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逝又开始痛,浑身颤抖着,跪坐在地,可她现在只想笑,大笑!
本以为痛的是心,原来竟只是身体而已么?就这样,自怨自艾了数百年?
[猫儿,怎么哭了?]
白玉堂的声音已显微弱,带着一丝心痛的颤抖,展昭依然面无表情,却有两行清泪自眼角滑下。
白玉堂双眼已开始模糊,却仍然努力望着展昭,含混不清地笑,挣扎着伸出手去,拭他眼角的泪。
[香逝姑娘......]
香逝茫然地抬头,定定望住白玉堂,白玉堂虽是对她说话,却还是看着展昭,那么温柔,仿佛下一秒,他便再也见不着了,似乎此刻目光若离开他的脸,便就是错过了这一辈子。
[若是可以,白玉堂求你......抹去他的记忆,不要让他......活在痛苦里......]
懒懒闭上眼睛,身体缓缓滑下。
[昭......可惜......此刻竟然没有酒......]
[玉堂......玉堂!]
展昭终于嘶哑地喊出声,呆呆地望着手中的剑,倒下的白玉堂,染红的白衣。
血泊中的白色,凄绝艳丽,震撼得心口发疼,疼到麻木。
嘴角抽动着,扯出一丝微笑,
[玉堂,别胡闹......快起来......]
香逝忽然大哭出声,展昭却恍若未闻,蹲下身去拉白玉堂起来,却一次次见他软倒在地。
[玉堂,你累了......]
抱起白玉堂,让他枕在自己腿上,抚着他的发,低了头痴痴看他。
香逝捂住脸,泪水自指缝间流出,好烫!人的眼泪,竟是如此灼热的么?
[事到如今,你还不悟么?]
香逝一惊,抬头看着忽然出现在面前的孩子。
约莫七、八岁,却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表情。
白玉堂的儿子......
[你占了她的身体真的只是为了复仇?]
[我......我只是恨......他曾经那么爱我,最后却为了区区一个驸马将我至于死地......我恨他......]
展颜轻轻摇头,道,
[你说谎。]
香逝已经无法再骗自己。
[你并不是恨他,你只是不甘心而已,若你好好的留在地府磨练等待轮回也就罢了,却偏偏逃来阳间彻底化为恶鬼。]
香逝捂了耳朵,不住摇头。
[不!不是!我只是......]
[对,你只是贪恋人世生活而已,却占了别人身体害人性命,美其名曰报仇?]
[不要再说......不要再说了......!]
展颜叹道,
[成鬼者,已是万劫不复,阴阳皆不能容,这便是你所要的结果?]
[一开始,我没有拆穿你,只因了你的娘亲,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自己的女儿早已死去,却将杀了自己女儿的凶手当成女儿继续疼爱......]
[没想到,我对你的暗示,你却完全地忽略了,我也没想到,我一时不忍,竟也害了我的爹爹。]
展昭静静地坐着,仿佛周围一切均与他无关,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展颜的心却开始疼痛。
哀,莫大于心死。
若不是自己一时心软......爹他......
展颜双眸微睁,金光闪过,一道柔和白光包裹住香逝身体。
[不......!]
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一个人影冲进白光,抱住香逝。
[不要伤我女儿,不要......!]
展颜神色哀伤,
[她不是你女儿......]
云容满面泪痕,望着香逝,道,
[我早就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
香逝茫然抬头,目光散乱着,没有焦距。
[娘......?]
[香儿死的那天,我就知道了,你不是香儿,香儿不会刺绣的......]
[那房内那个绣......]
[是我绣的......我常去她房中陪她,无聊便绣了那鸳鸯......]
[为何......娘......为何你......]
云容凄然道,
[香儿本就活不过那日,我一直四处求遍名医,却毫无办法,可你却替她活了下来......你是个好女孩......做那些事情一定是有苦衷的,娘理解你......理解......]
香逝望着泣不成声的云容,亦泪流满面。
[娘......谢谢你收留香儿......香儿本该孝顺您老,可现在不得不走了......]
[香儿错了,错得离谱,花了这么多年才意识到......该是赎罪的时候了......]
云容抬起头,看了看香逝,又看了看倒在血泊的白玉堂与木然的展昭,点点头。
[也好,去罢,减轻些罪孽,下一世,咱们还做母女......]
展颜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个女子已经再没有来世,暗暗叹息。
香逝微微一笑,闭上双目,额间飘出一阵青色薄烟,渐渐汇聚......汇聚......最后凝成一枚淡青透明琉璃珠,飘向白玉堂,缓缓隐没进他额间。
展颜眉头舒展开来,收起白光,走到白玉堂身边轻唤。
[爹,起来了。]
没有反应。
展颜望了望木然呆坐的展昭,又看看白玉堂,皱眉,抬脚--
[啊哟!]
白玉堂一个挺身跳将起来,不住呼痛。
展昭一惊,随即又呆住。
谁在喊痛?
[你个大逆不道的臭小子!连你爹也敢踢?]
玉堂?
[我替爹不值,为你伤心难过半天,你醒了却还要骗他......]
[你知不知道我难得才能枕在你爹的腿上!多待一会都不成?]
展昭缓缓起身,双腿跪得久了,有些麻痹,皱了皱眉,却顾不上这许多了。
[爹你......]展颜将脸别过一边,[好自为之罢......]
[白玉堂。]
白玉堂忽然冷静下来,转过身,有些心虚地看向展昭,
[猫儿......你千万别误会......我那是......]
余下的话已说不出口,白玉堂双肩被紧紧捉住,未及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嘴唇被微凉的柔软堵住。
伸手轻轻搂住展昭腰身,展昭双手拥住白玉堂的肩,十指在他身后紧紧交握。
白玉堂轻叹,幸亏自己活了过来......这傻猫儿......
[猫儿,其实我......]
展昭闭上眼,白玉堂的温度透过衣服布料真实地传过来,忽然猛地推开白玉堂,转过身去。
白玉堂愣住。
展颜这小子,没有完全将展昭记忆消除么?
[琰儿,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便用那个能力么?]
展颜撇撇嘴,当时那情况,算得上是随便使用么?
白玉堂惊讶,
[你......你一直都知道?]
没有理会,展昭蹲下身,看着展颜。
[爹......琰儿就是一直记着您的话,爹您才有机会刺爹一剑......]
白玉堂目光从展昭身上移到展颜身上,又看回展昭。
[猫儿,琰儿究竟有什么能力?为什么不能随便用?]
展昭微微皱了眉,方才白玉堂的死确实让自己失了魂魄,若不是展颜强行将自己魂魄招回......
这次真的多亏了琰儿......
无奈轻叹,摸了摸展颜的发,
[琰儿,答应爹,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再动用灵力,你若被他们找到......]
展昭闭上眼,有些说不下去。
[猫儿,究竟......怎么回事?]听不明白,白玉堂急得快疯。
白玉堂不明白,展颜却是明白的,冲展昭点点头,表情认真。
心中却哀叹,爹啊......刚才那种情况难道还不叫万不得已么......
展昭放心地笑笑,顺手将桌上几幅青丝绣拿了放进怀里,抱起展颜,
[跟爹回开封,说说你怎么发现她是被附身的?]
白玉堂呆立,望了望四周。
昏迷的云容,气绝而亡的香逝,地上......是自己的血......
天,不知何时已开始微亮了......
[展昭!!展颜!!你们究竟有多少事是瞒着我的!!!!!]
展颜叹气。
[爹,为什么不告诉爹呢?]
展昭微笑,
[有些事情不告诉他,对他比较好。]
展颜无语,嘴角又撇了撇。
笑得这么得意......我看你就是想让他发急......
展颜突然觉得,比起白玉堂,有时外表温和的展昭其实更恐怖......
尾声--(某素写到最后非常RP,这段纯属个人恩怨所至,所以请慎入......)
[公孙先生。]
公孙策浑然未觉,定定望着窗口,包拯暗叹。
公孙先生,可否替展昭寻一件白衣来?
这个不难,展护卫,莫非你要......
如此甚好,今晚这案子应该就有进展了。
今晚......
已是清晨了,展昭怎的还不回来!
[包大人,公孙先生。]
公孙策立刻回过神。
[琰儿?你怎会在此处?你爹爹......们呢?]
展颜依然是淡淡的表情,道,
[我爹爹......们都回来了,正在屋里休息,那案子已经解决了。]
说罢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过来和你说一声,不用担心,好困,告辞。]
公孙策望着远去的背影,摇头,这孩子还是那样,总能看穿别人的心思。
[琰儿!其实学生是有句话想问。]
展颜有些诧异,回头看着公孙策。
公孙策笑了,
[昨天将衣服交给展护卫学生便走开了,到现在也没碰着他,其实学生很想知道......]
公孙策凑近展颜耳朵,压低声音,
[学生想知道,展护卫他穿那身白衣......是什么样子?]
展颜怔住,看着微笑的公孙策,忽然很庆幸当初拣到自己的不是公孙策......
展颜终归是展颜,心念略转,便笑道,
[爹爹们都在房里,公孙先生何不自己去瞧瞧?]
笑着,愉快地走开。
公孙策苦笑,忽然很庆幸当初拣到这孩子的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