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ISON(兄弟)————天子

作者:天子  录入:12-10

“月,我知道,月,哭出来吧,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滕日轻拍着滕月的背,帮他顺畅因为哭泣得太厉害而偶尔哽住的呼吸。他没办法开口劝他不要难过不要再去想,他伤得太重了,他必须允许他把淤积在体内的那股剧烈的悲恸倾吐发泄出来,否则月会疯掉!他们从尚未成型之前就是一体的,他们的心是相连的,月有多疼他就有多痛!他知道月留了多少血,因为他的心已经在重新将他拥入怀里的那一刻被活活搅碎!
滕月一直不停地哭着,直到哭哑了嗓子,由痛彻心扉的悲鸣转为无声的啜泣,透明水晶般的泪珠仍然不甘就此停止地一颗颗滚出他涨痛的眼眶。他始终倔强地瞪着眼睛,被泪侵染的杏核状眸子显得比平常更大更黑,只是失去了那股灵动自信的光彩,变成了哀戚与憎恨的阴暗幽沉,让滕日在心痛中不禁又增加了一份担心——
月一定在和他想同一件事——报复与杀戮!
他们的世界已经被充血的双眼染得一片血腥!想杀人!想要杀死龙钤羽!杀死那个无耻地染指了他最珍贵最皎洁的宝物的凶手!
但是结果呢?真的能够杀死他而后快吗?那个时候不要说警察,龙家首先会立刻伺机报复,连带也会毁掉远岱和罗俨钧的平静生活,他和月将再没有将来可言!
“月,答应我,留在这里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不要离开我的身边,一定要答应我!”
滕月听到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让最后一滴眼泪从干涸的眼角滑落——
他再也不是完美无暇的月!他负了日投射给他的炽烈的灿烂金光,都是因为那个人!都是他破坏了他的生活,将浓黑的汁液泼洒玷污了他洁白的身躯与灵魂!他要付出代价!他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要坚强地站起来,然后一枚一枚地拔光那条恶龙身上的每一片鳞片,让他痛不欲生!

午后
“他怎么样了?”坐在沙发上的庞远岱问轻轻带上门从卧室走出来的滕日。
“他睡着了。之前一直在哭,最后甚至流不出泪说不出话,可是我却能够听到他心里的哭声——”滕日走到庞远岱身边坐下,用双手捂住带着血丝的双眼。
“日……”庞远岱张开嘴,半天无法将反复考虑过的安慰的话语说出口。有些时候,旁人的同情反而会让当事者更加难过。
“远岱,我很难过,很痛苦,我好想哭——我这样是不是显得很没用?”滕日的声音变得沙哑哽咽,一滴液体从他的指缝间挤出落下,在蓝色的牛仔裤上留下一个小小的晕圈——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我明白的,日……我明白你的感受——男人为心爱的人流泪并不丢脸——你不是没用,只是太过爱他了,爱到每一根神经都和他联系在一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他又何尝不懂他的心情呢?他知道多么刻骨铭心的情感才能令他们这样天性强硬如石的男人伤心落泪。
“记住,日,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你!这是我庞远岱对朋友最郑重的保证!”

※ ※ ※ ※ ※ ※ ※ ※

龙家
“混蛋!你做了什么蠢事?你知道这会引起什么后果吗?我多年来一直努力避免与庞家正面冲突,因为那样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我不会允许你毁了我亲手打下的江山!从现在开始你不准离开家里一步!”
龙家现任当家人龙郢天咆哮着一拳把任性妄为的儿子打倒在地,如果不是一干手下及时拉住他,他手中的鞭子就要直接抽上龙钤羽的脸——
“为什么不让我去找他?你怕他们吗?父亲!你已经上年纪了吗?我相信年轻时的你是绝不会说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的!还记得你自己说过的话吗?是男人就要不择手段去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将它据为己有!母亲原本是别人的妻子,你却杀了她的丈夫硬把她抢到手,我没有杀掉滕日已经是手下留情!”龙钤羽抹着唇边留下的鲜血,歇斯底里地对抗着自己的父亲。
“住口!你母亲是心甘情愿跟着我的!因为我爱她,而那个男人给她的却只有殴打和虐待!所以她才会不到四十岁就死去!而你的行为又是什么?这种比较简直是对她的侮辱!我以为你一向聪明,所以才让你成为龙家的继承者,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目光短浅的蠢货!”
龙郢天气得红了眼,一脚踢过去,重重地击中了龙钤羽的肚子,使他当场摔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大哥,住手!”
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着的龙郢人终于忍不住开口,冲过来挡在龙钤羽身前制止他继续使用更加残暴的处罚方式——
“大哥,冷静点!他是你的儿子,他只有十七岁,你又能强求他什么?他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看惯了各种撕杀掠夺,他已经把强取豪夺当成理所当然了!你作为父亲也要负一部分责任的!”
“郢人,你不要护着他!他既然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也应该知道做错事就要受罚!就因为我是他的爹,要对他负责,所以才更要及时扭转他这种任性狂妄又不知悔改的臭脾气!韵慈过世前我答应过她,不再打斗不再流血!”龙郢天恼火地甩开拉住他的人,冲着龙郢人吼道。
“庞家那边不是暂时还没有动静吗?现在庞家还是庞磬棠掌权,他一样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轻举妄动!我认为他不可能为了滕月兄弟两个与龙家撕破脸,他也一样一直在竭力维持着和平状态不是吗?”
龙郢人张开双臂不让失去了理智的龙郢天接近龙钤羽——龙家人的血统中都有一种一旦疯狂起来就难于控制的暴躁因子,如果不及时阻拦,他们清醒之后一定会悔恨终生!
“是啊,天哥,请您冷静一点,下这样重的手会把少主打死的!那样夫人的在天之灵也会不安啊!”
旁边的一干人也连忙跟着一起劝解,甚至把去世多年的夫人请出来平息他的怒火。他们知道,这个冷酷噬血的男人身上唯一的弱点就是那个如水般美丽得令人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女人。
“我——唉!”龙郢天用力丢掉手里的鞭子,“找医生来替他治伤,然后把他给我锁在屋里,不准他踏出房间一步!如果他再出去惹是生非龙家就没有他这个继承人!”说完,他重重地摔门走出了大厅。
“天哥——”
“让大哥一个人待一会儿吧。现在没事了,大家不要都聚在这里,快按大哥说的找医生来吧,我会送小羽回房间去的。”
龙郢人一边走过去抱起地上痛苦地蜷着身子的龙钤羽一边吩咐还处于震慑中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众人。
“啊,好,好的——快去找医生,走——”
等一群人躁动着浩浩荡荡地全部退了出去,龙郢人的眼神冷冽了下来,显露出他身上隐藏着的龙家人特有的气质。他抱着龙钤羽上了楼,把他送回卧室,然后找来一条湿毛巾替他擦去唇边干涸的血迹和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珠。
“你——出去!”龙钤羽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拒绝龙郢人的靠近。
“为什么?你在气我放走了他?小羽,别忘了刚才你自己说的——要想得到就要不择手段!我会按大哥的吩咐好好看住你,不会再让你去找滕月!”龙郢人强硬地俯身在他耳边说。
“你休想关住我!父亲真的是老糊涂了才会让你恢复龙家的姓氏!我会记住你所做的一切,等我掌握了大权就马上把你赶出这里!”龙钤羽粗喘着,咬牙切齿地说。
“赶我出去?好啊——不过我劝你最好再狠一点,你可以直接干掉我,否则惹得我走投无路我会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龙郢人带着一张似笑非笑的表情威胁道。
“你这无耻的卑鄙小人!”龙钤羽咒骂着,因太过用力而扯到了受伤的腹部,痛得红了双眼。
“你真的认为这种行为‘卑鄙无耻’吗?可你还是如法炮制地用在了那个男孩身上,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地使用了迷药控制他的精神,昨天晚上他也是这样不甘心地流着眼泪诅咒你的吧?”龙郢人嗤笑一声,挑高眉毛,毫不留情地拨开现实最黑暗的本质。
“你——你昨晚在外面偷看?”龙钤羽的面孔因疼痛和恼羞成怒而扭曲起来,如果不是腹内稍微一动就会如撕裂一般令他窒息,他大概早冲上去掐住那混蛋的脖子!
“不是我偷看,而是你没有把门锁好,留了足够的缝隙让经过走廊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地听到你得意忘形的笑声和那个男孩的悲鸣——不过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叫声比他还要淫荡!”龙郢人捏住龙钤羽的下巴露出一脸恶狠狠的笑容。
“住口!你竟敢——”
“郢人先生,医生来了——”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龙钤羽的话,两个剑拔弩张的人立刻在瞬间收敛了自己的气焰,重新挂回虚伪的假面具——
“请进来吧,医生。”龙郢人拉开卧室的门,呈现在医生面前的仍是一张一派温和的面孔——

(9)
“月,过来!到我这里来!你已经是我的了,为什么还和他在一起?”
尖锐地指责象一片削薄的锋利刀刃,硬生生地划破了雨后清爽馨香的空气,狠狠地插进伤口还在渗血的滕月与滕日之间——
是一个月以前就被宣布退学、已经象幽灵一样消失在他们生活中的龙钤羽!脸色阴霾,双眼发红,形容憔悴,却着着一身华丽绣龙黑衣——这身打扮使他看起来更象一个从地狱里逃逸至人间的鬼魂!
“龙钤羽——”
滕月消瘦的脸庞在几秒内退尽了所有的血色,苍白得象一张白纸,那双显得更大更黑的眼睛迅速蒙上了一层凛寒的薄冰,透出森森的杀意——他好不容易才从那场耻辱的阴影中重新站起来,一周以前才恢复上课,没想到这个梦魇这么快便自动找上门来!
“月,躲开——”
滕日丢掉手里的书包,一把将滕月拉到身后,同时既凶又狠地踢出一脚将试图靠近的龙钤羽逼得向后倒退了几大步。从那之后他就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月的身边,他早就有预感,这家伙一定会回来!
强烈的斗气象火焰一般迅速曼延,灼烧得周围刚刚放学的学生们惊慌失措地四散逃开,胆小的立刻消失了踪影,胆大一些的也只闪得远远地观望,谁也不愿惹上麻烦——龙钤羽突然退学的事情早就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更不知是谁爆出了他是黑道组织未来继承人的特大震撼性新闻,连他昔日的忠实崇拜者们都被惊出了一身冷汗,庆幸自己没有把脑子中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付诸实施。
“滚开,滕日!月是我的,他是属于我的!”
龙钤羽一边冲着滕日叫嚣一边再次靠近,开始疯狂地向他进攻——一个月半软禁式的生活已经使他丧失了理智,一心只想打倒滕日占有滕月。
“日,小心!我帮你!”
“不,别过来,月!不准过来!让我一个人来对付他,这次我一定要保护你!”
滕日轻而易举地躲过龙钤羽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匕首,大吼着阻止滕月靠近——他绝不会再让月受到一点点伤害!
“日……”
滕月被滕日那声震撼了天际的吼声惊得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呆立在原地看着他和龙钤羽你来我往地纠缠打斗在一起——
第一次见识到日真正的实力,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超出自己这么多了!强悍却灵活的身影仿如古代的武者一般,出手时而大开大阖气势逼人,时而鬼魅狠辣如如风似剑!进攻如雷霆出击一般一波比一波更强烈!
而此刻的龙钤羽却显然略逊一筹地只能左闪右避,根本没有欺身向前接近滕日的机会,手里的匕首也早在开始的几记重击中被踢飞,赤手空拳之后力量更被削弱了几分!这样下去他根本没有打败滕日的机会!
“该死!”
龙钤羽诅咒着,眼中露出一丝阴险的寒光,在险险地躲过滕日披向他的后颈的手刀的瞬间从怀里掏出一支细小削薄如竹页的晶亮刀片,一转身朝他的颈动脉割去——
“小心暗器!”
滕月再次大喊,可是已经晚了,只这连一秒都不到的工夫,滕日的颈边已经被划出了一道细长的血口,鲜热的血液喷洒出来,顿时使空气中充满了恐怖的腥味,一部分围观的人被吓得惊叫起来,拔腿就跑——
“龙钤羽,我要杀了你!”
这次滕月再也不顾滕日的阻挡,毫不犹豫地冲上来加入了这场已经被染红升级的战斗,新仇旧恨加在一起使他萌生了狂暴强烈的杀机,使出了他从没使用过的阴毒手段——
“日,闪开!”
“月?”
“龙钤羽,去死吧!”
滕月猛地一抖手腕,话出口的同时,一个小巧鲜艳类似于悠悠球的物体呼啸着从他手中划着凌厉的弧线飞了出去,转眼间龙钤羽已经被细坚韧的黑色皮绳缠住了脖子——
“啊——”
一旦被夺去了呼吸,再如何强壮的人也只能扭曲着面孔任人宰割——就如同此时倒在地上的龙钤羽,痛苦地张大嘴巴,双手抓在颈间,脸色逐渐由红转青,却依然争不开掌握在滕月手中越勒越紧的皮绳——
“你竟敢又出现在我面前!竟敢伤了日!今天我就要让你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滕日收紧绳索,用膝盖顶住龙钤羽的背,从他手边拣起带血的凶刃抵在他的颈子边,俊美绝伦的面孔上浮出的是世间最残忍的表情——
“你就是用这个伤了他吗?我要你用你自己的血来偿还!”
“月,不要!”
“滕月,不能杀人!”
“住手!”
三个不同的声音分别从远近不一的三个方向传来,滕月的脑子稍微迟缓了一下,却已经来不及收回下了狠心切下的刀锋,在他愣神的时候滚烫的液体已经溅满了他白皙绝艳的脸庞——
“不!——”
随着一声如厉鬼般凄绝的惨叫,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从学校门口冲了过来,粗暴地一掌将滕月纤瘦的身子推飞了出去——
“月!”滕日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就势往旁边一跳,在滕月落地之前挡在他的身下,将他抱了个满怀——
“月,你没事吧?”
过大的冲击使滕月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双眼瞠得大大的却仍然惊慌失措地找不准焦距,只能紧紧的抓住滕日的手臂寻求依靠,连指甲划破了他的皮肤都不自知,唇中吐出的话几乎连不成句子——
“日,我……我……我杀了他……我恨他……可我不是真的想杀人——”
“滕日,滕月,快点过来!”
此刻唯一还保持着头脑清醒的就剩下一旁的庞远岱。由于从小生活的环境使然,他比其他人更早更敏感地嗅到了更多血腥的味道,隐约察觉到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起地上滕日和滕月闪进了操场边的小树林,领着他们顺着那条熟悉的石子小道一路狂奔——
他还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但直觉告诉他必须先带他们逃走,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从长计议——
风在耳边飕飕地呼啸,偶尔有低矮的树枝划过他们的脸庞,汗水不断地顺着额头滑下——蒸腾——跑——跑——跑!这是脑中唯一的概念!
终于,他们如矫健的野兽一般在最短的时间内穿越了广阔的校园,来到了学校的后门。庞远岱丝毫不敢耽搁地直接把滕日和滕月推进了路旁的出租车——
“日,带滕月先去我家,找艳叔,我接了俨钧就会去找你们,然后去见我父亲,求他帮忙想办法!快走!快开车!”
“啊,是,好!”
司机被几个少年满身浴血的样子吓得二话不说,立刻狠狠地踩下油门,呼啸而去——

※ ※ ※ ※ ※ ※ ※ ※

“冷艳,出了什么事?”
坐在后宅的花园里逗弄着两条高壮狼犬的庞磬棠听到了些许不同于平常的声音,回过头问正从他身后的走廊匆匆经过的裴冷艳。
“是远岱的朋友到我们家来做客了,不过看上去有点狼狈,我还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但要先帮他们处理一下那身带着腥味、容易招来条子的衣服。”裴冷艳停下了脚步,淡淡地回答。
也许在普通人看来这种事情十分恐怖,但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流血见红就是很平常的事了,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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