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南藤] 野百合的春天----仙奇岛

"一个年纪一大把了，到现在感情还没着落；一个也喜欢着自己的同学，而同学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同学；还有一个一直喜欢着学弟的姐姐，眼看着她结婚了又离婚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所以，你也不用太自责，有些事情可能是命中注定的。我想久川小姐泉下有知，也不会怪你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我现在只想为久川报仇，让这个混蛋以命抵命。"
"话不能这么说。黑木同学，我见过久川小姐的妹妹，她说久川小姐其实是很在乎你的。她如果知道你为了她而放弃自己，一定会很难过。我想她也不希望看到你做现在这样的傻事。而且，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藤真说。
黑木听了他的话，似乎有所触动，但立刻说："我已经杀了人，还会有什么将来？你这么说，不过是想救这个混蛋罢了。"
宫城忙说："黑木，你误会了。我们更想救的是你。这个自以为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家伙......"
藤真打断他："宫城！"
宫城向他使了个眼色，继续说："我们只是基于职业操守，不得不救。对了，黑木，我听你的老师赤木晴子说，中条纱子是你的班导师，你恨山中健一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杀了她？晴子也一直通不通。"

"我本来没想杀她，从头到尾我想杀的只有山中健一。那天傍晚，中条纱子看到我，把我叫到教员室数落我，问我下午为什么没来上学。我看着她故作端庄严肃的脸就想吐......"黑木原脸上挂着一丝像是看透了一切的笑意，这种表情和他的年龄实在是不相称，"中条纱子表面上是个名门淑女，在人前温和有礼，待人亲切，实际上呢？她一直都很嫉忌赤木老师，嫉忌她长得更漂亮，更受欢迎。她以为所有人都是傻瓜，都可以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其实善良与否，是假装不出来的。说到真心待人，赤木老师和她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比都不能比。"
宫城听了他的话，心想，樱木要是听到这番话，一定会很高兴吧？
"更令人作呕的是，她和这个家伙订了婚，却仍和岩田治之纠缠在一起。我好几次跟踪他们到了情人旅馆外面，他们还以为没有人知道他们的丑事。这就是所谓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方式吧？哈，有够龌龊的。她和山中健一还真是合适的一对呢。那天，我本来心情就很坏，看到她，更是大倒胃口，忍不住一刀杀死了她。"
山中健一听着他说话，脸色忽青忽紫，神情怪异。

这时，越野已经退到了后面的栏杆边，向藤真摇了摇头。
藤真知道南烈和樱木他们在下面还没布署好，当下说："黑木同学，你杀了中条小姐，已经铸成大错，不能一错再错了。你放了山中先生，跟我们走，我们会为你向法官求情，争取让陪审团对你从轻量刑。你才十八岁，还有很长的人生，别这么想不开。"
宫城也说："是啊，黑木，你还有家人，而且，将来还有机会遇到和久川小姐一样好的女孩子，犯不着和山中健一同归于尽。"
黑木原苦笑了一下："对于家人，我只能对他们说声对不起。至于喜欢的人，恐怕遇不到了。"
这话从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未免过于沧桑世故，宫城忍不住说："怎么会呢？我都25岁了，还从没想过要放弃自己，放弃希望。你才十八岁，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黑木原突然问："你有没看过一部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宫城和刚走回来的越野面面相觑，宫城心想，黑木原在学校参加的社团是戏剧部，想必对电影戏剧之类的挺有研究，为了继续拖延时间，他只能信口开河："那部电影嘛，看是看过，不过，是很多年前看的，剧情忘得差不多了。"
黑木原淡淡地笑了笑："那么，你总还记电影里，男主角安迪说的那句著名台词吧？"
"里面精彩的台词太多了，你说的是哪一句？"宫城冷汗直冒，心想，今天真是倒楣，遇到这么一个似乎和戏剧有不解之缘的疯狂少年，害他不得不杀死好多的脑细胞。

"就是那句：无论多么复杂的生活，其实都可以归结为一个选择，或忙着活或忙着死。忙着活很累，与其拖拖拉拉着痛苦，不如一次性紧凑着痛苦完。你说呢？"
宫城无言以对，心想，如今的高中生，说话都是这么深奥难懂的么？
他侧头向"博学"的越野求救，越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只好硬着头皮说："这个嘛......"
藤真接在他后面说："黑木同学，我记得电影里，有一句台词好像是这么说的：希望是一个好东西，也许是最好的东西，好东西是不会死的。你既然会喜欢《肖申克的救赎》，为什么要放弃自己？"
黑木原听了他的话，怔了一下。
宫城和越野松了口气，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藤真，心想，真正看过这部电影的竟然是他。

（二十/终章）
山中健一趁黑木原发呆之际，想挣脱他的控制，但黑木原极其警觉，或许也是太恨他了，即使是在和藤真他们说话时，也没有放松过警惕，他抵着山中健一心口的刀子向前一推："别动。"
山中健一隔着两层衣服，仍清晰地感觉到了刀尖的锐利，他再也不敢动了，哀求地看着藤真："藤真警部，快点想办法制住他，他已经疯了。"
藤真向他微微点头，以示宽慰，然后对黑木原说："黑木同学，你还是先放了山中先生。"
黑木原摇了摇头："你们别再过来了。"
藤真、宫城和越野忙停住了脚步，他们没想到，他们以龟速缓慢地向前移动，还是被黑木原识破了。
也就是说，这时的黑木原仍是非常清醒而有判断力的。

黑木原见山中健一牢牢地抱住栏杆，唯恐自己把他推下去，不由鄙夷地说："看来，你是不想体验飞翔的感觉了。哼，你也不配。"
他说话间，手起刀落，一刀刺进了山中健一的背部，山中健一惨叫了一声，趴在栏杆上。
这一下变起仓猝，围观的人毫无心理准备，齐声惊呼起来。

藤真他们又冲上前几步，黑木原把一团烂泥似的山中健一推到了一边，山中健一双目紧闭，侧身斜躺在栏杆边，不知是死是活。
接着，黑木原轻轻一跃，正对着他们坐到了栏杆上。
藤真他们不得不又停住了脚步。
他们很明白，他们只要稍有失误，这个愤世嫉俗的少年就会从这幢60层的摩天大楼跌下去，然后粉身碎骨，惨不忍睹。
而在下面一层的南烈他们，能拉住他的可能性简直是微乎其微。

宫城忍不住说："黑木，何必这样，你还有大把的青春......"
黑木原仰头看着天空，这是四月中旬的一天正午，天蓝欲滴，阳光灿烂，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春风温柔地抚摸自己的面庞。
他微微一笑，心想，至少在生命中的最后一刻，这个世界是美丽的。
藤真他们在黑木原年轻俊秀的脸上，找不到丝毫的阳光和眷恋，不由互相看了一眼。
"看来，他是真的不想活了。"越野说。
宫城苦笑着说："怎么是越年轻的人，越不想活？"

"可能是因为，他们对这个世界要求得更多，失望就更大。哪像我们，活得越烂，就越想活下去。总觉得，已经这么烂了，不可能会更烂，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越野说。
宫城点了点头，心想，在这个世上，希望比空气稀缺，爱情又比希望稀缺，但只要活着，就还会有遇到爱情的希望。
所以，活着总是好的。
"总之，我们要救他。"藤真说。
"只能尽力而为了。如果我们办不到，希望南和樱木他们可以。"越野说。

他们虽然在说话，双眼却一刻也没离开过黑木原的一举一动。
他们和黑木原之间，现在大约只有十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以他们神奈川三大篮球后卫的惊人速度，或许赶得及挽救黑木原才18岁的生命。
无论如何，他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黑木原在自己面前摔成一团烂泥。
实在不行，只好祈祷下面一层的两大前锋能创造奇迹了。

黑木原收回目光，望着眼前这三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人，看到有人这么热切地想让自己活下去，他虽然不会为此改变初衷，却仍心存感激："谢谢你们。不过，我真的累了，不想再演下去了，就这样谢幕吧。"
宫城忙说："黑木，你不要搞错了，生活可不是演戏。你做错了事，就要负起责任来，想以一死一了百了，太差劲了吧？何况，你才十八岁，没有资格说累了，不想活下去了这样的话。"

黑木原笑了笑："你还真有趣，你不是我，凭什么认定我没资格？在我看来，就是婴儿也有决定自己是生是死的权利。"他对藤真说，"我的确很喜欢《肖申克的救赎》，不过，我不喜欢那个结局。如果我是导演，我会让狱长继续作恶，让安迪在500码的排污管道里爬行时气闷而死。这才是真实的人生。"
越野忍不住说："黑木，你所谓的真实的人生，就是没有希望的人生吗？这太武断了吧？"
"也许吧。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我现在只想像鸟一样飞。"黑木原说完，扶着栏杆的手一松，往后一仰，姿势优美而轻盈，就像是在进行背跃式跳高，向栏杆外翻了出去。
在场的人看到这一幕，再次惊叫起来。

藤真他们以极限速度冲过去，不愧是当年神奈川高校篮球界的"电光火石"，宫城最先冲到了栏杆前，伸手想去拉已经坠落下去的黑木原，但还是迟了一步，他大声朝下叫："南！"
这时，其他人也冲到了栏杆前，他们看到，在下面一层的阳台上，南烈和樱木像表演杂技似的，一人一边，一只手拽住栏杆，各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黑木原的一只脚踝，像倒挂金钟一样提着他。
黑木原修长的身躯在空中晃动着，双手挥舞，短发在风中飞扬。
站在南烈他们旁边的刑警和保安们，快步上前，小心地把黑木原拉了上来。

宫城和越野相视一笑，宫城说："果然还是要靠南和樱木野兽般的直觉才能办到。这样同时握住极速下坠的人的脚踝的概率，应该只有几百万分之一吧？"
"也许还更小，总之是奇迹。看来，老天爷没打算让黑木原就这样死了。谁做错了事，都一死了结，岂不是乱套了？"
宫城点头："以我活了25年的经验来看，忙着活要比忙着死困难多了。"
"那部《肖申克的救赎》，看来是很好的片子，我们改天去租来看看。"
"严重同意。藤真都看过了，我们当然也要看。"
当南烈和樱木拉住了黑木原时，藤真松了口气，心想，结局总算不是最糟的那一种。
他走到山中健一身边，发现黑木原并没伤到他的要害，再次松了口气，迅速让当地警署的人把他抬下去送医救治。

这时，彦一冲到宫城他们面前，高兴地说："不愧是搜查一课的黄金一股，在藤真的英明指挥下，展开了一场超级精彩的绝地援救行动。无论是上面的谈判还是下面的施救行动，都井然有序，精彩纷呈，令人叫绝。我想这篇报道，见报后一定会引起轰动的。"
"彦一，你别往我们脸上贴金了。什么绝地援救？这里是雪山草地还是悬崖峭壁？再说了，如果南和樱木没有拉住黑木原，我们见报之后就要被骂得狗血淋头了。"越野说。
宫城点头："这就是所谓的成也媒体，败也媒体了。"
"我看一定能引起轰动。今天天台这一幕，看点实在是太多了：高中生嫌疑犯精彩的自白，凶杀案的告破，上流社会的暗黑内幕，《肖申克的救赎》以及对生命尊严的探讨和阐释......"
越野连忙打断他："彦一，你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的？好后现代主义和解构主义。我听了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宫城笑着说："和黑木原有的一拼。"

彦一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我想你们可能还不知道，NTV的《城市角落》节目对你们刚才的援救行动进行了现场直播。"他看了看表，"现在是十二点四十分，直播时大概是十二点半，是一天中新闻类节目观众最多的时候。也就是说，你们出名了。"
越野和宫城异口同声地说："什么？不会吧？"
宫城连忙说："是彩子的电视台。那么，彩子来了没有？"他四处张望，天台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城市角落》好像不是彩子主持的。不过，我想她一定听到宫城学长的爱情告白了。"彦一说。
宫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吗？"他隐隐有点得意，又觉得有点不妥。

越野问："是谁通知了NTV？"
"我问过他们的一个工作人员，他说近十一点时，有人打电话给他们，说在这里会有好戏上演，可以获得很精彩的素材。他们就来了。"彦一说。
越野和宫城相视了一眼，越野说："看来，黑木原早就打算和山中健一在天台上同归于尽，还想把山中和中条家的丑事公布于众。他真是不简单。这哪像是个高中生做的事？"
宫城和彦一也摇了摇头，均觉得难以置信。

下午，在这个案子的善后工作差不多完成时，宫城在办公室里整理资料，还擦干净了记事板。
南烈、越野和樱木走了进来，神色诡秘地逼近他，樱木说："真难得，小宫竟然有这么勤快的时候。"
宫城被他们看得头皮发麻，笑着说："谁说的？我一向都很勤快。再说了，现在案子已经破了，把办公室收拾一下，让大家觉得舒服一点，有错吗？"
"是没错。只是不像你平时的为人。宫城，你是不是觉得很对不起我们，才这么卖乖的？"越野说。
"宫城，你在现场直播、收视率很高的电视节目里，说山中健一是个自以为是、喜新厌旧、始乱终弃的家伙，还说我们只是基于职业操守，不得不救他。你不觉得这么说，会给警视厅带来很大的麻烦么？"南烈也说。
宫城忙说："这件事我已经向藤真和伊藤警视解释过了，那只是谈判的策略，是为了和谈判对象同仇敌忾才那么说的。上头也接受了我的解释，并没有责罚我，还说不再追究这件事了。"

"是吗？你今天可风光了。在全东京，不，全日本的民众面前，向彩子告白，还说了那么一段肉麻兮兮的情话。在彩子眼里，你面前的筹码想必又加重了，真是可喜可贺。现在，警视厅的人都封你为警视厅第一情圣，真可谓是双喜临门，要不要一起庆祝一下？"越野说。
樱木点头："没错，在他身边某些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的衬托下，就显得更加风光了。"
宫城陪笑说："你们......那些话......"
"你不会想告诉我们，那些借戳别人痛处成全自己情圣形象的话，也是谈判时的策略吧？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学过谈判学？宫城，你说的那个年纪一大把了，到现在感情还没着落的可怜人是谁？快从实招来！"南烈说。
樱木步步紧逼，宫城不断后退，樱木说："那个也喜欢着自己的同学，而同学喜欢的却是另一个同学的倒楣蛋又是谁？"
"还有，那个一直喜欢着学弟的姐姐，眼看着她结婚了又离婚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的窝囊废又是谁？彦一刚才把我拉到一边，神秘兮兮地问我，我一直喜欢着的是不是他的姐姐，还说要坚决支持我什么的。他那个大喇叭，肯定会回去向弥生广播的。宫城良田，你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你简直是踩着别人的身体垫高自己的形象，我出离愤怒，打算破罐破摔了！"越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