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catlovejiem

作者：catlovejiem  录入：12-10

他不自然的笑了笑说："我当时把答应你的事给忘了，我回来经过你房间时才想起来，本想跟你说，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想等到后天的集市开了再带你去。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不会的，正好那些天我身子不舒服，本就不想去，还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呢，你忘了正好。"玉竹微笑着抬起头道。
"那就好，那就好，那......，后天见了。"芳瑛好像松了口气说完走了。
玉竹就那样面向他离去的方向，直到脚步声消失。


第三天一大早，芳瑛真的来找他了。
"玉竹，走，赶集去，大家都齐了，就等你了。"芳瑛进来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走。
玉竹挣脱开，低头道："我还是不去了，怪麻烦的。"
"麻烦什么？有我呢！"
"那里人一定很多，我又看不见，走丢了会连累你的。"
"哎呀！怎么可能走丢呢，我不是说了吗，有我呢！"说着，不由玉竹辩解拉着他就往外走。
到了大门外，其他的公子早就等的不耐烦了："我说芳瑛，你怎么才出来了呀，再不走集市都完了。"
"哎？你身后的这是？"
"呦！这不是瞎子美人吗？你怎么把他给带出来了？"
"就是，带个瞎子，能玩好吗？"
玉竹听了，用力挣开了芳瑛的手道："我回去了，你们好好玩吧。"说着转身就走。
"哎，别走！"芳瑛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们都听着，今天带他出来就是让他散散心的，你们少胡说八道！好歹他现在也是咱们这里的头牌，你们别老瞎子瞎子的叫，多难听啊！"接着，无视玉竹的挣扎，芳瑛一把把他拽过来用胳膊搂着他说，"你们给我一一向他做自我介绍！"
公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无奈的撇撇嘴，不情愿的介绍起了自己。
"我叫月华。"
"我是晨光。"
"菁莲"
"雾情"
"我姓瞎，名子"一阵哄笑立刻响起。玉竹的脸憋得通红，拼命的挣扎着想逃离这里。
"虹焰，你说什么呢？"芳瑛怒喝道。
"我没说什么，只不过在帮他做自我介绍嘛。"虹焰满不在乎的嘟囔道。
接下来都有谁介绍了，玉竹一点也不知道，他只觉得两耳轰鸣，脑袋发蒙，他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子对他，芳瑛为什么非要带他出来。


集市很热闹，玉竹的不快也被周围的气氛感染而渐渐散去。这里各种各样不同的叫卖声，仿佛又把他带回到了童年，拉着他的手的不是芳瑛，而是妈妈。他静静地听着每个小贩的吆喝，猜想他卖的是什么东西；他细细的闻着空中飘来的香气，猜测这是什么食物有如此诱人的气息。
忽然，芳瑛对他说："你站在这儿别动，等我。"接着撒开他的手走了。
玉竹茫然的站在那里，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惊慌袭上了他的心头，他慌乱的四处转头，抬起双手向前探着走。
"我不是叫你别动吗？万一丢了怎么办？来，拿着！"芳瑛恰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并塞给他一只糖葫芦。
"对不起，我只是有些害怕。"玉竹不好意思地说着，"咦？糖葫芦？给我的？"
"废话！"
"谢谢你，我好久没吃到糖葫芦了！"玉竹兴奋的说着，他把糖葫芦移到嘴边，轻轻用舌头舔着，过了一会儿忽然把糖葫芦又举到了芳瑛的面前问道，"你也吃吧？"
"我有了，你别老乱动，差点杵到我的眼睛。"
玉竹顽皮的吐了吐舌头，说了句"对不起"。
他们继续向前走着，玉竹刚刚吃了两个山楂，就听芳瑛又说："你等我，千万别乱动了，你们几个，帮我照顾照顾他。"
玉竹点点头，不再有任何紧张感，继续低头吃他的糖葫芦。
"照顾？照顾你吗？"忽的一个声音响起，紧接着，后面不知是谁向前推了一下他，玉竹向前趔趄了一下，前面一只脚挡着他的去路，刚好把他绊倒了。
玉竹摔了出去，糖葫芦也随着滚落到了一旁。他不顾疼痛慌忙爬起，半跪在地上，用手摸寻着。公子们在周围起哄，以戏虐的态度看着他的笑话。
总算摸到了，玉竹刚要拿起，那串糖葫芦就被踩在了一个人的脚底下。公子们笑得更厉害了，纷纷叫嚷着"拿啊、拿啊"，玉竹涨红了脸，搬着那人的脚叫道："喂，你踩到我的糖葫芦了，请你把脚拿开！"但显然这也是位想戏弄他的公子，一点把脚拿开的意思都没有。
玉竹使劲的夺着糖葫芦，他一点也没有想，就算是把糖葫芦拿回来，那也没法吃了。他只是想着那是芳瑛给他买的，朋友给他的东西，他不能随便丢弃而已。就在他夺了一段时间之后，那人忽然把脚拿开了。玉竹赶紧站起来，用手护着它。
"等急了吧？"芳瑛的声音，"我在那边看到一些簪子，想给你选一个，可是好像都配不上你。"
"不用给我买东西了，我用不到。"玉竹因为他的到来而松了一口气。
"怎么会呢，你打扮起来一定好看的！走吧"
芳瑛拉起玉竹的手向前走去，似乎完全没有看到他满身的土和已经快被踩烂的糖葫芦。
玉竹举着那根糖葫芦，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如果芳瑛看出他摔倒了，他倒可以借机告诉他糖葫芦掉地上了，但现在......他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怎么了？糖葫芦不好吃吗？"芳瑛问道。
"啊？不，不是，很好吃。"
"那就快吃吧！"芳瑛笑道。
玉竹缓缓的将糖葫芦举到嘴边，苦涩的吞下那沾满沙土的山楂。
将近晌午，集市渐渐散了，公子们提议去潘家酒楼吃一顿。玉竹虽然也很想尝尝外面人的手艺，但想到自己的眼睛，就拉拉芳瑛的手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个动作恰恰被雾情看到了，他立刻说道："我就说嘛，带个瞎子来干什么，带着他怎么吃饭？"
"我不管，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大吃一顿，我可不回去。"月华附和道。
"就是，就是，芳瑛，别管他了，这不是咱们的老规矩吗？每次出来吃一顿再回去！"虹焰叫嚷着。
玉竹不愿让芳瑛为难，只得跟着他们进了酒楼。
席间，大家说笑着等着菜上齐后便举筷开吃了。玉竹的手探上桌边，摸到筷子和碗，试着去加菜，却总被别的筷子给挡回来。
"你们干什么？不许欺负他，给他加菜！"芳瑛命令道。
玉竹的碗里很快有了很多东西，但他怎么感觉这些东西味道都怪怪的？排骨没有肉，竟是骨头，扁豆没有豆，竟是咬不动的抽丝。他渐渐得明白了什么，把碗轻轻的放回到桌上："我吃饱了。"
"怎么，不合胃口？"芳瑛关心的问道。
"不是，挺好吃的，但我真的吃饱了。"玉竹轻声说道。
就在他们进酒楼的这段时间里，几乎每一桌的人都在向他们这边看，这么多漂亮的男孩子一起出现，真的很养眼，这些人在底下纷纷议论着。这其中在离玉竹他们不远的饭桌上，坐着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色长袍，二十多岁的样子，瘦长脸，长着一对剑眉，略显长形的眼睛，挺直的鼻子，薄薄的嘴唇，组合在一起让人觉得不怒自威，很有气势。从公子们一进来，他的眼睛看到了玉竹后就再不曾离开过，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吸引着他的注意力。另一个单个看起来也满俊朗的，但和他旁边的这个人一比在气势上立刻就显得逊色了很多。他们俩观察着这些人，把他们的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白色衣着的那位早就按捺不住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那个孩子？"
"少爷，您压压火，您没看出来，那孩子是个瞎子吗？"
"瞎子？那就能让他们欺负吗？不行，我得管管！"他火更大了。
"哎~~，别呀，少爷，您听我说，据我多年的经验观察，这些人很可能都是妓。"
"鸡？"被称为少爷的人一脸疑惑。
"哎呀少爷，我看您是在边关待的时间太长了，关内的事您是一点都不知道。现在咱们这儿崇尚男风，就是有钱的人都喜欢在家里养个漂亮的男人，供自己玩乐啦。"
"男人？男人和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那人立刻扒倒："我服了您了，您们那里长期驻守，闷了想发泄，怎么办？"
"有军妓呀。"少爷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咳！不跟你解释了，反正男人和男人之间也能玩啦！"
"你等等，咱们讨论这个干什么？我们是在说这些人欺负这个孩子不象话，我得去管，怎么扯到这个上面了？！"
"哎呀，这不是明摆的嘛，这些人脸上一股妖媚之气，肯定是在床第间摸爬滚打惯了的，这......，哎~~，人呢？"
那个少爷才懒得听他胡说八道，早绕过桌子走到了玉竹的面前："喂！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挡着他不让他夹菜，还把吃过的东西盛给他，你们这么欺负他，太过分了！"
"呦，你当你是谁呀？来管我们的闲事，这是我们的家事，用不着你管！"晨光瞥了他一眼说道。
"家事？家事也不允许你们这么欺负人呀！"
"这位爷，长得不错嘛，今儿晚上来我这儿，我可以给你优惠呦！"月华站起身来用细长的手指摸上那少爷宽阔的胸膛说道。
那人吓得向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哼，你不就想着英雄救美，然后让他给你个便宜价吗？我可以更便宜呢！"月华说着整个人都向他靠去。吓得他连连后退。
玉竹听了，连忙站起来："这位爷，谢谢您，他们没欺负我，我们逗着玩呢，再说，我也已经吃饱了。所以，谢谢您的好意，您请回吧。"
"就是、就是，回去了、回去了，啊，少爷。"那个看似仆人的家伙赶紧跑过来，把少爷拉走了。
"这些人怎么这样？"那少爷不解的问。
"我不说了不让您去吗，您非去，这些都不是什么正经人，粘上他们脱不开身的。"正说着，玉竹他们结帐走了。
"不行，我得跟着去看看。"少爷起身跟着他们也走了。那仆人只得赶紧付账，追上前去，在少爷屁股后面坠着。
公子们有说有笑回到了苑里。那少爷刚想跟着进，立刻被仆人拉了回来。
"你干什么？"
"您没看见上面的字？"仆人指着大门上的牌匾问。
"看见了，‘竹香苑'嘛。"少爷一脸不以为然。
"‘竹香苑'哪！这可是咱们东县最大的一家妓院！"仆人一副‘您居然没听说过'的表情叫道。
"妓院？那他们岂不是......"少爷瞪大了眼睛问。仆人回视着他不停的点头，心说，您终于开窍了。
"太不像话了！"少爷愤怒的说道，"这么小就学会了嫖妓，长大还怎么得了，他们的大人也不管吗？"
仆人的表情像吃了一只瘪柿子，他为这个在边关驻守了两年，为国家尽心尽力的，自开国以来最年轻，最受皇上器重的将军如此的不通事务而感到不知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他调整了一会儿情绪，清清嗓子道："少爷，这妓院应该是晚上才开业的，您知道吧？"看见少爷点点头，他接着说，"而现在是中午。"又看了看少爷的反应，道，"大中午进妓院的人，通常只能是--？"
"噢，我知道了，"少爷恍然大悟的说道，"他们都是龟奴。"
那仆人差点以头跄地，他急道："这些人就是妓啦！只不过是男的，所以是男妓！和妓女一样，是用自己的身体服务别人的人啦！懂了吗？"
少爷堵着耳朵直往后退："你叫那么大声干吗？我又不是听不见。刚才跟你逗着玩哪，都说到那份儿上了，我怎么可能还不懂嘛！真是的，算了，走吧。"说着，少爷一摆手走了。
仆人如释重负，嘴里嘟囔着："我怎么知道你已经知道了嘛！"，跟着少爷往回走。
"今儿晚上再来！"少爷忽然撂下这么一句。
"啊？"仆人傻了。

 

苑内，铃铛见玉竹回来了，忙迎过去问道："公子，玩得好吗？"玉竹强笑着点点头，径直进了屋子，闷闷的坐在凳子上发愣。
铃铛不知是怎么回事，也只得坐在凳子上跟着玉竹一起发愣。
玉竹把今天的事情从头到尾想了一遍，他感觉，芳瑛好像确实是在维护他，但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态度？热情？语言？好像都不是，但就是觉得有问题。他决定去问问芳瑛，他"腾"的站了起来，把铃铛吓了一跳。他示意铃铛不要跟来，独自走出房门，摸到芳瑛的屋门口。
他刚要敲门进去，就听屋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芳瑛，我今天可真是服了你了，你的演技，简直太棒了！"
"就是嘛！刚开始的时候，我都差点被你蒙了！我以为你真的是向着那小瞎子呢！"
"哼，我怎么可能向着他！"芳瑛冷笑道，"当初要不是妈妈说，说动了他，让他接客，可以免我一半的赎身银子，他是死是活我才不管呢！"
"我就说嘛，自从上次花梓那事出了以后，你怎么可能还对这种人那么好嘛！"
"别跟我提他！我不要听见那个混蛋的名字！"芳瑛恶狠狠的说道。
"好好好，不说他，你消消火。哎~，不过说真的，看着那小瞎子嘴里吃着满是土的糖葫芦，真是过瘾！你装的可真像，踩完了他的糖葫芦，还若无其事的让他吃。也就是你，别人再做不出这么绝的！"
"是啊，不是你夹着吃剩的骨头往他碗里放，我还真不知道要给他夹些什么呢！"
"这个小傻瓜，捉弄完了他，恐怕没多久还得向你道谢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屋里一片哄笑，门外的玉竹听着，身体就像秋风里的树叶，不停的哆嗦，一连串的事情忽的被联系了起来。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芳瑛会到柴房里来，为什么会有柴房的钥匙，为什么每次去的时候妈妈都不在那里；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他第一次不带他去，而第二次又非带他去不可的原因，为什么他会对自己摔在地上弄得一身脏视而不见，为什么会关心糖葫芦好不好吃......，玉竹明白了，他"啪"的一声推开了芳瑛的房门，用毫无用处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前方。屋里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不过没多久就又恢复了哄笑。
芳瑛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又变得若无其事了，他慢慢地走到玉竹的面前，拍拍他的脸道："你都听见了？"
玉竹艰难的点点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既然你已经都听到了，我就没必要再装什么了，成天这么装来装去的，也挺累的。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喜欢你，一点也不喜欢，看到你装模作样我就觉得恶心，恨不得杀了你。快滚吧，小瞎子！"芳瑛恶毒的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玉竹颤抖着身体，直愣愣的抬头望着他，忽然，他朝向声音的来源用力的挥动手掌，"啪"的一声打在了芳瑛的脸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芳瑛摸了摸被打得生疼的脸，看着玉竹的背影"呸"的吐了口吐沫，冷笑着回身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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