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忍叫醒他,动作温柔之至的小心把辰辰背在背上,忽然忆起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他们三人在月下饮酒,也是辰辰先睡着,那易逍遥背着辰辰回房,让他好生嫉妒,如今这日思夜想的人就在他的背上,能清楚的感觉他的呼吸、心跳、气味,只能感叹这人生境遇如此奇妙
辰辰现在早已不象以前那样贪睡了,第二日早早醒来,那轿子已再外候着了,他与解关情刚刚离开,就有一拨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张老汉家中,把张老汉吓得差点没跟那呆书生一样,却见那些人抬进抬出,尽是些山珍海味、华服美衣,临走前还留下几个丫头,说是要伺候他的,张老汉一生老实,哪里敢收啊
却听见孙儿手捧一张黄绢呆呆的坐在床上,张老汉不识字,也看不懂,只觉得那个黄绢手感倒是不错,摸上去滑溜溜的,只见那上面写着:
"捧此令牌至尚书府,定为你解忧!",那黄绢里还包着一块金牌,翻过来一看,旁绘五爪金龙,上面大大的写着"御",这张老汉就算不认得那字,也听过说书的,当然是那五爪金龙是什么,爷孙俩不仅呆在那里......
这自然是解关情安排的,早已派人吩咐过,若是此人是真才实学,便重用,若是无能之辈,便给他几百金锭让他回家置业,都是念那张老汉照顾辰辰之恩,况且解关情也隐隐觉得,既是辰辰保荐,那人定也不会是俗物,有这造化,也是他福气
只是事事巧合之极,易逍遥此刻也到了城中,只是急急赶路,当然不曾留意那路边的轿子,不过事情巧得很,解关情今日坐的轿子与往日有异,逍遥就更看不出来了,就在繁华之中,丽日之下,两人擦肩而过,却不知......
易府之中,宝涵得到解关情派人送来的密涵,知辰辰依然安好,又已随解关情去到宫里,病就好了一半,本身她那病也是心病,郁结所至,药石无用,一听这消息,立刻就能下得了床了,只是可惜见不了辰辰一面,也不知他瘦了没有,那身上的伤好了没有
思及此,想去那南院看看,路过西院后的假山,却听见个丫头在里头嘤嘤作泣,心生疑惑,走近一看,是西院的丫头翠袂,一看见有人了就想跑,宝涵抓住她,奇怪的问:
"可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与你找他算账去!",宝涵大病初愈就精神得很,只是她经验老道,知道这样一问,一是宽了那丫头的心,二也是让她说出实话
那丫头一见是宝涵,倒也象见了救星一般,扑进怀里哭得更厉害了,直到哭湿了宝涵大半边衣裳才说道,她原是专门服侍西院各人的丫头之一,只是那日偶然经过,听到了子规和辰辰的对话,她又惊又怕,虽然子规在易府中不是最得宠的,当然,是辰辰来之后,但势力也不容小视,翠袂不知道能向谁说,又不敢向任何人说,只是想起顾辰辰翩翩公子落得被逐出门去,良心上又过意不去
宝涵安慰她几句,让她放宽了心,什么事有她做主,那丫头才停住了哭,做事去了
此刻府中已有奴才在叫喊:"少爷回府了,少爷回府了......"
宝涵本就记恨着易逍遥,听到辰辰毁容的真相,更是气愤不己,不去门外接待,独自往南院去了
易逍遥风尘仆仆回到府中,众人皆来迎接,独独不见宝涵,他心里也有愧,也没多问,却无意听大总管说宝涵病了,前去探候却未果,回到房中梳洗一番,也往南院去了
行至南院门前,那块"逍遥沉醉"乖乖的躺在地下,易逍遥忽然想起那日辰辰猛踩这匾额,蹲下去,伸手去摸,好像在抚摸辰辰一般,却惊见那匾上被踩坏的却只有"沉"字,其他三字完好的躺在上面,不觉心疼不己,丢了魂样的喊:
"辰辰......辰",却见他命人封了的南院屋内有动静,心里狂喜,冲进去大叫:"辰辰!",定睛一看,却是宝涵
宝涵面无表情的甩开易逍遥的手,冷笑道:"原来公子还记得小辰,我以为公子不姓易姓比呢",言下之意再明了不过,说他是那无心之人
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易逍遥自知有愧,也不回宝涵的话,木木的站着,环视这房内的一切,却见书桌上一幅画卷,听辰辰提过那是解关情赠他的丹青,他当时心里不爽,也未看过,此时打开一看,就象是辰辰站在眼前一般,眼前越来越模糊,良久,问:
"他走时......可有留下什么话?",声音已经变调
宝涵忽然想起那日她追着易逍遥想要传的那几句话,心里反复思量,到底要不要告诉他,看辰辰当日走时表情,也不知这几句话说出来到底有何作用,若是易逍遥心里畅快了,她倒宁愿不说,思前想后,还是说了:
"小辰问你,可还记得幽绝谷内救你性命的胜因花?",宝涵也不知这话的含义,只管原话传到
易逍遥猛的转过身来,表情惊讶之极,什么?幽绝谷内的胜因花,他完全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辰辰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知道当日他到过幽绝谷内,当时绝无旁人啊,他隐隐感觉自己犯了一件绝对是愚蠢之极的错误
这前一句就已经犹如青天霹雳,未想到宝涵提辰辰问出后一句:"还问你为何骗了那胜因花,不说真名!",此时此刻,逍遥觉得似是辰辰站在眼前责问一般,闭上眼睛回想往日种种,想起那日饭桌之前辰辰奇怪的问他如何下得凡来,原来是想问,还记不记得那谷中胜因--顾辰辰!
发了疯一样的跑出门去,嘴里喊道:"辰辰,辰辰"
却听见宝涵在后面喊道:"公子不必去寻了,小辰那日最后还说,此去便永不相见,若再见,定借那紫霞宝剑,刨出你心,看它是红是黑!"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逍遥心碎
二十二 弃仙羡鸳
易逍遥几千年来从未将任何人放在心上,太过轻狂,许多事其实看不通透,看上去温柔细心,实则是自负非常,如今受此打击彻悟一般,只是不知是否为时晚已
宝涵越说越来气,想起方才院中碰到翠袂一事,更是气愤,路过易逍遥身边,不依不饶的又问了他一句:
"你可知道小辰因何毁容?"
"不知......",易逍遥当然不知道,这些日子只顾着寻找辰辰下落,倒也忘了查那元凶是谁了,但听宝涵这么一问,怕是她知道了内情,而且隐约觉得此事必定与自己有关
宝涵愤恨的看着他,眼圈慢慢红了,指着易逍遥的鼻子骂起来:"不知不知,你当然不知,你可知道小辰是为了你那劳什子仙丹,才吃下白子规的毒药,却不想还被你赶出易府,真是比那窦娥还冤",说完大哭
易逍遥连受打击,心里更是难受得要炸开,眼神都变得有些迷离了;宝涵哭过之后,也觉这话太过重了,若是易逍遥一时受不起打击,有个什么三长两段,日后辰辰问起,怕是无法交代,又用稍微温和些的语气说道:
"小辰对你情深意重,你却负他,你若是还想寻回小辰,必要花一番功夫了,也就看公子自己造化了",说完抹泪走开
逍遥心里自然是压不住的火,矛头全部转向了白子规,唤来几个家丁,直奔西院去了;却说白子规听说逍遥回府,正欢喜雀跃的准备这,准备那,却见逍遥亲自到西院来,连忙奔出去迎接,却见这阵仗有些不对,带头的逍遥脸色阴沉,一看见白子规便吩咐那两个家丁:
"给我把他炼丹房中所有的药都灌下他肚里!",想起辰辰为他所做的种种,也没想到这白子规一介书生,心肠如此歹毒
白子规拼命挣扎,叫喊着:"难道你不想要那仙丹了吗?",刚一说完,嘴里又被灌进了丹药
逍遥毫不留恋,转身便走,也不顾白子规在身后惨叫,只是自言自语道:"原来那些仙女们常说的只羡鸳鸯,不羡仙便是这样"
原来这是逍遥还是音尘大仙时,时常听及那些仙女们谈到的话,只是当时极为不齿,做这上座神仙逍遥快活,怎会为区区感情之事,下界忍受轮回之苦,况且那凡胎俗体一无法力二无道行,也不知有什么好羡慕的,于是与银打下赌来,赌的便是永世不动情,未想到银那小子赢得如此轻松,只是恐怕无法再飞上九重天与他把酒言欢了;此刻却也深深体会到了那情之一物,只是辰辰,我的辰,你可愿原谅我,与我在凡间做对神仙眷侣,快活赛神仙......
*那什么 本人的人生哲理是 只羡神仙 不羡鸳~
宝涵回屋以后,想烧掉解关情送来辰辰消息的那张锦帕,却不想烧了一半,里面掉一张更薄的轻纱来,捡起来一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
"宝涵姐姐,阔别多日,甚是想念,我身体已无大碍,劳烦牵挂,眼睛也能见着些模糊事物了,只是每每想起那易逍遥便气愤非常,但世间恐怕无他人与我如此相投了,那关情待我虽好,只是心机太厚,恐不宜在宫中长留,只想请姐姐帮我一个忙......",宝涵看完,真是又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顾辰辰,摇头笑着,心想,公子啊公子,他顾辰辰如此待你,算是大情大义了,你若是再负他,恐怕自己都会羞愧而亡,你这辈子怕也还不完这情债了
易逍遥那边也不知从何打听到辰辰曾经住在那城西树林后,逍遥赶去之时,当然早已人去楼空,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不过并未马上离开,而是在周围仔细查看,进得屋去,感觉就好像辰辰还躺在床上一般,不禁拿起那被子在唇间轻吻;又看到屋前繁花似锦,心想,看来这顾辰辰过得比他好啊,行至屋后一个土堆旁,忽然!见到土堆旁好似个什么东西阳光照样下反着紫光,走近一看,竟是两个紫金华英的酒瓶
把那酒瓶握在手中,险些捏碎,易逍遥愤愤的吐出:"解...关...情!"
皇宫内院,解关情与顾辰辰对坐在龙塌上饮酒,谈天;辰辰入宫已经是第二日了,只是一个男人若要住在宫里,那名份上自然是皇上的男宠,宫内议论纷纷,大都是奇怪皇上为何找来一个相貌如此丑陋的南宠,许多人暗地里使坏,传出一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说是辰辰学有媚功,在床上如何如何......
这些话辰辰听来倒也不大介意,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原先他容貌出众时,那皇后要骂他寐惑皇上,如今他样貌丑陋,这些人也要拿来做文章,真是不知这世人都想些什么
仰头喝完手中的酒,辰辰斜趴在床塌上的小酒桌上,右手托着脸,那模样性感之极,只是自己不知,半晌,似有所悟的问解关情:"关情,这世人都说情之一物最为伤人,所以你才要关情弃爱吗?"
解关情把握着手中精致的酒杯,对上辰辰双眼,放下手中酒杯,靠到辰辰旁边,温柔无比的说:
"世人都道我是要关情,未想到辰儿也这么糊涂,我这个关,是关乎于情,关于情",由于靠的太近,那温热的双唇几乎就在辰辰耳边,湿湿的热气吐在他耳旁,辰辰觉得耳根一麻,立刻坐了起来,解关情却步步靠近......
辰辰正不知如何应对,门外公公进来传,易逍遥拿着皇上的金牌进宫求见了!
解关情转过头问辰辰:"见?",辰辰任性的把头偏向一边,说道:"他是来见你的,我不见",其实这心里是想见的,又怕说不见,解关情不传他,只好说推说是自己不见,但是解关情还是得见
辰辰站起身来躲到房内屏风后面,解关情明白他是想见那易逍遥,却嘴硬,便告诉那太监:
"就说朕政务繁忙,过些日子再传他",公公得令退下,辰辰站在屏风后面自然尴尬无比,这一向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解关情,怎么忽然这么不给他面子,让他好难下台
辰辰慢慢出来,表情甚是难堪,解关情看着辰辰,只觉一阵心酸,问他:
"他那样负你,你还如此待他,辰儿,你让我情何以堪?"
"你我之间只能是兄弟情谊,关情",辰辰心想,这下把话说明了倒好,否则日后若是伤了关情,也非他所愿也
"那你与他呢?便是‘夫妻'情义?!"
二十三 迷音绝尘
"解兄,我深知你意,只是你我......",称呼也已从关情变为了解兄
"解兄?好一声解兄,辰儿,你好无情啊",解关情说完也不好留在房内,跌跌撞撞出了大门
"我若是无情便不会为情所伤了,只怪我太过多情......",辰辰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酒望天叹道
易逍遥则在御书房听见太监的回话而皱眉,这不明摆着告诉他,顾辰辰就在宫内,可就不让他见吗?就连解关情也不来见,心里默念,辰辰啊辰辰,你好狠的心呐,宁叫外人来回我话,也不来见我......
宝涵在府内已经从大总管那里得知易逍遥去了皇宫,只是天还未黑就早早的回来了,看那神情,恐怕是没有见着人,宝涵心里不禁也有些心软,一向轻狂的易大公子落得如此也却是不易啊,其实若是易逍遥肯开口让宝涵修书一封,随便编个理解,便能骗回顾辰辰,只是宝涵知道易逍遥是断然不会用这种下作的方法,定要用自己的本事重使"美人"归
西院那边白子规还未等众人灌下那些丹药就咬舌自尽了,倒也是有点骨气,逍遥回府听到消息,倒还觉得有些惋惜,命人厚葬了他
那其中一个家丁却跑到易逍遥面前,说:"公子,那白子规死前有话留下"
"恩?",易逍遥心想也定是他死前一些不舍的话
"那白子规死前含笑说,请公子往后要常想想当年初见之时",这话奇怪得很,只是易逍遥也没心思细想便回房去,换身了轻装,趁着夜色再访皇宫......
进入皇宫对于易逍遥来说自然是轻松,只是要找见辰辰住在哪里,倒是花了些功夫,夜色已晚,平时的顾辰辰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去见了周公,易逍遥看那床上只有辰辰一人,心里一阵窃喜,生怕闯了进来,看见是他与解关情躺在床上
已经好些时日未见了,辰辰受伤之后易逍遥也是牵肠挂肚,单膝跪地,轻扶他的脸,好像那脸上的疤痕早已好了不少,刚想伸手去摸,辰辰却忽然睁开了眼,叫道:
"是谁!",随后伸出双手在空中乱舞
辰辰忽然一叫,倒是把易逍遥吓了一跳,却见他双手乱舞,心疼极了,心道,原来他眼伤还未愈,轻轻向后退了几步,辰辰挥了几下,没有摸着人,翻身过去,继续睡了,其实辰辰眼疾早已好得差不多了,虽然夜里视力差些,又怎么会认不出眼前这人是易逍遥,却又故意假装看不见他
逍遥在床前地上坐了许久,想他已经睡着,又走近看了看,轻声叫道:"辰辰......",那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声音,让辰辰的身体微微的颤抖,幸好这夜深看不出来
见他未醒,逍遥继续说:
"我知你恨我无比",知道便好;逍遥每说一句,辰辰便在心里回他一句
"恨我骗你在先,负你在后",你这个王八蛋
"我竟如此该死,让那白子规伤了你",他知道是白子规了?
"宝涵早知你被解关情带走也不告诉我,你却叫那外人来传话,也不见我,辰辰何时学会的如此狠心?",自然是跟你学的!
"若是你愿原谅我,我宁可去借那紫霞宝剑,刨出我心为我辰儿下酒吃",谁吃你那狼心狗肺
说完,又走到辰辰走前,伸手轻摸他脸上疤痕,连连叹气好几声,方才离去,听见易逍遥出去,辰辰坐起来使劲擦易逍遥摸过的地方,边擦边说:
"没见过这样的人,竟然来了,也不知道把人带出去......"
第二日一早,进来为他梳洗的宫女们吓得连手中的水盆也掉了,辰辰见众人一脸惊愕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了,伸了个懒腰,若无其事的问:
"你们怎么了?"
"公子......公子,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