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他。」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对他这样不公平。
「你......你说什麽?你知道你说什麽吗?你在说谎。」手被他捉得很痛很痛。「他打你骂你,当你是废物垃圾,你爱他什麽?」
我知道,我知道关志朗说的都是事实,但,我就是爱他。
「或许他跟我做爱只为发泄,没有我,他跟谁也可以,但我不是......」我推开他的手,这次他放开了。「我曾以为我是被迫才跟他做,整个过程他只顾他的快感,漠视我的痛苦,我默默忍受这没有爱的性事,原因就是我爱他,所以忍受一切,别问我为什麽爱他,爱一个人没原因的。」
他走开了,他终於死心了吧?我从没有打算伤害他,但,他被我伤害了。
晚上,我主动的求温家逸跟我做爱......
很早我便起床,执拾今天要准备的东西,腰从後被人抱住,脸又红起来,始终不习惯如此暧昧的行为。
「不多睡一会?」虽然他的语气冰冷无情,但仍令我感动。
「今天的活动比较多。」我生硬笨拙的回答,希望他没有发现我的紧张。
「我醒来看不见你,以为你跟关志朗走了。」他的话酸溜溜,抱住腰的手更加收紧。我没想到他竟然会知道昨日的事,转身看著他,感觉很沈重。
「要出发了,快去梳洗。」我又转身继续整理行装,他也没再说什麽。我认为事情已告一段落,而且以我跟温家逸的关系,没有什麽好解释。
今天一整日我的心悖很不舒服,好像一身充满闷气,庆幸工作十分紧密,没有多馀时间给我胡思乱想。
直至下午,我收到关志朗的留言。
『添...是我,朗。我知道你昨天的话是事实,亦是要我心死,说真的,你的话真的把我伤透,伤得切切底底,我当时气愤难安的走了,你大概认为总算令我死心吧?起初我也是这样想,但正打算放弃时,我想起了你的处境,不就是跟我一样吗?不知不觉的爱上一个人,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而且你忍气吞声的留在他身旁,受尽打骂凌辱,放下所有尊严的跟他欢好,尽管那只是有性无爱的痛,都希望令他满足快乐,我还应该看你不起吗?我有资格批评你对他的爱吗?原谅我的无知,更请容许我继续爱你、等你。』
听完他的留言,我不知如何是好,我只是人间多馀的垃圾,值得他如此对待吗?我有他说得的高尚吗?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我的不开心充斥了我的生活、画作,我沈默的面对所有人、所有事,我把一切不愉快的心情都呈现画上,我觉得我把一切都弄翻了,我很痛苦。值得安慰的是,那些暗黑系的绘画意外地受欢迎,有出版商希望替我出画册、开画展,印刷许多版权物;值得安慰的是,温家逸最近意外的温柔,令我躺在他怀里时,忘掉所有不安。
没有再收到关志朗任何留言、短讯,没有跟他遇见、碰面,平平安安的过了数星期,我的心情又回复至平常,却又有事情出了差错。一个晚上,我在温家逸家接了一个电话。
『你好,请问黄添乐先生在吗?。』
「我是。」不好的预感。
『黄先生,我是XX医院打来的,有关刘玉凤女士的病情和住院的问题......』我静静的听著这个奇怪电话,挂线後,我竟然准备出发到医院。
「发生什麽事?」温家逸捉住我的手臂。「怎麽你震得那麽厉害?」
「医院打来的......他们说生我的女人出了什麽问题......那男人好像拿了你的钱後没有出现过......我到医院看看......」我话也说不清。
「我跟你一起去。」说著他拿起大衣披到我的身上,我呆呆的跟著他出门。
9
烟被我一支又一支的抽完,但仍然制止不了狂奔的心跳,我抖动得不能再抖,温家逸替我驾车到医院。我实在不明白上天何时才会放过我,事情总是没完没了的发生,每每以为终於告一段落,但却又出差子......
「别担心,天大的事情也有我替你挡。」温家逸的话把我的心暖起来,这一刻令我觉得即使世界未日,只要我留在他身边,那麽我一定可以安然无恙。
「刘玉凤女士的儿子最後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他,刘女士的病不可以再等下去,手术费并不是一个少数目,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所以刘女士说黄先生是她另一个儿子,所以......」来到医院,听著医生的解释,我的心便游魂太虚了,为什麽会想起我!?因为我是他的儿子!?因为她穷途末路!?因为我出人头地!?还是什麽!?我不知道,我的头真的很痛,我不想思考了......
「黄先生!?黄先生!?」
「添?怎麽了?不舒服吗?」温家逸唤回我的思路。
「呃!?对不起......我没事,那麽找到合适的肾没有!?」她的肾好像有问题。
「你到底有没有听医生说!?原来姓刘的女人不是肾有问题,是那男人听错了,她是胃出问题,因为喝酒太多,胃溃疡了,做一个简单的手术,好好的休养,便会好,前提是还欠手术费。」温家逸耐心的解说。
「呃!?那我明天替她付吧,还有麻烦替好转间好的病房和用上最好的药。」原来没有想像的严重,心也放松不少。
「你要看看她吗?」看她!?我...不知道。
「黄先生有时间便看看好吧,因为她好像蛮记挂你。」我真的不能相信医生的说话,记挂我!?会吗!?
「去看看她吧。」温家逸说著便拉我离开。来到病房门前,我怯了。
「我在你身边。」他细语告知我,轻轻的拉我进去。一间8人的病房,环境不是差,却不是好,护士只有两、三人。走到最後一张病床,躺著一个中年女人,如果忽略好的病容和皱纹,不难想像出曾经美丽动人的样子,但所有都已经过去,风光不再。
「添......」她发现了我,我向她点点头。「我以为你不会来,梓君...他不知去了那里,我只好找你,你知道我除了你们,我便什麽也没有......所以,麻烦你了。」没有从前的霸道气焰,剩下的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我不禁可怜她来。
「......手术费你不用担心,很快医生便会替你做手术,另外,我替你转私人病房,好等有人方便照顾。」我可以说的、做的只有这些。「没什麽,我先走,你,好好休息吧。」
「添,你还会来吗?」女人赶急问了问题,一个我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我明天再来。」我,始终放不下。
「你怎样了?」车上,温家逸问及我的情绪。
「没什麽。」很累。
「明天我再陪你来。」
「不用了。」
「我说过我会一直陪伴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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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逸第二天的确抽时间陪我,虽然我拒绝他很多次,但事实我很想有人陪的,因为我不知道如何面对那女人,一个生下我却没有当我是儿子的女人,从前虐打我、痛斥我,现在竟然低声下气的哀求我。
「为什麽你会离家出走?」温家逸突然问及关於我身世问题,一向他不会关心我的,而且我亦不喜欢提及家人,我立即停止手上的画作,用怀疑的眼光望著他。「我觉得我应该知道。」这是什麽话?应该知道?什麽时候如此关心我?
「不是我离家,是他们把我赶走。」我竟然乖乖回答他,我真的有那麽爱他?爱得把自身秘密相告?「本来他们只是讨厌我,只是虐待我,但後来被他们发现我喜欢男生,所以把我赶出来。」
「我是那女人跟情夫生的,你应该上次听过了......那女人本来有丈夫,生了个儿子,她的丈夫工作很忙,没有时间照顾他们,女人便红杏出墙并怀孕,她自己也不知道谁是经手人,起初其实她打算打掉的,谁知她丈夫知道她有喜很高兴,所以才生下我......然後,东窗事发,她的丈夫抛弃了他们,他们所有的愤恨全都发泄於我身,多馀出来的我,承受著他们无理的指控长大,所以从小我便知道我是多馀的、没用的垃圾废物......」平静的道出我一生,没想到我竟然可以如此冷静,冷静得像是说不关於我的故事。
我不知道我是否说得太多,因此令温家逸生气了。他虽然没有骂我,但从他的神情得知他正处於盛怒,为免他会发难令自己遭殃,我识趣的闭上嘴巴。
医院已经替女人转了病房,是一个细细的私人病房,有一个大窗门,有独立的卫生间,也有一个专门照顾她的护士,我十分满意这安排。放下替她买的日常用品、水果,大家都静默起来,说真的我不喜这死焗的气氛,但又不知说什麽好。终於......
「我切橙给你吃吧。」我冷冷的说说,拿起橙子切。
她安安静静的配合我,吃起橙来,我分了些给温家逸,看到他的黑脸,我一身冒汗。待她吃完,我便嚷著要离开,她没有留住我,只是问我何时会来,我看看记事本,以後数天都十分忙碌,我答应她三天後再去看她,然後我跟温家逸去工作了。
晚上带著一身劳累来到温家逸家,还没好好的关门,便被他推到床上,狠狠的亲咬我身体,手无情的挑起我的性欲,习惯的闭上眼睛接受即将降临的痛楚......
「你不会离开我的吧......」又是这个问题。「我打你虐你,骂你垃圾废物......你一定很恨我...我听到他们对待如此差劣,我真想杀了他们,但...我跟他们有什麽分别?我会待你好好好好好好好好......不要离开我...不要......不要像他一样......」
他?......是谁?我脑突闪出一个人影,在发廊遇见的男孩,一个跟我十分相似的男孩,一个我代替他生存在温家逸身边的男孩......
11
最後我还是不知道温家逸口中的”他”是谁,即使知道也没有什麽,因为我不早以前已经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他对我的态度转好是因为希望我不会离开,对於这死命的认知,当我看著他背影时,我开始感到疲累,一个我爱却不爱我的男人,我不知道我可以在他身边维持多久。
近日发生了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就是属於我的画册终於印制成书了,销售的反应不错,很快便再版。本来打算把卖书的钱全数交给温家逸,始终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有这一天,但他没有收下,令我觉得很内疚,於是我亲手把画册原来的手稿造成一本书送给他,我不知道他会否喜欢,但我可能为他做的只有这麽多。另外,我分别送画册给关志朗和那女人,我记得那女人收到的时候对我说了声”对不起”,这一句,我自己也忘了等了多少年。
十月二十七日是个特别的日子,这五年里我也会为这一天准备一份礼物,记得第一年我的钱不多,却花了一整月的薪金买了一个名牌皮包,款式是最简单大方的那种;第二年我买了一只万元的男装手表;第三年是一支气味清新的男士香水,第四年是一条时尚高贵的手链,第五年是一只漂亮的男装钻石耳环......今年我也打算准备一份礼物,即使最後也没有送出,即使最後都藏到小屋里。
今年的冬天比以往冷了不少,我决定准备一条舒适和暖的颈巾作温定逸的生日礼物。我用那家伙录音的时间偷走出来,来到名店选购颈巾,最後我买了一条配合那家伙肤色的深蓝色、质料是最温暖的兔毛的颈巾。另外,我秘密画下一张温家逸画像的油画,交给公司代他们放大,将会作他与歌迷的生日会会场布景,这算是六年里我可以公开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生日会上,温家逸的表现很兴奋,而且不停的说他很喜欢那张油画,我也很高兴。活动结束,我便驾车送那家伙回家,他却不停搜索我的背包。
「你干什麽?」我不满的问,我最讨厌别人搜我的背包。
「我冷了。」
「那又怎样?後座有外套,我的背包什麽也没有。」
「我想要颈巾。」听到他这一句,我的心脏吓得跳出来,他为什麽会知道!?
「我......我没有颈巾。」说得十分生硬,希望他听不出......
「说谎!」
「我为什麽说谎?」
「你平日那麽节俭,却花那麽多钱买颈巾,是送给其他男人的吗?」他的语气像是要杀人似的。
「我...我没有买什麽颈巾,我不知你说什麽!!!」他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他不会知道......感到他的目光是如何愤怒,我开始害怕。
「停车!」他大喝一声,吓得我立刻停车,不知他从何处取出杂志向我抛过来。「被别人影得那麽清楚,为什麽还要说谎,你敢说你不是送给其他男人。」
对他莫明的指责,我感到害怕,从杂志中我看到一个男人正选购颈巾、付款的过程,还大字标题的写著”万元颈巾作礼物•温家逸与画家保母关系非平常”,从没想到自己会成为”狗仔队”偷拍的目标。
「为什麽...为什麽会这样的?」现来我只可以说出这几句话......
「贱人!」脸被打得肿起,整个人被他推出车外,然後车便驶走了。
12
再一次回到一个人的黑暗,我果然是不配被爱的那一个吗?怎样全心全意的去爱他,换取的只是不信任且难听的说话,为了去爱他,我把一切勇气、坚强、精神都花光了,什麽也没有了。回到小屋,紧紧抱著这六年储来的礼物,它们都包含了我的爱、泪水、回忆,但它们没有为我换来什麽、讨过什麽,除了它们,我输得一败涂地。
「小惠......我真的要放弃。」拿起手机打给小惠,告诉她我走不下去了。
『嗯...我知道了...添,对不起,我...从不想伤害你......』听到她的无奈,想来无所不知的记者们已到处宣扬刚才的事件。
「我明白,那,再见了。」关起手机,结束了,一切都......
三日三夜我把自己关在屋里,与世隔绝的感觉令我感到安全,总觉得外间的人都想暗算我、陷害我,日子就是这样过去......直至我听到开门的声音,看到温家逸的身影,他轻轻的走近我,拿起我手中的礼物,一件一件仔细观察,然後拥著我。
「我又怪错你了吗?我又打你了,脸还痛吗?」我听到他魔鬼的声音是如何温柔?温柔得足以令人沉沦......我没反应的任由他抱住,耳不断转入他的甜言蜜语。「添,你出出声好吗?我很害怕,别离开我好吗?」
「礼物。」我说,他惊喜的看著我。「全是你的生日礼物。」
「添,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就知道你最爱我。」手被他摇得发痛,但都由他了。
「拿走吧,我不要了。」拿走吧,全都拿走吧,我不要了......
「你......是什麽意思?」他看出了不对的地方。
「受字中间藏了个心,再加上像刀痕的伤疤,便成一个爱字。我自小忍受一切,身心得了不少伤痕,都是希望得到爱。」我看著他,已经没有从前的恐惧。「为了爱你,什麽我都忍受下来......但,你爱的是那天在发型屋出现的男孩,而不是身为替身的我,即使我再做什麽、忍什麽,都不会得到你的爱。」
「......」他难以相信的看著我,愤怒、伤感、内疚、无奈一一从他的眼睛闪过。
「也许我不够爱你,走到这步,我的伤太重了,走不下去了,我不要了......」明知得不到的东西,一开始便不应强求......「你,去找其他的替身吧,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了。」
「那你要走到关志朗的身边吗!?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我不准!!!......」失去理智的狂吼,发泄我对他的背离,我痛心的看著他。不明为何还为他心痛,不是说已经要放弃吗?
「你还不明白吗?为了爱你,我已经没有心血再爱上任何一个人了,即使我自己,也因为对你的卑贱而自我讨厌得要死了。」泪始终流了出来,控制不了。「你根本不爱我,看不起我,为什麽你还要这样对我?我的存在真的令你如此讨厌吗!?为什麽你要令我爱上你?但你却绝不爱我?为什麽你要爱那个男孩也不曾爱上你身边的我?我是那麽卑微、深情的爱你?付上我的勇气、坚强、精神,但换来的是一句刻骨的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