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晚归的事都没被借题发挥的抱怨----果然,忍是有什么心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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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立绿都学园--是一所拥有80年光荣校史的私立男校。以自由校风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年青学子。和学校仅一墙之隔,有一座古老的两层建筑,就是GREEN WOOD--“绿林寥”,可称学园名产的男子宿舍。从光流的高中时代,该宿舍就以怪人云集而闻名。
估且不论宿舍的因年代悠久而逐渐破败的外观,做为其附属设施的食堂在学生间还是相当好的口碑的,饭菜的优质水准在同类学校也算翘楚。所以,偷懒没有准备弁当时,光流都会到食堂解决午餐。
习惯性的点了A套餐,光流本能的咀嚼着,却有些食不知味。
手冢忍近来的失常让他无法不在意。
或许,是对突然改变的关系的不适应?
光流稍稍红了脸。但旋即摇头。不是背里推卸责任,虽然是自己下了决心踏出第一步,可对两人将10年来的“友情”升华重定义的事,忍远比他还热衷。
毕竟,单以脸皮的密度和厚度来算,从学生时代,那个人的级数就是他拍马难追的。
记忆里的少年形象和成熟的青年的面孔交替出现在脑海。虽不明显但绝对存在的差别令人感叹韶华的易逝,同时,目光流露出不自觉的温柔,沉溺于对过往的怀念中。
光流并不是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人,但只有与那个人可称孽缘的关系,让他每每想起时,会陷入种茫然的迷惑…并不是不信任彼此的感情,但是,从不去用言语确定,究竟是——绝对的信任,还是…其实相反的——不敢去确定…
“喂,光流。你的信。我顺便拿来了。”
同事高桥明朗的招呼,把光流的意识拉回现实。
“嗯,谢了。”
三两口扒完剩下的午餐,接过高桥递来的鼓鼓囊囊的信封。
“喏,很奇怪,没有寄件人。嘿嘿~~光流,小心哦,是不是做了什么招人忌恨的事?”
高桥三八兮兮的笑着,吞下口咖喱饭。
“去死,又不是你。”
光流随口调笑着,猜测着会是谁的来信,顺手拆开,抽出内里的东西只扫过一眼,“啪”的又塞回,把信放入口袋。
“光流?”
注意到友人的瞬间苍白的脸色,高桥也吃了一惊。
“怎么?真的是恶作剧信件?”
“不,没什么。”控制了波动情绪,光流露出如常的笑容。“那个,我出去一下。”
“喂…光…”
看着快步离开的青年背影,高桥不由呐呐自语:“那个光流惊慌失措的样子…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哇啊啊啊~~~好好奇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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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走到僻静无人处,光流才稍稍镇定下来,取出仓皇塞进口袋的信封,再次拿出里面的物品,冷冷的苦笑——信封里装着的是照片。被拍摄的两个主角其中之一是他,而另一个,则是他刚刚还在想着的同居者。而照片的内容,简言之就是登在女向性刊物上,会让热衷于此的腐女们疯狂尖叫的那种……
当然,如果是被爱好者之外的人看到,会下场如何,再怎么缺乏想像力的人也能猜出一二吧…
“这就是昨天问题的理由吗?”
回想起忍最近的怪异表现,光流抓抓头发,将身体重量靠在墙上,深呼吸。
——其实早在发现产生了“希望关系改变”的想法时,就已经猜想过今天可能会遇到的麻烦。但问题摆在面前时,却还是惊讶它的突然。
“根本就没做过几次啊~~~真惊人的行动力,毕竟是那个忍的家人啊…”
照片上沉浸在快感中的忍,表情说不上是难以忍受痛楚还是享受着极致的欢愉。
“不错的角度。啊~~~但是,到底是用什么心情看这些照片的呢?”
如果换成自己的父母兄弟看到这些?光流甩去自己脑中低俗的想像,轻笑着低喃:“大人物的嗜好果然非我等小民能理解啊~~~~”
但是,不管怎么抱怨,始终是要面对了。
侥幸的预测在事实面前会产生怎样的差异?
光流惊觉——自己竟然是怀着异样冷漠的理智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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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发生这种讨厌的事,但外界的事物也不会随人的心情改动。课照样要上,因校祭而多出琐事也一样的麻烦。因此,晚上回到家时,不意外又落在忍的后面。
“久等了。我马上做饭。”
脱掉外衣换上家居服,走过窝在沙发读书的狐狸身边时将信封丢下。
“呐,今天收到的。”
“………”
玩味的偷瞄那个奸人的表情,居然还平板得像慰过一样。
“没有吓一跳吗?”
“嗯。同样的我包里也有一份。前些天收到的。”
“我就猜。”
等着听他的冷嘲热讽,意外的只有沉默。
“呐…忍……”
“嗯?”
想从那张伪装过的面孔上寻找些许动摇的意图失败了。光流突然很郁闷,别过脸不让对方发现自己额角跳动的青筋,很没良心的刻意问道:“前些天是你,今天是我,然后呢?…猜猜会是你的事务所?还是我们学校?哎呀呀~~真麻烦,所以我早叫你考虑存款问题~~~”
“光流…”显然被剌激到的狐狸狞笑,站起身走到同居人身后,暧昧的贴近他,近于喃昵的细语:“以前你说过的——主导权在我。”
“所以?”blzyzz
“所以。我饿死了!快去做饭!”
趁其不备将光流一脚踹进厨房,手冢忍拿着信封走向卧室。
无言的凝视着他的背影,光流再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很不安。
大学时,手冢忍按照父亲的安排,选修的是法律系。在校时顺利通过了公务员考试,同时也领到了律师资格证,毕业后直接进入一家和家族关系密切的事务所,为将来进入政界铺下完美的道路。
虽然忍本人会自嘲的说“走着计划完善的人生之路”而似乎对工作并不热心,但光流知道,他其实相当享受。尤其是审判时和反方律师的唇枪舌战,某人绝对是视为快乐的在沉迷着、努力着——为了他的目标。
那么,到底是不是真的能让他为他放弃至今为止努力所得的成果——光流知道,自己很没自信。
[忍啊,不是太过份了吗?掌握所有的主导权。]
——这是光流下定决心要让那只狐狸体会何谓“痛苦并欢愉着”时说的话。现在想来,正如忍所说的,暗喻的并不只是床上的主导权。
“不是太过份了吗?”
——把别人的话曲解到这种程度。
光流无奈的笑笑。
——掌握所有的主导权、或依据对方的决定选择配合…到底是哪一方更狡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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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管年龄还是身体都已是“成年男子”,但手冢忍自问没什么比较怪异的低级嗜好,所以,这样拿着自己为主角的情事照片来看,还是值得纪念的经验。
照片上的光流,看来是很满足的吧——忍讽剌的轻笑——为什么没有选那家伙痛得耍赖的时候来拍摄呢?
“真是失败啊……”
真是…失败…
忍回忆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个家伙产生欲求的。但还记得很清楚,意识到“不想离开他”——是在高三升学时。突然发觉快乐的住宿生活即将结束,两人今后可能将走上不同的人生路,忍无法掩饰情绪的不快。光流外表看来虽然大条,但总是奇妙的能把握到他的某些情绪,所以,不知幸或不幸,那家伙先开口了——
[一人一半的话,月租最多只能9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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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经过了四年的大学同居生活后,形影不离,已经成了理所当然的必然。
这在最初相识时,也是完全预想不到的。给自己寻找的是“可以利用的朋友”,即便退一万步讲,那家伙没几分利用价值,也不至于变成这种…这种足以毁掉自己一生所有努力成果的危险存在吧…
自认不是性取向异常的HOMO,早从高中开始,忍同时交往的女性情人就在三人名以上。因为都是抱着为将来的“政治婚姻”做准备的想法拍拖,一直以为感情、欲情的淡薄都很自然。
大学时,看到和恋人出双入对的光流,心理不平衡,被那家伙嘲笑后,也下定决心和女性认认真真的交往,甚至表态的断绝了和情人们的关系。但是,在机械的约会上床后,感到的却仍然只有空虚厌倦——花费时间忍耐不快应付女人是种愚蠢行为——得出这种结论后,忍不再勉强自己记住——节假日、圣诞节、情人节、对方的生日。当然,再怎么成熟的女性也无法忍受这种做作的冷遇,理性的提出了分手的请求。然后,更加看着“重色轻友”、耗费时间在无聊女人身上的光流不爽。差不多是同期,将光流骗进新建好的“可怜庄”,利诱他签下卖身契。至于光流何时、又是为什么会和交往了两年的恋人分手,那就不在他关心范围内了。
[——我应该没做什么小动作。]
坚决不承认以上话里含有心虚的成份。
光流……
手指无意识的在照片上摩娑着。
忍从不屑用“最重要的人”“唯一”之类的字眼去定义光流的存在。当然,他也不认为光流或他离开彼此会痛苦的生存不下去。但是…
和这个人在一起生活,是最愉快轻松的。
完全明了对方的想法和行为模式,甚至身体的契合度,都远超时常让他产生厌倦的女人们。
所以,才想要在一起。持续在一起。
但是,从不去想“永远”,从不做所谓“承诺”。或许是因为光流也同样清楚,这种事,总有一天会发生。而真正面对时要如何决择…
[掌握所有的主导权…]吗…
相反来说也就是承担所有的责任吧。
虽然了解彼此的性格甚至骨子里的劣根性,在行动时配合默契,但“池田光流”和“手冢忍”,本质上来说可以算完全不同的两人。吸引彼此的不仅是自身缺少的魅力,同时也可以说,是自身“厌恶的”特质。那么…
[光流,你是绝对信任我?还是相反?甚至…你在期待我做出怎样的选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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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去上班的池田光流并没有让“照片事件”影响自己的心情。照常和同事笑语宴宴,和高桥开着不甚高明的玩笑时,突然想到——或许只用等待忍的决定的自己真的很轻松。
怀着补偿心理,在下班的时候买了格外丰盛的材料,准备做顿美味的火锅,顺便探探手冢忍的口风。
但是,当回到家后,并没有看到忍的身影。
黑暗的房间内,明明清寂到阴冷,却也是令人难耐的窒息。
光流打开灯,桌子上放着张字条。
上面的留言很简单——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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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座在行进的新干线上,手冢忍将视线投向窗外的原野,秋天的色调较春夏十分朴素,不愿承认是心境使然,看在眼中更多了种苍凉落寂。离到老家还有段时间,当初选择了东京的学校,现在想来,的确是因为想要逃离吧——那个靠吸食他人的生命精气壮大起来的家族…
[\'忍\'这个字--就是刃之心。你要用冷酷的心去背负罪恶感,然后过完你的一生……]
曾经像诅咒一般盘距在心底深处的姐姐的诅咒,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光芒而消散。
光•流…
流泄入阴暗心底深层的亮彩。
[那么,现在的光流在做些什么?回家后看到那张留言又会怎么想?]
忍不想自己为这些无聊的问题重复不切实际的猜想,打开携带的手提电脑,点开名为《冬王子》的文档。
(二)
幽深黑暗的森林,高大的树木盘根错节的扭曲相连,密密麻麻的枝叶,遮蔽了整个天空。抬头向上看,片缕的阳光侥幸穿透了罅隙透射下来,似乎暗喻着某种“冲出黑暗”的希望,但或许只是诱惑人“执着于希望”的陷阱。
银发的青年拖着疲惫的身躯,挤过林木之间的间隙,慢慢前进。
这里是“夏之都”边境的“魔王之森”。属于黑夜的生物们栖息生活之地。除了受到领导者法力的支配外出袭击某地,它们厌倦离开阴湿黑暗的巢穴,但也因此,比任何生物都更厌倦领域被侵犯。然而因为迷路,青年在这个庞大到似乎无边无际的森林里“冒险”已经13天了…和被吵醒的数不清的魔物战斗后,现在,无论体力或精神,都已经接近极限了。
紧握了手中的长剑,靠坐在树下休息…青年轻轻闭上眼睛——那是双淡而无色的眼睛。仿佛没有焦距的透明色瞳孔,纯净到美丽,也孤寂到凄绝。
[这是你最后的希望——取到圣剑,杀死魔王,破解诅咒。]
这是自懂事时,父王…父亲唯一会对他所说的话。也是美丽的母亲和全国子民的殷切希望。在达成他们的理想之前,他——冬王子,没有资格…得到神赐予的幸福。
所以…要努力的…
应该要……
枝叶异样的轻响,冬王子警惕的睁开眼,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站起身,等待可能面对的新的攻击——不管对目前的行动抱持了怎样的疑惑——生存是人类的本能。
树丛被分开,从里面跌跌撞撞走出个——人?
停下攻击的动作,冬王子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冒失跌倒在地的黑发青年,狼狈的抬起头,对他露出个甚至驱散了魔王之森黑暗的灿烂笑容,问道:“咦?人类吗?”
为那人牙齿上滑过的流彩失神片刻,冬王子本能的点点头。
“太好了~~~~~~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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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发青年有个奇怪的名字——夏姬。
“啊~~~满足了~~~~”不客气的将冬王子的食物干掉了将近三分之一,夏姬满足的拍拍自己肚子,很没形象的盘腿坐下,绷紧了脸,开始审问起自己的银发恩人。
“喏,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对了,在问对方的名字之前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夏姬。夏天的夏,姬君的姬。虽然男人叫这个名字是有点奇怪了,不过父母的恶趣味,完全不顾及做子女的心情呢。”
很明显,夏姬是个健谈到罗嗦的长舌男。冬王子疑惑的看着这个应该“很可疑”的怪人,奇妙的发现,自己对他竟有着莫名的亲近感。
“我是…冬王子。”
“啊?开玩笑?”夏姬夸张的捧腹大笑,“啊,真看不出你是这么有幽默感的人~~~喂,骗人说叫那种名字,你在讽剌我吗?”
[事实上…这正是我想问的…]
冬王子没有说出自己的疑惑。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奇怪的焦燥。这种感情他很陌生,但他知道,通常父王…或宫殿里的其他人这样焦燥时,会生气的大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