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岁月的童话----仙奇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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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喝了口宝力矿,这是他最喜欢的饮料。
他想到了高二那年的5月19日,那时,他也是走出了比赛场地,出来买饮料喝。他当时有点担心,那个人所在的球队会闯不过第一关。这样的话,不仅是他们无法在正式比赛中对决的问题,他更担心的是,那个骄傲的人会受不了失败的打击。
好在他们湘北队有惊无险地过关斩将,甚至把他们陵南队也拉下了马,直接杀进了全国大赛。

对于自己的失败,仙道那时也很难过。但毕竟已经过去了。
现在想起来,谁比谁更怕失败呢?难道仙道彰就是金钢不坏之身,对一切失利甘之如饴吗?他就没有自尊心吗?
只不过,总是这样,他未必会输给那个人,但他的球队却总是在关键的比赛中输给那个人的球队。这简直就是某种宿命。他到现在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现在想来,可能是双方的王牌的胜负心有差别吧。他可没有那个人的那种求胜至渴的执念。

无论如何,篮球如今再也没有机会挫伤他的自尊心了。
他轻轻呼了口气,转过身去。
他看到一个身影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等他看清时,他觉得自己全身的细胞开始疯狂分裂,各条血管的血液像潮水一样朝他的头部涌上来。他似乎有即刻晕眩的可能。
他听到自己喃喃地叫了声"流川。"

流川匆匆走进体育馆,沿着过道向篮球赛场走去时,他看到了站在贩卖机前那个熟悉的侧影。他不由在距仙道不远的地方站住了。
两天前,他开始知道自己和仙道终有重逢之时,但看着仙道那熟悉的喝水、发呆、叹气的动作,他还是有点情绪失控,心想,他怎么可以千年不变呢?
现在,他看到了仙道眼中露出的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听到他条件反射地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仙道甚至忘记对着他笑了。
这么快就看到仙道笑容之后的表情,流川觉得不是他意料之中的重逢。
这使得他差点不知道怎样面对仙道了。他让自己尽可能若无其事地从仙道身边走过去。

仙道看着他走过来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是时光机器在迅速地倒带,岁月在他和流川之间渐渐退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曾分别十年之久,还是在神奈川的县立体育馆内,他们还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呆呆地看着流川来到了十年来和他最近距离的地方,从他面前擦身而过。
那也只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就在这一刻,他清醒过来了,原来十年的时光也不够他忘掉一个人。
他心中有无数的疑团:这十年流川怎么过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发生过什么事?
当然他什么也没问。他有什么资格问流川这些问题呢?
就算流川真的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那时的他又在哪里?

虽然,感觉上,那时的分别已经是侏罗纪的事情了。但在重逢这一刻,他们突然明白了:原来在那个时候,他们凭着本能,为着彼此的自尊和骄傲,也因为那上不着天下不顶地的十七八岁的年纪,他们把未来交给了他们确信是在环形人生跑道上进行的背向跑。这样,他们就可以在更能对自己负责的近未来,在迎面到达的那一天,重新把握他们的命运。
这种确定是幼稚而不可预知的,但至少可以给人以希望。所以,在最痛苦失意的时候,他们在心里只要想到,那个人好好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里啊,就可以各自咬咬牙,在人生的环形跑道上继续跑下去。

那个迎面跑到终点又是起点的时刻,是他们赖以各自生活的全部勇气的来源。
现在,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难道不是一场赌博吗?赌注是猜不到要用在两次交汇之间的时间。这一次是十年。
迎面的这一刻,他们发现他们已经在这次漫长的人生背向跑中各自跌得头破血流了,却没有在适当的时候搀扶对方一把。这种发现使他们有点后悔甚至后怕。
然后呢?这一次交汇之后,是停下来往一个方向跑,还是继续背向跑?如果是同向跑,向左还是向右?如果是背向跑,下一次重逢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如果跑上了一条直道呢?那该怎么办?

这样的重逢,是命运的眷顾,还是又一次不怀好意的捉弄?

 

(七)
外一章:神奈川的纯真年代
时光倒流十年。
六月中旬的一天傍晚,陵南高校体育馆内,篮球队正在练习。
相田彦一对正在喝水的仙道说:"仙道学长,我们决赛的第一场是对海南大附属吧。"
仙道点了点头:"没错。彦一,以你拥有的资料分析来看,我们会赢吗?"
彦一认真地说:"海南的牧、高砂他们已经毕业了,去年的阵容只剩下神和清田而已。不过,他们也有很厉害的新人啊。"他睁着本来就很大很圆的眼睛,肯定地说,"但我想,我们会赢的。"
仙道笑了笑:"但愿吧。"他是队长,可不能开口乱说大话。但心里是这么想的。

"今年真正的对手是湘北呢。虽说没有了赤木和三井,但流川和樱木都有惊人的成长。而且,因为去年在全国大赛打败过山王工高,湘北声名大振,招募到不比赤木差的中锋呢。"
仙道当然明白,湘北今时不同往日,是众所瞩目的球队了。樱木在全国大赛上受的背伤听说已经好了,他的技术也在日益成熟。更可怕的当然是不知疲倦地进步的流川枫。
但仙道想,自己难道就在原地不动了吗?再说了,虽然鱼住和池上退队了,中锋的人选有点薄弱,可福田也以快马加鞭的速度赶了上来。陵南也是有胜算的。
对湘北、对海南亦或对翔阳,都是硬仗,要一场一场地打。别想太多了。
他已经是三年级了,到最后的夏天了。

六月二十日的上午九点多钟,仙道在县立体育馆的大门口和流川相遇。
仙道见他半睡半醒的样子,看来传闻的"三年寝太郎"并非虚名。这个样子的流川和球场上球风犀利的他简直判若两人。他觉得有点好笑。
仙道看了看表,再过十几分钟就要比赛了,田冈教练一定又在吹胡子瞪眼睛了。自己也没比流川好多少啊。
他匆匆地对流川说:"流川,你们今天对翔阳,有胜算吗?"
流川听了他的话,神情清醒多了:"那当然了。"
"真自负啊。"
流川瞪了他一眼,懒得开口说话。

俩人到了大厅,仙道说:"我走这边,我们在一号馆比赛。那么再见吧。糟糕,又要挨批了。"
他转身要往左边的走廊走,突然听到身后的流川清冷地说:"想打全国大赛的话,要撑到和我们比赛时再输啊。"
仙道一怔,迅速地转过身去。流川正冷冷地看着他。
体育馆外,夏日的阳光正好,但走廊上的光线却有点昏暗。
过了很多年后,仙道再次见到流川时,他脑海中掠过的就是这个时侯的流川。在淡淡的光线里,流川异常俊美的轮廓显出前所未有的柔和感。
仙道笑了笑:"遇到你们,我也不会输的。"
"笨蛋,别说过就算啊。"流川丢下这句话,比仙道更快地向右边走廊走去。
虽然流川的口气不怎么令人舒服,但仙道觉得流川是在以他的方式鼓励自己。但转念一想,仙道彰已经是这么岌岌可危、不可信任了吗?他苦笑着向左走。

七月初的一天下午,仙道背着运动包到学校去练习。过两天就是县内决赛的第三轮了。今年因为海南和翔阳的衰落,其实第三轮就是陵南和湘北的冠亚军之争了。因为今年已经稳拿了全国大赛的入场券,田冈异常兴奋。但他显然对县大赛冠军这个头衔很有执念。仙道已经被他疲劳轰炸到耳朵生茧了。
在新干线的站前,他看到流川正从自己学校的方向走来,不由一怔。去年全国大赛之前,他来找过自己做一对一的练习。难道......
流川看到他,心想,这个人真的能胜任一队之长的职务吗?什么时侯了,还悠哉悠哉地走。

仙道走到他面前,笑着说:"流川,你是来找我吗?"
流川"哼"了一声:"算是吧。"
"什么事呢?"
"我想告诉你,今年赢的还是我们。"现在想起来,他那时简直像上帝来传话一样的准确无误。他真的是自信得可以啊。
仙道一呆,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做一对一练习呢。这种话,不必亲自来说吧。后天比赛前再说也不迟,这样还可以起到打击陵南士气的作用。而且,你之前也说过了啊。"
流川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谁这么无聊。我是有事经过这里。我走了。"
仙道当时不知道他为什么有那种表情,后来明白了。那时的流川已经在办出国手续了。他确实是路经陵南高校的。
"后天见。"
流川走到车站门口时,回过头来:"喂,你会打到冬天吗?"
仙道一怔:"这我还没想过。也对,我是考生了。再说吧。"
真是没有计划的一个人啊。流川这样想。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每一次陵南和湘北的比赛,赛况之迂回曲折,对决之惨烈轰动,难以用言语形容。总之,无论是观众还是球队本身,都好像是经历了一场漫长的战斗。
最终,整体实力稍逊的陵南,以三分之差败北。
比赛结束的时侯,双方队员列队拍手。仙道拍到流川的手时,看了他一眼。流川还是那副荣辱不掠的表情。仙道本来以为他会用嘲讽的神情看自己。但他没有。当然,这也并不使仙道觉得好过。
他想赢过流川的。但往好处想,他们两队都可以参加全国大赛了。

平心而论,仙道并没有觉得流川对自己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十七岁以前,他不知道世上有流川这个人,照样过得志得意满。认识他这两年来,反而处处受制,处处被人拿来和流川比较。他不喜欢这样。
流川是那种最令人不安的对手,因为他醒时梦里唯有篮球。但仙道没有觉得篮球是自己生活的全部。比如,他的学习成绩很好,他还喜欢钓鱼等等。这样的一个对手,真有点令人寝食难安,既催人上进又让人觉得芒刺钉身。
对手之外的意义,是樱木的一句话点醒他的。

这一年的全国大赛在爱知县的名古屋举行。在他们两队都各自打赢了第一场的8月2日的晚上,仙道走到湘北队下榻的寓所。他在门口遇到了樱木。
樱木看到他,叫道:"箭猪头。"
仙道已经习惯了他的粗鲁,笑了笑:"樱木,你们胜出了第一场,恭喜啊。"
"你这是什么话。胜出第一场对你们陵南来说是很困难,我们可是去年打赢过山王工高的全国级强队啊。"
"那倒也是。樱木,流川呢。"
"那只睡狐狸吗?应该睡觉了吧。"樱木想到什么,很气愤地说,"仙道,那只狐狸真是自以为是。他以为打败了你一次又一次,就很了不起了。"
仙道苦笑了一下:"樱木,你这么说的话,流川是有资格自以为是的。"

"你知道他自大到什么程度吗?"
"你是说去年他对泽北说也要去美国的事吗?"
樱木睁大眼睛:"他不是说说而已。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是听彩子说的。月底就要走了。"
仙道感觉自己的心猛地一沉,这种失落的情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他在暮色中的笑容有点勉强,但想樱木是看不出来的。
这时,一个冷漠的声音说:"白痴,你在说什么?"
流川从寓所门关走出,向他们俩走过来。
"少骄傲自大了,你以为我们在谈你吗?仙道,对吧?"樱木说。
仙道笑了笑:"我们在说,今天两队都胜出了第一场,应该互相恭喜才对。"
"我们才没有精神说你这只睡狐狸呢。仙道,你不是找他吗?他来了。我要去散步,不和你聊了。"樱木说完,大踏步走了。

"樱木还是一样风风火火的。"仙道看着樱木的背影,微微一笑。
"大白痴。你找我?"
仙道打了个哈哈:"我是想来恭喜你。而且,听说胜得很精彩。"
流川在夜色中沉默了一会儿:"你也不赖啊。"
仙道好像看到他嘴角的笑意,不由有点恍惚。但那个出国的传闻是怎么回事?破坏着他这时平和的好心情。
他觉得有点心绪不宁:"我先走了。明天,也继续努力吧。"
"这话该我说才对。"
"彼此彼此吧。晚安。"

仙道转身往回走,但还是忍不住又转过身去:"樱木说的,你出国的事,是真的吗?"
流川"嗯"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仙道继续往前走,他听到身后的流川突然说:"我还没有彻底打败你,我不会死心的。"
仙道一怔:"球队赢了就行了。个人的输赢不重要吧。"
"我不这么想。"
仙道不太明白流川的意思。但心里想,过了这个月,赢不赢自己对流川来说都不重要了。流川会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找到比他更出色的对手。
去美国留学,这应该是流川一直以来的理想吧。何况他现在已经具备了这种实力。他虽然在球场之外迷迷糊糊的,却有着明确的人生目标。
反倒自己,都高三了,将来要怎样呢?

八月底的一天晚上,仙道接到姐姐从东京打来的电话。
"彰,你现在是考生了。该退出社团活动了吧?"
"我知道了。开学我就会退出的。"
"我和爸妈都认为,你应该回东京读大学,将来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我想好了。我会考东大。"
"东大?那就要好好努力了。"
"姐姐,你放心吧。"

第二天下午练习前,彦一走到他面前:"仙道学长,昨天下午流川来找过你。你到哪里去了?"
仙道一呆:"我去钓鱼了。"
"他好像有什么事要对你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走的。"
仙道心中一空,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来。
越野这时走过来:"前几天,我遇到湘北的安田,他好像说流川的飞机是今天上午的。他昨天难道是来向你告别的?毕竟是引以为对手呢。他那种人竟会来道别。"
仙道想,你为什么不早说呢?他转过身去,匀速地拍篮球,伸手投出,那球在空中的每次旋转,他都看得清清楚楚。然后,一声清响,落入了篮心。

他知道他和流川终有一别,但这样的离别,还是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他想,不管流川昨天来的目的是什么,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但他们生活的这个星球存在以来就不断地在公转和自转,世间万物也不断地在生生死死、死死生生。
也许他和流川在将来或另一世会在什么地方重逢,那时他可以走到流川面前,笑着对他说一声:"你好吗?"
那样就不会有遗憾了吧?

第二年二月的一天,仙道在校园里遇到了彦一。
彦一正要去体育馆练习。他看到仙道,高兴地说:"仙道学长,你已经很久没来篮球社了。越野和植草学长都有来指导我们啊。"
仙道笑了笑,他扬了扬手里的讲义:"没办法,我和家里人约好,要考上大学。所以,彦一,你们自己要努力哦。"
彦一敬佩地看着他:"仙道学长学习也这么认真啊。"
"没办法,已经是考生了嘛。那么,再见了。彦一,好好努力吧。"
"学长也要加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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