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部也太拉风了吧?八强占了五席。是因为参加过全国大赛吗?"小田说。
铃木和九条也很郁闷,虽说篮球员也极讲求速度,但被篮球部占了自己社团强项的上风,还是觉得很不是滋味。
宫城这时大声说:"篮球部的人给我听好了,要是谁比其他社团的虾兵蟹将跑得慢了,就等着受罚吧。"
彦一这时从第一道探出头来:"宫城学长,我会尽力的,但如果还是跑不过,也没办法。小田学长、铃木学长和九条学长都是很厉害的。"
"彦一,你这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彦一忙说:"我知道了,学长。"
越野在第八道转头忍住了笑。
仙道和宫城走马上任已经有一个多月,这一届队长的风格刚好和上一届截然相反:队长糊里糊涂的,副队长却火眼金睛,不放过任何偷懒的人。
在宫城严格的管制下,篮球部众队员每天咬牙拼命地练习着。
越野想,真是好笑,以前对赤木的严格要求屡有怨言的宫城,现在对队员的严格程度,就算没有超过赤木,也可以比肩了。这是不是立场改变了的缘故?
赤木偶尔回到篮球部,看到宫城完全继承了他的衣钵,总是频频点头,满意之情溢于言表。他想自己真的没有选错人。
而对于仙道,只能抱以恨铁不成钢的遗憾,谁叫他是天才呢?
快要鸣枪的时侯,仙道正视前方,对身边的流川说:"流川,我们来比比看,谁跑得快。"
流川立刻就说:"好啊。"
枪响的那一刻,8人几乎同时冲出。
虽然只是100米,其中的精彩纷呈却引来了如雷喝彩。
仙道感到有时自己比流川快一点,但立刻流川就赶了上来。当他再次超出时,流川又会迎头赶上。
他们就这样循环交替着到了终点,然后几乎是同时触到了终点线。
篮球部的另三人也创造了奇迹,都跑进了前五名。
小田三个人看着他们,都说不出话来。
彦一喘着气说:"宫城学长,我没有输。"
宫城点了点头:"彦一,好样的。"
跑在第四的越野说:"宫城,你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吧。"
"越野,我还以为你的觉悟是最高的,竟说这种话。身为篮球部的人,是要时时刻刻捍卫篮球部荣誉的。"
越野看着这个超级好大喜功的副队长,无可奈何地说:"是是。我的队长大人。"
彦一这时说:"不知是仙道学长快一点,还是流川快一点?"
"去看看就知道了。"宫城说。
仙道站在跑道边,双手扶膝盖喘着气。
他很少这么卖力跑过,可能是因为流川的缘故。
他这时没有兴趣知道,是自己还是流川跑了第一。
仙道抬起头望见流川站在前面的人群中,正看着他。
这是秋天的一个下午,风和日丽,阳光正好。
仙道分明看到流川眼中的笑意。他不由也笑了。
这时,在终点裁判处,彦一对着他大声说:"仙道学长,裁判说你和流川难分先后,所以并列第一啊。太好了!"
仙道点了点头。是啊,真的太好了。
他站直身子,走到流川面前:"流川,真可惜,没能分出胜负。"
流川看着他:"你是想说,你还没有尽力吗?"
仙道摇了摇头,笑着说:"不。我恰恰想说,我真的尽了力。"
"是吗?"流川没有再说什么,走回自己班级的休息区。
这是仙道和流川少年时代唯一一次的百米赛跑,以平局结束。
(二十二)
11月初的一天,是湘南高校的校园文化祭。
湘南高校的文化祭,是以社团为单位组织的。所以,以仙道和彩子为首的学生会成员没日没夜地忙了一个月。
这天下午三点多,篮球馆内人潮如海。
现在的篮球部在学校里人气很旺,推出的各项活动吸引了很多的参予者,尤其是女生。
人实在太多了,流川觉得很闷,悄悄走出。他在门口微一蹰躇,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的门虚掩着。
流川轻轻拉开门,不由一怔。有人已经捷足先登,占领了更衣室里唯一的躺椅,他心里有些不快。
但很快看到那人露在椅外的朝天发。是仙道。
这个校园文化祭的主要组织者,篮球部的队长,这时却在这里梦周公,真是不知所谓。
更岂有此理的是,还占领了他的宝座。
流川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仙道这时从椅后探出头来,看到他:"流川,是你。"同时坐起身来。
流川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深秋的阳光:"真闲啊。"
仙道的神情有点疲倦,他无奈地笑了笑。他已经有好几个晚上只睡三四个钟头了,说不累是假的。
流川突然心中一动。
他这时有些明白仙道的处境。他不过17岁,要上课和做功课,做着学生会的主席,还是篮球部的队长,又要练习......他一定也很辛苦吧,维持现在这种意气风发的超级优等生形象。
这样想来,仙道的确是非同一般的出众。虽然流川并不想承认这个。
仙道把手支在膝上,托着下巴:"你会这样说,是你没看到我忙得没觉睡的时侯。"每当打着瞌睡在电脑前写报告的时侯,他就会想,流川这时一定在埋头大睡,真是幸福啊。
流川淡淡地说:"那也是你自找的吧。"
仙道站起身来,笑着说:"你说得对。谁叫我爱出风头呢。"
他看着流川就站在离自己不到150CM的地方,虽然这和更衣室的面积有一定的关系,他还是觉得很安心:"对了,流川,你怎么会来这里?我记得是有派任务给你的。"
"我不喜欢太多人,就扔给彦一、桑田他们了。"
仙道装作有点痛心地说:"宫城真是监督不利啊。"
流川横了他一眼:"你自己也跑掉的,没资格说我。"
仙道心想,这个时侯两个王牌都不在,宫城一定在吹胡子瞪眼睛了吧。但这只是文化祭活动,又不是比赛,应该没什么问题。
他看向窗外:"让宫城和彩子经营夫妻店不是更好吗?"
流川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想到了欢送会那天,宫城醉后大胆向彩子的告白。虽然这最终成了一场众人参与的闹剧。
仙道这时也想,彩子冰雪聪明,怎么会不知道,宫城一直以来对她的单恋?宫城那种明目张胆的态度,就是傻瓜也看得出来。但说彩子对宫城一点也不在意,又似乎为时过早了。
也许他们的爱情也好事多磨。
流川突然想到仙道那天酒醉后,拉住他说的那句莫明其妙的话:"你是我的一部分。"他当然很反感这种说法,但他真的很想知道其中的寓义。
那也许是通往他过去的一个入口。
流川这时很想问他,现在好像也是个难得的时机。
仙道突然侧头:"那天晚上,我喝醉了,是不是很糗?"
流川淡淡地说:"你又不是就那天很可笑。"
仙道笑着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但那一天,我是不是说了什么醉话?"他用手指顶了顶太阳穴,很苦恼地说,"我总觉得自己说过什么,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流川心想,那他更不该问了。
反正,仙道常常说些乱七八糟的的话。他何必太在意呢。
流川走向门口。
"流川,要去篮球馆吗?"
流川在门口回过头来:"回家。"他拉上门走了出去。
仙道看着门的方向,刚才流川的神情,其实已经告诉他:他是对流川说过什么醉话的。
那是什么呢?他真的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但应该不是"我爱你"之类的,他还不至于说出那么肉麻的话来。
仙道觉得有点头痛,坐回椅中。
这时的他,开始对流川的痛苦有点感同身受了。
想不起自己在意的过去,实在是很伤神的一件事。
他心里说:流川,一起去面对过去吧。
11月上旬的一天下午,流川走进篮球馆,他发现仙道没有来。
果然,集合的时候,宫城说仙道因为生病,今天不能来了。
虽然仙道也时有迟到,半途中匆匆赶来更是家常便饭,但真正的缺席,还是第一次。
流川在球场上看不到他的身影,觉得有点不习惯。
在更衣室里,彦一对越野说:"越野学长,仙道学长病得很重吗?"
越野点头说:"我昨天去看他时,是很严重啊,一直躺在床上。好像是前几天,为了做学生会的一个计划案,开夜车受寒了。真是可怜。"
彦一很有同感地说:"是啊。他也是一个人在镰仓的。我也想去看看他。"
"好啊。明天一起去吧。他那个人是很喜欢热闹的。"
流川从储物柜里取出书包,同时带出了一张纸条。那张纸条飘飘忽忽地落到了地上。
越野看到了:"流川,那是什么?"
流川捡起:"没什么。我先走了。"
他背着包,走出了更衣室。
流川捏着那张纸条走在光线昏暗的走廊里。
他突然非常想笑,就像那次在学生会会议室时一样。
在篮球馆门口的路灯下,他展开那张纸条,是仙道的字,是仙道的住址。
流川按着仙道给的地址,找到了仙道的公寓。
这是一幢多层的公寓,和流川的公寓相隔有点远,但也是在湘南的岸边。仙道住在第三层。
流川沿着楼梯走上去,来到了仙道的房门口。他伸手要敲门,手指背碰到门时,突然停住了。
他想,自己为什么要来看他?因为他是队长?因为他们是世交?还是因为他曾经在自己受伤时去看过自己?亦或是因为越野说他很喜欢热闹?
他有点犹豫了,也许他不该来的。
流川转身往回走,走到楼梯口,又停住了。
他想到彦一的那句话:仙道也是一个人在镰仓的。
他吸了口气,还是走了回去,敲了敲仙道的门。
很快,仙道说着"越野,你又来看我了......这个游戏......"打开了门。他定眼看到了流川,不由呆住了:"流川?"
流川看着他,这是越野说的那个,病重到卧床不起的人吗?他觉得仙道和平时没有两样,刚才说话的声音更是中气十足。
他有点讥讽地看着仙道。
仙道讪讪地说:"流川,你真的......"
"地址不是你留的吗?我想,我欠你一个人情。"
仙道笑了笑,他又恢复了平日应付自如的模样:"真是稀客,请进。"
流川走了进去。
仙道的公寓是复式的,客厅、卧室和厨房,一应俱全。
客厅左边书桌上的电脑屏幕,这时是一个网络游戏的画面。
仙道看他盯着显示屏,忙很快地关了机:"因为很闷,所以玩一会流戏。"
流川事不关已地说:"我不是老师,你没有必要解释。"
仙道点了点头:"我倒杯水给你。"他走进了厨房。
流川打量着仙道的客厅。
客厅的家俱摆放得有点随意,就像是一台打开了太多窗口的显示屏。当然也和他本人一样,像是同一时间做着太多的事。所幸零乱中还算错落有致,不会显得杂乱无章。
仙道这时走出来,把杯子递给他,不好意思地说:"太忙了,没空整理,不像你的公寓那么整洁。"
流川突然说:"真的有生病?"
仙道睁大眼睛,很冤枉地说:"当然,感冒加上发烧,只是今天好多了。又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难道你希望我病得很重吗?"
流川淡淡地说:"谁知道。你不是还在玩游戏吗?"
"生病呆在家里闷死了,躺得我全身酸麻。我也很想早点好,快点参加练习。下个月就是冬季杯决赛了"
他说到冬季杯赛,看着流川:"流川,赤木学长引退了,对冬季杯赛,你有信心吗?"
流川不加思索地说:"那还用问?难道你没有信心?"
"当然不是。"
流川把杯子放在桌上:"不早了。我告辞了。"
仙道失望地说:"就要走了?"
"明天还要上课,我还有功课没做完。我不像你这么闲。"
流川转身的时侯,看到了放在书架上的那幅照片。
那是8月21日他们在郡山市的新干线车站等车时,他为仙道拍的。仙道给他的那一份里也有这张。
他记得那时列车刚进站,仙道回头对他说:"流川,上车吧。"就是那一瞬间的仙道。
"我很喜欢这张照片。流川,谢谢你。"
流川哼了一声:"自恋狂。"
他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时,其实也觉得自己选的时机很好,虽然可能美化了仙道。
流川走到门口,仙道这时说:"流川,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流川回过头来:"什么事?"
仙道好像在选择措辞,好一会儿才问:"就是欢送会那次,我真的什么也没说吗?"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
流川终于说:"你很想知道吗?"
仙道笑了笑:"其实文化祭那天,我已经猜到,我说过什么醉话了。"
"你也会想知道过去的事啊。"
仙道一怔,明白他的意思了,他踌躇着,终于说:"流川,你还是觉得,我隐瞒着什么,对不对?我说过,我真的没有。如果你不能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流川看着他:"你说,我是你的一部分,你那天是这么说的。这句话,应该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说的吧。"
仙道一呆,他那天原来说了这句话。这句话的意思,他自己当然明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关于这句话......我会在适当的时侯给你解释的。可以等到寒假吗?"
流川点了点头:"好啊。如果你能解释的话。"他穿好鞋,走了出去。
仙道站在门边,看着流川消失在楼梯口。
他想,也许是到把自己收藏的那部分,还给流川的时侯了。
流川应该承受得起,只要他也在身边的话。
11月下旬的一天上午,横滨第一电视台的节目制作室里,水泽夏树正在指导一个节目的制作。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走到门口:"水泽先生,外面有人找你。"
水泽夏树点了点头,她对身边的人交待了几句,走到外面的大厅。
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她很快就听到一个熟悉而动听的声音叫她的名字:"夏树。"
水泽夏树浑身一抖,转过身去,看到一个和她年纪相若的美丽女子,站在自己身后十几米的地方。
顿时,天昏地暗。
(二十三)
水泽夏树和那女子,坐在第一电视台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她低着头用小匙调咖啡,相信自己这时的脸色很难看。
但她的心情可能比脸色还更糟。
水泽夏树终于说:"为什么回来?"
那女子笑了笑,她长着标准的瓜子脸,有着十分精致的五官,衣着讲究,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贵妇。
"夏树,你这样说......我有点难过。"
水泽夏树看着她:"你觉得,我应该怎么说?"
那女子看着她:"我们毕竟曾是最好的同学和朋友,而且,也还曾姑嫂一场。"
水泽夏树听到"姑嫂"二字终于忍不住了:"粟山由美......"
那女子微笑着说:"我现在是笠原由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