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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之森(下)
"呼,狐狸,一口气跑这麽远也没见人追来?" 已经进入森林了,再过去就是竹取那块土地,樱木看见眼前出现的小湖对流川说道,打马慢慢行走,踩在厚厚的树叶上嚓嚓作响,让人怀念。
"那就表示他们立即就会对湘动手,或许几天之内便要出兵。"流川停下马来,望著眼前那片在月色下泛起点点银光的水面悠悠地开口,"你後悔吗?"
"後悔?"
"是啊,只为了不娶那位公主,就要连累全族的人饱受战乱之苦......"
"流川!"樱木暴喝一声,一把抓住流川的双肩,"你脑袋坏掉了?这像是你说的话吗?我不许你娶不爱的人!"现在是,以前也是,只要遇上和湘有关的事,流川就会变得谨慎言行。那些大国的使节们,在以前的聚会上故意占著流川必过的道路闲谈、故意伸脚绊向他,故意漠视弱小湘国的国君对著流川身後掷纸团,故意调笑年幼的流川所带的侍从人数的稀少......
等等这些无聊的行为,流川皆视若无物,然而樱木却每每气愤异常,他多麽希望流川可以不用顾虑重重,就像与他相对时一样率性而为;可不可以不要那麽高尚?不要管什麽邦交,不管在乎什麽职责,像往常那麽一拳用力挥出不好吗?
"白痴!"流川跳下马头也不回奔向小湖,"就凭你那点水准还想教训我?"
"你......"樱木的愤慨因为流川的下一步举动而终结在嘴里。
一面走,一面甩下那些繁琐的礼服、冠帽、佩戴的饰品以及鞋袜,当流川奔至湖边时只剩下贴身的原衣。樱木呆呆地看著他跃进湖水之中,一直潜到湖底,然後再飘然浮上,舒展身形快意游水。
末了,才从湖中上岸,双手抹过湿漉漉的脸颊与头发,那些彩精心上好的妆全部不见痕迹,夜风中那愈显倾长坚韧的身体完好地展现在樱木眼里,让他不自觉地咽下先前准备反击的话语。
"这下轻松多了!"流川自语著,转过头微笑著看向同样望著他微笑的樱木说道,"以那棵树为终点,跑赢我就在下一次骑射大会上和你在大家面前比赛!"言毕,当先起步。
"太狡猾了!"
什麽也不管了,就算明天湘国陷入重围,就算下一刻战死疆场,樱木也只想和流川体会今晚的轻松与快乐。
用尽全身每一分力与流川一起并肩狂奔,两耳之中盈溢澎涨的凉风,胸腔里的狂热跳动的心脏,挥臂迈步间肌肉的张驰,一切的一切都让樱木深迷其上。
扑倒流川近在咫尺的身影,哄笑著把他的身子翻转过来,两人登时面对面,在气息同时一塞之际腿脚不稳地滚落在厚厚的叶丛里,顺势滑出好远好远......
憋著整日的闷气总算消掉,樱木喘息著断断续续地大笑,看著他们的举动惊起一大片闪著晕黄亮光的萤火虫──
星星点点,围绕纷飞在二人四周;点亮了流川清俊的容颜,和他那乌黑发丝间缀著的水珠相融相汇,散发著琉璃般的朦胧流光,平素那一张骄傲而英气的脸颊在那一刻也显得柔和了起来。
流川身上凉凉冰冰的水珠,在樱木高温身体的挤压下破灭,其他地方上没有接触到的也因为越来越高的体温蒸发为温热的液体,滑向柔韧肢体四处,慢慢地使得抓搂流川的樱木也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
他瞪大眼仔细地看著面部活动如此生动柔和的流川,几乎怀疑和他相伴多年的人在之前全部都是幻像。
"樱木......"流川轻轻地呼唤,举手划过他所熟悉的那张面容,这眉这鼻,这眼这唇,全部都是他独占了十多年的宝贝!看著樱木那此刻尤如喷血的双目,流川很轻易地知道樱木所想於他的──必定一样!!
樱木他知道,自己也知道,可是却一直没有捅破这一层薄得快碎的纸。然而现在,他什麽也不愿顾虑,他要的,他所迷恋上的就不会停手!
微启双唇,流川似远似近的语音再次响在樱木耳边。
"你,很好看......"
目瞪口呆的樱木,开怀大笑的樱木,满脸怒容的樱木,被他气得暴跳如雷的樱木,打架时兴奋张狂的樱木,抢先出脚绊倒那些不怀好意的人、喜欢恶作剧的樱木,不论怎麽的一个樱木,真的,真的很好看。
以前这样的话不会说,可是此时流川实在是担心,错过了今晚,他再不能好好地表达自己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好看?应该说你吧?
长久以来就想这麽说了,可是为什麽?为什麽是你先说出来?
你总是跑在我前面,总是抢先做完我想做的事,总是抢先说出我想说的话?你这个人,你这个人,可不可以不要让我永远追逐!可不可以不要这麽永远让我措手不及?
所以,这一回,有些事──有些重要的事,一定得我先做到才行!
"流川......"樱木几乎是战战兢兢地凭著本能回应著流川,然而此时的心中却有种幸福得不得不哭泣的悲哀。他拼命忍下忽然间汹涌的泪水,思虑不清的脑袋伏在那个白皙柔韧的胸膛之中,平息了迷惘,瞬间把先前燃烧在体内的火焰传遍身体每个角落,贪婪地嗅著怀中这具结实修长的肉体所散发著的浓郁情色香味。
大手插进和式的原衣,重重地在滚烫的身体之上游走,粗暴却温存著。迎上那张缓缓靠近的半敞唇瓣,樱木毫不迟疑地亲吻下去,最初保留的残余理智在流川腾出手扣住他的头,十指穿梭在豔发间用力往下拉压的时刻化为乌有。
樱木狠狠地啃咬在他幻想过无数次的柔软所在,手掌粗犷地搓揉抚慰炙热的身体,一波一波的快感直冲大脑,甜美得直至麻痹。
流川的胸膛在樱木含住他那敏感硬涨的敏感时微微地向上挺进,樱木的拥抱愈加的热烈,翻过流川的身子,把他按在森林的叶床之上。
流川刚刚从玄晕中回过神,樱木已经再次压倒在他背上,粗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耳後,恍惚间樱木的手已探入跨下的兜布之中,敏捷地捕捉到那开始坚硬的欲望,仔细地爱怜著,最後不耐烦地一把扯得被他之前弄得松松的障碍物,两具高温的身体终於赤诚相见。
"啊...啊哈......"
"流...流川......"
樱木觉得他喉干体燥就快要爆裂开来,尤其是身下的人侧过脸来回眸看著他那一瞬间。
就是现在,把你的高尚,把你的职责,把你的义务全部拥抱得粉碎!
你不再属於湘,不再是大家的少主,你就是你,我樱木花道唯一的流川枫!!
再也不能等下去!!樱木一把分开身下人结实的大腿,把他埋入了渴望已久的身体之中。
"呜..."
"再,忍...一下..."
樱木的低喃压下流川的呜咽,大口大口亲吻在流川身上。他知道流川很痛,因为感到流川身体本能地紧张抗阻使他自己也不好受,可是就算这样,就算是感到流川痛到极限,樱木也紧紧拥抱著身下的人,努力把他嵌入到流川身体最深最热处。
等了这麽久,直到今天天才可以把这份感情传达给流川,直到现在流川才承认他也是爱著自己,说什麽他也不想放过。
迷乱吧......
狂疯吧......
放纵吧......
把一切都抛开,只记得这片夜色之森的美丽与梦幻,记得这欢欲的证明便足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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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樱木!"流川催促著,回到竹取几天之後,赤木就发兵了。理由是流川不娶他那位疼爱非常却已经逝世的公主。
人数上明显的差距不得不让流川做出让族人中的老弱妇孺先行离去的决定。此时的流川冷静平淡,让樱木禁不住怀疑那一晚的缠绵迷乱仿佛是个梦。
"其实除了这样,除了战死,你还可以和我选择另一条路!"樱木握著流川的手,看著同样身披战甲的他,眼里闪著无奈。
"可惜的是你和我都不会走那条路!"流川缩回手,"我不会丢下湘和你避开一切的!"
"我也可以留下来和你一起......"
"我不能放心把彩姐她们交到除你之外的人手里!所以,你就好好保护他们离去,不要让我有後顾之忧。"
"我离下来不行吗?难道说你怀疑本大爷的能力?"樱木指著身後的众多妇孺肯切地对流川说,"你带他们离开吧,我离开下来和将士们一块牵制他们......"
"别忘了我才是他们的少主,这场战争名义上因我而起,我怎麽可能丢下他们自己先走?"流川冰著脸,跨上战马,"再不走,赤木那边的人就要攻过来了。"
"流川!"
"放心。"流川再没回头体会樱木担忧的眼神,"我们会再见面的!"
短暂的沈默之後,樱木打马追上他,面对流川带领的为数不多的武士大喝,"害怕吗?"
"不会!"他常带的兵将们齐声回答樱木,让听到的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们会允我们的少主,按照他们的要求娶一位死去的公主并永远臣服吗?"
"绝不!"
"允许他们这样侮辱我们吗?"
"他们休想!"
"很好,保护好湘,保护好少主吧,给他们看看我们湘国武士的厉害!让他们後悔踏入这片土地之上!"
"好!"齐声应允的将士们扫却忧愤,焕发出振奋的迫力。
"你这个笨蛋,居然敢抢我的话?"流川毫不客气地用长弓敲敲樱木那粒热血的脑袋,看得热血澎湃的将士们轰然大笑,没有一刻临阵前的紧张。
每人都明白,即便面对的是一场必输的战役,他们也绝对不能退缩。
"你等好了!等本天才回来一起打跑那个老妖怪!"樱木跳上他的马,指挥湘的妇孺们鱼贯离开,不忘回头对流川暴喝,"千万要记住,不许给天才死掉!"
"笨蛋!管好你自己吧!"流川凝重的脸上终於浮现一抹笑意,淡淡地消失在嘴角,他对著樱木用力地点点头。而後,不在说话的流川目送樱木一行人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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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尽箭枝以後,隐匿在战壕之後,流川倾听著对方羽箭穿刺在壁垒上的声音,握紧手中的刀,待得密密麻麻的人群逼近时,微一後退躬身一刀挥出,当温热的鲜血喷洒在他平静的面颊上时,所有的寂静即刻化为喧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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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的战士们一个接著一个倒下去......
身体好累,好软......
从黄昏时候到夜间的战斗,短短一个多时辰,怎麽这样漫长......
月亮,又再次高高地挂在天空之上,不同与弦月的残美,今夜这一轮是满满的圆月,明亮得耀眼,遮住了天穹中所有应该闪烁的星光。
流川在朦迷的月色下,跌下骑惯的马匹,抛弃背上的长弓,面对那些面目不清、潮涌般的敌人,凭著多年习武的本能架开一记又一记长矛的攻击,挡下无数次长刀的砍伐。
斗意从最初的锐利渐渐转化为现在的钝乏,无休止的撕杀让流川身心俱疲,双臂早已发麻,眼神也开始游离涣散......
昏暗中感到两柄刀暴风般袭来,流川木然格开下面一柄,腿脚登时一软向後摔倒险险地避过上方那一记杀著,黑发解脱了绳线的束缚零乱地飘散,周身伤口火辣辣的疼痛挽回渐失的神智。
果然还是不行吗?白痴!对不起,或许答应你的事......
"!当!"有力的劲风,招架住下一轮砍向流川的兵刃。
当樱木亲眼目睹流川身边最後几名武士为护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被赤木氏的人乱刀刺死的时候,他再也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眼见流川那银色的服战袍乃至他的发丝都浸染著泛黑的血液,洁白的脸庞沾满尘土的污迹,他实在是好恨拖了这麽久的时间。
狂吼著冲入战团,一把将失神的流川拽上马,他感到两条臂膊立刻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
还好,还好!
仰首甩开欲放心之後几欲狂奔的泪水,面对众多敌人的他终於完全安下心来。只要流川没有事,其他的什麽他都不在乎。
"你也太没用了吧?"樱木高声笑道,掩饰他心中落下的惶恐。环视四下,流川带有的一百多人,可是此时双方倒下去却共有六、七百人,可以撑到这一步,真的是不容易了。
"你怎麽......"流川喘著气,心里又气又恼,难道这个白痴不明白自己要他离开的真意吗?
对方要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尸体罢了,即使抓住湘的百姓,由於需要对武器的制作,料想他们也不会为难樱木带走的人。
这样一来,很多人,不就可以活下去了吗?
"出走一段路之後我让彩姐带大夥离开。"樱木劈开拦路的敌将,狠狠地对著流川说道,"你休想替本天才安排後路!"答应暂时离开只不过是为了众多百姓的安全而已。
"所以你这个笨蛋半路上就奈不住性子转回了吧?"流川歇息几下,恢复体力,和樱木一块冲入战团,奋力撕杀出一条小路,奔进了近在咫尺的森林之中。
"我当然得回来!"樱木一面对流川说著一面鞭马狂奔,"自从我转回来之後,我就再也不把你当成湘的少主了。"
"......"
"我自然也就不是什麽大将!"樱木痛痛快快地拍拍流川那在他腰间环抱的双手,"就算你说我自私也罢,说本天才疯了也行,我也一定要和你一块走出这片森林!"
"笨...笨蛋,你是认真的吗?"
"当然,就算用强,我也要逼你放下你那些无谓的坚持。"樱木毫爽地说道,不给流川一点时间犹豫,"尽管我曾发誓会留在竹取,不过。比起刚才差点失去你的痛苦,我宁可被大家指责。不管你应该背负的是什麽,你的身分是什麽,我都要强迫你和我一块离开!"
樱木是认真的,只有他自己才明白刚刚的情形有多麽让他害怕,假若流川真的消失在他眼前,他实在不能想象。
流川会觉得他自私也好,会认为他不识大体也罢?
总之,他这一回绝对不许流川一个人去送死。话虽如此,樱木也著实担心那个把湘的一切都看得过高的流川,那个倔强别扭的流川,那个宁死也不会向谁低头的流川会恨他。
不过,就算真的恨,他也认了,只为了流川的安全。
"哧!"
随著这声轻轻的扎入声,樱木还来不及讶然回头,他就感到流川那双臂在一瞬间搂得他的腰更是紧密,整个身子也伏贴在了他的背上。
"流川?"樱木的担忧被後面人儿轻轻的笑声冲散。
"你这个大白痴!就算你不这样说,我也会......"
流川的声音又清又柔,带著往日的坚韧飘进樱木的耳内。
"刚才对敌时我就对自己说,如果这次侥幸可以活下去,那麽我也放任一次,不管发生什麽事,也要和你在一起!"
他的意思?就是答应和天才一块离开湘了?
樱木又惊又喜,几乎疑在梦中,他不由得哈哈大笑,刀鞘轻扣马臀奔驰在月光照耀下忽明忽暗的森林里。
他从没有发现这座森林是如此的美丽,浑身充满了劲力,恨不能立即飞驰出这片林海回头好好看看流川,看看他那张脸上是否有著和自己同样的表情。
"哈哈,狐狸,你终於开窍了?我们现在就离开!"樱木高声长笑,语音里掩不住的兴奋与喜悦,"其实我也想过,只要我们都‘不在'了,赤木他们也不会怎样为难其他人的。所以就这样放手吧,我们一块走出这片山,尽管本天才对於外面完全不熟悉,不过我相信凭我们两人,一定可以好好生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