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朗问后来呢?
吴哲学着袁朗那样鬼魅着笑,"我说咱们负重三十公斤然后越野赛跑。我没规定跑多少,最后他们全趴下了,就剩我还站着。"
袁朗捏他的手,"撑到最后一个人去哪儿吐的?"
"你怎么知道我吐了?"
袁朗没回答,扳过他的头轻轻吻在眼睫上,一点一点地吻。
夜晚,我们都没有管天上的月亮还是星星,只有我们两个。所以世界都是醉人的美好。
第二十五站 洛阳
若问古今兴废事,请君只看洛阳城。
司马光的名句,九朝古都的所在。喜爱古旧的城址,可能是历史感浓厚的地方都让人格外心安的关系。
走过洛河畔,听了白马寺钟声,穿了金谷园,登了邙山晚眺,乐平泉朝游,赏了铜驼暮雨,闭上眼睛,我会想起你淡淡的温柔。
孤独的旧都,拥挤的人潮。
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洛阳各色牡丹盛放的时候,看花了我的双眼。
姚黄、左花、魏花,青州、丹州、延州红,细叶、粗叶、寿安、潜溪绯,鹤翎红、珠砂红、玉板白、多叶紫、甘草黄,献来红、添色红、九蕊真珠、鹿胎花、倒晕檀心、莲花萼、一百五、叶底紫。
这些花,连名字都是钟灵毓秀,秀气神隐。
石崇别墅金谷园里看过水盈小桥,荷影阑珊,鸟宿池边,屋檐好像悬崖,上面的风铃宛若沧海声响。当年绿珠可曾在这里游过顽过?没有人知道。
我等过你,你也想过我。
只是这样好看的景致不能一起走过罢了,其实,我早知道,看过这个世界,你也会在尽头等我。
好像那些美丽的大朵牡丹,都说花无千日红,我却只愿信你说过的话语。
看花东上陌,惊动洛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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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体温略凉,不论冬夏总是有那种很沁人的感觉,吴哲喜欢半夜伸手去抱他,导致袁朗常常半夜醒来发现有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地缠他缠得死死,他又不敢乱动,生怕吵着吴哲,就干躺着维持一个每次都不同的奇怪姿势;所以经常是早上袁朗睡得比较熟,吴哲醒得早,他知道自己一动袁朗就醒,就窝在他怀里仔细看那张明明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庞,细数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随着岁数增长而多出的眼角细纹,略厚实的上唇,不高却刚硬的鼻梁,有的早上他会这样安静地看袁朗一个小时。
他怕吵了他睡觉,任他抱着搂着不顾姿势怪异。
他怕吵了他睡觉,所以一动不动静默地看那个永生难忘的人。
可惜这样的日子太少,聚少,离多,才是他们大多的时光。
平静而细密的时光走过,多年后两个人一起踏遍国内名山大川,吴哲会站在瀑布下面爽朗地大笑,袁朗喜欢在高山上迎接太阳。
经年的爱情,总是让人忘怀的。
三个月相隔再见,两个人都有些没把持住,一夜纵情的后果是睡到第二天午时才醒。吴哲先醒过来,他看着袁朗静静卧在身边,心里不由得感叹:活着真好,你和我,这样真好,没缺胳膊,也不少腿。
他拨弄袁朗的鼻子,没玩几下就被人握住手臂,袁朗翻个身子压在他身上,"别又点火,烧着了你负责啊?"
吴哲瞪眼睛,"靠,昨晚上的火不都是我负责熄的,我还在乎这一次啊。"然后他冲袁朗挑衅似的挤眉头,"再说了,都折腾一晚上了,你还行吗......"
袁朗看他又开始胡说八道就只好拿吻堵他的嘴,手轻柔地按过吴哲腰侧,一下一下捏着,吴哲舒服地直哼哼,嘴上还不闲着,"左边左边","再往右点","你笨死啊,找不准力道"。
袁朗同志自认倒霉,乖乖伺候吴小爷,也不理他那些东拉西扯,"你这人我看还是安静的时候比较好。"想想又说,"上次你生我气的时候也挺有意思,三天没理我亏你忍得住。"
这句话刺着某人痛处了,一秒的沉默过后,只听房间里咣当一声,袁中校被人一脚踹下了床。
吴哲施施然起身去冲澡,剩下袁朗一个人滚在地板上苦笑。
这不是猫炸毛了,这是小狼崽子气着了。
吴哲洗干净出来,袁朗早收拾好房间一个人坐床边抽烟,吴哲喜欢他身上永远消不散的烟味,淡淡的,不浓重,可一辈子都让他怀想。
"你也洗一下?然后我们出去吃饭?"
其实还是那个感觉,时间过的太快,摸到手的东西太少,等两个人猛然回归现实却又要一别之后两地相隔。
饭吃罢,袁朗和吴哲回到车里,他看看邻座的人,"你怎么回去?"
"等会儿我爸来接。"
袁朗刚听这句话没细想,吴哲又补上一句:"我告诉我父母了,你和我的事。"
袁朗没回话,过了一会儿问,"他们怎么说?"
"没骂我,但是不同意。"吴哲看看外面的天空,"我爸还有半小时大概就到了。"
袁朗知道,吴哲他爸肯定不希望看到他。
"那我开车回去了,你在新部队别惹乱子。"
吴哲苦笑,你以为我孩子?还是你以为特种大队都是和你一样的教官?总搞得小生怨气很大。
忽然身子被袁朗扯过去,他细密的吻落满脸上每一寸皮肤,吴哲眼睛睁得老大,"这是居民区,你不要命了......"
袁朗窃笑,"从昨晚上起我就忘了命字怎么写了......"
吴哲知道他在打趣,一口咬到他的下嘴唇,"你自己回去好好查字典吧!"
然后推了车门出去,在车窗外对袁朗摇摇手,袁朗把窗子降下来,吴哲又多一嘴,"你注意身体,没事就早睡觉,别再病了,可没人半夜给你送药喂水。"
袁朗点头表示知道,车子倒退调转车头,他戴好墨镜,后视镜里看到吴哲直挺地站着,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不久之后,铁路就在中队长会议上给每人下发一份资料,特种大队联合模拟对抗,对手未知。铁路亲自带队总指挥,A大队副队长张林副指挥,政委和参谋长同去,几乎全员到齐。特种大队之间的这种模拟战,输赢都是所属军区的面子,各军军长都不愿自家尖刀在外不冒头,所以压力之大,A大队所有人心知肚明。袁朗在三队开会传达上级精神的时候,嘻嘻哈哈地说就当一次秋游了,可能就是景儿不太好看。三中队的人不理会他们队长的这种习惯性抽风,知道他是压力越大越不外露的人,每个人都把到手的资料,研究到标点符号都不放过。
出发之日风和日丽,袁朗看着车上一群二十多岁精装小伙子全副武装严阵以待,他那种惯有的笑容就浮现了出来,这样活着真好,用许三多的话就是,有意义。
不知道前方的战斗是何样,但是依旧要在激烈的变化中以不变应万变,他们是战争的核心,最前沿的部队。他希望能够常相守,希望把他们带上战场然后一起勇敢地活下来。
热爱生命,勇往直前。
到了指定地点,这次的演习对抗表面上看有点像是反恐,A大队是守方,重点守护点是一幢大楼,模拟的环境。这座大楼共有20层,第15层中某个房间里有一个黑色小型手提箱,上面被喷上特殊的油漆,这是A大队的对手要拿走的东西。如果这件东西被抢走,那么就会判定是A大队输掉。时间限定是24小时,也就是说,只要24小时内,这件东西没有被夺走,那么胜利就是A大队的。
袁朗和周越洋各带二三中队负责防守大楼里13层到16层的东西两侧,铁路不在这座楼里。A大队在指定时间开始前一个小时就已经全员到位。
袁朗盯着显示仪上的画面,整座楼各个死角都安置了摄像头,除非强攻,否则根本进不来。
他在第16层上徘徊。秦火跟在后面,"队长,我怎么觉得咱们像是偷了政府机要的恐怖分子......"
袁朗回头看看成才,他窝在楼梯里一个死角,狙击枪早早架好瞄准楼下一切能出现人影的地方。
把手套捏在手心里拍了一下秦火的头盔,"赢了我们就不是恐怖分子了。"
秦火比较转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没看电影里赢到最后的都是英雄吗!"袁朗义正词严。
秦火翻白眼,原来他们队长喜欢看烂俗的美国大片,低级趣味啊。
时间一到,所有人神经都绷紧了,期待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
袁朗坐在16层大厅里,这里是15层楼放置那个黑箱子的房间的正上方,如果有人想拿走这里的东西,那么从16层潜入会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1个小时后,袁朗和几位中队长都接到铁路所在指挥部传来的指示,敌人已经找到这幢高楼了,目前正在距离这里大约两条街的地方交火。对方火力很强,估计会有零星小股人马趁乱潜入。
其实单纯的防御,对于谁来说都不是易事,无法在一个广阔的战场上作战,这实在是难为人了,不过所谓特种大队,就是要经受各种假设敌情和非人的考验,24小时的时间限制对对方来说是个问题,而重中之重在于,他们不知道东西放在什么地方。
一座20层的高楼,随便塞到哪个角落里都不会轻易有人找到,何况里面还有从头武装到脚的特种部队。
铁路没有选择把东西放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他大方地把那东西放到一个不高不低的地方,如果楼下交火剧烈,那么15层足够高,不会被影响,如果有人试图从空中打击,那么也有一定距离可以再做调整。他也没有选择放在地下的两层,那里容易钻进死胡同。一般人作这种部署,通常都会选一个隐蔽的地方,但是铁路没有,他挑了15层那个最大的大厅,里面灯火通明,空无一人。只有监视器。
负责看护那个房间的人是周越洋的二队。二中队的精英早把那个房间围得铁桶一样。
三队半数的人潜伏在15层和16层之间。袁朗不时看看表,打个哈欠。
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通讯信号愈发不好,袁朗本能地感到真正的较量就要开始,至于哪里出了问题,他也不知道。
大楼已经被夜色掩盖,忽然,整座楼的灯全部熄灭!一片漆黑。
袁朗警觉地站立,在话筒里通知所有三队队员原地待命,然后吩咐许三多绕到楼下看看周越洋他们。
掐断了供电,看来对手挺狠的,能在如此激烈的交战情况下破坏这座楼的供电实在不容易,袁朗几乎要佩服一下对手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猛然想到一个要命的问题,备用电源!这座楼里自然有备用电,那么按照惯性,断电后能首先通电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周越洋负责的15层楼的大厅!
这样的话,如果有人在这座楼外稍远的地方观测,他们想要的东西放在那里自然一清二楚!
袁朗第一个想到要联系铁路,可该死的通讯却在这个时候被对方干扰,什么都计算好了,对方分明是有备而来,那么,要下去和周越洋一起看守那个房间?还是出去想方设法联系铁路?袁朗脑中一乱,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平常心平常心。
成才这个时候过来,"队长......"
袁朗一笑,"你们原地待命,等许三多联系上周越洋了你们直接受他指挥,齐桓!"
齐桓过来。
"你留这里看守,16层绝对不能被攻破,尤其对方可能从空中寻找突破口,明白吗?"
齐桓和成才点头说是,看袁朗走向楼梯口。
齐桓轻问了一句,"队长,你去哪里?"
袁朗把头盔系好,"我去看看,可能是我猜错了,不过......仔细点准没错。"
萧烨收到指挥部指示,正在他们重火攻击下的大楼目前全楼断电,在不远处看得清楚,1分钟后第一个恢复电力的地方,是15层的某个房间。
萧烨看了手里的平面图,苏朝阳凑过来,"这么多个房间,指挥部也不说清楚,到底哪个是啊......"
萧烨莞尔,英俊的脸上露出点扭曲的邪气来,"敢把东西放在15层,这么大方,我想对方指挥官肯定会选一个最容易监视的房间......"手指敲上一个地点,他已经确信那个最大的大厅就是他们要找的东西的所在。
苏朝阳乐了,跃跃欲试,"那通知弟兄们,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2个多小时没敢往死里打呢。"
萧烨侧目,"去给吴哲带个信儿,别太早就把楼给炸了。"
苏朝阳立正,"是。"
这个时候的吴哲,早和C大队的电子小分队趁乱摸进楼里,他的同伴已经断了一回这楼里的电,不过没过5分钟就又恢复了。吴哲嘴角勾起笑了笑,这意味着,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目标找到了,那么,他的任务就是安装好背包里的所有定时炸弹,撤离之后全线引爆。
当然,引爆是模拟的,不过若真做到了,这座楼里的敌人就等于被全部消灭。
而且,吴哲还留了一手。
C大队的攻势强硬了起来,对手在楼外的防御有些松散,这是必然的,防御无法做到铁桶一样,防守永远会有漏洞。
吴哲已经潜入到第5层楼了,他和他的队友都是分头行动,每个人只需要安装好各人的炸弹,他们不需要全员连线,这样也免除了被窃听的隐患。
他找到一个理想的位置,一枪干掉了走廊尽头的一个人。
然后栖身伏到墙角,安装定时炸弹。等他处理好最后一条线的时候,忽然感觉耳朵后面的细毛有竖立起的感觉,他知道有人在靠近,而且很可能枪口已经瞄准他了。吴哲悄悄在身上摸到手枪,然后一个打滚翻了几个身,枪口对向他感知到的敌人。
看到对面一把九五的时候吴哲没有意外。
看到对面一个十分精悍的特种兵的时候吴哲也没有意外。
但是看到他的脸,吴哲几乎惊到大叫。
于是,看到对方笑着把九五的枪口又调正了一点,附带着那个质感极强,低沉略带了沙哑的声音说。
"真是巧了,吴少校。"
他的对面,是袁朗。
终站 心城
爱上你已经8个月,244天,5856个小时,351360分钟,21081600秒。
演习开始前一刻我还在想你,抓紧一切时间地想。
想你就站在我面前,阳光一样地笑着说:袁朗,我要我们在一起。
我从未想过我会这样地爱着你。
我半夜让大家起床迎接太阳,你不动声色地反驳回击,被我扣了五分后险些爆发冲动,我注意那个时候的你。
扛着原木咬牙坚持,中途吐了一地也死不服输,我关注那个时候的你。
你在审核评估时倔强尖锐地指责我,表情却淡然清冽,无畏,无惧,我喜欢那个时候的你。
A大队的草地上,我说要常相守,你听得出神,但是认真,我喜欢你。
清晨微寒的湖水上和我并肩划船,我喜欢这样在我身边的你。
医院里倚着墙壁安静地要人安心的你,我爱你。
你对着花圃里的大红月季嘀嘀咕咕说着好像别国的魔法,脸上表情严肃丝毫没留意我在倾听,我爱这个时候的你。
听我说伤心往事时给我无言的安稳,你懂什么时候人需要一个沉默的时刻,而不是语言的空虚,我爱你。
吹灭生日蜡烛时你抬眼看向我,眼神里有我读不懂的东西,你到底是怎么看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爱你。
在我手臂上画出星座标点天狼星,你用红色笔抹去那个伤痕,我爱你。
在越野车上你说会和我在一起,我想对你说,我爱你。
偷偷吻上我的眉梢,然后和我在办公室里无声地接吻,你那样喜欢摩挲我的唇角,我爱你。
我的过去让你不安让你担心生急,我想要你别急,因为我爱你。
篮球赛上你用假动作甩掉两个人的盯防,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我怎么能不注意那样的你。
倾盆大雨里和我忘情地接吻,黑天灰地,你忘了撑伞却给我披好雨衣,我爱你。
怕吵到睡着的我你脱了鞋光脚在地上走过来,轻柔地低唤我的名字,给我测体温让我吃药,我怎么能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