,任凭凌吻着自己,没有一丝挣扎。
口中的甜味愈来愈浓,凌的头也愈来愈沉,不知不觉地松开了夜,无力地瘫倒在地下。
夜看着凌倒下,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呸"地吐出了口中残余的迷药,用力地抹了抹嘴唇,狠狠地踢了凌一脚:"西翮凌,你这个大混帐,我恨死你了!"
凌暗叫不妙,他试图抬起手来,但身体却软绵绵地不听使唤,所幸的是,他发现自己还能开口说话,强作镇定地道:"洛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嘴巴里含了迷药,事先没有服解药的人要是沾到了话,就是你这个下场!"夜恶狠狠地道。
"你不觉得你这种做法很阴险?"
"我阴险?"夜火大,又踢了凌一脚,"你要是不吻我的话,怎么会中毒?"
"是你先引诱我的。"凌很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保持清晰的思路。
"那今天早上也是我引诱你的吗?"
"是。"
"西翮凌,你下流!无耻!卑鄙!"夜气得快抽风了,拐着受伤的脚泄愤般地跳来跳去。
明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不应该笑的,可是看着夜孩子气的举动,凌发现要控制住自己的笑意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好吧,算我错了,我向你道歉行不行?"这是凌第一次向别人低声下气。
可是夜毫不领情:"你想就这样算了?你做梦!你知不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第一次被人吻啊!居然是和你、你、你这个恶心的男人,我、我、我......"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你想怎么样?"
"我、我......"夜一时为之语塞。对了,向绯雪要了迷药就匆匆地跑来了,到底想怎么样,还没有想过,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他举目四处张望,看见了桌上的那柄短剑,眼珠子一亮,过去拔出了短剑,到凌的身边蹲下,晃动着手中的剑,努力地装出凶狠的表情:"我要宰了你这个大色狼!"
凌微微一惊,凭夜这种火暴的脾气,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还真的很难说。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我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还罪不至死吧?"
"呃......"夜搔了搔头,好象是这样的,可是也不能便宜了凌。他皱着鼻子,使劲地想了半天,突然大叫一声:"对了!"
"你又想到了什么?"看着夜的表情,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哼、哼、哼......"夜咬牙切齿地道,"我要阉了你。"
"什么?"凌忍无可忍,失声叫道。简直匪夷所思,天知道夜的脑袋瓜子里到底装的是怎么。
"没错,对付你这种变态的大色狼就要用这种办法,这样以后你就不会为害世人了。"夜越想越觉得正确。说干就干,他放下手中的剑,跨坐到凌的身上,开始动手解凌的裤子。
"洛夜,你冷静一点,别耍小孩子脾气。"
夜充耳不闻,埋头苦干。原本以为所有人的裤子都差不多,脱起来应该很容易,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可是,不管怎么说,亲自动手脱另一个男人的裤子总是件难为情的事。心越慌,手越抖,就越是乱成一团,夜拉扯了半天也没有将凌的裤子解下,他生气了,拽着凌的裤带,闷声道:"讨厌哪,这么难脱,你这人怎么穿裤子的嘛?"
"你实在是有够笨的。"凌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夜以暧昧的姿势伏在他的身上,夜的手在他最敏感的部位磨蹭着,说话间,凌的身体有些燥热,热流散向四肢,带动手指可以略微抬动了。
"你、你又说我笨?"夜气坏了,闭着眼睛,双手狠狠地向下一扯,"嘶"的一声,果然被他成功地将裤子扒了下来。
下身暴露在夜晚清冷的空气中,凛凛地一刺,激荡的感觉扩散开来。夜的手指触过他赤裸的肌肤,炙热从夜的指尖传入了他的血脉,血液的温度也陡然升高了。冷与热冲撞着,在体内行成了汹涌的暗流,身体越来越麻,像有几百只蚂蚁在身上啃咬着。凌皱紧了眉头,挣扎着,发现自己的身体逐渐恢复了知觉,他勉强抓住最后一丝理智:"洛夜,别闹了,快从我身上下来。"
"谁和你闹了,我是当真的。"夜没有察觉到凌的异样,红着脸斥道。虽然同样是男人,可他还是不好意思仔细地去看凌的下身,只好凭着直觉乱摸一气,寻找着想要的目标。
天啊,难道夜不知道他的举动对一个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吗?凌快要控制不住自己了,非常强烈的欲望从下腹升起,想要拥抱住什么,想要占有什么......什么?对了,就是眼前这个美丽的少年,想要他,要他......凌努力地撑起手臂。
夜终于摸索到了目标,当他的手触上去的时候,发现手感有些异样,他的眼睛随之望去,不由"啊"地发出了一声低呼。凌男性的象徽在他的手中已然开始涨大、挺立,夜忙不及迭地放手,气急败坏地嚷道:"西翮凌,你真是恶心透了!"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冷不防竟被凌一把抓住。
凌奋力撑起身体,一个翻身,将夜压在自己的身下。他低低地笑着,用沙哑的声音道:"夜,你的药......效果好象不是太好啊。"
* * * * *
此时,朱雀宫,暖琳殿中。
"绯雪公主,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之心,苍天可鉴,这些年来,我没有任何对不住你的地方,你、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待我,真、真是太过分了!"修玉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地哀叫。
"不至于这么严重吧。"绯雪不想再刺激到修玉,尽量用温柔的声音道,"我不过是拿了你几颗药而已,你用不着寻死觅活吧。"
"不过是拿了几颗药?"修玉已经没有精力再发火了,他带着哭腔道,"那你为什么要把我所有的药材糟蹋趁这样?天啊,可怜我数年来千辛万苦收集的心血都被你毁于一旦了。"
绯雪看了看四周的地上,到处是破碎的瓶瓶罐罐和已不成形的药丸,让人几乎无立足之地,的确惨了点,她委实有些过意不去,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的,我等了很久你都不回来,我才自己动手的。谁叫你的药材都不分类一下,也不写明用途,我只好一样一样地试过去啦......"修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绯雪连忙知趣地收了口,慢慢地蹭到修玉的身边,努力皱起小脸,泪汪汪地牵住修玉的袖子,"我知道是我不好,做事笨手笨脚的,才会把你的药弄成这样。修玉,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杀了我为药报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