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巴荞

作者:巴荞  录入:09-04

 文案:

 封一喜欢上了一个人,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 “师弟,师傅可是将云影传给了你?” “确是。” “听闻你要用这剑做聘礼?” “不假。” “师弟,那依你看,师兄如何?” “蛮好。” “成,那就挑个日子,我娶你过门。” “师兄,这是聘礼,不是嫁妆。” “那又怎样,往后都是自家人了,还分什么聘礼嫁妆。” “师兄所言极是。” 看着妖孽师兄别有用心地勾引自己,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可他明白这妖孽的目的并不是他这个人。 也只有封一晓得,这个在别人眼中的江湖第一温柔公子,实际上却是阴狠毒辣的魔头。 封一想撕了他那伪善的面具,可始终舍不得他受到半点伤害。“师兄,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吧,寻一处世外桃源,快快活活过完下半辈子,可好?” CP:腹黑师弟×妖孽师兄(师弟比师兄大两岁,所以这里是年上~~)别站错CP哟亲~ 内容标签:强强 江湖恩怨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封一(封伯鸿),卫子孝 | 配角:江湖武林大小龙套 | 其它:武侠,腹黑攻,妖孽受,美攻美受,温馨欢乐,1V1,HE 1、温柔公子 正月中旬,天气甚好,京城里处处是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月影朦胧,石拱桥倾斜在清澈的水面上,蜿蜒曲回的清水河上,此刻正有一叶扁舟逆流而上。不消多时,船靠了岸,一个穿着白衫的年轻俊美男子给了舟子船资后,这才下了船。 男子身姿挺拔,容貌如画。他身后背着一柄长剑,剑身皆用素色粗布裹着,只露出看似普通的剑首。城里炮竹声喧,街上都摆列着许多花灯,做买做卖,人声喧哗,极其热闹。男子却不为所动,他径直就去了京城里最富盛名的销金窟——怡韵阁。 说起这怡韵阁,倒是有三奇。 第一奇,阁里的小倌皆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 第二奇,客人每日的赌资都有限额,超出了限额,无论是谁,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会被护院的大汉给打出门去。 这第三奇嘛,自然就是那从未露过面的神秘阁主。 也正是因为这三奇,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喜欢往这怡韵阁跑。 所以,这人啊,有时候就爱犯贱!男子半眯着眸子望着那些在怡韵阁乐不思蜀的人,冷冷地勾起唇角。 “哎呀!这位少侠真是好样貌,不过眼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这儿?”婀娜女子扭着不堪一握的腰肢,扬着手里的绣花丝帕,笑盈盈地朝男人扑来。这男子穿得虽是寒酸了些,可样貌倒是让女子心动不已。 “呵呵,确实是头一遭。”男子不着痕迹地侧身,未让女子沾到半点衣衫,只不过那股浓重的脂粉味直冲脑门,让他觉得头疼。 见他如此反应,历尽千帆的女子自然是个明白人,她挺了挺傲人的胸,笑靥如花道:“少侠可是来对了地方,咱们这怡韵阁在京城可算是首屈一指的。只是……少侠,这怡韵阁也有怡韵阁的规矩,这里的小倌可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哟!” “我只是来找一个人。”男子笑得风轻云淡。 “哦?”女子笑弯了眉眼:“原来少侠竟是有相好的在此处!” 男子温和地笑道:“我想见你们家的思卫公子,他现在可有空?” “原来是找思卫公子的呀!”女子佯装着用丝帕轻拭眼角,幽怨道:“唉,若是思卫公子肯接客,这儿哪还有咱们姐妹吃饭的地方……少侠这边请,今日思卫公子并未见客,料想这会儿应该在房中。”说罢,那女子便引着男子去见思卫,只到厢房门口女子便告退了。 男子抬手扣了扣了镂花的木门,很快便听一个绵绵婉转的声音透过木门传来:“何人?” “在下封一,前来拜会思卫公子。” “请进。” 得了准许,男子推开门,挑开纱帘走向坐在案前饮茶的人,他随意瞧了屋子里的摆设一眼,挑起眉眼对那人笑道:“思卫,你这地方不错。” “你要是觉得不错,可以留下多住两日。”思卫轻拢衣袖,提起紫砂茶壶给另一空茶盏里斟上茶水,“你这次是下山替你师傅办事?还是?” 封一并不着急坐下,他倚在雕花柱子上,说道:“呵呵,我这次是出来闯荡江湖的,家师有命,五年之内不混出些名堂来,他就废我功夫逐我出师门。” “那你打算怎么闯出名堂?” “这个不着急,我得先去找师兄。” 思卫轻笑,垂下眼帘望着茶盏里徐徐飘出的热气,没人留意到他眼中的失落。他将茶盏朝封一那边推了推,淡淡笑道:“总是听你念叨着你家师兄,不过,我在山上住了小半年,见到的人就只有你和剑尊,倒是没瞧见你师兄,弄得我都有些好奇了。” “呵呵……我也已经有四年没见过他了。”封一坐下,他也不喝茶,只是眼带笑意地盯着思卫瞧。 “你瞧我做什么?” “思卫,我觉得有时候的你,有那么点像他。” “哦?”思卫的心,在那一瞬间骤然跳得厉害,他不动声色地反问:“有吗?” 封一微微颔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点,很像!” 思卫秀气的眉毛略微蹙起:“你这是在夸我呢?还是在损我?” “呵呵……你说呢!”封一笑得欢快。 “猜不着。”思卫捏起搁在黑色漆案上的鎏金拨子,如葱段般的手指将镂花蝠纹铜香炉的盖子打开,拨了拨里边的盘香。 封一摸了摸鼻子,苏合香的味道,他并不是很喜欢。不由自主的,他开始回想那个人身上究竟是什么味道?似乎什么味道搁在那人身上都不太合适,太俗气…… 一瞥眼便瞅见了漆案上的白釉长颈瓶,莹白如玉的瓶子里竖着一支新鲜梅花,粉色的梅花娇艳欲滴。 封一忽然就想起了他十岁那年第一次被师傅带回大雪山时遇上的卫子孝,七八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白色的袄子站在院子里。记得当时他问师傅这雪山里可是有雪狐,那种能化成人形的狐妖。 伸出手指在漆案上头轻轻地敲了两下,封一说道:“这梅花开得真好!”那人倒是很适合这冷傲的梅花。 思卫一愣,疑惑地望向封九:“还是头一回听你夸梅花,你以前还说这梅,太过清高自傲,不讨人喜欢。” “我有说过这样的话么?”封一笑得心虚,“思卫,这次来,我是想你帮我找一个人的下落。” 平常人并不知道,只当这怡韵阁是靠明面的这些东西营生,而怡韵阁实质上却是靠贩卖消息为主要营生。只要出得起钱,在这里就会得到想要的一切消息。 “什么名字?”是那个师兄吧……思卫默默站起身,踱着轻慢的步子转身走向屏风背后。 “他叫卫子孝。我还可以给你一幅画像。”等封一起身走到屏风后面的时候,紫檀书案上,思卫已将笔墨纸砚都备妥。 墨在砚中渐渐融开,封一提起小楷紫毫在画卷上轻轻一挥,泼洒下的墨迹刹时晕开,很快一个惟妙惟肖的美人便现于纸上。 当思卫看见画纸上的人时,有些意外。他浅浅一笑,将画卷收起:“原来他就是你师兄……不过,他似乎年纪比你还小……” “我年长他两岁,没法子,他入门比我早,这不就成了我师兄。” “你……”思卫疑惑地望着封一,问道:“你真就没听说过江湖上的一些事么?” “什么事?”封一随意地拨弄着琴案上的瑶琴,不成调的声音倒也不怎么让人生厌,那些所谓的江湖事,他倒是有听过一点,不过那些人口中的第一温柔公子似乎跟他印象中的人搭不上半点关系。 “如果你是要卫子孝的消息,我现在就能给你。只是这费用么……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 提及费用,封一便转作一脸苦闷,他笑道:“我穷得很,盘缠也早在路上都用光了,要不你宽限我几日,我看看能不能去弄些银子来。” 思卫笑道:“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倒是当真了。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哪能要你银子,说笑而已。”他说着便从架子上抽出一本册子,翻到一页时,他说道:“你这运气还真好,他每个月都会来怡韵阁听我弹琴,而且每一次都会挑个姑娘作陪。” “姑娘作陪?”封一闻得此言,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 “只是陪着听听曲子,斟斟酒而已,那些姑娘到是想得卫公子的恩泽,可是呀……呵呵。” 封一垂着眸子又拨了两下琴,他抬眸对思卫笑道:“我忽然间有了个主意,不过得需要你帮忙。” “什么主意?”思卫眼皮子微微跳了一下,他觉得这肯定不会是个好主意。 “今日这琴,我替你来弹,怎样?” “你会弹琴?”方才封一拨弄琴弦的样子也真一点都不像懂音律的人。 “不会。” “那……” “山人自有妙计!”封一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思卫暗自苦笑,心道,他这招牌今日怕是砸定了吧。不过当他的目光落在封一腰间所悬的那个陶制埙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触及思卫的目光,封一将埙拿了下来,笑道:“这个是我问师兄讨要来的。” 思卫笑而不语,若是他不曾记错,那个埙封一是从不离身的吧,就像他的剑一样。 酉时。 一顶轿子停在了怡韵阁外头,一把折扇从里边将轿门挑开,穿着淡紫色华衣的卫子孝从轿子里走了出来。他的腰间挂了一串琉璃珠子,珠串随着他的走动,不时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煞是好听。 怡韵阁的管事立刻讨好地迎了上去,恨不得将两只眼睛都粘在他身上:“卫公子这边请。” 卫子孝看了那管事一眼,娓娓动听的声音从他的唇间溢出:“多谢。” 说罢,就看他将折扇开打搁在胸前轻轻摇晃。水磨象牙的扇骨,温润如玉,光可照人,不过只用薄宣粘合而成且两面都留了白的扇面与扇骨相比确是普通了一些。在这乍暖还寒的正月,他拿着把不适用的折扇,颇有些附庸风雅之嫌。 2、不解风月 卫子孝晃着折扇一派潇洒模样进了门,脂粉、酒香阵阵迎面扑来,他虽是厌恶,可面子上依然是笑得如沐春风,只是这手里的折扇摇得幅度比先前大了一些。 “卫公子今日可还是和往常一样?”怡韵阁管事的紧跟着卫子孝,他瞅着这翩翩佳公子,心道:这等姿色,若是在我怡韵阁定会取代思卫成为头牌……只是,啧啧……人家是松鹤山庄的四少爷,纵使是再落魄也轮不到怡韵阁接手。 卫子孝掏出一张银票塞入管事手里,笑道:“和往常一样,不过今日不需要姑娘作伴,给我挑一间安静雅致的厢房便好。” “是是,小人明白。”管事的喊来了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他对那女童交代了两句,就看那女童托着一红木盘,一壶酒,走过来对卫子孝行礼道:“公子请随奴婢来。” 卫子孝跟随着这女童来到了一间厢房,女童将酒搁在圆桌之上,便行了礼退了下去。卫子孝在圆桌旁坐下,提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执酒盏至于唇边却停了下来,这酒里似乎加了些不寻常的东西。卫子孝暗自瞥了一眼窗外晃动的人影,冷哼了一声,一口便将盏中的酒给喝了下去。 搁下酒盏,他又给自己满斟了一杯,这时,厢房的门被推开,就看有人走了进来。本以为是思卫,可是听这脚步还有吐息,这人功夫不在自己之下,卫子孝不由得暗暗警觉了起来,如玉的手指从宽大的衣袖中探出,烛光下,指间有银光微微闪动,仔细看时,竟是一枚腐骨寒针。 那人没有掀开纱帘,他在琴案前坐下,拿着手里的埙便吹奏了起来。熟悉的曲调令卫子孝猛地一怔,收起蓄势待发的腐骨寒针,他轻拂衣袖从纱帘后走了出来。 “甭吹了,伤耳朵,你不嫌累,我还嫌吵呢!”卫子孝挑着眉眼似笑非笑着那人。 “呵呵……”封一窘迫地笑了笑,略微不舍地收起手里的乐器,站起身,朝着卫子孝走过去:“师兄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卫子孝瞥见他后背的剑,暗自多瞅了两眼,随即笑道:“尚可。你怎到这来了?盘缠用完了么?要不然怎会来这儿卖艺,不过,我想就你这样卖艺还不如卖身来得顺利。” “确实没盘缠了……”封一也不打算所作解释。 卫子孝合上折扇伸手想要去挑封一的下巴,可怎奈封一比他高出了不少,卫子孝有些不悦地蹙起眉头,指了指里边的圆桌,说道:“进去坐着说话。”明明这封一从前吃的也不比自己多,怎就长得比自己还高呢! 依着卫子孝,封一在圆桌旁坐下,他看了一眼桌上的酒,随后又往卫子孝身上瞧了两眼,问道:“师兄,这酒你可曾喝了?” “喝了。”卫子孝笑眯眯地作答,就等着看封一的反应。卫子孝清楚得很,那酒里也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合欢散而已。只要待会儿自己服上一颗解药就万事无忧,不过这戏还是得接着演下去给人瞧的不是? “师兄可有觉得不适?若不然我用内力替你将酒逼出来?”封一说得真切。 “好啊。”卫子孝说罢用扇子拨弄着封一的头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笑道:“不过对付这种东西有更好更舒服的方法,师弟要不要试一试?” 温热的气息倾洒在封一的耳后弄得他一个激灵,“什么法子?”封一佯装不知,抬眼问了一声。 “一会你便知道了……”卫子孝抬手用掌风熄灭了屋子里的烛火,然后抓住封一便朝床上倒去,在将封一压在身下的同时,他将床幔拉下。 “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封一顺势用双手捉住了卫子孝的腰。 “嘘——”卫子孝俯下身子紧紧贴着封一,并将食指竖在他的唇上禁止他出声,压低了声音,卫子孝说道:“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轻举妄动,听我安排。” 封一点点头,贴在他唇上的手指很凉,封一记得他师兄从小就有些体寒,所以他们师兄弟俩都是睡一个被窝。 “师兄,你怎了?”黑暗中,封一明显感觉到压在他身上的人气息变得灼热,而且那个地方似乎也有了变化,封一自然清楚那酒里是什么药,不过,既然师兄想要戏弄他,他又何必说破,所幸就顺着师兄演戏好了。 卫子孝并没搭理封一,他在身上找了一遍,才发现身上带着的解药不见了,是自己今儿个出门忘拿了么?早知道就在一开始将酒逼出来好了,现在这般情形,再逼也无济于事。 盯着身下的封一,卫子孝慢慢眯起了眸子,他心道:师弟带着师父的云影剑下山,就说明师父已经将云影传给了他,没准就连绝学也一并也传了他!要是将师弟变成自己的人,那么这些东西岂不是唾手可得? 想到此处,卫子孝慢慢伸手抚上封一的脸,指尖触碰到脸颊的时候却是微微一顿,随后,他细细地勾画起封一的脸庞,小心翼翼的,就像是生怕自己的指甲会弄疼封一那般,最后他的指尖停留在眼睛旁边,他低声说道:“师弟,你帮师兄解了这合欢散可好?” 啧!终于愿意交代了?封一不动声色说道:“可是,师兄,我跟你一样是个男子。这个……就算我有心帮你,也无能为力呀……” “师弟你就莫要跟师兄装了,你都来这怡韵阁了,怎还不晓得男子跟男子之间的风月之事?”卫子孝说着便把手探入封一的衣衫里,扯开裤头的系带,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能摸进去,只在外头隔着衣料揉捏起来。 还没捏两下,他只觉手上一疼,竟被封一给捉住。 “师兄,我知道如何帮你解这合欢散了!” “什么?” 卫子孝一时疏忽大意,他就被封一给点住了穴道,封一系上裤袋将卫子孝扛在肩头上直接就翻窗跳了出去。卫子孝翻了个白眼:封伯鸿,你等着! 封一也没带卫子孝去哪,只是扛着他径直去了他搭船来的那条河,站在石拱桥上,封一也没解开卫子孝的穴道,“噗通”一声就将他丢进了河里。在卫子孝落水的那一瞬间,封一这才想起现下是正月,正月里的河水冰冷刺骨,卫子孝虽有内功护体,可是…… 心中大呼一声:不妙。封一身子一纵从石桥上飘落而下,衣不沾水的站在水面上,忽然,三根银针从水里飞射出来,封一侧过身子伸手接住了那三枚银针。 哗啦啦—— 全身湿透的卫子孝飞出水面,与封一隔了些距离面对面站立在水面上。 “师兄,腐骨寒针这东西太恶毒,还是不用的好。”封一将指间夹着的那三枚银针给收了起来,他望着自家师兄那张被冷得惨白的脸,不由得叹了一声,罢了!罢了! 解下自己身上那件“破烂”白衫,封一踏着水走过去,将衣衫披在卫子孝身上,说道:“夜晚风凉,莫要染风寒了。” “多谢!”这若是别人敢这么对自己,他定早让那人去阎王殿了,只是眼前这人是自己的师弟,他身上又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笔账就暂且记下了,往后再慢慢算! 随意在岸边找了处地方,卫子孝便盘腿坐下开始运功。而在他背后,封一将先前从卫子孝身上顺手牵羊牵来的药丸捏碎丢在地上。 不多时,等卫子孝收了功,封一便笑呵呵地迎上去:“师兄,松鹤山庄还缺小厮、护院么?”他得给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松鹤山庄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名大夫。” “呵呵,那甚好,我封家从祖上至家父一直都悬壶济世,对于歧黄之术,我倒是也略知一二,比起一般的大夫,也不算差。” 闻言,卫子孝狐疑地打量了封一一番:“这些可是当真?” “自然。” “好,那你便随我回松鹤山庄吧,不过你是我雇来的大夫,你与我之间还得立张字据。到了松鹤山庄,你管做自己分内的事,不该管的,不该看的,不该听的,统统都不要过问。若是有人盘问起来,你记得千万别说你是剑尊的弟子,我师弟。” “明白,我都听师兄的安排。师兄,我能否问一个小小的问题?” “你问便是了。” “有工钱么?这工钱是你给我,还是山庄给的?” “说了是庄里的大夫,自然是有工钱的,我给,山庄给有区别么?” “当然有区别,若是师兄给的,那我就不要了,师兄能给我一个地方落脚,我已经很知足了,怎还能要师兄的银子!这要是山庄给的,那我就拿着,呵呵……” 卫子孝忍不住笑道:“你这人倒是比以前有趣多了!” 3、月色撩人 被搅了听琴的雅兴,卫子孝打算直接回松鹤山庄,可是往腰间摸了摸,却发现折扇没了踪影,仔细一想,应该是落在了怡韵阁里。 “师兄可是有东西落在了那边?要不要我去帮你拿回来?我正好去跟思卫道个别。”和卫子孝一起学艺八年多,卫子孝略微皱一下眉头,他便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而且他也知道,他家小师兄素来好面子、重仪表,肯定是不愿意让别人瞧见他现在这“落汤鸡”般的模样。 “思卫?”卫子孝望向封一的目光变得有难以琢磨,“听你这口气,似乎跟他交情匪浅。” 封一轻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三年前,我救过他一命,要真拉上关系的话,我只能算是他半个恩公。呵呵,要不是师父格外开恩让他住下养伤,他在大雪山上定是死路一条。” 卫子孝自是相信封一的这番话,只是那倾城一笑的思卫公子,拜倒在他身下的男子不计其数,就怕这才入江湖的封一,心性单纯小心被人骗了去。 “你是我师弟,我这做师兄的才好心提醒你一句,思卫可是我大哥卫澜凡的人,你没有什么心思最好,若是有了心思,还是趁早收回来比较好。可懂?” 封一乐呵呵地瞅着“苦口婆心”劝说自己的卫子孝,微微颔首:“师兄你放心,我对思卫没任何心思。你在这儿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卫子孝回应,封一便轻点足尖,几处借力,朝怡韵阁那边走去。 封一并没有向头一次那样“光明正大”的去怡韵阁,而是顺着原路翻窗回去的,在那间厢房里找了一圈,最后还是在床榻上找着了卫子孝的扇子。他也不着急着去找到思卫,反倒是坐在床头将卫子孝的折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他的小师兄,他比任何人都了解,若是一般不重要的东西,丢了就丢了,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既然这扇子卫子孝那么在意,就说明这看似普通的扇子定是“内有乾坤”。不过,封一拿着扇子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站起身,学着卫子孝的样子打开折扇晃了两下,将纸扇晃得哗啦啦直响,他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使劲扇两下,这上头糊的纸也破了。” 唰—— 将扇子合起来收好,想去跟思卫打声招呼,可是想起之前卫子孝的“谆谆教诲”,他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既然卫子孝不喜欢他跟思卫走得近,那就不见面便是。只见他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找了纸笔写了张字条。打开厢房的门,喊来路过的侍女,将字条塞给她让她代自己交给思卫。 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封一一刻也不停留地离开了怡韵阁。 封一才从墙头上跳下的时候,就看卫子孝那妖孽倚着轿子冲自己笑。也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过撩人,还是怎的,他看着笑靥如花的卫子孝,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雪狐妖。 “发什么愣呢!去这么久,还以为你舍不得出来了。”卫子孝忍不住催促了一声。 “呵呵,怎会。就是找东西费了些功夫,师兄,你落下的可是这扇子?”封一将折扇丢给卫子孝,卫子孝见了扇子,眼神一亮,抬手接了扇子,笑道:“正是。”他原本是想自己去找的,可有担心自己对这扇子的在意,会引起某些人的怀疑。既然人主动帮自己去取,他自然是满心欢喜的。 说起来,将这憨头憨脑的师弟留在身边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走吧,时候不早了,我们回松鹤山庄。”说罢,卫子孝转身上了轿子。 封一看着卫子孝的轿子,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师兄,你这自己坐轿子让师弟走路,说得过去么! 走了一段路,卫子孝掀开帘子喊了封一一声:“封公子。” 卫子孝的这一声封公子喊得封一身子一颤,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他靠上前,小声问道:“师兄有何吩咐?还有,能别喊我封公子么?”别人喊倒是没什么,为什么卫子孝这么阴阳怪气的一喊,他就想起了怡韵阁的小倌儿了呢。 卫子孝眉眼儿含笑地望着他,反问道:“师父没有告诉过你么?这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隐藏身份,随机应变。让别人将你的老底都摸清了,你也就死定了。”他说着便朝封一勾了勾手指头:“你且附耳过来。” 封一将耳朵凑上去,脚下的步子也和轿子保持一致。 卫子孝在他耳边说道:“进了松鹤山庄的大门,你就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你那剑背在身上也不合适,你若是信得过师兄,师兄替你保管,何如?” “大夫不能会功夫么?”封一疑惑道。 “不是不能,而是不好。你自己想想看,若你懂功夫,就有人处处防着你、试探你。你若是没功夫,别人自然也就懒得防着你。”卫子孝说道。 封一望着卫子孝,轿子挡住了月光,他看不清他的脸。“可是师父在我下山前交待了,这剑万万不能离身,除非……”话说到关键处,封一故意止住不言。 “除非什么?” “咳咳……这个……”封一左右言它,就是不愿意爽快说出来。 卫子孝心里虽是着急得很,可他就是有个说不上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毛病,他不愿意被人猜中心思。见封一不愿说,他若是逼得太紧,一定会暴露出自己的心思,于是只好采用以退为进的策略:“这是你的私事,你既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便是。只是庄里人多口杂,而且我爹嗜武成痴、三哥好兵器……在他们面前你收敛一些,要是云影剑被我三哥夺了去,我也不好替你讨要回来。最怕的就是被江湖人晓得剑尊的云影又重出江湖,往后你的日子可就不太平了。” 听了卫子孝这番话,封一连连点头:“师兄所言极是,不过师父说,这云影是送给我将来娶媳妇用的聘礼。呵呵,所以……” “师弟不必多言,我明白。”剑尊难不成脑子坏了?让自己徒弟拿着自己的名剑去讨媳妇?只要这消息放出去,哪个名门正派不把自己闺女往封一面前送?没准就连那些歪门邪道也上赶着给封一送女人。 颇为不悦地哼了一声,卫子孝将帘子放下,没再说话。 封一摸了摸鼻子,暗自笑道:小师兄这是生气了?唉,还是和以前一样,只要事情一不顺他的心,他就跟自己闹别扭,呵呵。 不多时,他们到城外的大湖边落了轿子,轿夫们拿了赏银走了,封一跟着卫子孝上了一艘小船。“师兄,我们这是去松鹤山庄?”这湖大得很呢,其中散落的岛不说有上百个,三五十个总归是有的,这松鹤山庄听名字就该是在山林间,谁能想到竟会是在岛上呢。 “松鹤山庄可不是旁人想去就能去的,这一路上的水网,若是不熟悉路的,定找不着。”卫子孝撑着竹竿站在船头,双手握住细长的竹竿缓缓划入水中,再提起,再划入,小船打了个圈儿,这才摸准了路开始绿水间穿行。 封一坐在船尾看着卫子孝乘船,都说卫子孝是松鹤山庄的四少爷,可是有哪个少爷出门不是有小厮跟着?而他家小师兄呢,连船都得自己撑,“师兄,庄主待你可好?”鬼使神差的,他就问了这么一句。 “忽然多了一个儿子,不是挺好的么!” 卫子孝背对着封一,封一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听着口气,却是略微有些嘲弄的意味。封一明白,小师兄心里其实并不过快。不过,别人的家事,他这个外人也不好多问。 良久,谁也没有说一句话,耳边回荡着的,只有划船的水声。 “师兄,到了山庄之后,我改如何称呼你?喊你四公子么?”封一并不太喜欢喊卫子孝师兄,一来是自己确实年纪比他大,二来么,呵呵,佛曰不可说。 只是卫子孝喜欢占这口头上的便宜,他既喜欢,封一也就随他去了,喊两声,自己并不少些什么。 卫子孝闻言回眸笑道:“封大夫有何事吩咐?” “……”封一唇角略微有些抽搐,他轻咳了两声,别过眼望着湖水,低声嘀咕道:“哪敢差遣你啊!” 卫子孝正想嘲笑封一两句,就看前方有一艘船朝着他们这边行驶过来,“师兄,对方可是松鹤山庄的人?”封一半眯起了眸子,他猜得果然不错,那船可是比他小师兄这艘气派多了。 “应该是卫家去迎亲的船。” 他们二人说话间,就听对方船上的人对着他们抱拳打大呼。卫子孝也朝他们笑了笑,温柔得像是要滴出水一般,可是封一打从心里不太喜欢看他这副装腔作势的笑脸。 待那艘船走远了,封一问卫子孝:“松鹤山庄要办喜事了?” “是啊,松鹤山庄将要有女主人了。”卫子孝冷哼了一声,言语中尽是鄙夷之色。 4、循循善诱 封一没有做声,这有些身份的男人么,三妻四妾总是难免的。 夜色浓重,封一一个猫腰钻进船舱里,等他出来的时候手里头多了一盏灯笼。他将灯笼点上,走到卫子孝身边,笑道:“月夜下行舟,倒是别有一番滋味,要是再上一壶酒就更好了。” “是不是还要三五个舞姬?” “呵呵,有师兄,还要舞姬做什么!那些扭来扭曲的东西,哪有师兄舞剑好看。”想起以前他家小师兄穿着一袭白衣在雪山上舞剑的样子,翩若轻云出岫。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师父总是偏爱于教小师兄一些华而不实的剑招,现在回想起来,师父一定也是觉得这样更善心悦目吧! 不过,若是那个时候小师兄穿的是红衣,傲雪寒梅,定会更美。 听封一将自己比作舞姬,卫子孝心里本就有些不乐意,再后来又提及舞剑,更是戳中了他的痛处。师父教的那些东西华而不实,他又何尝不晓得呢?他也问过师父为什么自己练的和师弟的不一样,师父是怎么说的呢? 呵呵…… 师父却是反问了他一句: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有用的剑招?什么又是没用的剑招? 微侧过身子,卫子孝望着封一,灿然一笑,说道:“你若是想看,哪天我给你舞上一次便是。” “多谢师兄!”封一面子上笑得爽朗,可这心里却开始警惕起来了。凭白无故舞剑给自己看?不是小师兄疯了,一定是自己在做梦。 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不远处,有星星点点光亮,船终于拢上了岸。岛上的渡口有挎着刀的守卫,他们见了卫子孝便开口喊了一声:“四少爷。” 卫子孝皆对他们一一微笑回应,随后便带着封一直径往山庄走去。 虽是夜晚,可还是能够看得出这里的景致极美。青山秀水中,一座巍峨的府邸,高高的门上悬挂着一金字大匾,上书“松鹤山庄”四个大字。 “四少爷回来了啊!”管家老义正巧提着灯笼走过来。 “嗯,我爹可歇息了?”卫子孝问道。 “庄主还在书房琢磨婚宴那日的酒菜,呵呵。”老义还没有见过庄主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过,就算是大夫人以前还在世的时候,庄主也不曾这么亲力亲为过。“四少爷若是有事找庄主,这会儿去正好的,等到了明儿个只怕庄主会更忙。” “嗯。”卫子孝点点头,他指了指封一说道:“这是我找来的大夫,若是可以的话,就在庄里常住了。” 老义一听这话,他将手里的灯笼打高一些将封一上下给打量了一遍,除了年纪年轻了一些之外,其它的倒是没一点可挑剔的。“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在下封一,字伯鸿。”封一拱手道。 “哦,是封大夫啊。呵呵,以前也有几个大夫来过松鹤山庄,不过因为惦记着家人,他们在这儿都待不长。所以不知道封大夫你?”老义笑道。 “我家目前就只有我一人而已。”封一说话间故意朝卫子孝看了一眼。 成了人精的管家在封一和卫子孝之间来回看了一眼便明白了,他捋胡着子笑道:“挺好!挺好!”虽说他不怎么待见断袖分桃,但是这忽然出现的四少爷对于松鹤山庄来说确实很危险。就像,当年的那个人一样…… 只是可惜庄主念及骨肉亲情,若不然…… 唉,能够一直太平下去就好了,莫要再生什么事端才是,现在的松鹤山庄禁不住折腾啊。 卫子孝带封一去见了他爹,封一第一次见卫子孝的父亲,松鹤山庄庄主卫擎苍。一脸正气的中年男人倒是让人不觉肃然起敬。他将卫擎苍打量了一番,然后再看看卫子孝,却没有从他家小师兄的脸上找出一点卫擎苍的影子。 “在下封一,字伯鸿,算是个江湖游医吧,虽然我才刚刚下山,还不曾踏入江湖。”封一笑着将自己又介绍了一番。 “你倒是个老实人。”卫擎苍冷淡的哼了一声。 “呵呵,在前辈面前我不敢说假话。”封一笑道。 “可是会功夫?”只要是内行,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叫封一的年轻人身上背着的那柄剑,并非俗物。 “会一些,能自保。” 听封一将自己的底细都给说了,卫子孝在一旁都替他着急,只是在卫擎苍面前他不好说什么。 “你和小儿是相识的?” “是的,我们师出同门。只是我入师门晚了一些,所以虽年长,但论起辈分却是四公子的师弟。” “令师是?”卫擎苍疑惑的瞥了卫子孝一眼,在这之前,他并没有听卫子孝提过他还有师父。 “剑尊。”封一答道。 卫擎苍一愣,“你说剑尊是你们的师父?那么……”剑尊的云影,天下第一剑。他将目光重新放回了封一身后的剑上,不过这是别人的东西,他又怎能觊觎,侧目对卫子孝说道:“你怎么都不跟爹爹说?” “我学艺不精,怕污了师父的名气。”卫子孝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他脸上虽是笑着的,可是心里却早已将封一给戳上数剑了。 “嗯。”卫擎苍点点头,说道:“不过,能够成为剑尊的弟子,也是你的福分。有多少人想求也求不来,只是可惜了你先天不足,若不然,你往后定有一番作为。” “爹说的是,不过,能够安安稳稳过完这一声,我已足矣。”卫子孝道。 卫擎苍叹了一声没有说话,对于卫子孝这个儿子他却是有愧的,只不过,那是一个深埋在心底的秘密,一个他就是死了也要带到棺材里去的秘密。 “什么先天不足?”封一望向卫子孝,他只知道他体寒,却没有多在意。 “没什么。”卫子孝瞪了封一一眼,让人闭嘴。 封一佯装没看见,自顾自的说道:“师兄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看看,说不准能够调理好。” 不等卫子孝回答,卫擎苍就替他答道:“小儿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么些年了都过去了,而且是药三分毒,我怕对他不好。” “呵呵,说得也是……”封一陪着笑脸,他本以为自己这么说,就算卫子孝不同意,卫擎苍一定会同意,可是哪里知道卫擎苍似根本就没有让他替卫子孝看病的意思。这可真是稀奇了!有哪家的父亲不希望自己儿子好呢? 不成,越是不让他看,他就偏要仔细给他小师兄瞧瞧。 “你带封兄弟去休息吧,他需要什么,你只管给办好。”卫擎苍交代了卫子孝一句便想打发他们离开。 “是。”卫子孝也不多说什么,给他爹爹作了个揖之后便带着封一去了自己住的那厢。 两人走在路上,封一忽然上前捏住卫子孝的手腕探起脉来,卫子孝也没有挣脱开,任由封一捏着自己的手腕。良久,封一松开手,神情严肃的望着他,问道:“师兄,你最近在练什么内功?” 卫子孝挑着眉眼望着他,就是不说话。 “你知道,你这样很危险。”封一正色道:“这种纯阳的内功不适合你,你若是再继续练下去,整个人都会被毁的!” “我知道。”卫子孝忽然靠近封一,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可是我不练这种内功,身体会很冷,晚上都睡不着,师弟,你说该怎么办?若不然……”他伸手揽住封一的腰,将自己的身体贴上去,诱、惑道:“若不然,师弟你晚上过来和师兄一起睡吧!” 卫子孝原本只是想逗逗这个师弟,不过封一身上那股淡淡的药香却好闻得很,他从前就很疑惑,也不见封一摆弄过什么药材,为什么身上会有这种药香? “一起睡吧,你帮我暖身子,我就不练那内功了。”他又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话。 封一望着贴着自己的纤细身子,略微思量了一下,眯起眸子,说了一声:“好啊!” “走,随师兄一块去沐浴!”卫子孝笑着拉着封一就跑,他住的那厢有一个温泉池子,说是大夫人生前最喜欢的。自从大夫人过世之后,卫擎苍就再也不允许别人碰那池子,连带着这边都成了禁地。 可是四年之前,卫子孝来了,卫擎苍居然让他住在了这边,山庄上上下下都万分惊讶,私下里都说这四少爷其实不是少爷而是夫人。 卫子孝住的这处地方亭台楼阁竟像是画里一般,院子正中间有一塘热水,烟雾袅袅。卫子孝站在池子边,对着封一就摘下挽着头发的簪子,随手往地上一丢,一头青丝披散开来。手指解开腰带,他正要开始脱衣衫,就看封一纵身一跃,跳入汤池里,溅了他一身水花。 “师兄,在这温汤里洗澡还真舒服!”封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冲卫子孝笑了笑,“师兄你别站着了,快来!”然后就看他伸手一把抓住卫子孝将他也拉入汤池里。 再一次被弄得一身水湿的卫子孝却是对着封一笑得咬牙切齿。 5、融洽无间 忽然间好似想起了些什么,卫子孝背过身去开始慢慢地脱下身上水湿的衣物,从外衫到亵衣,一件不剩。他每脱一件都随意的丢在池子里,顷刻间,水面上便飘着他那轻纱薄料的衣衫。 封一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骤然眯起,但在卫子孝转身看向他的时候,他双目微微阖上,靠在池边佯装在闭目养神,却留得一条细缝来窥视眼前的人。 眼瞧着他家小师兄一步步朝他这边走来,封一只觉得身上一阵闷热,渴得很。 卫子孝走过去,在水底下用脚尖踢了踢封一的小腿,使唤他道:“别睡了,起来帮我捏捏!”说罢,他便将头发撩至胸前露出整个光洁的后背,交叠着双臂慵懒的趴在水池边。 呃…… 封一颇有些无奈的站起身来到卫子孝身后,脱去外衫,光着膀子开始给卫子孝揉捏起肩膀。 “嗯……力道再重些……”卫子孝舒服得轻哼了起来。 封一捏得很仔细,手掌下的肌肤细腻紧致、白璧无瑕,看着后背上微微突现的蝴蝶骨,他眸色沉了沉,压低了声音问道:“师兄,怎么你这儿都不见有丫鬟、小厮候着呢?平日里,可也有人这么给捏么?” 话音刚落,封一能感觉到手掌下身子微微发僵,随后便听卫子孝说了一句:“我不喜欢。” 不喜欢么? 封一没有再继续追问,继续卖力地揉捏,不多时,卫子孝似乎睡着了,“师兄?师兄?”封一俯身在他耳畔轻轻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便想伸手抱他起来,可就在他伸手摸上卫子孝双腿的时候,身后有剑气袭来。封一从水中跃出,他并没有拔剑,而是在跃出水面的时候,随手抓过水面上的衣衫,用内力拧成棍来抵挡朝自己袭击过来的剑。 哐哐哐—— 封一就这么拿着“棍子”与那人过了两招,封一也将那人的功夫底子给摸透了,呵呵,都是些花把势。 “哪里来的登徒浪子!”来人和封一差不多年纪,一身锦衣华服,倒也是个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模样。 他看了一眼卫子孝裸、露在外面的后背,更是对封一怒目相对。 封一见他那神色便知他对自己有所误会,于是便泄了凝聚在衣衫上的内力,将衣衫盖在卫子孝的背上,随后,才对那人笑道:“在下封一,初来松鹤山庄。请问这位公子是?” “卫澜清,松鹤山庄三公子。”那人将封一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三更半夜,你为何在我四弟这里?” 封一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心道:那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我小师兄这儿来做什么!不过这话他可没说来,这松鹤山庄的人他还不曾摸清楚,所以现下谁也不开罪,于是,便他解释道:“其实……” “他是我从外头请来的大夫。”卫子孝伸手拽过衣衫将自己的身子裹住,然后从容地站起身,从池子里走了出来。他不急不缓地走到卫澜清面前,冲他微微一笑,温和说道:“三哥,你莫要为难封大夫,是我让他随我住在此处的。” “可是,四弟,松鹤山庄给一个大夫住的地方还是有的,若是让外人笑得松鹤山庄的大夫要跟四公子挤在一处,只怕是不好……”卫澜清觉得他四弟心性纯善,不想让他被人给骗了,而且,有不少人喜好男、色。方才虽然隔得远,可他还是将封一看卫子孝的眼神瞧在了心里。 “多谢三哥提醒,是我欠考虑了。今日已晚,就让封大夫在我这儿住上一宿,明日去别住便是,不妨事。”卫子孝道,他说罢又抬手假意打了个呵欠,又道:“三哥来寻我可是有事?” “无事……就是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来瞧瞧。” “劳三哥费心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对我总是这么客气,倒是生分了。” “呵呵……”卫子孝笑而不语。 卫澜清见卫子孝呵欠连连,也不好继续多留,只好笑道:“你也累了,快去歇息吧,明日庄里还有的忙呢。” “嗯。三哥慢走。” 卫澜清临走的时候,神色复杂的望了封一一眼,他决定回头得让人去查查这封大夫的底细。 送走了卫澜清,卫子孝收起脸上的笑意,回眸转身对封一凶巴巴说道:“谁让你和他对上了?还有,之前你为何要在卫擎苍面前说实话?我不是都交代了么!你耳朵在脑袋上做什么的?” 呃…… 封一倒也不生气,他已经被他家小师兄“嫌弃”很多年了,时隔四年再一次听他“嫌弃”自己,封一这心里头居然会有种快、感。啧,所以说,这人啊,总是喜欢犯、贱! “说你呢,你还笑!真是的!看着挺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就这么不会绕弯呢!”卫子孝原本还有些气愤,可是对上封一那朴实的笑脸,他瞬间就泄了气,罢了,罢了!碰上这憨子,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说也是白说,不长记性! “走了走了,睡觉去!可说好了,你给我暖床。”卫子孝说着便推开房门,他当封一是自家人,也不招呼他,自己转身就去了屏风后面换衣衫。 封一瞅着时不时露出来的白雪胳膊,不禁勾起了唇:他家小师兄还真是对他一点防备都没有呢! “你傻站在那做什么?还不快把你身上那些破烂衣衫给换下!”卫子孝只穿着一身白色的中衣就从屏风后边走出来,他手里拿着另一套中衣,他将那套中衣丢给封一,说道:“这是我的衣衫,先前裁缝做的有些大,你先凑合着穿穿,明日,我再带你去订做几套。” “谢谢师兄。”封一也不去屏风后面换,他直接就脱了裤子开始穿衣衫。他才将一只腿伸进裤管里,就看卫子孝拿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盯着他哪儿。 “师兄……”封一捂住自己那儿,转过身去。他并不是被卫子孝看得害羞,而是他怕被看出反应来,自己隐藏的那点心思就暴露了。 “呵呵,你害羞个什么劲,以前我们俩还一起洗澡,一起睡呢。”卫子孝只当是封一害羞了,不过封一这腰身,还有这屁股……看着还挺不错,至少没有让他反胃。 不知道这手感如何? 如此想着,就看卫子孝上前,伸手在封一的屁股瓣上轻轻掐上了一把,封一僵直了身体,卫子孝笑得放肆:“噗……哈哈……我说,师弟,我可真没想到……你居然会这么极品!” “师兄……”封一忍下,速度将裤子提上穿好,扭曲着脸望着卫子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个妖孽,总有一天会好好收拾他一番! “哈哈……哈哈……不说了,不说了!”卫子孝笑得前仰后合,他抬手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一头栽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右手支着脑袋美人侧卧式躺在那儿,将封一瞧了一遍之后,朝他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你上衣就甭穿了,这样抱着更暖和些!” “那就依师兄所言。”封一将上衣丢在一旁也上了床,只是卫子孝躺在正中间,封一不知自己该躺哪,于是便问道:“师兄,我睡里边还是外边?”或者你身上? 卫子孝笑着往里面挪了挪身子,拍了拍外边空出的一片,说道:“和以前一样,我睡里边。” “好。”封一直挺挺的躺下,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 卫子孝看封一那中规中矩的样子,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熄了灯,拉上床幔便抱着封一睡了。等卫子孝入眠之后,封一却睁开了眼睛,他知道卫子孝睡得浅,稍稍有一点动静都会把他惊醒。他只侧过脸来打量他。 封一的眼力极好,再加上今天是月圆,借着月光,他盯着卫子孝看了许久。他发觉他家小师兄越来越像雪狐妖了,没准,还真是狐妖变的呢!封一心想。 第二日卫子孝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窝在封一怀里的,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回过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脚将还闭着眼睛的封一给踢下了床。 “哎呦……” 封一重重跌在地上,他捂着屁股一脸疑惑地望着卫子孝:“师兄,你做什么踢我下床?” “谁让你睡得跟死猪一样!”卫子孝哼了一声,便下了床。 封一唇角有点抽搐: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谁一直往他怀里钻的,这一觉睡醒就翻脸不认人了! 见封一半天不动弹,卫子孝便催促道:“你还坐在地上做什么,去梳洗一下,今天带你在山庄里转转,见见人。” “师兄,我穿什么?”你不让我穿我那些“破布烂衫”,总不能就让我穿着中衣去见人吧。 闻言,卫子孝看了他一眼,略微思量了一下,说道:“你等下。”说罢,他便自己先换了衣服出了门,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套白衣。 “我去库房里拿出来的,你试试看。” “嗯。”封一现在之所以穿白衣,只是因为,在他的记忆中,卫子孝穿的就是白衣……谁能想得到,四年之后再见,他已经不穿白衣了。 6、谈婚论嫁 封一拾掇了一下走到卫子孝的面前,笑道:“师兄,你瞧如何?” 正饮早茶的卫子孝闻言抬起眼眸瞥了他一眼,含在口中还没来得急咽下的茶水“噗——”的一下就喷了出来。 “怎么了?”封一有些尴尬,他方才还往铜镜里看了一眼,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挺好的,为什么他家小师兄竟会是这个反应。他又不太放心地低下头来开始打量自己的这身衣衫。 “不不不……”卫子孝也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有点大,有点失礼,他伸手拿起桌上的帕子拭了拭嘴,清了清嗓子说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话倒是说得一点也没错。我只是觉得有些惊艳而已……”他眉眼含笑地将封一上上下下给打量了一番,放缓了声音又说道:“师弟,你要是这个模样走出去,定有不少姑娘少年春心萌动。” “呵呵……”封一笑了笑,“我哪有师兄好看……” 闻言,就看卫子孝笑着将折扇打开,扇了两下,问道:“你真觉得我好看?” “嗯……”封一点点头。 卫子孝眨了眨眼,长而密的睫毛上下撩动,却像是一把羽扇在撩拨着封一的心,痒痒的。过了一会儿,卫子孝又问了一句:“师弟,师父可是真的将云影传给了你?” “确是。”封一晓得卫子孝惦记这云影剑,他本身对于天下第一名剑并没有兴趣,要是卫子孝想要,他可以双手奉上。只是,他这小师兄,他了解得很,这云影剑到了他手里一定会出乱子。而且,他得到了云影,他对他就没有了用处,呵呵…… 卫子孝又将扇子收起,搁在掌心里轻轻敲了两下:“昨儿个来的路上,我好像听你说过这云影剑是你讨媳妇用的聘礼?” “不假。” “那……”卫子孝起身走到封一面前,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轻声说道:“那师弟,依你看来,师兄我如何?” 卫子孝的这一句话像一记重拳重重敲上封一的脑袋一般,封一只觉得嗡的一声脑袋里什么都不会想了,不过也就失神了这一小会儿,他立刻稳住心中掀起的万千波澜,装模作样地看了卫子孝的脸一眼,淡淡道:“蛮好。” 单单就一个“蛮好”? 卫子孝略微有些不满,不过他心里惦记着云影剑也没在这个问题多纠缠,“唰——”卫子孝展开扇子摇得哗哗直响,如狐一般狡黠的眸子微微闪烁:“呵呵,成,既然如此,那就挑个日子我娶你过门。” 闻得此言,封一心里又急又气,他笑道:“师兄,这个恐怕是不太好吧,云影剑是聘礼,若非嫁妆,这两者可是有区别的……”师兄,如果是别的人拿了云影剑,你也会这么不择手段么? “甚么聘礼嫁妆,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还分这个?” “呵呵,师兄说的是,是我浅薄了。不过,这男子与男子成婚,与礼法所不合吧?”封一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这个世道,虽是男风盛行,可是还没有听说有谁会八抬大轿讨个男人去当妻子。都是私下里玩一玩,若是有,那也是养在宅子里不让外人晓得,他这小师兄难不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被封一这么一问,卫子孝却收起笑脸,说道:“我以为你会与那些人不同,没想到……呵呵……”他冷笑了两声却是不再说话,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先前拿盏茶,可是茶却有些凉了。 他将茶给泼了,起身自己去取来一套茶器,就看他手法娴熟地在院子里煮水涤器,以三指在茶筒中取茶,投之入盏中,待水烧沸之后,取些沸水少许浸润茶叶,而后将这头汤倒去,使茶叶湿润涨发,紧跟着,提壶急水下冲,水至七分满,加盖少顷。 他捏了一块双色马蹄糕咬上一口,端起方才沏的君山银针,浅啜一口,徐饮慢品。 “你不尝尝?松鹤山庄的厨子手艺很好,味道不错。”他抬头望了屋子里还傻站的封一一眼,淡淡道。 “是!”封一原以为自己刚才那些话惹卫子孝生气了,不过确实是生气了,只是他还愿意沏茶给自己喝,就说明这事儿还能补救。 封一端起搁在旁边的另外一盏香茶,他将盖轻轻揭开一缝,香气溢出,沁人心脾。封一忍不住赞道:“师兄,你沏的茶果然与众不同。真香。” “算你识货,喝吧,凉了味道就差了。一般人可喝不到我沏的茶。”无论是谁,都喜欢被称赞,卫子孝也不例外。看封一端着茶爱不释手的样子,卫子孝的心情好了不少,他将装着双色马蹄糕的果盘往封一面前推了推,说道:“配着这个,滋味更好。” “嗯嗯嗯。”封一抓起一块糕点就咬上了一口,甜而不腻,滋味果真不错。 两人坐在一起吃了些东西,这才一起出了门。一路上,封一随着卫子孝装腔作势,逢人就面露微笑,到了后来连他都觉得自个儿的脸笑麻了、抽了。 不过这一路上遇上的都是庄里的丫鬟小厮之类的,卫子孝并没有带他去见其他人,卫子孝不说,封一也不提。反正对于封一来说,其他任何人都不重要,他只要看着他家小师兄就够了。 “师兄,我们这是去哪?” 卫子孝止步,回眸瞥了封一一眼,说道:“都说了,在这里,你得喊我四公子。” “呵呵,是是是,四公子……我这不是从小就喊惯了么!”封一朗声笑道。 卫子孝白了他一眼,道:“是么,我怎么记得你才见我那会,就是让我喊你师哥,你还说,不喊师哥也成,那就喊你伯鸿哥哥。要不是师父说你没大没小,只怕你永远都改不了口。” “哈哈……这个……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后来还不是喊得很勤快么。”封一在心里细细回味着刚才卫子孝喊的那一声师哥还有伯鸿哥哥,比较了一番,还是伯鸿哥哥好听,虽然是肉麻了那么一点点。 “嗯。”卫子孝拿扇子在封一的脸颊上轻轻划了两下,笑道:“你这些年的师兄不会白叫的,师兄自然会给你好处。” “多谢师兄!”封一冲他作了个揖。 “要不是昨天被我三哥撞上,我还真想让你同我住一起。”想起卫擎苍的那些儿女,卫子孝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三哥倒是还好,没什么心眼。不过你要是遇上我大哥的话,记得谨言慎行,如果怕说错话,就不要说话。要是被他晓得你和思卫之间有交情,只怕他更是处处针对你。我二姐,别看她是个姑娘家可却是个厉害的主。还有一个小妹,倒是天真可爱,没准你会喜欢。”话到此处,卫子孝却是神情怪异起来。 只听他又问道:“云影剑真是你用来娶亲用的?” “嗯,确是。”封一再一次点点头。 卫子孝执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着自己的下颌,他思量着,要是被卫擎苍知道了,一定会想把他女儿塞给封一吧!不成!云影剑只能是他卫子孝的,别人休想拿走。 “师弟……”卫子孝抬起眼眸,眼带桃花笑道:“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可要好好思量一下,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私定终身,我可以终生不娶。如何?” “……”封一望着卫子孝,他虽然很想同意,可是他知道卫子孝为的不是他封一这个人,而是天下第一名剑。“容我在想想……” “好。这毕竟是终身大事,马虎不得。”卫子孝转身往前走。 山庄里的景致很好,可是封一却没了赏景的心思。忽然,封一顿住身子,他神色一凛,疾步上前一把揽住卫子孝的腰将他带离方才的位置,就看一枚铜钱深深陷入一旁的树木里。 封一望着怀里的卫子孝,他说不出的惊讶,这山庄里居然有人想要杀他师兄。“师兄……” 卫子孝看了那枚铜钱一眼,却显得很平常,他拂开封一揽着自己腰的手,笑道:“无妨,是小妹在练暗器。” 封一看着那枚铜钱,依着那种手法和内力绝对不会是一个初学暗器的小姑娘,只是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就在封一在琢磨此事的时候,一阵少女的笑声从不远处传来,“子孝哥哥,子孝哥哥,方才是语心同你开玩笑呢,可有伤到你?”十五六岁的少女脸上挂着纯真的笑容,她一见卫子孝便扑了过去。 卫子孝微笑着伸手接住了她:“没有,你可说实话了,方才真是丢的么?我可不信!” “嘻嘻,子孝哥哥你真聪明,确实不是我,是冷师父,我老远就看见你了,可是喊了两声你没听见,只能让冷师父拿铜钱和你打声招呼。”少女说着便冲身后喊道:“冷师父!冷师父!” 只见一个戴着半张铁面具的男人从花丛中走了过来,见了这个男人,封一微微眯起了眸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四公子。”男人极为冷淡地喊了卫子孝一声。 “冷师父你往后还是拿石头树叶子什么的来扔吧,这铜钱丢了还挺可惜的。”卫子孝说着便走向那颗树,看似费了不少气力才将那枚铜钱给取了出来,他笑着将那枚铜钱丢还给戴面具的男人。 男人伸手接住,也没有说话。 封一觉得有趣,无论是昨晚还是之前,他家小师兄都在有意藏着功夫,忽然间,他觉得似乎是来对了地方。 7、师弟难当 少女这时才注意到了封一的存在,她瞅了封一两眼,不觉脸上微微一红,压低了嗓音,小声问卫子孝道:“子孝哥哥,那个人是谁?我都不曾见过。” 卫子孝见少女收敛了先前的自在,一下子变得束手束脚起来,他就晓得这小姑娘春心动了。在心里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他笑道:“他是庄里新来的大夫,你往后若是有个病痛的,可是去找他。这不,我正带他去医庐呢。” “封大夫好……”听说这个人是大夫,少女更觉得他比自己见过的那些男子好。富家小姐配温文尔雅的书生郎,书里的故事都是这么写的。如果是落魄的书生就更好了……她略显羞涩地将封一上下都打量了个遍,却愣是没有瞧出一丝的落魄,这心里头难免有些失落。 “呃,四公子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带我去医庐吧。”封一被这少女看得浑身不自在,若是他再不找个借口逃之夭夭,只怕到时他家不怎么大度的小师兄又得把气撒在他身上了。 唉,师弟难当! “嗯,今儿个事挺多,回头还得把你的医庐也给挂上红灯笼。”卫子孝正说着,就看管家老义慌慌张张地朝卫擎苍书房那边跑去。 他眯着眼睛将折扇打开至于胸前扇了两下,抬眸对着戴面具的男人笑道:“似乎要不太平了。” 男人往老义那边瞥了一眼,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小妹,我带封大夫去医庐了,你别乱跑,没准一会儿爹会有事找你。”卫子孝心情极好地交代了少女一句,转身又对封一说道:“封大夫,且随我来。” 这庄里究竟要发生什么事,封一也不上心,反正他这次下山一共就两个目的。其一,找他家小师兄。其二,就是他师父吩咐的,五年内在江湖上混出些名堂。 都说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后面两个就算了,他封一追求的不多,只需一间陋室、一壶酒、一柄剑……还有……一个小师兄,便足矣!只是他家小师兄要的就不止这些了吧,呵呵。 “你可需要侍婢?”走了两步,卫子孝忽然问了封一这么一句。 封一摇了摇头。 “帮你干点琐碎的事情,顺道伺候你,天冷的时候还可以给你暖暖床,你真的不需要么?” “不需要了,我习惯亲力亲为。况且,师兄你忘了么,我要帮你暖身子,哪里用得着旁人给我暖床。”他家小师兄要是真心实意想送他侍婢,那就见鬼了! 卫子孝倒也没有说话,他只是扬着唇角将手里的扇子善得哗啦啦直响,一股股凉风全扇到封一这边来了。封一啧了两声,他算是明白这扇子的用处了。 “你有什么不满么?”卫子孝挑起眉眼斜睨着他。 “哪敢……”封一别过脸,不愿去看卫子孝现在的样子。唉,他家小师兄总是没自觉,老拿那种狐一样魅人的眼神来勾自己。 封一也不太明白,明明不是丹凤狐眸,为什么眼神也能那么魅人? 卫子孝抬起手,衣袖略微下滑露出一截白嫩的手臂,他指着不远处掩映在竹林里的屋子说道:“你瞧,那就是庄里的医庐,往后你就住那里。” “嗯,挺好。”封一伸手将卫子孝的衣袖拉上掩盖住那截露出来的手臂,说道:“正月里风寒,你也不多穿些。我可不愿意天天闷在医庐里边帮你煮药。” 卫子孝顺势拉住封一,将自己冰凉的手往他手掌里蹭,就像小时候那般。他笑眯眯地瞅着封一,微踮起脚在他耳边笑道:“我好得很,你若是心疼,晚上就火热一些。”说着他便将手划入封一的衣衫里,隔着中衣在封一的胸膛上重重按了一下。 嘶—— 封一蹙起眉头,也不知是他家小师兄的手太冰,还是言语太过挑逗,反正是有些头疼。 卫子孝也没有贪恋封一的体温,他很快就将手给抽了出来,刚才掌心下的身体很结实,也很温暖。就是那种温暖让卫子孝出了神,意外敏感的他在那一瞬间忽然发现这样的温度不是他该留恋的…… “呵呵,师兄,我看着山庄里的人一个个都好得很,我似乎根本就派不上用场。”封一有意将话题给岔开来替卫子孝分神。 “生病倒是极少,不过伤痛不会少。”卫子孝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只怕到时候你这里会忙不过来。” “呃?这个应该不会吧,难道平时他们相互切磋也会弄得满身伤?”封一佯装不知。 卫子孝看四周无人,于是便低声对常佑说道:“年前,庄主收到一封挑战函,约好了二月初三紫云峰一战。” “二月初三?那岂不是只剩下半个月了么?对方是什么人?”封一对这松鹤山庄的庄主卫擎苍略有耳闻,江湖传言卫擎苍早年只不过是一名默默无闻的小角色,后来因为一场奇遇而得到了一本神功秘笈,后来才有了这个松鹤山庄,至于是什么奇遇,还有那本究竟是什么秘笈,一直以来都无人知晓,倒是成了江湖未解之谜之一。 “对方没有任何名头,只是听说他要连着一个月挑战京城附近一带的名门世家。” “京城这一带有什么名门世家?”封一问道。 “自然是不能和武当少林这些相比了,不过各家都有各家的长处,那人倒是挺有胆色。” “那么松鹤山庄是他的第一战?”封一还真起了兴趣,他倒是想看看这么一家家下战书是不是真的能成名,若是可以,他倒是也可以去效仿一下。 “不是,第一家是莫家剑。松鹤山庄的女主人就是莫家大小姐,呵呵。” “不是要成亲了么?”封一很疑惑,这都要成亲了还和人比试,万一要是技不如人,岂不是红事变白事? 卫子孝瞥了他一眼,说道:“应战的又不是莫大小姐,而是她爹。” “那日子是?”封一不知怎的,他有一种预感,两者会是同一天。 “正月二十,同一天,算一算也还剩下三、四天功夫。” 闻言,封一却是看着卫子孝不再说话,他心里有一个想法,可是这个想法却疯狂得很。他总觉得这些事情和他这个小师兄有关,不过无证无据,只是一种直觉而已。 “师弟,你有听说过南疆的醉仙教么?”卫子孝笑得诡异。 “略有耳闻,只是这两者之间有何关系?难不成那个下战书的是醉仙教的人?”南疆的醉仙教却是有百年历史,原本一直安安分分待在南疆,教众从不踏入中原半步,可是自从二十年前醉仙教的圣女失踪之后,醉仙教便开始频繁在中原活动,似乎还与隐水神教关系密切…… 啧啧,好像还真是开始不太平了。 “呵呵,算是吧。”卫子孝丢给封一含含糊糊的一句话,便顾自往医庐那边走去。 封一到了医庐第一件事便是将里边的药材都清点了一番,卫子孝坐在一旁看着认真仔细的封一,却是暗自思量道:江湖本就不太平,你又何苦要往这里跳,在大雪山上跟着剑尊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多好! “师兄?”封一回头却看见卫子孝蹙眉垂眸、心事重重。“这里蟾酥似乎不多了,我还想多弄些平安散放着备用。” “嗯,缺什么药材你且先记下来,回头我让人去买。”合拢的折扇,扇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卫子孝笑道:“你这模样,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封大夫。” “呵呵,四公子过誉了。”封一嘴上笑了两声,手却已经开始碾墨。 “需要帮手么?”卫子孝将折扇插在腰间,走上前挽起衣袖伸手按住了封一碾墨的手。封一收回手,淡然一笑:“那就有劳四公子帮我记下缺少的药材。” 卫子孝应了一声,见墨在砚台中渐渐融开,变得浓厚,他这才提笔在砚中蘸了蘸,抬头看了封一一眼,封一会意地开始开口报药材,一行行小楷便跃于纸上,字迹轻重有节、自然流畅,字形端庄,倒是正直得很。 写了满满的两张纸才完事,卫子孝看着直咂舌:“没想到松鹤山庄最缺的竟然会是药材。” “呵呵……”封一正想和他说话,没想到居然看他鼓起腮帮子开始吹纸上未干的墨迹,如此模样的小师兄他还真不曾见过,倏地,封一的心底浮上浓浓的怜爱,像是入了魔魇一般愣愣地盯着卫子孝。 “嗯?”被人这么盯着瞧,卫子孝极不舒服,抬眸望着封一本还想训斥他两句。可是封一温柔的神色却让他愣住了。 从未被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卫子孝竟也觉得有些心酸起来,他看着封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看着他伸手捧住的脸颊,卫子孝心里一紧,垂下眸子,双手僵直的垂于身侧。封一的气息近在咫尺,眼看着自己的目的就要达到了,可是不知怎的,卫子孝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封一低头缓缓朝卫子孝吻去,两人的唇在相距一指的时候,医庐的门被人推开了…… 8、定情之物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音让卫子孝瞬间回过神来,他抬手想要推开封一,却在双掌触碰上封一的时候改变了主意,无论来者是何人,都是松鹤山庄的人,只要…… 卫子孝一把抓住封一的衣衫,微微别过脸,做欲拒还迎的姿势。 “四弟!”卫澜清兴高采烈地推开医庐的门,却瞧见那个新来的封大夫强行将他家四弟拥在怀中,意图不轨。笑容顿然止在脸上,就看他拔剑将剑锋直指封一。 这一次卫子孝却是先封一一步出手将卫澜清的剑给拦下,嘀——嗒—— 血顺着卫子孝捏住剑锋的手低落在地上,“四弟……”卫澜清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家四弟似乎处处都维护着那个封大夫。 “三哥,你怎么每次见了封大夫都……”卫子孝蹙眉,垂着眸子看了自己受伤的手掌一眼。封一没顾得上说话,拽过卫子孝的手就给他上药包扎,幸好刀口不深。 卫澜清斜睨着封一,这个人明明就是想对他四弟图谋不轨,可是当着卫子孝的面,他又不好把面皮撕破,只得拐着弯儿说道:“查不到他的底细,谁晓得他是哪里来的细作。” “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是我没说清,封大夫是我师弟,我们曾拜在同一个师门。”卫子孝摸着被封一包扎好的右手,微微笑道。 “师弟?”卫澜清似乎有些不相信,他将两人都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可是你们二人这功夫路子相差得也太多了……” 卫子孝抬眸,略显委屈地眨眨眼,埋怨道:“三哥,你这莫不是在笑话我吧?” “怎么会!”卫澜清想要解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爹爹说过卫子孝先天不足,再用心用力也不会有所成。这对于任何一个习武之人来说都是灭顶的打击。 “呵呵,三哥你不必介怀,我只是同你说笑而已。” “嗯……”卫澜清忽然将目光落在了一旁整理药材的封一身上,“封大夫是吧,你既然是我家四弟的师弟,我也就不把你当外人了,在松鹤山庄,你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松鹤山庄不会亏待于你。” “明白,多谢三公子。”封一笑道。 小小的医庐里,封一拿着笤帚在打扫,而卫子孝和卫澜清却坐在外面的石桌旁对弈。封一看着卫子孝皱眉深思的样子,不由得笑着摇了摇头,他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家小师兄似乎根本就不会下棋吧。才不过是四年不见,居然给自己这么多惊喜。 不过,这下棋的手法似乎和一个人很像…… 封一思量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个人——思卫。卫子孝这走棋的套路和思卫是同出一辙:呵呵,师兄你究竟瞒着我多少事情?不过无论多少都好,我都一定会把一件件给你挖出来。 就在卫子孝与卫澜清对弈正酣的时候,有小厮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喊道:“三少爷!三少爷!庄主让你去一趟大厅说是有要事商议!” 闻得此言,卫澜清正抬手准备落棋子的手一松,手里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卫子孝笑着立刻跟着落下一颗黑子:“哈哈,我赢了。” “你……”卫澜清本还想说两句,可看卫子孝似乎开心得很,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爹爹喊你,你莫要让他等急了,快些过去吧。”卫子孝开始收起棋盘,卫澜清点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卫子孝一眼,笑道:“四弟,回头我们再好好下一局,这一次你休得钻空子。” “好,我等你,不过若是我又赢了你,可有奖赏?” 卫澜清略微思量了一下,回答道:“有,等我回来详谈!” 卫子孝笑着点点头,手指夹着一颗黑子轻轻地敲了敲棋盘,思绪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封一放下笤帚,拿个铜盆打了些水清了清手,这才走上去,站到卫子孝的面前,轻声笑道:“呵呵,师兄,你的手不疼了么?” “疼。”卫子孝丢了手里的棋子,摸着缠着绷带的手掌,说道:“你的药似乎没有什么作用。” 封一拉过卫子孝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玉小瓶,他将那小瓶搁在卫子孝的掌心,说道:“这个是我封家祖上传下来的秘制药膏,等伤口结疤掉了之后,你抹上一些,定会和往常一样,白璧无瑕。” 卫子孝抬起手将白玉瓶搁在自己眼前仔细端详了起来,良久,只听他说道:“要真像你说的这样,这东西可真不错,要是开家铺子拿去卖,定会畅销得很。师弟,我忽然觉得你会是个聚宝盆,生财。” “此物不出售。”封一笑道。 “为什么?”这个世间哪有人会有银子不赚的呢? 封一解释道:“我只记得小时候我爹和我说,这药原本以前也是卖的,只是祖父娶了祖母之后,这药就不再卖了。只是因为这药成了他们的定情信物,呵呵……” “定情信物?”卫子孝觉得有些好笑,哪有人把一瓶药当定情信物的! “确是,定情信物,我爹认识我娘之后也给了她一瓶。”封一看卫子孝听了这话之后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他却不想再去解释,他家小师兄想怎么理解他的这番话都成。 卫子孝把那白玉瓶收好,这也在封一意料中,因为他家小师兄从来不会意气用事到推拒对他有用的东西。那瓶药还真是很作用的…… “师弟,我有些累了,你自己先忙着,要是缺了什么只管和我说。”卫子孝站起身边朝外边走去。 封一看他走了,摇了摇头,坐在案前,又将先前卫子孝写的那张药材单子重新抄了一份,而卫子孝写的那份他当宝贝似的给收了起来。 卫子孝是真的去休息还是做别的事情?封一都没有过问,他此刻所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个“等”字。 费了半天功夫把医庐里里外外给打扫了一遍,从地窖里翻出一坛子桂花酿,他弄开封泥,拎着酒坛子,几步借力就上了屋顶,在屋顶上坐下,摘下腰间的埙,他开始吹奏了起来。在走调的乐曲声中,封一又想起了大雪山上与卫子孝一同生活过的那些年。 “呵呵……”封一抡起酒坛仰起头就往嘴里灌酒,晶莹透亮的琼浆玉液映着落日的余晖倾落入口中,而他的目光却还是一直望着卫子孝住的地方。 忽然,他瞄见有人鬼鬼祟祟地躲在竹林里,便一个翻身拎着酒坛子就下了屋顶,然后大摇大摆地朝那人走过去,封一的出现着实让人给吓了一跳:“封……封……大夫……” “嗯,你在这做什么呢?找我的吗?”封一笑道,他可不打算为难这小厮。 “庄主有请……说是请封大夫去大厅里议事……”小厮结结巴巴道。 封一略微有些吃惊,他只不过是才进山庄的大夫,这庄主究竟要和他议什么事?于是又看他温和地对那小厮笑了笑:“庄主可有说找我什么事么?” “不曾……”小厮低下了头,心里有些慌:大家都说这新来的封大夫是四少爷从怡韵阁带回来的,怡韵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秦楼楚馆!而且封大夫昨夜又同四少爷共处一室,两人举止又那么亲密,要说没什么,瞎子都不会相信。不过……这气宇轩昂的封大夫怎么会是以色侍主之人呢,唉,想不明白! “多谢,那么可否请你给我带个路?”封一道。 “封大夫可是折煞小的了,封大夫请随小的来。”小厮弯腰给封一让出一条道来。 封一跟着小厮来到大厅,厅中的气氛很凝重,原本脸上还挂着笑意的封一此刻也应景的摆出一脸庄严的神色,他目光看似随意地把厅里的人都扫了一遍竟然看到他家小师兄也坐在厅里,他走上前对着卫擎苍拱手道:“庄主。” “封大夫,坐。”卫擎苍指了指最打边的那个椅子,正好在卫子孝的正对面。 他正襟危坐,只等着卫擎苍继续说话,“咳咳——”卫擎苍轻咳了两声,然后说道,“这一次是想问封大夫几个问题。” “呵呵,封一必定知无不言。”封一也在心里琢磨,他从来就没有和松鹤山庄的人打过交道,他们有什么药问自己的?难不成还真是惦记上了自己这个剑尊徒儿的身份? “封大夫,听说你是子孝的师弟,那么你对你师兄的功夫应该很熟悉吧?”问话的不是卫擎苍,而是一个比他们略微年长一些的年轻人,那人的样貌倒是和卫擎苍有几分相似。 “确是。”封一点点头。 “那么你看看这个可是你师兄用的东西!”那人掏出一块帕子,他将帕子打开露出里面裹着的五枚银针。那人将五枚银针搁在封一的面前,“你可瞧仔细了。” 封一伸手捏起一枚看了两眼,这个确是腐骨寒针,不会有错。 “腐骨寒针?”他抬眸看了对面的卫子孝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我的针不叫那么难听的名字,我管它叫踏雪寻梅。”卫子孝似乎一点都不着急,现在还有闲工夫和封一扯暗器的名字。 封一将目光从卫子孝身上移开,然后朝在场的人看了一眼,问道:“不知道这里,谁是使暗器的高手?” 9、魔教教主 在场的人,似乎除了庄主卫擎苍之外并没有人给封一面子,更是没有人对他的话给予回应。早就料到有此情况的封一,也略微有些窘迫。 可是就在众人等着看封一如何下台的时候,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却走了出来。封一笑了笑,他走上前将手里的银针交到他手上说道:“那就麻烦冷师父用这枚银针打落那边那个鸟窝。” 男人没有接那枚银针,他冷冷道:“不可能。”针这种东西与旁的暗器略有不同。能够以一枚银针杀人于无形,这种功夫可不是一年半载就可以练成的。 “呵呵……”封一笑了两声,又复看了卫子孝一眼,然后对卫擎苍说道:“家师是剑尊……” 封一有意话到此处停顿了一会儿,厅中顿然鸦雀无声,封一淡淡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旋即继续说道:“显而易见我最拿手的兵器是剑,四公子既然是我师兄,那么他最拿手的,不用说自然也是剑法。” “杀人,不一定要用自己最拿手的。”卫大公子似乎不为所动。 杀人?封一微微一愣,就算真有深仇大恨,他家小师兄还不至于会蠢到在人家眼皮底下杀人。看出了封一的茫然,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卫子孝,此时倒是开口说话了。只见他望着封一的双眸,说道:“昨夜莫家大小姐被人给杀了。” 莫家大小姐不就是将要过门的松鹤山庄女主人么?死了?封一得了这个消息看的第一个人便是卫擎苍,他看他面无异色坐在那里,还真是一点都不像是失了爱人的样子。 “死于腐骨寒针。”卫子孝别有深意地补了这么一句。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昨天晚上的事情封一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自从见到了卫子孝,除了中途自己去取扇子的那点功夫之外,他们都是一直在一起的。随后又回了松鹤山庄,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杀人。除非,他家小师兄是在怡韵阁之前杀的人……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我也是适才听说的。”卫子孝笑了笑,似乎根本就没把自己被冤枉的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戌时。”管家老义上前说了一句。 封一倒是笑了,“那就更不可能是四公子了,昨日戌时,我是同四公子在一起的。若是四公子在这个时候杀了人,那么我岂不是也脱不了嫌疑,成了帮凶?” “你们在哪?可有人证?”卫大公子冷哼了一声。这个姓封的一来,他就听说了,而且还是卫子孝从怡韵阁里待回来的,两人能有什么关系?师兄师弟?说得好听,肯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勾搭上了。 “怡韵阁。”也不知道封一是不是故意为之,他很快又补上了一句:“我同师兄一直在一起,自今日午时才分开。” 封一的这番话引得众人唏嘘不已,封一倒并不以为意,他说道:“我虽然还不是江湖人,可是我也略有耳闻,这江湖上以一针杀人无形的,是隐水神教的左使,叫什么来着……”封一佯装沉思了一会儿,随后略微尴尬地笑道:“呵呵,见笑了,我把名字给忘了……” “你说的是魔教的飞雪?”被封一这么一提醒,卫擎苍不由得紧锁眉头,“他用的确实是腐骨寒针。不过莫家似乎和这个飞雪并没有结下什么仇怨……” “呵呵,说起这个飞雪,四弟你与他可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卫大公子斜睨了卫子孝一眼,言语中带着讥讽说道:“去年花灯会上,你与一个青年把酒言欢,两人还相约来年再一同赏花灯。那个青年就是飞雪,魔教左使,四弟你该不会真的不认识吧!” 半响,只见卫子孝从黄花梨木的圈椅上站起来说道:“或许说出来也未必有人会信,我确实不知道他就是飞雪。既然此事牵扯到了我,那么就让我去调查清楚吧,也算是给自己一个清白。” “好了,此事自会有人调查,她虽未曾与我拜堂成亲,可也已经是立下了盟誓,纵使她现在香消玉殒,我还是应该将她接过来葬入卫家。明日我亲自去莫家接她回来,你们……”卫擎苍看了一眼梁上悬着的红绸,淡淡道:“你们将山庄整理一下便好。” 卫擎苍说罢,一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是。” 红事变白事,倒还真是被封一那张乌鸦嘴给说中了,虽然有些许出入。封一跟上卫子孝,也不顾旁人看他们二人的神色,笑呵呵说道:“师兄,庄主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卫子孝瞥了封一一眼,暗自心道:娶个死人回来就是有情有义么?呵呵。 “对了师兄……” “师弟,今天晚上是你来我这,还是我去你那?”卫子孝忽然打算了封一的问话。 “我去师兄那吧……医庐还未全收拾好。”医庐的床榻不如小师兄的那张舒服,夜里咯着他就不好了。 “好,你早些过来,我给你留门。” “嗯……”封一看着卫子孝总觉得今夜会是个不寻常的夜晚。 皎洁的月光下,一池碧波水光潋滟,池子里的锦鲤懒洋洋地摆动着鱼鳍在纵横交错的莲梗间穿梭,偶尔有一两条浮上水面咬几口浮萍。池边,卫子孝半依着身子靠在一张花鸟纹紫檀贵妃榻上睡着了,手边还搁着鱼食。 忽然,夜风起,一道白影从院子的墙头上飘过,潇潇洒洒地落在了卫子孝身旁。 “你来了。”卫子孝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吃了么?” “没……”封一笑了笑,自从傍晚分开之后,他就回医庐继续收拾,直到肚子咕咕叫了,他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就吃了早上那么一顿饭。医庐里除了药材便是药材,他只好顺道去小师兄那里蹭些吃的。 闻言,卫子孝起身就去了屋子里,不多时,就看他提着食盒走了出来。卫子孝将食盒打开,只见里面,一壶酒,四碟小菜,外加一碟烧饼。 封一一见那壶酒顿然满心欢喜,他抢过酒,往口中猛灌一口,直赞道:“好酒!真是好酒!” 卫子孝将小菜还有烧饼从盒子里拿出来搁在石桌上,笑道:“你如此豪饮不怕醉了么?”空着肚子吃酒,可是极容易醉的。 “不怕!我酒量好着呢。”封一拾起筷子夹了口小菜,小菜还有些温热,应该没有搁置多久,封一望着坐在对面的卫子孝,嘴里的菜嚼着确实越发得香了,他咽下菜,又喝了口酒,问道:“师兄你这是特地给我留的?” 原本脸上挂着笑意的卫子孝一听这话,立刻就翻下脸来,他抢过封一手里的那壶酒,抬起头,高举起酒壶,将壶嘴对着自己的嘴,酒顺着壶嘴倾入口中。卫子孝抬手用手背抹去唇边的残夜,横了封一一眼,说道:“谁说这是特地给你留的?没瞧见我也在吃么!” “呵呵……”封一笑而不语。 卫子孝将手中的酒壶递给封一,说道:“吃完之后,陪我去个地方吧。” 封一抬起眼眸看了卫子孝一眼,笑着应了一声:“好。” “嗯。”卫子孝微微颔首,他转身进了屋,一壶酒见了底,封一还没等到卫子孝出来,他草草吃完饭,便推门走进了屋子里。“师兄?”轻轻唤了一声,却看见卫子孝站在窗边仰头望着那一轮明月。 封一走上前,说道:“十五的月儿十六圆。” “伯鸿,你可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么?”卫子孝将目光缓缓移向封一。 卫子孝极少这么喊封一,不过每一次这么喊都是当他是自家人。“什么日子?”封一轻声问了一句。 “我娘的忌日,不过除了我之外,没人记得了……”卫子孝叹了一声,又说道:“走,陪我去放一盏花灯吧。” “好。”封一什么都没有多问,他只默默地跟在卫子孝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来到山庄后面的悬崖峭壁,卫子孝手上提着一盏花灯站在崖边上,对着他侧目眸笑道:“敢跳么?” “敢。”风吹拂起两人衣衫,还有青丝,乱了的青丝纠缠在一起。卫子孝伸出另一只手抓住封一的手,两人同时往崖下跳去。封一顺势揽住卫子孝的腰,两人纠纠缠缠落到了崖底。这里并不是别有洞天,封一望着脚下及膝的湖水,再抬头望着他们刚跳下的地方,“师兄,我还以为这下面是什么好地方呢……” “这边没有人会来。”卫子孝掏出火折子将花灯点着,借着那点烛光,封一看到花灯里写了一行小字,还没等他看清,卫子孝便将点上的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手在水中轻轻拂了两下,花灯打着旋儿缓缓漂离。他并没有收回搁在水中的手,而是任冰凉的湖水从指间流淌而过。 封一望着卫子孝,看着他将手从水里抽出,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祈福。 忽然,封一觉得脖子上一痒,他伸手一拍,竟然拍死了一只蚊子。封一很纳闷:这种天气怎么会有蚊子?弯腰将手里的蚊子血给洗干净,却猛地眼前一黑,一头栽进了水里。 “师弟?”卫子孝倒是一点都不慌张,他把封一从水里捞了出来,揽着他抓住岩壁上的藤条,几步一跃就上了崖顶。完全看不出他那副“弱不禁风”的身子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力量。将晕了的封一放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卫子孝嫌弃地皱起了眉头:“这么沉,和死猪一样!” 一名蒙蒙黑衣人忽然出现,他对着卫子孝跪下行了个礼:“不知道教主有何吩咐?” 卫子孝也不说话,只是将一枚腐骨寒针还有一张纸条交给来人。那人用双手毕恭毕敬接过东西:“属下一定会办妥。”说罢,那人便跳入崖底,没入夜色之中。 卫子孝看了看封一,蹲下身子打开一包药粉,捻了些许粉末抹在他脖子细小的伤口上。 10、走火入魔 卫子孝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崖底,自言自语道:“走这么急,我有事还没问呢……” 替封一抹了药之后,卫子孝伸手捉住了他的手腕开始替他诊脉,方才在崖底叮了封一的可不是什么蚊子,而是一种盅虫。这种盅虫异常难寻,对一般人也没什么用处,不过正好是卫子孝冲破最后三重心法的关键引子,而现在封一又是盅虫最适合的寄主。 松开封一的手腕,冰凉的手指划过他俊美的脸庞,卫子孝俯身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师弟,你莫要怪我,若真的要怪,那……就只怪你习得的这一身好内力吧……” 卫子孝算了算,封一内力浑厚且又是童子之身,用他的身体来养盅虫的话,仅仅需要半年的时间便可养成。 不过,这半年的时间他可得要看紧了才是,要是叫封一在女子或是男子身上泄了精元,可就坏了他的大事。再要找这么一个合适的药引,可找不到。 这些年卫子孝不是没有找过,可惜那些内力他看得上的,经过仔细观察之后发现他们都不是童子身。 原本,他也曾看上过卫澜清,卫澜清洁身自好,品行端正,可是五次三番试探下来之后,发觉卫澜清的内力不够纯正,不够好。 封一在这个时候出现了,这对于卫子孝来说是个天大的喜事。 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把封一给拐了回来,为了药引也好、云影剑也罢,总而言之,封一在他眼中活脱脱就是个“聚宝盆”,他想要的,从封一这儿都能得到。 只是…… 药引是什么? 被用过之后就成了药渣,要丢弃的…… 换句话说,过了半年之后,盅虫熟了,封一会因此而经脉尽断变成废人。 望着眼前这个自己唯一信任的人,卫子孝觉得有些不忍,可是他若是现在取出盅虫,那么赔上的就是自己的命运。再三权衡之下,卫子孝还是将心一横。 “今日卫子孝欠封伯鸿的,他日一定会还与你!待日后我报了仇,练成神功一统江湖之后,你后半生定有使不完的荣华富贵。我卫子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的命够硬,能够活下来。”卫子孝看了看封一,想起适才的分量,微微皱眉。 稍稍等了一会儿,算着药力差不多过了之后,他拿起折扇用力敲了敲封一的脑袋,在他耳边喊道:“你若是再不起来,我可是要将你给踢下去了!” 封一迷迷糊糊地从地上做起来,脖子上有点酥麻,怪异得很。封一看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将晕倒之前的情形回想了一遍,再次望向卫子孝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深究:“师兄,我之前怎么会晕倒?”封一对自己的情况清楚得很,那只“蚊子”果然有问题。 “我怎么知道,兴许是你酒喝多了吧!”卫子孝淡淡道。 “哦……”封一晃悠悠地站起身,“是师兄带我上来的?” “不是我,难道是鬼?你要是被淹死了,往后谁给我暖床!走吧,我有些倦了,我们回去吧。” “嗯,好……” 封一跟着卫子孝走在后头,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暗自运力,却发觉身体里还有有异物在吞噬自己的内力。虽然极其微小,可封一还是能够感觉出来。 封一盯着卫子孝的背影,眸色变得深沉起来。 两人回去之后,卫子孝上了床去歇息,封一却找了个借口去泡温汤。他脱了衣衫坐在温汤中,想要用内力把那个怪异的东西给逼出来。可是试了几回之后隐隐发觉有些不太对劲,于是也没和卫子孝打招呼,直接披上衣衫就去了医庐。 封一没有告诉过卫子孝,他的爷爷就是江湖上人称的“三味神医”,因为无论是什么毒,或者是病症,他爷爷都会用三味药,久而久之“三味神医”的称号便不胫而走。他年幼时就将家中所有的医术、还有爷爷的各种手札都读了一遍,关于盅虫的,他也曾看过一些。 综合现在自己的情况,封一很快就确认了自己被人种了盅虫。而那个人,不用说,定是他的小师兄。 封一说不生气是假,他待小师兄一片真心,可小师兄却拿他…… 封一将医庐翻得乱七八糟,想要把身体里的盅虫给逼出来,非得用药。他将找来的药碾碎了之后按照顺序一样一样搁在罐子里,文火慢煮。三碗水煎煮成一碗水,封一将褐色的汤药倒出碗中,捧起那碗汤药,他张口就要喝,可是唇碰到碗口的时候,他却猛地停了下来。 这碗药喝下去,确实是能够让盅虫停止生长,可是药与盅虫相融,会让人短时迷失心智。要是迷了心智,可能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说不准大开杀戒都有可能。 怎么办? 封一盯着手中的那碗汤药,犹豫了。 但是仔细想想,现在三更半夜,也不会有人来医庐,就算迷了心智,只要没有人来打扰自己,应该不会有意外。 如此思量着,封一便将那碗药给喝了下去。喝完了,他丢了碗便开始打坐运功。 封一想得确实不错,只是在气头上的他,想漏了一个人——卫子孝。 卫子孝等了许久也没见封一回来,于是便提着灯笼找了过来。看着医庐中的点点烛光,他吹灭了灯笼。看样子封一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 卫子孝本想转身回去,可是仔细一想,他觉得自己应该有办法说服封一相信。于是就上前敲了门,敲了两下,并没有任何回应。 “师弟,你在么?”卫子孝清了清嗓子,在门外喊了一声。 哐当—— 屋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卫子孝觉得情形有些不对,于是便踢开门闯了进去:“师弟,你……” 卫子孝看着面前这个怒红着眼睛如猛兽一般盯着自己的男人,不由得觉得有些紧张起来。他往后退了一步,背在身后的手上已经准备好了的腐骨寒针,在片刻之后又被收了回去。 封一不能死,他对自己很有用。 “师弟,你是练攻走火入魔了么?”卫子孝定了定心神,对封一柔声问道。 封一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卫子孝,卫子孝退一步,他就上前一步。卫子孝看封一现在的状态,也晓得和他交流不下去,不过为了不让他的宝贝师弟经脉逆流而亡,他决定自己辛苦一下。 于是卫子孝一边防着封一,一边将医庐的门给锁上。 就在最后一道门闩上了的时候,封一却从背后偷袭了卫子孝。“封伯鸿!”卫子孝瞪着封一,刚才那一掌,要不是他躲得快,还真会中招。 “呵呵……”封一邪气地笑了笑,抬手将云影剑给拔了出来。 卫子孝看着那剑指着自己的封一,气得就差用针把封一扎成刺猬了,“封伯鸿,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你师兄!” “师兄?不不不!你是妖,是雪狐妖。今天我就要替天行道除了你!”说罢,就看剑光一闪,剑锋直指卫子孝的眉心。形势危急,卫子孝朝封一丢出了腐骨寒针。 当当当—— 针尽数被剑给挡下,卫子孝足尖点地,借力跃上房梁。封一步步紧逼也跟着上了房梁,卫子孝顾及封一手里的剑,生怕他一剑断了房梁,屋顶压下来,他也会被砸中。卫子孝扯下腰带运起内力,缠住了封一拿剑的手,就看他右手拽着腰带,左手抬起迅如疾风一般朝着封一拍打过去。 封一眯起眸子,垂在身侧的左手上却夹着一枚针,他伺机抬起手掌于卫子孝对了一掌。 卫子孝脸色大变,急忙收回手掌,中指一颗血珠沁了出来。随后,整个手臂都变得麻而无感。听得剑风一响,卫子孝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封一着了一下,左臂上负痛,剑锋直指命门。 “你卑鄙!”卫子孝没有想过封一这样的人竟然会使暗招,“你在针上抹了什么?” 封一不说话,只是盯着卫子孝,看着他软着身子倒在自己面前。这个时候封一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江湖大义,什么正人君子,在他眼中全都是放屁。现在的他只想抓住眼前这只扰乱了他心的妖精,抓住他,狠狠地惩罚他…… 收起剑,封一走到卫子孝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满是浓烈的占有欲。 “封……伯……鸿……你敢!”卫子孝不知道封一用了什么药,他现在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一般动弹不得,可是脑子却清醒得吓人。封一的眼神他看得懂,他此刻心急如焚。 封一解开自己的腰带,敞开的衣衫下露出结实的胸膛,他解开裤带,那与俊美面容不相符的粗壮欲望,挺立着弹跳了出来。 “你敢!”卫子孝只觉得一口血哽在喉间。 封一不悦地皱起眉头,抬手点住了卫子孝的哑穴。扯开卫子孝的衣服,手指轻轻地捏住他胸前的小巧器物,缓慢地拨弄着。 卫子孝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他的身子在封一手下颤抖,不知是气得还是被揉捏的。 封一把玩了一会儿似乎还不知足,他缓缓地低下头,伸出舌尖调戏般地舔上了粉色的乳珠…… 11、不知悔改 小巧的乳珠在封一的口中慢慢胀大,封一坏心地在上面咬了一口,力道不重,但也不轻。他抬起眼皮看了卫子孝一眼,见他蹙起眉咬着唇一脸痛苦。 封一伸手擒住卫子孝的下颌将他的嘴掰开,拇指划过被咬伤的唇瓣,沾了些血迹。 在卫子孝杀人的目光中,封一低笑了两声,抬起手搁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拇指上所沾着的血迹,眼睛却还是一刻不离地游走在卫子孝身上,唇、脖颈、锁骨、胸、小腹…… 穿堂的冷风吹着两人衣衫不整的身躯,封一很清楚地看到了卫子孝胸前被蹂躏过的小东西被激起了小疙瘩。 就在封一对着卫子孝的身体发愣之时,卫子孝逼不出封一下的药,只能强行运功把穴道给冲开,他就不信自己喊不醒封一。 “封伯鸿把解药给我!”卫子孝在心里告诉自己,若是封一不再闹下去,他就原谅了他今夜对自己做的这一切。这倒不是卫子孝宽宏大量,而是他惦记着封一这个药引。 此刻的封一似乎很不喜欢听卫子孝说话,他抓起丢在一旁的衣衫,扯了一块直接就捏住卫子孝的下颌给堵住嘴。 “唔……唔唔……”卫子孝怒目直视封一。 封一手指揉着卫子孝的胸,胸前的小东西越发挺立,色泽艳丽看上去也格外的诱人,他的手指顺着的卫子孝的胸前缓缓地下滑,在小腹上打了两个圈之后,他猛地就扯开了卫子孝身上碍事的裤子。 卫子孝只觉得下、身一凉,完全暴露在封一的目光下,被堵住嘴的他,此刻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他看着封一,目光中的怒意已经被惊恐所替代。 封一伸手抚上卫子孝胯间瘫软的器物,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然后就看他低下头一口含住卫子孝的东西吞吐起来。 虽然不是心甘情愿,可卫子孝还是忍不住被封一挑起了欲火,他索性闭上眼睛开始享受起来。 封一感觉到口中的东西开始胀大,也更卖力地吸允,很快卫子孝就泄了,喷了封一一个措手不及。封一将嘴里的热液吐在右手中,左手分开卫子孝的双腿,并着膝盖,封一将自己挤在他的双腿间。抬起卫子孝的臀,捉住他的双腿挂在自己的肩上,卫子孝因为这个姿势而下、身悬空,私密的部位全然暴露在封一眼中。 封一将右手上的热液抹到了卫子孝的身后,似乎还沉浸在方才情欲中的卫子孝猛地一惊,睁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封一,他想要从封一的身下逃走,可是封一却紧紧捉住了他的腰把他往身边拉。 封一俯身亲了亲卫子孝的眼睛,然后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地挤进了那狭窄的地方,轻轻地触碰着里面细微的褶皱,卫子孝本能抗拒地收缩起来。 指间的紧致与火热让封一沉了眼眸,直到他的手指能够畅通无阻地在卫子孝的体内活动之后,封一这才缓缓地抽出了手指,拿自己火热的坚硬戳了戳那处地方。 卫子孝此刻已经处于崩溃的状态,他望着封一“嗯嗯啊啊”不住地恳求对方放过自己,此刻入了魔魇的封一哪里还能停手。他扶住自己的东西一挺身挤了个头进去…… 太紧了…… 可是,被夹得舒服…… 封一闭着眼睛舒了口气,想要再往里面挤挤,却发现怎么都挤不进去,他皱眉扬起手“啪——”的一声拍打在卫子孝的屁股上,本想惩罚一下这个不听话又不配合的妖孽,可是这一巴掌下去,他下面更是被夹得紧了两分。 本来还“嗯嗯啊啊”不停反抗的卫子孝,这会儿却忽然没了声音。 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封一倒是有些不太习惯了,他睁开眼睛看了卫子孝一眼,这随意的一瞥却是给了封一当头一棒。 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双眸无神地望着房梁,尽是绝望…… 卫子孝在哭,没有一点声音。 封一缓缓伸手抚上卫子孝的脸,指尖在触碰到泪水之后,封一如梦初醒。他用了好一会儿才分辨清楚眼下他和小师兄之间的情况。 “师兄……”封一慌忙从卫子孝身体里退了出去,抓过一旁被扯破的衣衫,封一将卫子孝紧紧裹住。 封一没有想到迷了心智的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虽然这些事情自从他明白自己对小师兄的心意之后就一直想要做的,可强迫的伤害并不是他想要给小师兄的。 封一穿上裤子把自己收拾干净之后,想要给卫子孝收拾,可是对上卫子孝的眼睛,封一心虚得退缩了。 他心想,若是依着他家小师兄的脾气,等着药效过了,自己肯定会被抽筋剥皮,眼下小师兄在气头上,自己解释什么他也不会听进去,还不如自己先行避开一阵子,等小师兄气消了,他再回来…… 再说了,自己只不过就进了一头头,又没做完那些事。而且这次意外的罪魁祸首说起来还是小师兄自己! 背对着卫子孝,封一定了定心神,轻声说道:“师兄,这次只是个意外……你若是不愿意见我,我就先暂离两日……那个……” 封一思量了一下,还是没有再说下去,他开了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医庐。 此刻,卫子孝要是能动,他定会冲上去将封一给大卸八块。 封一连夜逃出了松鹤山庄,在护院疑惑的目光中,封一寻了个借口便弄了只小船,自己撑着走了。等到卫子孝身上的药力过了之后,封一已经逃去了怡韵阁。 一个翻身狼狈地潜入思卫的厢房,正睡着的思卫被惊醒,封一用手捂住思卫的口鼻不让他喊出声来。 “莫怕,是我,封一。”封一低声说道。 思卫点点头,扒开封一捂住的手,问道:“你怎又来了?不是随你家师兄去了松鹤山庄么?”拿起一旁的衣衫披上,思卫下了床将屋子里的灯盏点上。 封一在桌子旁坐下,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声,说道:“我这一回怕是要倒大霉了。” “此话怎讲?”思卫想给封一泡壶茶,可想起现下还没有天亮,于是就只好拿了酒来招待封一。他替封一斟了一盏酒,微笑着将酒盏推至封一面前,说道:“我可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狼狈……” 话音未落,思卫盯着封一的唇角却是不再说话,虽然烛火不是太亮,可是思卫瞧得很清楚,封一唇边干涸的东西,似乎是…… 思卫垂下眸子,不声不响地看着面前的酒盏,等着封一说话。 “呵呵……”封一自嘲地笑了两声,将盏中的酒饮下,轻叹了一声,道:“可不是么……如此狼狈……” “你……”思卫抬眸望着封一,然后指了指自己唇角相应的位置说道:“这里,脏了。” 封一抬手抹了一把,他也明白那是什么,被思卫撞破了,他也不觉得尴尬,只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见笑了。” “遇上麻烦了?”思卫心想封一逃得如此慌张,莫不是他家师兄想要强迫于他?可是再转念一想,封一对他家师兄的情意,他这个外人都明白…… “唉,我差点就强了那个人……”封一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仔细听着反倒是能听出一丝遗憾。 “咳咳……”思卫显然是被封一的这句话给惊着了,封一会强迫于人?这个思卫打死都不会相信。 “只是一下迷了心智,没想到他又闯了进来,于是,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封一耸耸肩,轻描淡写地将事情给说了一遍,不过其中隐去了卫子孝对自己下盅虫的事情。 “咳咳……那……你……成了?”思卫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问这个,或许心里还是有些想法的。 封一点了点头,但是之后又很快摇了摇头。这倒是把思卫看得一头雾水。 这种房中之事,封一并不想和思卫细说,他要留着自己慢慢品味。 “那你往后怎么打算?”思卫问他道。 “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现在……呵呵……”封一笑了两声,站起身,一屁股坐到了思卫的床上,说道:“想在你这先借住两日,等他气消了,我再回去。”封一觉得他有必要要去弄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卫子孝要对自己下盅虫,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思卫看了封一两眼,复垂下眸子应了一声:“好。” 封一走后,卫子孝一个人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后的那处还隐隐作痛,想起疼痛的原由,卫子孝恨恨地将双手握成了拳。药力过了之后,他从地上爬起来,裹着破衣衫直接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把自己泡在温汤中,只要一闭眼,脑子里出现的都是封一强迫自己的画面。 说来也怪,封一在关键时刻醒过来的时候,卫子孝第一个想法就是:幸好封一还没有泄了精元…… 并不晓得盅虫已经被封一给弄死的卫子孝,还平心静气地将事情都思量了一下,没有泄了精元,封一对自己就还有用。封一今日这么待他,等半年之后盅虫成熟了,到时候就算他不出手,封一也会得到相应的报复。 如此想着,卫子孝这心里好过了不少。 从浴池里出来之后,卫子孝完全就像个没事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封一半夜三更去了怡韵阁的消息让他心里又开始不痛快了。 封一去怡韵阁,除了找思卫,他还能做什么? 卫子孝捏碎了手里的鱼食。 “四弟,发生什么事情了?让你发这么大火?”来找卫子孝下棋的卫澜清看了一眼那被碾成粉末的鱼食,不由得一愣。 闻言,卫子孝将手里的粉末都撒入鱼池,随后转身对卫澜清笑道:“无事,就是有些心烦。三哥,你来找我作甚?” 卫澜清伸手在盘里抓了一撮鱼食丢进池子里,看着里面的锦鲤抢食,他笑道:“上回不是说好了要再好好下一局么,所以,我找你下棋来了。” 12、推波助澜 “可先说好了,今日,我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卫澜清说着就把棋局给摆上,卫子孝在他对面坐下,笑道:“三哥放马过来便是,我还等着拿奖赏呢!” 卫澜清抬眼看了卫子孝一眼,抬手落下一颗白子,说道:“四弟,你可是没把我当兄弟!” “怎会!”卫子孝紧跟着也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 “怎不会?你是剑尊的徒儿,要不是你那个师弟封大夫昨日在堂上说出来,怕是你会一直瞒着吧?” 见卫澜清来“兴师问罪”,卫子孝倒也不慌,他笑道:“我学艺不精,怕说出来污了师父的名号。其实算起来,我师弟才是师父真正的弟子,我只不过是小时候被师父随手救下,师父见我无所依,于是就让我拜在他门下,算是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罢了。” “原来如此……”卫澜清出神地看着卫子孝捏着棋子的手,若有所思。 卫子孝的手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使剑之人的手,卫澜清回想对比了封一的手,差别太多,究竟是封一在说谎,还是他家四弟太过懒散? “今日,爹爹去了莫家,三哥怎没跟着?”卫子孝将话题从自己转移开。 卫澜清道:“我倒是想一起去看看的,顺道见识一下莫家剑的风采,可是……”话到此处,卫澜清顿了一下,落下一颗白子,吃掉了几颗黑子,然后继续说道:“一夜之间,莫家被灭门了,爹爹也是今早才得到的消息,莫家上下五十六口人,都是一剑毙命。这可成了一件大案,听说连神捕已经着手调查此事了。” “一家五十六口,一剑毙命,无一生还?”卫子孝略显惊讶,他明明交待过是用腐骨寒针,可为什么要用剑?“那可真的是件大案了……”他微微蹙起眉头。 “可不是么,能够一剑杀了莫家剑的人,这个世间除了剑尊之外,怕是没有几人能够做到了吧……还有……”卫澜清看着卫子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卫子孝忍不住追问道:“还有什么?三哥你莫要卖关子了,我这边好奇心全被你挑起来了,你就都告诉我了吧。” 卫澜清笑了两声,站起身,倾身靠近卫子孝,在他耳边说道:“仵作查出莫家大小姐已经有了身孕……” “哦……那就是说,咱们的弟弟妹妹没了?”卫子孝微微挑眉,莫家大小姐有身孕这件事,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他晓得那个孩子肯定不会是卫擎苍的,因为卫擎苍有个不为人知的秘密,怕是这世上,除了自己,死了的娘,还有那个人之外,就没人知道了吧。 “谁晓得呢!”卫澜清的语气明显带着些鄙夷,他又望向卫子孝,说道:“不过你那个师弟可能要有些麻烦了,他昨个半夜慌慌张张去了城里,至今未归。而且他又是剑尊的弟子,虽不知道他的功夫究竟能不能一招啥了莫家剑,可他一定会被神捕找上门。” 闻言,卫子孝笑道:“清者自清,他要是没做过,自然不会有事。”封一当然没有杀人,这一点,卫子孝比谁都清楚。 “罢了罢了,咱们不说这个,下棋,下棋。” “好。” 这一局,卫澜清很快便轻松获胜,他觉得卫子孝下棋的时候总是在走神,心想他定是担心方才说的事情,于是便安慰道:“四弟,你莫要担忧,接莫家灭门案的是神捕吴敌。” “他?”卫子孝没有想到居然把这个麻烦的人给牵扯了进来。 吴敌,江湖人称冷面神捕,武艺高超,嫉恶如仇,而且行事乖张,神也是他,鬼也是他。当然这些都是谣传,卫子孝倒是曾经和他交过手,不过那个时候他是戴着面具的,向来要是吴敌再遇上他,只要他藏住功夫不出手,吴敌应该不会认出自己。 “四弟认得他?”卫澜清捉住了卫子孝眼神中的含义。 卫子孝摇了摇头,将心思隐去,笑道:“不认得,只是听说过,是个厉害的角色。” “嗯,确实很厉害。对了,我再和你说一件更意外的事情,就是下月初三爹爹去紫云峰一战,吴敌也会来看。”说起将要到来的战事,剑痴卫澜清有些激动。 卫子孝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卫擎苍的这些儿女们,还真是生得好,快要过门的后母死了,没人伤心,父亲要去生死一战,他们也不担心。 不过这吴敌究竟想要做什么?可不要坏了他的大事才好…… 卫子孝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亲自出去一趟。“三哥,近来家中发生这么多的事情,我倒是想出去散散闷。”见卫澜清有思疑,他又继续说道:“虽然三哥你待我极好,山庄里的人见了我都会尊称我一句‘四少爷’,可是我心里明白得很,他们都将我当成瘟神,现在出了这种事情,我要是再继续留在山庄里面……万一下个月爹爹……我想,我还是找个借口出去转转比较好。” 卫澜清听完卫子孝的话,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你想去哪?” “还能去哪,我去找我师弟,带着他随意逛逛,说不准这般游山玩水倒也不错。”卫子孝将折扇打开摇了两下。 “你别乐不思蜀就好……”卫澜清将棋子一颗颗捡回来,过了半响又对卫子孝说了一句:“四弟,日久见人心,慢慢大家都会明白的。” “呵呵,是啊……”到时候你也会明白了!卫子孝眯起眸子。 “不过四弟,你这个时候离开的话,怕是也会落了别人话柄。”虽然有封一作证,可卫子孝并没有彻底洗脱嫌疑。 “不妨事,到时候吴敌真要找我,他自会有办法找到我,况且,我只是去江南走走,听说三年一次的花魁大赛在七夕佳巧节那日举行,那么多美人,我倒是忍不住想要去瞧瞧。诶,三哥,你说选花魁,男人能参加么?” “你想去?”卫澜清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卫子孝也不生气,他笑道:“我只是想瞧瞧怡韵阁名满京城的思卫公子能不能把江南的那些花花草草给比下去。” “呵呵,那也得大哥愿意吧,他恨不得将思卫收到房中锁起来不让人看……不过……”卫澜清忽地将声音压低,说道:“似乎思卫对大哥并不放在心上,大哥数次想要替他赎身,他都不愿意。我觉得啊,说不定他思卫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卫澜清这最后一句话确实戳中了卫子孝的心,卫子孝只要想起封一连夜逃去了思卫那里,他就很不舒服,心里堵得慌。 在卫子孝眼中,封一从小就围着自己转,巴着自己,给自己做牛马。现在什么时候轮到封一去围着思卫了?这可不行! 卫子孝想到便做,当日,他便收拾了一些衣物,带上盘缠就离开了松鹤山庄。他也没直接去怡韵阁找封一,而是找了间客栈先住下,然后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衫,摇着扇子潇潇洒洒去了怡韵阁。 他也不等旁人来招呼,直接就抬脚上了二楼思卫的厢房,一推开门,发现往常跟在思卫身边伺候的小童不见了,疑惑地撩开帘子,他就看到封一光着膀子躺在思卫的床上睡得正酣。 卫子孝一怔,立刻往床里面瞅了瞅,床上只有封一一个人,他使劲吸了口气,见这屋子里的气味都是正常的苏合香,便松了口气。大步流星走上去,他站在床榻边望着封一,冷笑道:“师弟,睡得可好?不要装睡了,起来吧!” “呃……师兄……”封一讪讪从床上爬了起来,抓过床头的衣衫慌忙穿上。他不停地在留意卫子孝的脸色,见他似乎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于是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师兄……你怎么过来了?”那里不疼了么?封一不由得两只眼睛就往卫子孝身后瞟,昨晚他虽然没做到底,可是毕竟也戳了个头进去,怕是也撑得他够疼。 卫子孝倒是没有封一那么多心思,他看封一这般缩手缩脚,只当他是内疚了,于是心情大好,笑道:“你心虚了?跑什么?怕我杀了你?” “呵呵……”难道你当时真的不会想杀了我么,小师兄? 卫子孝瞥了一眼被角露出的剑,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只听他对封一和颜悦色说道:“昨夜你只不过是走火入魔了,你与我不是有婚约的么,我不怪你。” “……”婚约?封一看着他家小师兄眼中的算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早知如此,昨夜就不心软了! 13、人性本善 就在此时,在思卫身边伺候的小童端了个盛着清水的铜盆走进了屋子,小童也没掀开帘子往里走,只把盆搁在架子上,然后冲帘子里喊了一声道:“爷可起身了?” “起来了,起来了。”封一心里头有气,不愿对着卫子孝,这小童倒来得是时候。他将衣衫穿好,背上剑,径直掀开帘子就走了出去。他见小童儿站在旁边一副听候差遣的模样,当下就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不用在这里伺候我了,你忙自己的事儿去吧。” “嗯,对了,爷,我家公子说,你若是今儿没有别的事,就去城外的花叶寺找他。”小童儿应了一声,乐颠颠地带上门走了。 “花叶寺?”封一漱了口,将嘴里的茶水吐了出来,问道。 小童儿点点头,说道:“就是花叶寺,那儿的香火也旺了,公子每个月都会去那边上香祈福。”提起自家的思卫公子,小童儿掩饰不住满心的仰慕。 “嗯,好。”封一心想反正他今日也没什么打算,去寺庙里瞧瞧也不错。既然都到这了,走走逛逛,也不枉千里来这么一趟。 卫子孝在帘子那头将封一和小童儿之间的话给听了个一清二楚,等到小童儿离开之后,他这才挑了帘子走出来,摇着扇子眯着眼儿盯着封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始调侃:“旁人想看思卫一眼,双手奉上千金都还得看他心情好坏。师弟你可倒是好福气,又是留宿,又是相约一同去祈福。” 封一洗了把脸,擦了擦脸上的水,看了卫子孝一眼,然后淡淡回了他一句:“他确是待我极好。”你若是能有他待我一半,我也便知足,无所求了…… 这一句“他确是待我极好”倒是另卫子孝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卫澜清之前说的那句话再一次在他耳边回响:“说不定思卫早已经心有所属了呢。”看起来,思卫果真是对封一动了心…… 封一等了半响没有等到卫子孝的冷嘲热讽,竟然觉得有点诧异,他抬头朝卫子孝那边望了一眼,就看他站在琴案前发愣。 面对卫子孝的异常,封一可不会自恋地认为他是在为自己吃醋。 “师兄,我说……” 封一的话才刚出口,琴声就从卫子孝的指间流淌出来,一曲终了,竟是惊艳了封一。只是,封一愈发得不明白了,小师兄这琴弹得不比思卫差多少,为何每月还要来听思卫弹琴?还有,为什么从前就没有听他提过会弹琴? “你方才想说什么?”卫子孝随意地拨了两下琴弦,许久没有碰过琴了,有些生硬。 “呵呵,忘了。”封一原本是想说他闲着没事来这里做什么,可仔细一想,觉得不太好,于是也就搪塞了过去。 琴案旁的青铜瑞兽熏香炉中飘出几缕缥缈的青烟,卫子孝望着青烟,思绪有些飘忽,他说道:“其实我只比你早入师门半月而已,在那之前,你可晓得我是以什么为生?” 封一摇摇头,卫子孝转过脸,对着封一粲然一笑,说道:“我五岁那年被人卖入勾栏院,为了求生,我使劲儿地讨好当时最红的小倌,他倒是个心善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跟着他,我学了三年的琴。后来他和情人私奔被抓住了,情人被打死,他生无可恋,吞金死了……可是他这么一闹,却是给了我逃走的机会。”停顿了一会儿,他看封一似乎动容了,于是笑道:“我说,你该不会真的相信了吧?” “……”不是真的么?刚才那种神色看不出是假的。 “哈哈……师弟……你啊,还真是……”卫子孝笑得前仰后合,等他笑够了,这才一本正经地对封一说道:“好了,我不同说笑了。这次来,我确是有正事找你。” “……”封一还是觉得卫子孝说的这些可能是假的,可是卫子孝曾经经历过的,或许更令人想不到。 “我打算去各处走一走,你要不要一同?”没有给封一回答的机会,卫子孝立刻又接着说道:“你不是要在江湖上闯出些名堂来么?正好的,我们可以一路挑战过去。怎样?” 封一想了想,觉得这样也不错,而且还是只有他们两人在一起。 “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等过了下月初三吧,看完比试我们就走。”这一段时间还不能离开这里。 “那……”封一有很多疑问,他觉得自己需要把最近的事情都好好整理一番。 “我在城里找了间客栈,回头你就和我一起住过去,你在思卫这里一直待着不好。” “嗯,好。” 晴好的天气忽然间就下起了蒙蒙细,卫子孝看封一那了思卫的伞作势就要出门,他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见卫子孝跟了上来,封一也不说什么。 封一穿着一袭白衣,卫子孝穿着一身淡紫色华服,两人共撑着一把素色的油纸伞走在街道上。纷飞的细雨沾湿了衣衫的下摆,他们都没有在意。不多时,两人走到了鼓楼边,只见那楼下无数人喧嚷,挤挤挨挨,堵街塞道。两人走过去一看,竟然是官府关于莫家惨案的告示。 封一微微皱眉:“一夜之间都死了……” “嗯,我也是才听说的,吴敌接了这个案子,似乎你被列入了嫌疑之中。” 封一闻得此言,看了卫子孝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两人走出城,走在城外的竹林小径上,出了竹林,眼前是一片长长的阶梯,平缓的伸向前方的古刹。 卫子孝指着那长长的阶梯对封一说道:“听说这百步阶梯,无论高低贵贱,都需要自己一步步走上去,这样方显诚心。” “呵呵,所幸师兄今天也在,要不然这个花叶寺我还得找半天。” 两人一步一步并肩走到花叶寺前,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的菩提树。这座古老的寺庙,早在建国定都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都说在这里祈福许愿都很灵验,所以几百年来香火一直很旺。 “公子买道符吧!求功名、求姻缘都可以,若不然就求个平安吧!” 卫子孝闻声垂眸,只见一个才过他半身高的垂髻小儿提着一篮子折好的黄色符纸,抬起脑袋期盼地望着自己。 “一个铜钱两张……”小儿张张嘴,有些欲言又止,庙里的符纸可贵着呢!其实还不都是一样的东西!都是隔壁村张伯那儿买来的黄纸。 看着小儿脸上的千变万化,卫子孝不知怎的,原本心里因为封一和思卫的交好而变得阴郁的心情一下子便烟消云散了。他从腰间摸出一点碎银子给那小儿,那小儿见是银子当机笑弯了眉眼:“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不容分说的,他连篮子带符纸一起都给了卫子孝。 卫子孝没推拒,他接过了篮子。 庙里的和尚见了,立刻斜眼撇嘴道:“这东西哪有什么用!得要禅师亲手写的才管用!” 小儿闻言,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很是委屈地低下头。 卫子孝冷冷地瞥了那说话的和尚一眼,随后将那篮子递给封一,自己晃着扇子笑道:“佛说众生平等,那么只要心中有佛,无论是禅师写的,还是这垂髻小儿写的,不都是一样吗?小师傅日日参佛悟道,怎连这个浅显的道理也参不透?” “你……你……”那和尚被卫子孝的一句话给堵得面红耳赤。 封一在旁看着不由得也笑了,他家小师兄其实还是心善的…… 低头看了一眼手里拿一篮子的附身符,封一心道:无论你做过什么,将要做什么,只要你不是大奸大恶,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过,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我做不到,我只会想尽办法不让你越做越错。 边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卫子孝收起扇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走进了大殿。而封一却朝着菩提树走过去,菩提树下,思卫一身素衣打着伞站在那儿。 “思卫。”封一喊了一身。 思卫转身对他微微一笑:“怎么就你过来了,四公子呢?” “呵呵,让他和佛多待一会儿挺好的。”封一笑道。 “方才我瞧见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四公子……”和印象中的人,确实有些不同,应该是封一的原故吧。思卫猜测,他往殿里看了两眼,可是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封一注意到思卫打伞的右手的手腕内侧有一块伤痕,他记得昨晚两人一同吃酒的时候,还没看到这块伤痕吧!“你受伤了?”封一指了指思卫的右手。 思卫脸色微变,将伞换到左手,垂下的右手被衣袖掩盖住,说道:“只是早上出门不小心划伤了,并无大碍。” 划伤?是剑伤吧…… 封一微微挑起眉梢。 14、雨歇云收 “是么……不过……”封一这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卫子孝的声音在身后不远的地方响起,“原来你们俩在此处,真是让我好找!” 封一循声回首望去,就看到卫子孝笑眯眯地踱着轻慢的步子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蒙蒙的细雨打在他的身上,他似乎也不以为意。封一大步走上前去,将伞遮在了卫子孝的头顶上,轻声笑道:“在下雨呢。” 卫子孝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还粘在菩提树下的思卫,然后看似埋怨地道了一句:“伞又不在我这……” “呵呵,是是是,是我的不是。对了,这是思卫……呃……那个,你们也认识,就不用我多介绍了吧。”封一带着卫子孝走到思卫面前,思卫对着卫子孝微微颔首:“四公子。” 卫子孝莞尔一笑,道:“思卫,你这个月可还欠着我一次琴呢!” “能得到四公子赏识,是思卫的荣幸。” “思卫客气了。” 看着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的,封一倒是有些受不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思卫还有卫子孝举手抬足、一颦一笑间真的有那么些相似。不过,自打他认识思卫以来,思卫就是这个调调,他倒是习惯了。只是他家小师兄也变得和思卫一个调调,这个封一想想都觉得有点诡异。 难不成风流公子都是这个调? “难得今日能够遇上,又不必受怡韵阁的约束,若是思卫不嫌弃,今日我做东,我们三个一起去忘归楼小酌两杯如何?”正月天寒,又淋了雨,卫子孝感觉体内寒气更甚,于是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喝酒暖身。 思卫抬眸朝封一看了一眼,随即笑着点点头:“好。” 卫子孝将思卫看封一的那一眼瞧在了心里,这下更是坐实了思卫对封一动了心的想法,他心里有了别的盘算,脸上的笑意却也没有消减一分:“如此甚好,听说这忘归楼的东西不错,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去尝尝,走走走。” “师兄……我说,你怎么都不问我的意见……”封一有些哭笑不得,他家小师兄都不问他乐不乐意,直接就把他给算进去了。 卫子孝闻言,侧目斜睨了封一一眼,调侃道:“你还用问么,就你肚子里的那些酒虫!一闻着酒香就走不动路!” 封一略显尴尬地笑道:“师兄……我有那么不堪么……” 在一旁的思卫却是望着封一的侧脸微微有些出神,这个模样的封一他又何曾见过呢? 他所见过的封一总是一副笑脸模样,看起来很和善,很好相处,可是真正接触过之后,他才明白这一切都是假象。曾经,他以为封一的心是紧闭的,别人走不进去,他自己也不出来,而现在,他似乎明白了,封一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 只愿一生守着一个人,蛮好。 只是,这个人…… 为何偏偏就是卫子孝呢…… “忘归楼最有名的就是他们的酒了,听说是祖传的方子酿制的。”收了收心神,思卫插了句话。 听思卫这么一说,封一就像是已经闻到了酒香,他急忙催促道:“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忘归楼喝酒去!”说罢,他便拉住卫子孝往山下走,思卫看着他们俩的身影,脚步微微一顿,随后又跟了上去。 倒是封一捉着卫子孝的手,那种彻骨冰凉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用劲捏了捏,想要把自己的温暖渡给卫子孝。可是他一想起对方这一身寒凉的源头,又不由得生气。 “师兄,你又练功了?”封一皱眉,本来还想要数落他几句,可是看他唇色都发白了,心里的怒意也减了大半。 卫子孝不做声,他这几日真的没有练功,只是昨晚被那么一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时气急攻心的原故,他觉得自己可能出了岔子,因为练这功夫就是忌讳在功成之前情绪起伏过大。 卫子孝不言不语,这倒是让封一惊奇了,他扣住卫子孝的手腕,手指搭上脉搏。良久,他打定主意之后,说道:“师兄,我帮你散功吧……” 散功? 卫子孝停住脚步带着一丝深究看着封一:他该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吧? 卫子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质问道:“为什么要散功?我好得好!” 封一看了一眼跟上来的思卫,却是把话给咽了回去,只对卫子孝轻声说道:“师兄,我自是为你好,而且有我在,不必担心……回头我们再细说。” 卫子孝也知道思卫这这里不方便说话,于是也就当之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只是,他在心里开始防备起了封一,要是真被封一晓得的话,自己的计划就真的不保了。 要是这一身功力真的被散了,他卫子孝就什么也不是,到时候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封一说得好听,可真是那一天自己成了废人,他会不离不弃?别傻了,这个世上的人,谁不是只想着自己的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么…… 走到护城河边时,雨歇云收。就看一群孩童唱着童谣,嬉闹着朝他们这边跑来,不知是谁弄来了一根杆子,对着那正绽放的腊梅劈头盖脸就是一阵乱扫。腊梅花如雪般洋洋洒洒落了一地,孩子们放下花灯便弯腰去拾花朵。 封一见那群黄口小儿捡得欢快,忍不住上前询问他们捡那些腊梅花做什么,那群孩子说,捡回家给娘亲做香。 封一闻言,侧目望了卫子孝一眼,于是也跟着捡了几朵。不消多时,就看他手掌上满兜着黄色的腊梅花。他笑呵呵地走到卫子孝面前,将掌上的腊梅递上去,说道:“你闻闻,这花的味道还真不错。” 闻言,卫子孝垂首望向封一掌中的腊梅,细长的手指从宽大的袍袖中探出,轻轻拈起一朵,他微微一笑,说道:“是挺好闻的,等往后我也买上两株栽在院子里。”旋即,但见卫子孝转身望着那些腊梅树,眼色一沉,又道:“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东西,但却好养活……” 说罢,他便朝着城门那边走去,腰间环佩上坠着的白色流苏随着步履轻摇摆动。 呃…… 怎么一下子就变了脸色呢? “你同四公子说什么了?惹到他了?”一直默默无言站在一旁的思卫忍不住开了口。 “呵呵,可能吧……”封一回想起之前散功的事情,料想他家小师兄应该还记在心上吧。他不由得挑眉,暗自心道:只是散去这害人的功力,又没说不让练别的! 唉,看来真的得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说清楚才是。 “我以为你们师兄弟相处会很融洽。”思卫道。 “可能进来发生了太多事,他心情不太好。” “嗯,那倒是。莫家被灭门,这事倒是把他给牵扯进去了……” 闻得此言,封一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头,莫家被灭门一事,思卫知道并不算稀奇。可是他怎么知道卫子孝被牵扯进去了呢?莫家大小姐死于腐骨寒针的事情,可不是思卫这个待在怡韵阁的小倌能知道的。 封一不动声色地笑道:“是啊,所以他出来散散闷,过阵子我们打算去江南走走。” 思卫垂下眼眸看着地上的腊梅,轻声笑道:“那挺好的……” “他都走远了,我们跟上吧。”封一说罢,便快步去追卫子孝。 忘归楼的掌柜见是卫子孝来了,就像见着了财神爷一般,笑堆了一脸褶子迎上去亲自招呼。卫子孝喜静,丢下一张银票,那掌柜的便会意地领着一干人等走了。 “想吃什么?听说这里的花菇鸭掌、明珠豆腐、金菇掐菜、素炒鳝丝很是不错。”卫子孝笑眯眯地问他二人,掩去了之前不悦的情绪。 “那就这些吧。”封一对吃的并不在意。 “好!那点心呢?你们喜欢什么?”卫子孝望向思卫。 思卫略微想了想,答道:“鸳鸯卷。” “好!”卫子孝转身开了门,对门外候着的人交待了两句,便笑呵呵地坐了回去。 待酒菜上齐了之后,雅间内就剩下他们三个人,封一揭开酒坛子上的封泥,正准备将卫子孝面前的酒盏斟满,忽然手上一轻,酒坛子就这么被卫子孝给抢了过去。只见他抡起酒坛仰头就往自己嘴里灌,灌得太急,还来不及下咽的酒从口中溢了出来。晶莹的酒液顺着嘴角、沿着脖颈缓缓地流下,湿了一片衣襟。 卫子孝一口气灌下一坛,抬手抹去唇边的残酒,见封一和思卫疑惑地盯着自己,于是便笑道:“很久没喝得这么痛快了,来来来,你们也一起,这酒真不错。” 封一和思卫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封一又开了两坛,一坛给自己,一坛给思卫:“那么今日不醉不归?” “咚咚咚——” 雅间的门在此刻被敲响,封一去开了门,“你找何人?”门口站着的是一个跟他一样穿着白衣的冷漠男子,男子的腰间挂了一块铭牌,上边刻了一个“捕”字。 15、冷面神捕 那男子拿着剑双手环抱于胸前侧着身站在门边,看有人开了门,他还是保持着这个姿势,只是微微侧目看了一眼,然后抬起下巴冷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是剑尊的徒弟封伯鸿?” 封一心想,这江湖上能喊上他名字的还真没有,面前这个眼睛长到头顶的家伙究竟是何人呢?难不成真就是神捕吴敌?啧,来得还真是迅速。 封一笑道:“在下封一,字伯鸿。” “哦,那我找的就是你!”男子这才转过身子正对着封一,封一这才看仔细这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挺正常的一个人…… 男子也将封一从头到脚给打量了一番,看他也穿着一身白衣,心情却也变得微妙起来,只听他对封一说道:“我们来打一场。” 呃…… 封一扭头看了一眼厢房内正在吃酒的两人,然后对男子和颜悦色地笑道:“这位兄台,我正吃饭呢。要不,你先等等?” 男子也不说话,只哼了一声,便靠在门边闭目养神。封一对官府的人本身就没什么好感,再加上眼前这个男子确实不怎么讨人喜欢,于是也就随他去了,爱等便等着吧! 封一返身回到了桌边,背对着门而坐的卫子孝并不知道来得是谁,他也好奇得很,居然会有人找上门来和自家师弟比试,“什么人找你?” “不晓得,他没说。”封一抡起坛子就灌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酒!” 卫子孝笑道:“似乎什么酒到了你嘴里都是好酒。” “呵呵……”封一笑而不语。 而在外边的男子却在听到卫子孝说话的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这个声音很熟悉!为了求证自己的想法,他直接就走进了厢房之中,目光略过思卫和封一直接就落在了卫子孝的背影上。 感觉也很熟…… 当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个人,能够让自己印象这么深刻的话,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和他曾经交过手。 吃饭的时候,旁边站了一个人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你,任是谁也吃不下去了。卫子孝也不回头去看,只是指了指旁边空出来的位置,说道:“要是不嫌弃,何必坐下来一起喝一杯?” 原本他们三个人都以为这个男子会拒绝,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在思卫和封一中间的空位上坐了下来。封一给他开了坛酒,他接过酒坛也没道谢,依旧是盯着卫子孝瞧:“我们是不是曾经交过手?”他问。 卫子孝泰然自若地抬眸看了男子一眼,笑道:“应该是你记错了。” 男子又道:“在下吴敌,敢问这位小兄弟名讳?” “卫子孝。”卫子孝下意识地将声音放柔和。 “江湖第一温柔公子?”吴敌的语调依旧平淡得很,只是他自己都说不出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惊讶么?算不上。 “呵呵……” “吴敌?可是神捕吴敌?”思卫倒是插了句话。 吴敌没有给思卫回应,思卫也不觉尴尬,在怡韵阁里,他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那些男人们虽是一个个想要睡自己,可真心实意是自己的,又能有几个?绝大部分的人,还不都是为了争个面子。真等睡过自己,还不是腻了之后就会把自己踢开……这样的身份,也就如此了。 “和我打一场。”吴敌看着卫子孝。 卫子孝坦然一笑,说道:“承蒙神捕大人错爱,在下学艺不精,就不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和我打一场。”吴敌什么也不说,只是把之前的那句话给重复了一次,而望向卫子孝的目光也变得探究起来。 卫子孝右手摸着酒坛子,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人留意到,桌子下边,他的左手却捏着一枚细如牛毛的金针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金针封穴,用这个办法封住奇经八脉的同时也封住了大部分的内力。只是封穴的时间不能太过长久,要是超过了一个时辰,毕竟会引起经脉逆流,后果不堪想象。 封了穴,就看卫子孝站起身来对吴敌说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只好献丑了。” “嗯。”吴敌也跟着站起身,对于卫子孝为什么会这么快就改变了主意,他根本就不会多想。他素来就很自信,因为他是神捕吴敌,没有人会拒绝他。 “似乎这边都不太适合,我们去哪比试?”卫子孝自然是恨不得现在马上动手,他的时间不多,只有一个时辰而已。 “跟我来。”吴敌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走了,卫子孝立刻跟了上去。而封一也拎着酒坛子紧随其后,见他们都走了,思卫寻思了一会儿,也起身跟着过去了。 卫子孝跟在吴敌身后,心急如焚。而吴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然走着走着还停下来在街边的小摊子上挑拣起小物件来。卫子孝看着吴敌手里拿着的布老虎,更是恨不得一把夺过来把那布老虎塞进吴敌的嘴里。 吴敌挑挑拣拣,最后还是买下了那只布老虎。 卫子孝和封一都没闲工夫去琢磨吴敌为什么要买布老虎,卫子孝是着急着想快点比试,而封一却是看出了卫子孝的秘密,有些替他着急。 倒是跟在后头的思卫却开始琢磨着吴敌这样的人买布老虎,难不成是给他孩子买的?只是,他从来不知道吴敌已经成亲有孩子了,看样子,消息网出现了遗漏啊,回去必须整顿一下。 一行人走到城外的竹林,吴敌停下步子,转身抱着剑看着卫子孝,说道:“就这里。” “好!”卫子孝将一只手被在身后,摆好架势等着接招。 吴敌并没有拔剑,而是将剑挂在腰间,赤手空拳地开始和卫子孝比试。吴敌的功夫路子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门——少林。之前的卫子孝和吴敌交手,两人过了百余招仍是分不出胜负,现如今,卫子孝封住了大半的功力,而吴敌的功夫也比先前有了点长进,这样一来,卫子孝连三招都接不住,堪堪落败。 封一和思卫在一旁看得也连连皱眉,思卫侧目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的封一,见他的目光一刻不离地跟随着卫子孝,微微垂下眼眸…… 忽然,卫子孝直觉自己腰间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一阵刺痛。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吴敌,素来维护正义的神捕吴敌居然会使暗招?不对,不是吴敌!那会是谁呢?封一不可能,思卫?他应该不敢。难不成还有别的高手在这里? 卫子孝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地方,吴敌一掌袭来,卫子孝差点就习惯性地使出了自己擅长的功夫,待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他却是将自己送到了吴敌掌下。 吴敌看情形不对,立刻卸去内力,可却是晚了一些,还是打伤了卫子孝。卫子孝抬手拭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对着吴敌抱拳笑道:“大人果然厉害。” 江湖第一温柔公子如此不堪一击,倒是大大出乎了吴敌的预料。他怎都想不明白,为什么松鹤山庄的四公子功夫会这么差!功夫的路数到是和松鹤山庄的庄主卫擎苍一样,只是内力却乱得很…… 将卫子孝的功夫摸了一遍之后,吴敌本来想在过最后一招就收手,他对弱者不感兴趣,可是没想到居然误伤了人。 “师兄!”封一上前抓过卫子孝的手便要替他看伤势,可卫子孝顾及身上还有金针封穴,于是便躲开了封一,说道:“我没事。” 想起之前自己被人拿石子打了一下,他便问封一:“对了,你可看见这林子里还有别人在么?” “没有,怎么了?” “没有?”卫子孝蹙起眉头,他伸手按了一下自己左侧的腰,对方丢暗器的手法很不错,要不然他怎么会没有任何察觉,究竟是谁呢?难不成真的是思卫? “师兄,我看你脸色很不好,还是让我帮你看看吧。”封一没有追问卫子孝任何事情,他现在打定了主意粘着卫子孝,他就想看看他家小师兄怎么当着他的面把金针给取出来。 封一不是圣人,三番五次被卫子孝陷害,他也是有脾气的,只要让他钻了空子,他自然是要反击回去的。 “不必了!我说没事便没事!”卫子孝心烦地低声吼了封一一句。被封一这么粘着,他确实连取金针的机会都没有。 “那我们会客栈歇息。”封一笑呵呵地想要去扶卫子孝,卫子孝想甩开封一,可是顾及吴敌在这里,他这“第一温柔公子”还是得装装样子。只见他将手伸给封一,笑道:“那就有劳了。” “呵呵,师兄客气了。”封一扶着卫子孝,问道:“师兄,我们住的客栈在哪?” “城东鼎记旁边的一家小客栈。”卫子孝没有记客栈的名字,他只是比较喜欢鼎记包子铺的包子而已。 封一点点头,鼎记包子铺他见过,算着卫子孝的时间,封一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便对吴敌说道:“大人,今日就到此吧,我带卫公子回去歇息,我们在城东鼎记旁边的那家小客栈暂住。” 吴敌沉默了片刻,忽然间问卫子孝:“你不是剑尊的大徒弟么?”剑尊的徒弟,怎么功夫路子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卫子孝闻言,一怔。 16、欲盖弥彰 这边,卫子孝还在琢磨着如何将这个漏洞给圆过去,那边,就听封一替他解围道:“适才我家师兄同神捕大人比试用的是松鹤山庄的功夫,我家师兄并非刻意隐瞒神捕大人,只是这其中另有隐情,不方便告于外人知晓。若是神捕大人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话,那就只能去找家师了。” “……”吴敌冷着脸将封一和卫子孝来回瞧了遍,这两个人他都不喜欢。 封一暗暗捏了捏卫子孝的手示意他放宽心,然后他又对吴敌继续说道:“不过,大人真是为了莫家灭门一事来试探我家师兄,那大人只管来试探我一人便是,我的功夫在我家师兄之上。” 封一替自己解围,卫子孝的心里确实有不少的震撼,因为,他从未被人如此信任过。只是封一那最后一句话却是让卫子孝有些不太愉快,此刻他也不好发难,只能微笑着站在一边听着。他心里倒是想着总有一天要让封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晓得,谁才是在谁之上! 吴敌抱着剑又看他们二人两人,然后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走了。 封一有些摸不着脑袋,这个吴敌究竟是信了?还是不信呢?按照道理来说,他不是应该立刻和自己打一场的么? “四公子你可还好?”思卫见卫子孝脸色似乎比先前还差,心想着刚才吴敌那一掌应该不会那么重…… 卫子孝对思卫摆了摆手,然后对封一说道:“师弟,我们回去吧。” “嗯。”封一算着卫子孝应该是时间要到了,看着他难忍的样子竟然发觉自己着实有些恶劣,于是他还是心软找了个借口给卫子孝机会取出金针。 “师兄,我同思卫说两句话,你暂且先等等。” “嗯……”卫子孝略微皱起眉头,他虽然不喜欢封一和思卫在一起,可是眼下他也不好阻拦。待封一离开自己之后,他立刻将那该金针给取了出来,一时间取得慌忙,倒是被一涌而出的内力给冲伤了。 卫子孝立定将内力疏导了之后这才回头朝封一那边看了一眼,见那二人相谈甚欢,他这心里头又生出了不少想法。 按住腰间先前被暗器打中的地方,卫子孝此刻倒还真开始怀疑起了思卫。要是搁在从前,思卫确实不敢,现如今的话,陷入“情”字中的痴男怨女,又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呢? “师兄,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入神。”封一笑着朝卫子孝走了过来。 “只是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罢了。” “呵呵,什么好玩的事情?”能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看他眼里的算计,封一便知晓这妖孽怕是又要起什么坏心了,自己须得好好防备着才是! “方才被打扰了兴致,要不我们俩回去继续喝上两坛?” “求之不得!” 两人回到客栈,卫子孝想喊店伴去取点酒菜,可是却被封一给拦住。“怎了?”卫子孝侧目看了他一眼。 “喝酒不着急,我先替你看看伤势。”封一将房门关上,他也没问为什么卫子孝就弄了一间房,两人住一间,不是挺好的事情么! “嗯。”卫子孝将手伸到封一面前示意他替自己诊脉。 封一抬手以二指搭上卫子孝的经络,探了一会儿,然后便去解卫子孝的腰带。卫子孝看着封一的动作还有意图,想起那晚的癫狂,他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一句,紧紧捏住封一的手,挑着眉眼笑道:“师弟,你想做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要轻薄师兄可是以下犯上?” “师兄你多虑了……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封一心道:以下犯上的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卫子孝有些窘迫地松开封一的手,他望着封一专心的脸,若有所思。再仔细思量一下,要不是那晚封一“走火入魔”,定是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就在卫子孝想得入神之时,腰带已经被封一给抽了,外衫也被脱了下来。“咳咳……师兄,那个……”封一看着卫子孝身上的中衣,目光落在衣结上,却不知道当不当伸手去解。 原本这男人之间解个衣衫疗个伤并没什么,可是两个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呢? 卫子孝回过神来,垂眸看了自己的衣衫一眼,然后又抬眸瞄了封一一眼,忍不住笑道:“师弟你害羞了?脸皮子可真薄!”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封一的脸颊继续调侃道:“这往后你若是同我在一起了,还有更害羞的事情呢,你岂不是要钻进被窝里不敢出来了?” “……”封一看着异想天开卫子孝,心道:真不知你是哪儿来的自信!“师兄说笑了。” “不逗你了,胸前的伤不重,你帮我揉揉腰便好。”卫子孝自己将衣结给解开,大大方方脱了便趴在了床上。 “嗯……”封一走上前,伸手轻轻撩开卫子孝散在背上的长发,光洁如玉的脊背上那些还没有消退的淤痕倒是让他心虚地别开了眼,这些淤痕不消多说定是那天晚上自己按着他家小师兄在地上蹭出来的。 “师兄,上回我给你的那瓶药可还在?” “嗯。”卫子孝指了指一旁的包裹,说道:“在那里边。” 封一从包裹中翻出药瓶,倒出些药抹在卫子孝的后背上,慢慢按摩起来。揉完了后背,他的手缓缓滑到卫子孝的腰侧,看着那一侧青紫色的淤肿,封一觉得他家小师兄的皮着实太嫩了些。 手掌贴上腰侧,时轻时重地揉了起来。哪知手掌下的身体却不停地颤抖,“师兄?” “不成不成,你别揉了,很痒。”卫子孝笑得憋红了一张脸。 “哦……”原来小师兄怕痒,这个还真是不知道呢!不过现在知道也不晚。封一应了一声之后不但没有停手反而揉得更用劲。 “不成成!受不了了……哈哈……停……哈哈……停手……” “师兄这淤血得揉开,你忍忍。”封一眯着眸子看着在床上胡乱扭动的卫子孝,手掌下的皮肤已经被揉热了,而自己也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撩拨热了。 “好了。”封一理智地停了手,虽然这小腰揉着很舒服,可是他总不能自己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欲火焚身的滋味可是一点都不好受,就像那天晚上,天知道他最后是怎么将欲望给憋回去的。“我去要些酒菜。”封一带着满手的药就出了门。 卫子孝抓过衣衫随意搭在肩上,等着封一自己拎着两坛酒上来的时候,就看到卫子孝懒懒散散、衣衫不整地靠在床榻上。 封一揭开封泥将其中的一坛酒丢给卫子孝,卫子孝抬手接过酒坛子,两人均用内力稳住酒水,一滴都不曾洒出坛口。卫子孝好爽地仰起头直接往嘴里倒了一大口,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封一,说道:“酒菜酒菜,酒有了,菜呢?” 封一也豪饮了一大口,笑道:“拿着酒盏吃酒下菜太小家子气了。” 卫子孝听他这么说,倒是问道:“是么,我怎觉得你上思卫那边喝酒倒是喝得挺有滋味。” “呵呵……”封一忍不住笑道:“师兄,你这么说的话,若是不清楚的,还以为你这是吃醋了。” “胡扯什么!”卫子孝差点就顺手把酒坛子给砸到封一脑门去了,封一见他动了怒,倒是不由得心花怒放:这就叫做欲盖弥彰! “师兄莫要动气,我就是说笑而已。酒的喝法不同,不过我更喜欢和师兄这般畅饮!” “……”卫子孝没有搭理封一,不过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师兄,你可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第一次偷师父酒喝的情形么?”好不容易得了两人相处的机会,封一自然是不过错过这个加深感情的机会。 “记得,不过某人可真是丢脸,一口就倒,结果被师父关在酒窖里逼着喝完了十坛。”那个时候的封一还真是啥,只不过是自己有些不平衡师父什么都教封一,所以就有意整他,在酒里放了药,还把所有的事情头推到封一头上。本以为那次事情之后封一会疏远自己,可是没有想到那个笨小子居然还乐呵呵地跑来悄悄塞给他一小瓶酒,说是这个好喝,给他留的,师父不知道。 烂好人!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封伯鸿。” “嗯?”封一听卫子孝这么喊他,便正襟危坐。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师父是我让你去偷酒的?” 封一风轻云淡地笑道:“师兄,你身子不好,要是师父罚起来,你会受不住。我就不同了,皮糙肉厚的,再说也没什么,就是在酒窖了关了几天,算起来,我还讨便宜了,那十坛子酒可是好酒,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觉得那酒好喝,这些都赶不上。” “嗯……” 17、醉翁之意 雨过天晴,枝头上成双的鸟儿卿卿我我,附近的猫儿也叫得越来越欢。 正倚靠在榻上喝酒的卫子孝厌烦地蹙起眉头,只见他抓起丢在一旁的封泥,抬手便朝窗外的树上丢了过去。 封泥打在树干上,惊跑了上边的鸟儿。这下终于稍稍安静了些,卫子孝撇撇嘴,继续喝他的酒。 “宁拆十座庙,莫毁一桩亲!我说师兄,你啊……呵呵……” “怎么了?”闻得此言,卫子孝抬眸瞥了封一一眼,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旋即,只见他又换上了那副司空见惯的笑脸,说道:“师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打搅了你的好事么?” 封一顾自拎着酒坛子坐走上前,坐到卫子孝旁边的圆凳上,笑道:“伯鸿不知师兄这好事指的是什么?”难不成小师兄还在为思卫的事情吃味?这不应该呀! “明知故问。”卫子孝忽然间语气变得冷淡起来,他望着封一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确实不曾从他眼中看到虚情假意,这才缓和了脸色,说道:“这间小客栈不比怡韵阁,师弟可是觉得委屈了?” “师兄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倒是觉得在这里更加自在,怡韵阁束手束脚,不舒坦。”封一讨好地冲着卫子孝笑了笑。 卫子孝闻言笑了两声,抬起头想要喝酒却发觉酒坛已经空了,封一极有眼色地递上了另一坛,卫子孝接过酒坛子当水一般灌下半坛。封一看状微微蹙眉:照着这个喝法,不消多时便会醉了吧! 只是他家小师兄素来都是极为谨慎的人,理应不会让自己处于疏于防范的状况。 那么…… 他这是? 心情不好么? 封一暗自摇了摇头:不像。 “你不喝么?”卫子孝侧目问封一道。 封一笑道:“不是,就是觉得闷在房中喝酒不够尽兴而已。” 卫子孝听罢,将手里的酒坛子搁下,问道:“那你想怎么喝?难不成还要我替你找几个姑娘来陪酒么?或是喊些舞姬来助兴?” “呃……师兄……”封一有些哭笑不得,在他家小师兄眼中,他封一就是这种贪杯好色之徒么?“咳咳——师兄,我只是觉得幕天席地的感觉会更好一些!” 卫子孝略带思疑地看了封一一眼,拿起折扇敲了敲床榻,等着听封一后面的话。 只听封一说道:“我这一路上倒是瞧见了不少好地方,师兄你可知道距离这京城十里地,有一处园子,园子里满是梅花,好看极了。我就想着,若是可以同师兄一同坐在树下畅饮,定是这世间上最好的事情!” 说完这番话,封一便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卫子孝。 沉默片刻,只见卫子孝从榻上起身,将落在胸前的青丝拨向脑后,说道:“那走吧,我们就去那边喝酒。”卫子孝瞥了一眼空酒坛子,想要将封一给灌醉还要如此麻烦! “呵呵,多谢师兄!”封一朝卫子孝拱拱手,眉稍微挑。 卫子孝转身走到黑漆雕镂屏风后面换了一身衣衫才出来,他穿的是他们阔别四年之后初次遇见时的那身淡紫色华服,就连发式也是一模一样,封一略微有些失神。卫子孝也不理他,只管自己往外走,出了客栈门口,他环顾左右,正疑惑的时候,封一便骑在马上走到他身边。 这匹马看起来也不错,虽然不是什么名品,但应该也不算便宜,马背上垮着四五个酒坛子。 封一微微俯身对着卫子孝伸手,卫子孝没给他任何的回应。 封一轻声笑道:“这离那个地方有些路程,上来吧!” 卫子孝并不是介意和人共乘一匹马,尤其这个人还是封一,他只是惧怕骑马而已。虽然很犹豫,但卫子孝还是伸出了自己的手搭在封一的手掌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对方掌心的那一瞬间,卫子孝觉得很温暖。 封一紧握住卫子孝的手微微一用力,将他拉上了马背,自己的身前…… 卫子孝僵着身子坐在封一身前,任由手握缰绳的他将自己圈入他的臂弯中。卫子孝的背部紧紧的贴着封一的胸膛,封一的呼吸,封一的心跳,每一下都是如此清晰。 看着如木头人一般僵直的卫子孝,封一的唇不由得微微扬起:他家小师兄这害怕骑马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啊! 但见他故意低头凑近卫子孝,在他耳旁说道:“师兄,可要坐稳了。” 温热的气息,低沉却又满是诱惑的磁性嗓音刺激着卫子孝的耳朵。 就在卫子孝微微有些失神的时候,封一双腿轻夹马腹,手中的缰绳一甩,马儿便如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风在耳畔呼啸着,卫子孝原本就僵硬的身子这下更是僵硬得厉害。 由于内心的惧怕,卫子孝紧闭上眼睛,双手紧握成拳,掌心也沁出了些冷汗。 忽然左手被温暖裹住,很安心…… 卫子孝不由自主往封一身上靠了靠,封一唇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现下这美人在怀的感觉真不错! 都说物似主人型,封一临时买来的马驹显然受到了封一情绪的影响,一路狂奔,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抵达了之前说的那个种满了梅花的园子。 马儿欢快地扬起前蹄讨主人奖赏,可得到的却是一个不满地瞪眼。 双足一沾地,卫子孝便甩开了封一。还未回过神来的封一望着空空如也的怀抱,很是烦闷。 “师兄,你瞧就是这里。”封一将马拴在一边,拎着酒坛子就站到了卫子孝的身旁。 卫子孝看着这园子,心里却在寻思着这就是谁家的园子,他似乎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又好像有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 “师兄,我们进去吧!” “嗯……” 卫子孝走到大门处伸手要去推门,却被封一给拦了下来。卫子孝疑惑道:“怎了?” “呵呵……”封一低声笑道:“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到主人家比较好!这边走!”封一不由分说就空出一只手拉上卫子孝,转身到了园子后面的高墙。 望着高高的院墙,卫子孝盯着封一:“该不会是要……” 封一微微颔首:“正是!” 话音刚落,就看封一借力上了墙头,卫子孝身子一轻也跟着站了上去,随后两人悄无声息地落到了园子里。 满园梅花绽放,清香阵阵,微风拂过更有粉色的花瓣随风徐徐飘落。 封一笑望着卫子孝,轻声问道:“师兄,这儿你觉得怎样?” 卫子孝没有立刻回答封一的这句问话,他从封一手上拿过一坛酒就席地坐下,抬手拂去落在自己发上还有身上的花瓣,他这才笑道:“我以为你更喜欢大漠狂沙那般的景致,这种女儿家的柔情倒是让我有些惊讶了。” “我都喜欢……”只是觉得这梅花特别适合你而已。 卫子孝揭开封泥将酒坛子丢给了封一,封一抬手接过酒坛子,他也走过去在与卫子孝挨着肩坐在下。见卫子孝眨眼的功夫就灌了好几口,于是便“好意”提醒了一句道:“师兄,你知道这酒叫什么么?” “叫什么?”卫子孝并未在意,在他看来,那种小店的酒能有什么好名?不是叫状元红,就是叫女儿香。 封一侧过身子看着卫子孝,倾身上前在他耳边,低语道了两个字:“醉仙……” “噗——咳咳……”卫子孝忙擦拭去嘴边的酒,笑道:“醉仙?”该不是封一发觉了什么吧?要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和自己提醉仙这两个字呢? “可不是么,连神仙喝了都会醉。”封一又喝了一口,在嘴里品了品,回味了一番,说道:“还成,倒是比忘归楼的那个好喝一些。” 卫子孝目不转睛地盯着封一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其它意思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他也细细品了一口,一点也不特别,也不觉得烈,这种温和性子的酒水能够醉人么?喝多了总是会醉的。想起自己的目的,卫子孝放缓了喝酒的速度,倒是封一一反常态,十分豪爽地灌了起来。 卫子孝低着头看着地上瞬间空出来的酒坛子,唇角隐隐勾起。 少顷,封一便丢了酒坛靠在卫子孝身上看似睡着了。 “师弟?师弟你可是醉了?”卫子孝轻声唤了他两句,封一却是直接倒在了他腿上。 醉了?这么快? 卫子孝俯身,在封一耳边问道:“师弟,师兄问你话,你做实回答可好?” 封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卫子孝伸手抚上他的脸颊,问道:“告诉我,师父可曾对你说过云影剑的秘密?” “嗯……有……”封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句。 “什么秘密?” 卫子孝看封一的嘴在动,可是含含糊糊地他听得不是太清楚,于是便将耳朵侧着贴近封一的唇,只听断断续续的,封一说道:“云影……聘礼……” 卫子孝皱眉:“除了聘礼之外,师父就没和你说过别的了么?” “聘礼……聘礼……” “好了好了,我知道是你的聘礼。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师父还有没有和你提过《焚心诀》?” 18、心照不宣 卫子孝满心期待地等着封一的回话,可是等了半天才等着封一翻了身,枕着他的腿兀自睡了起来。 卫子孝盯着封一看了半宿,确定他真是熟睡了之后,这才将手探入封一的衣衫里面开始摸了起来,如果师父真的把《焚心诀》交给封一的话,那么《焚心诀》一定是在封一身上。 究竟《焚心诀》是什么样子的呢?是一本书?一块布?一张纸?还是其它什么东西?卫子孝一直以来都有注意过封一的穿戴,除了从不离身的云影剑之外,似乎也没在他身上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就在卫子孝在替封一搜身之际,却是听有其他人走进了园子。 不远处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环佩碰撞声,卫子孝很疑惑,他蓦地转身朝那边望去。前方的人影越来越近,传来的脂粉味让卫子孝不太舒适地蹙起了眉。 来人是一个看起来模样不过十六七八岁的少女,穿着粉红色的绣花罗衫,全身环佩叮当。 那少女见到此处有人时先是一愣,随后便张嘴就想喊,可是在看清躺在卫子孝腿上的封一时,竟是由惊恐变欢喜。她也顾不得旁人,拧起裙子跑上前,对着封一喊道:“哥哥?哥哥?是你么?”少女还想伸手去摇封一,倒是被卫子孝给挡住了。 其实,这少女应当庆幸,要不是她在关键时刻闭上了嘴,卫子孝的那一枚银针也会让她闭嘴。不止是她,就连她身边的那两个侍婢也会一同陪着。 少女发现封一醉了,于是便从腰间摸出一个粉色的绣花荷包,她拿着荷包想要搁到封一鼻下,可是当她注意到一直盯着自己的卫子孝时,却是有些不厌恶地问了一句:“你是谁?怎么会和我封哥哥在一起?” 按照道理来说,只要是一般的女子见着卫子孝这般模样出众的男子时,不芳心暗许,也会和颜悦色尽显温柔。可是这少女见了卫子孝却像是见了仇人一般,一直都没有给过他好脸色。 “你说他是你哥哥?”卫子孝可从没听封一说过他有个妹妹。 “哼!”少女不愿搭理卫子孝。 “芸卉,我找你好半天了,你在那边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倒是令卫子孝想起来眼前这个少女是什么人,是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刁蛮任性的小姐。 “嫂嫂……”少女转身找走过来的女子求助,原本笑盈盈的女子却在看到卫子孝的时候略微冷了脸,不过她很快便遮掩了过去,之间她拉着少女的手走向卫子孝,笑道:“四弟,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四弟?嫂嫂,这个就是你们卫家那个忽然间冒出来的私生子卫子孝的么?”不等卫子孝说话,少女倒是先插了句嘴,她不屑地哼了一声,嘟囔道:“我说怎么这般讨厌呢,原来是他呀!” 这个不知死活的丫头!卫子孝暗自冷笑,刁蛮任性没事,可是乱说话就必须要付出代价了。对着少女,他微笑道:“这位姑娘认得我么?还是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姑娘了?” “哼!我才不稀罕认识你!” “芸卉……”卫子孝的二姐在旁拉了少女一下,她并不想将事情闹大,虽然她也不喜欢卫子孝,可卫子孝现在毕竟还是松鹤山庄的人。 二姐带着些歉意对卫子孝说道:“四弟,芸卉年少无知,言语上莽撞了些,你莫要放心上。” “二姐多虑了,我自是不会和小姑娘较真,再说了,她确实没有说错,我的身份。”卫子孝说得风轻云淡。 “四弟你……”二姐看了卫子孝一眼,又瞧了一眼躺在他腿上的男子,脸色更是有些不太好看。都说卫家大公子没事总喜欢往怡韵阁跑,而且还被那个叫思卫的小倌儿迷得晕头转向。思卫、思卫,这名儿起得可真好听! 眼下这卫子孝又与旁的男子这般亲近,该不会也是有那断袖分桃之癖吧? “这是我师弟,是他带我来此处喝酒的,只是没想到……呵呵……”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这两个女子跑出来搅了他的好事! 只是…… 卫子孝暗自思量着:这个少女肯定不会是封一的妹妹,但是叫得如此亲密,该不会…… 卫子孝有些气愤地暗暗掐了封一一下,他掐封一这一下被少女看在眼里,她立刻上去将手里的荷包在封一的鼻下蹭了蹭,很快封一便醒了过来。 他从卫子孝的腿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然后看了四周一眼,问卫子孝道:“师兄,这些姑娘是?” 其实封一没有醉,虽然被人搅和了,可是他也算明白了一些事情,他的师兄不止想要云影剑,更是想要《焚心诀》。 “你妹!”卫子孝站起身,拍了拍衣衫上沾上的灰尘。 我妹?封一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弟弟倒是有两个,妹妹?似乎没有吧! “封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六年前,你曾经救过我!”少女微红着脸将荷包打开,从里边取出半块青玉环佩,她将那半块青玉环佩郑重其事地递给封一,羞赧道:“封哥哥,我一直在等你……” “……”看着少女的神色,封一这下子是真的头疼了,这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是谁能想到救人都能救出事来。思卫算一个,这个不知道名字的丫头也算一个吧! 怎么有些人不会这么自觉地想要报恩呢? 封一下意识地瞥了卫子孝一眼。 “咳咳……其实我忘了……而且当年只是举手之劳,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封一不想给这小丫头任何希望。 少女神色一暗,可却还是不忍放弃,她勉强地对着封一笑道:“那……那我们今日相遇也算是有缘……对了,这些年封哥哥过得可还好?” “嗯,很好。这次下山就是回家乡成亲的。”封一道。 “成亲?封哥哥……那你家娘子一定很好吧?”男子三妻四妾虽是平常,可是自己堂堂尚书千金怎能给别人当侧室,就算自己愿意,父亲大人和母亲也不会同意。 “我家娘子?”封一不由得笑了:“挺好的。”就是一肚子坏水,让人防不胜防啊! 封一的戏言,卫子孝自然没有当真,不过卫家二小姐倒是当了真,并也松了口气,卫子孝和这个男子的关系只是师兄弟就好。 “既然都是熟人,大家都别站着说话了,一同去那边的亭子里坐着喝些茶,吃些糕点。”卫二小姐颇有大家风范,很快便拿出主人家的架势招呼起意外来客。 “嫂嫂,你这么一说我倒是给忘了!我要去看娃娃!” “好好好,我让奶娘抱来让你瞧。” 卫子孝和封一默不作声地站在她们后边,封一不知道,卫子孝却是晓得的,他这二姐嫁给了户部尚书大人的大公子,只是那大公子不成器,整日泡在花街柳巷中。想来这女子的日子并不如表面上这般光彩。 四人围坐在亭子中的石桌旁,封一客客气气地同女子们寒暄了两句,便闷着头喝自己的茶。这茶呀,还没有他家小师兄泡得好喝。太苦涩了。 “少夫人,吴大人过来了,说是来看小公子的。”奶娘抱着还在熟睡的小娃儿,走到卫二小姐身旁低声说了一句。 卫二小姐闻言,喜上眉梢,她回眸望去,便看见那一身白衣的男子抱着剑站在不远处。 卫子孝和封一也都瞧见了:那个人不是吴敌还会是谁! 卫子孝挑了挑眉梢,今儿似乎撞上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了呀!原来他家二姐竟然与神捕大人如此交好,难怪卫擎苍比试的那天,神捕大人会来观战,呵呵。 封一见卫子孝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他也忍不住往那边看了两眼。只见卫二小姐走上去不知道和吴敌说了什么,吴敌便交给卫二小姐一只布老虎。 吴敌来得快走得也快,而吴敌走后,卫二小姐依然还是占在那里,意识到自己失了身份,卫二小姐笑了笑,晃了晃手里的布老虎,对他们解释道:“我倒是觉得奇怪了,他怎么也会买这种小玩意儿。” “嫂嫂,也就你能和吴敌那家伙说上话。大家都不愿意搭理他!”少女单纯,并未想多。 “他就那样的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也热心得很。上回你大哥被山贼绑了去,还是多亏了他帮忙……”卫二小姐说着便将布老虎搁在小娃儿的怀里,“而且这一次,卫家被牵扯进了莫家血案之中,也是他接的案子。” “莫家的案子总会水落石出的,嫂嫂别担心。” “嗯。” 卫子孝和封一看了彼此一眼,倒是有些心照不宣的意味:这个吴敌或许有些值得去挖掘利用的地方!只是,对于这个“利用”,卫子孝和封一却是千差万别。 19、鬼影迷踪 四个人喝了些茶水吃了点糕点,期间,这女子们说话,男子们倒是只有旁听的份,怎都插不上嘴。 忽然,卫二小姐说道:“说起来上一次将我夫君绑去的山贼,似乎又开始活动了,来往的客商听说被打劫了不少。” “诶?真有此事?我怎没听爹爹提起过呢……”少女有些疑惑。 卫二小姐笑道:“户部尚书怎会管这种事情,我只是方才听吴大人说的罢了。” “区区贼寇,吴敌还处置不了他们么?”少女似乎就是不喜欢吴敌那样的,总是装作一副高傲的样子,见了谁也不搭理,就看见他尚书大人的千金也从来都不给一个正眼,真是够讨人嫌的! 卫二小姐似乎也有些烦恼地叹了一声,说道:“卷土重来的那窝山贼好像得了个厉害的角色,排兵布阵,吴大人试过好几回也没能够深入……” “什么人会这么厉害?” “不晓得,只听说那人有一个名号‘鬼影迷踪’,说是隐世的高人,却是和贼寇混到了一起。”卫二小姐说完这番话抬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可是眼角却是朝着卫子孝那边瞄去。 她见卫子孝面带喜色,便知道卫子孝为了“鬼影迷踪”这个称号,无论真假,他都一定会掺和进去。原由么?简单得很,她曾在无意中听到过父亲和卫子孝的谈话,隔得远,没怎么听得清楚,可是“鬼影迷踪”这四个字她还是听见了。 无论卫子孝这个私生子和“鬼影迷踪”有什么关系,她只是希望能够帮吴敌一把。“郎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或许当初她就不应该答应父亲嫁给尚书的公子,而落得如今这般凄凉。 果然就正如卫二小姐所料到的这般,卫子孝确实来了兴趣。 封一倒是曾经听剑尊提起过“鬼影迷踪”那是江湖上的一个谜,没有人见过他的样子,甚至连他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只晓得那个人厉害得很,不是功夫厉害,而是脑子好使,什么奇门遁甲五行术数,他都精通。 卫二小姐假意要留卫子孝和封一多住几日,可是卫子孝便找了个借口拉着封一走了,临走时,少女望着封一期期艾艾的眼神却是让封一开始检讨自己曾经的行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若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误会呢? 回到客栈,也已深夜,两人收拾了一下便一同上了床。躺下不多时,就看卫子孝爬起来推了推封一,说道:“我睡不着,你有什么安神的东西么?我拿去搁在香炉里烧。” 封一摇摇头,他走的匆忙,身上没有带那么多药材。 “那我去问问店家,你先睡吧。”卫子孝床上衣衫,出了门。 不晓得过了多久,就在封一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闻得一阵若有似无的混合药香,说不上有多好闻,但是却有些昏昏欲睡。香味渐渐由淡及浓,封一将眼镜打开一条细缝,就看见卫子孝捧着一盏白瓷莲花香炉走了进来。袅袅青烟从莲花心中徐徐飘出,他将这盏香炉放在屋里的桌上。 那盏莲花香炉可不像是这间客栈会有的东西,而且这香的味道……啧啧,不就是迷魂香么! 封一假寐,就想瞧瞧他家小师兄又想出了什么新鲜玩意。可是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家小师兄来摸他,也没听见翻东西的声音。 卫子孝竟然趁夜出去了。 卫子孝用轻功放过封闭的城门去了城外,一路上皆是施展轻功很快便到了说是有山贼出没的山脚下。在上山之前,卫子孝随意在田埂间寻了一把艾叶。 忽然,周围亮起了火把,有无数头戴草环的人从林子里冒了出来,把卫子孝围在中间。那些人有的手持大斧,有的举着弓箭和连弩,一个个都警觉地盯着卫子孝。卫子孝站立不动,只听人群里有人喊道:“快去禀告大当家,这儿有人!” “是。” 须臾,便有一洪亮粗狂的声音传来:“你是何人?来这儿做什么?” 卫子孝看了一眼手中的艾叶,镇定自若地回应道:“来山里采药的。” 只见一个高大威猛,皮肤黝黑的大汉扛着一柄亮晃晃的朴刀朝卫子孝走了过来。那莽汉看清卫子孝的容貌顿时两眼放光,一双眼,贼溜溜地盯着卫子孝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了数遍,竟忘了言语,还不知耻地流出了口水。 他身边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山贼,轻咳了一声,凑近莽汉耳语道:“大当家的!若是被夫人晓得了,她又得和你闹了!” 闻得此言,那莽汉脸都绿了,他瞪了山羊胡子一眼:“这个时候就莫要提那只母老虎了!败兴!” 山羊胡子小眯缝眼一转,笑道:“大当家,咱们这运气来了!先前二当家不是捉了些人回来么,说是什么可以用那些人换一大笔钱财。现在又有一个大夫送上门,而且……”山羊胡子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 “而且什么?” “而且咱们寨子里正好缺少个大夫,将这美人儿留下,料想夫人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如此一来,岂不是每日都可以看得着美人了!” “哈哈!就你鬼主意最多!好!小的们,将美人给我带回去!”莽汉一声令下,卫子孝便被他们掳去了贼窝。 卫子孝将山羊胡子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借着火把的微光他将那山羊胡子给打量了一番,他肯定这个山羊胡子不是他要找的“鬼影迷踪”。不过,他索性就顺从了他们先去寨子里瞧瞧,然后再找找“鬼影迷踪”是不是真的在这。 那莽汉步步紧跟卫子孝,一路上还不时地伸出粗糙大掌想摸美人两下,可都被美人给不着痕迹地给躲了过去。莽汉不满地撇撇嘴,还想下手,可眼见着马上就要进山寨了,他顿然抖擞了精神,威风凛凛地大步走上前。 里面有个妇人迎出来,冲着莽汉笑道:“相公哪儿去了?” 莽汉道:“小的们来说是有人闯上了山,所以我就瞧瞧,让夫人担心里。”说着,他回头粗着嗓子装模作样地冲卫子孝吼了一句:“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些过来给夫人请安!” 卫子孝微微皱眉,他看了那夫人一眼,那女子生得中等样貌,浑身绫罗,打扮却极为妖媚。他走上前,只淡淡地道了一声“夫人”之后便站到了一旁。 莽汉笑道:“夫人莫怪,这是为夫才寻得的大夫,不懂得规矩。” 那妇人倒是并不生气,她将卫子孝打量了一遍,不觉有些自愧不如,脸上微微一红,笑道:“今日究竟是什么黄道吉日,先前才捡了个俊后生回来,这回你又弄个美男子。难不成你是想替二当家的找个内子?他就喜欢这种白嫩嫩的美男子!” 听了那妇人的话,莽汉只管哈哈大笑:“今日山寨添人进口,为何不设筵席?就算是喜酒不也得吃么!” 山羊胡子一听这话,立刻钻空道:“大当家说的是!小的现在就去命人准备!只不过这成亲一事,还是得问过二当家的意见。” 莽汉狠狠瞪了山羊胡子一眼:没眼见的东西!这样的美人那色胚又怎会不肯!莽汉复看了卫子孝一眼,直在心中叹息:真是一朵娇花插在了牛粪上! 那山羊胡子见大当家的脸色变了,眼珠子一转,又说道:“呵呵,看小的糊涂的,这还是四更天呢。” 不经意间,莽汉与卫子孝四目相触,他直捂胸口,身子往后小退了一步。 “夫君,不舒服?”妇人扶着莽汉,关切道。 “心疼得很!”莽汉捶了捶心口,能不心疼么!自己捡的美人,却要被送给别人。 妇人脸色一变,怒目直视卫子孝,威胁道:“大当家心口疼,你要是医治不好他,老娘就挖了你的心!” 卫子孝走上前,他看也懒得看那莽汉一眼,直接将手里的艾叶塞入莽汉的嘴里,随后对妇人笑道:“你放心,他好得很,不会有事。” “美……大夫,我觉得这闷得慌,你帮我瞧瞧!”莽汉吐掉嘴里的艾叶,他不敢当着母老虎的面盯着卫子孝的脸,于是就只能望着卫子孝那如白玉般手。看多了自家那只母老虎的那双满是茧子,而且还糙得像树皮的大手,他觉得很惊讶,美人怎可以连手都长得如此好看呢! 看得久了,他难免开始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这样的手若是给自己揉男人下身,不知会是个什么滋味。他咽了咽口水,发现光是这么想着,自己下身就有了抬头的趋势。做贼心虚的莽汉,正想遮挡住逐渐隆起的裤裆,就听一个爽朗地声音响起:“大哥!我有事想要同你商量!” 一听见这个声音,莽汉更觉得胸口闷得厉害了。 倒是那妇人,对着来人欢声笑语道:“正说二当家呢,二当家就过来了!小妇人在这儿给二当家道喜了!恭喜二当家!贺喜二当家!” 20、明察暗访 来人是个与封一差不多年纪的男子,做一身猎户打扮,倒也似模似样。他听了妇人的那番话,竟然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听他问道:“何喜之有?” “大当家的外出给你寻来了如花美眷,你瞧瞧可称你心意?”妇人朝卫子孝那边努努嘴。 望着卫子孝,二当家一愣。 这二当家倒是与寨子里头那些人不一样,他并非浅薄之人,也没有被美色所迷惑。他暗自思量,如卫子孝这样的人,一定不会是寻常人家。但是他到山寨里来究竟有何目的?是朝廷派来的奸细? 被审视的目光打量了数遍,卫子孝依然面无惧色,镇定自若。 良久,才见二当家的笑道:“哥哥费心了!有如此如花美眷作伴,就算是神仙,我也不想做!哈哈……” 大当家苦着脸,说道:“你客气了,这些年,你为寨子费尽心力,这身边少个人确实不是那么回事。况且,他又是个大夫,寨子里也需要。”他有意着重了“大夫”二字,就是想让二当家的明白,美人并不是完全属于他一个人。 “哦?大夫么?”二当家有些难以置信地复看了卫子孝一眼。 他们说什么,卫子孝似乎都没放在心上,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既然二当家的满意这门亲事,择日不如撞日,今儿个就把喜宴给办了,也好早点如洞房!咱们寨子好久没遇上喜事了,一定要办得热热闹闹才行!”妇人乐道。 二当家的也没反对,他走到卫子孝面前,略微欠身在他耳边轻道:“你随我来,我有些话要问你!” 卫子孝没说话,安静地跟着他,一同走出了众人的视线。 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却是另一番意味,都道是二当家的连喜宴都等不了,便迫不及待地拉着美人提早入洞房去了! 听着灯笼,绕过几排茅舍,二当家的带着卫子孝朝着山林深处走去。走了一会儿,二当家的忽然驻足不前,他转身如鹰般犀利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卫子孝,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我们寨子做什么?” 原本他只是怀疑,现下更是确定卫子孝身份不简单。 这要是一般的人,被人带往这种无人之地,还不早就慌得问这问那。而眼前这个人跟着自己走了这么久,竟然连一个字都没问。 “我是来采药的,无意间遇到了你们大当家,便被带到寨子里了。”卫子孝道。 “采药的?哪家药铺?我怎没见过你?”他经常换装去城里逛,城里大大小小的药铺也都去过,可从来就没在哪家铺子里见过这么个美人。 “你自然是没有见过的,我们都是三味神医的弟子,他是我师兄,我们从不曾在江湖上走动。你不认得,正常!” 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拿着件黑色的斗篷的封一忽然出现在卫子孝和二当家的面前,他也不管二当家脸色有多难看,只管笑呵呵地走到卫子孝面前,将斗篷披在卫子孝的肩上,轻声说道:“师兄,这么晚了你还出来采药,我许久不见你回来,有些担心,便上山来瞧瞧。” “多事……”卫子孝嘴上虽是在埋怨封一,可却是真心感叹他来得及时。 “师兄,我们回去吧。”要找什么“鬼影迷踪”也用不着这么没头没脑就往这里撞吧!况且这里有没有“鬼影迷踪”此人还不一定呢。 卫子孝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自从封一出现之后,他脑子倒是清醒了不少,而且也觉得自己有些鲁莽了。他想要找“鬼影迷踪”,醉仙教,教众那么多,只要他一个命令下去,教众们还不都得卖命似的替他办事。 卫子孝点点头,便要随封一下山。 倒是二当家的见他们要走,当即将他们拦下,说道:“你们当我这山寨可以任人随便来去自如的么?” “哦?”卫子孝闻得此言竟是来了精神,他要等的就是这一刻“鬼影迷踪”的阵法要出来了?还是说“鬼影迷踪”要现身了? 二当家的继续说道:“这座山看似普通,却是让人有进无出。要是不相信,你们倒是可以走走看。纵使是走上三天三夜你们也走不出去,更不要想着用轻功越过山头,晓得为什么这附近都听不见鸟叫么?” “咳咳……因为现在还不是春暖花开的时候……”封一紧跟着回答道。 噗—— 卫子孝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可气坏了二当家,不过他耐得住性子,冷冷地瞥了封一一眼之后,他又望了望林子的上空。卫子孝和封一也学着二当家的样子抬头望着天,只是与卫子孝不同,封一确实是看出了门道。厉害啊,竟然可以将机关暗器弄在树顶上,牵一发而动全身,到时候万箭齐发,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扛不住。 难不成“鬼影迷踪”真在这山贼窝里? 封一再琢磨了一下,他觉得这种排布机关暗器的方式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呢? 一时半会的,封一也想不出来。不过他确定了一点,就是自己看着都觉得眼熟的东西,肯定不会是出自“鬼影迷踪”之手。 暗地里,封一拉住卫子孝的手,指尖在他的掌心下写了一个字“无”。 掌心被封一弄得有些痒,卫子孝竟然懂得封一这个“无”字的意思。只是封一又怎么知道的呢?顾及二当家的在旁边,卫子孝不好问封一,只能找着机会再说。 “既然如此,那我们师兄弟二人就在此处打扰一阵子了。”封一觉得只要给他一些时间,他便能想出破解的法子。 二当家非但不惊讶封一的转变,再次望向封一的目光却是多了几分赏识的意味:“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呵……”封一笑而不语。 二当家将封一和卫子孝安排在同一住处,并且还让喽啰们在外边守着。喽啰们只晓得这屋子里有两个美男子,还道是他们二当家想要一次讨两个。 屋子里,封一和卫子孝躺在同一张床上,封一将先前自己推测出来的事情讲述了一番。 卫子孝不做声,他心里悔得很,只觉得自己被卫二姐给戏耍了。 “师兄,你找‘鬼影迷踪’做什么?” “一个和我身世相关的人……” “哦,师兄,我会帮你找的。”封一也没多问,他想着自己真的得抽空回趟封家了,说不准还可以找到那本安置机关暗器的书。顺道还可以去查一查医术,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帮他家小师兄护住内力。 关于这个,封一并没有告诉卫子孝,他担心卫子孝得了这个消息会受不了。 再说山寨那边也热闹得很,山羊胡子办事果真利落,第二日,不到日落时刻,就已经将喜宴给摆设齐全。 莽汉与妇人坐在上宾的位置,给一对新人留了位置之后,所有的山贼们也都入席坐好了,可是左等右等,眼见天光已暗,还是不见新人入席。 席间,有人开始低声抱怨,山羊胡子担心大当家和夫人脸色会不太好看,于是便起身自动请缨道:“大当家,要不然,小的去催催二当家?” 大当家张嘴正要说话的时候,被身旁的妇人给抢了先,妇人笑道:“想必他们这会儿正忙着呢,你就莫要去打扰他们了!算了,今日大家都高兴,新人虽不在,这喜宴还是要吃的。来来!大家一同畅饮!今儿晚上不醉不归!” 妇人的话,惹得下边的山贼一阵狂喜,欢呼声震天动地。推杯换盏间,大当家的喝多了,直抱着妇人不撒手,一边打着嗝,一边喊着美人。满是酒气的大嘴还不害臊地凑上去亲妇人,那妇人虽是惊喜过望,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也觉得不好意思,只推了一番便扯着莽夫的衣衫离了席。 “二……二当家的……你可算是舍得过来了!” 喝得醉醺醺地山羊胡子歪歪斜斜地扭到他们三人面前,他本还想说两句贺喜的话,可看见卫子孝的时候,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大……当家的……呃……一心想要美人……呃……弄回来了,可谁能想到居然让二当家的给占了去……哈哈,方才,大当家醉了,还搂着夫人喊美人……” 山羊胡子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茅舍那边传来女子杀猪般的哭喊声:“你这个狠心的强贼!我道你何时学会说这些花言巧语了,原来竟然是说给别人听的!我同你结为夫妻三年有余,这三年来,你可曾碰过我分毫?还以为今日终能够和你成为实至名归的夫妇,没想到你……既如此,你当年又何必娶我?我又何必活在这世上讨人嫌!” 卫子孝听得云里雾里,倒是那二当家脸色异常难看,只见他大步流星朝茅舍那边走去。 窝里反?卫子孝眉眼微微一挑,和封一相互看了一眼之后,也跟在二当家的身后去了茅舍。 21、机缘巧合 哐当—— 妇人将屋子里的桌椅通通掀翻,被打倒的灯盏在地上滚了两圈,灯油撒了一地,火苗一下子便点燃了蓝布帘子,火势瞬间就蔓延开来,卫子孝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冷眼看着一切。 烈焰照亮了夜空——火,肆虐地燃烧着,似乎想要将这一切吞。 失控的妇人依然在哭喊叫骂,茅舍很快便一间接连一间烧了起来。 而二当家竟然没有吼那些睡着的山贼们起来脱逃,他和卫子孝一样,盯着火焰看了好一会儿,带着些犹豫,后来还是冲入了火场。 卫子孝左右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封一竟然不知去向。方才明明是和他一起过来的,这会儿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懒得管这山寨里的人是不是会被烧死,卫子孝开始找寻封一的踪迹。 封一没有找到,倒是瞧见先前那些喝得烂醉如泥的山贼们此刻一个个都抖擞了精神,提水桶的提水桶,端水盆的端水盆,往火场那边赶,只是大家推推撞撞,毫无章法,赶到时手里的水也洒去了大半。不过,纵是如此,他们来来去去倒也将火势给控制住了。 卫子孝料定这些山贼们酒醒得如此之快一定是封一的作为,不屑地撇撇嘴,心道:一群乌合之众,被烧死便烧死算了,到也落得清闲! 只是在慌乱的人群中,卫子孝并没有找到封一的身影,他究竟上哪儿去了? 不多时,二当家的抱着莽汉走了出来,在他身后,火舌渐渐的变小,直到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堆废墟。 妇人坐在那片焦黑的废墟中,放声大哭。 将莽汉救出来之后,二当家的也没去搭理妇人,只管自己扒开莽汉的衣衫细细地检查他是否受了伤,但发现他只是喝多睡着了,也就放下心来。 卫子孝的目光在这两个山贼头子之间转了几次,他虽是明白了,可总觉得这二人在一起有那么些不尽如人意。 这二当家的,虽说不上有多风流倜傥,可可算是模样端正。可是反观那莽汉呢?皮糙肉厚不说,而且行为举止又粗俗不堪,真不晓得怎还会有人喜欢这样的男人。要说非得喜欢,应该喜欢封一那般俊逸的男子才是。若要不然,就如思卫那种善解人意、柔情似水的也成啊。 忽然,躺在地上的莽汉动弹了两下,抬手扯着二当家的衣袖不放,只听“撕拉——”的一声,二当家的衣袖被莽汉给拽了下来,露出精瘦有力的胳膊。 卫子孝本并没有在意,只是古铜色的胳膊上有个怪异的疤痕,哪个疤痕的样子熟悉得很,卫子孝愣神,盯着那疤痕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解下腰上挂着的那串琉璃珠子,大步上前,将琉璃珠子按压在二当家的手臂上。 二当家本想甩开卫子孝,可发觉对方的内力深厚,按得他手臂发麻。他也害怕卫子孝会把自己的胳膊给拧下来,于是便咬着牙盯着那串琉璃珠子。 卫子孝摆弄了一会儿,才将琉璃珠子和那快伤疤的痕迹给对上。 卫子孝大惊,难道这个人就是前教主失散的儿子,自己的表哥? “你本名叫什么?何年何月何时出生?” 二当家的沉默了一会儿,他站起身,对卫子孝说道:“你随我来。” 卫子孝挑起眉眼:又去? 二当家的望着那一片焦黑的废墟,叹一声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何时出生的,前任当家的把我给水里捞出来的时候,我身上就这么一块疤,还有一张银票。这么多年了,山寨就是日子最好不过的时候,谁也没有打我那张银票的主意,他们都晓得,没准那张东西上会有我父母的或者是别的家人的消息。只是,天不遂人愿,那张银票,怕是也毁在这场火事里了吧……” 卫子孝心想,弱真是如二当家所说,这件事情只怕真的有些玄。 按照道理来说,前教主的亲骨肉找到的话,教主之位理应由他来继承。可是现如今他才坐上这教主之位没多久,退位让贤? 教主之位么,定是能者而居之了! 细细琢磨之后,卫子孝却是对着二当家的笑道:“若是没有弄错的话,你应该就是我表哥。想来茫茫人海中,这样相逢倒是一种缘分,无论是与否,二当家的若是不嫌弃,往后我们便已兄弟相称,怎样?” 二当家的一愣,盯着卫子孝看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我叫卫子孝,你呢?总得有个名儿吧。” “卫子孝?松鹤山庄四公子?” 松鹤山庄,二当家的不止听说过,他甚至觉得当今武林之中,唯有松鹤山庄庄主卫擎苍才可称得上是仁义大丈夫。得知眼前的人竟然是卫擎苍的儿子,先前对于卫子孝那一身高深的内力现在也不再怀疑,在他看来,卫擎苍的功夫那么高,他的儿子功夫高也是理所应当。 只是,自己真是卫子孝的表哥,那么自己和卫擎苍岂不是也套上了关系? 卫子孝见他脸上神情瞬间变换了好几种,心里也猜着了几分,不由得冷笑:又一个被卫擎苍那个伪君子给骗了的可怜人。 若是让前帮主晓得他的儿子竟然视卫擎苍为英雄,不知道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呢? “对,我就是那个卫子孝。”卫子孝对他笑得和善,“把山寨散了吧,做点小买卖都比这个强,而且被官府盯上了之后,免不了会吃些苦头。” “其实寨子里的都是别处逃荒过来的,就是想不出别的生计才走上这条道。而且……”二当家的看了一眼地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大当家,却是将原本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咽了回去。 卫子孝掏出一张银票给他,说道:“我这倒是有些银两,你可以带着做点小本买卖,弄个铺子,这样寨子里的人也好安排。” 二当家瞅了一眼那张银票,一万五千两,这对于他们来说,确实可以在城里买个宅子,弄个铺子,足够他们这些人过日子了。 “这……”二当家犹犹豫豫不愿意接,他毕竟是个汉子,这种施舍来的钱,他觉得有些烫手。 “既给你,你便拿着!咱们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卫子孝将银票塞入二当家的手里,能够用钱将人打发了,挺好。而且如此一来,这个人必定视自己为大恩人。 卫子孝这心里头算盘珠子拨得噼里啪啦直响,他倒是有些庆幸让他先找到了这个人。 不远处,封一手里拿着一张还烧毁了一点的银票,他借着灯笼的微光将那张银票看了一遍,然后不动声色地藏了起来。拍了拍身上沾上的泥灰,他笑呵呵地朝卫子孝这边走来。 “师兄。”他见卫子孝和那二当家聊得甚欢,心里不由自主地也开始琢磨起那张银票的事情,说不准,往后会派上用场。 “你上哪儿去了?”见了封一来了,卫子孝也不再和二当家的多说。言多误事,这个道理他还是明白得很。 “去找了些草药,好醒酒。喝多了,明儿该头疼了。”封一指了指他落在一旁的那些药草。 卫子孝瞥了那堆药草一眼,又看看封一那变得乌黑的白衣,忍不住嘟囔了一声:“你倒是好心!” “我送你们下山吧。”想要留卫子孝多住几日,可是寨子都被烧成了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住人的地方。二当家的细细一想,还是觉得送贴膜下山比较好。 况且,他心里也有了打算。等安顿完寨子里的人之后就带着大当家一起下山。 “甚好。”封一连连点头,想要知道的事情,他差不多都摸明白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回去好好睡上一觉。做个夜里,外边一直有人走来走去,他没睡着。 卫子孝走了两步,又提醒二当家的,说道:“听说你近日抓了不少人,都放回去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明白……”二当家的点头称是,他只想求财,并不想伤了人命。 二当家的一路将他们送下山,道了别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封一盯着卫子孝瞧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兄,你把那串琉璃珠子送给他了?” 闻言,卫子孝往腰间摸去,没有摸到那串琉璃珠子。他想着应该是落在山寨了,那串琉璃珠子也不算重要,他只是觉得挺别致才挂在身上,既然正主来了,那就给他便是。 “弄丢了吧,无妨,一串琉璃珠子而已,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 封一也不说话,只是有些遗憾,那串珠子搁在他家小师兄身上,随着他的走动,叮叮咚咚的,还挺好听。改明儿,他去城里的铺子瞧瞧看,回头给买一串声音更加好听的让他带着。 不直怎的,他想起他小时候给家里的大狗挂铃铛的情形,只是现在这个不是大狗,挂的也不是铃铛。 22、运计铺谋 一路走来,卫子孝竟然有了赏景的兴致,这倒是让封一很是意外。只见封一随手揪下路旁的一片树叶,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了一句道:“师兄,你心情似乎很好,难不成遇上了什么好事?” 闻言,卫子孝将手里的折扇打开摇了两下,却是对着封一神秘兮兮地笑道:“算是吧。” 封一料定此时必定和那个二当家的有关,看来他确实要去查一下那个二当家的底细。 要说查人探消息,怡韵阁是不二之选,可是念及思卫身上的疑点,封一还是放弃了去怡韵阁的打算。江湖事,他并不想多管。只是若要这事情和卫子孝扯上关系的话,他就必须要了解一二了。 他们才回到客栈,便有一个陌生人说是要找封一封公子。封一走上前:“我就是。” 那人将封一打量了一遍,便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双手交上道:“多年不见,大公子怕是不认得在下了。这一封家书是封老爷还有夫人托我带来的。” 封一接过那封书信,上面的字迹确实是他父亲的无误,只是父亲怎么会知道他在京城呢? 看出了封一眼中的疑惑,那人解释道:“是早先封大夫写过信给令师尊,从令师尊那儿得知的。” 封一思量了一下却没发现破绽,谢过那人之后,封一便上了楼。卫子孝依靠在窗边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家里来信了?” 封一点点头,他将信拆开,里面却是只有一张白纸。 卫子孝挑起眉,看着封一端了盆清水过来,他将一些药粉撒入清水中,然后将那张白纸浸泡在水中。很快,纸上便开始显现字迹。 卫子孝还想凑近了去看看上边写了什么,可是很快那张纸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在水面上烧了起来。 “你看完了?”卫子孝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法子,要是将这法子给学会,那么以后和教中的人联系起来也会方便很多。 “师兄,我家中出了些事情,我必须要回去一趟……”封一望着卫子孝,继续说道:“若要不然,师兄你随我一同回去吧。” 卫子孝沉默片刻,说道:“现在不成,我得等到比试结束之后才能离开。你家中什么急事?不能再等等么?” 封一摇摇头,信上并没说什么事,只是字里行间显得很焦急和严重。封一思量了一下,说道:“要不然,等比试结束之后,你来江南找我?” “成。”卫子孝只觉得心有些莫名地不安。不过他也并未在意,反正也不过是半个月的事情,这半个月封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封一当即就收拾了东西跨上马下了江南,封一走了,卫子孝一个人在客栈倒也自在。他不用怕封一知道而偷偷摸摸地练功,只是他发现自己在练功的时候,体内有一股内力怎么都凝聚不起来,而且就像是随时要从自己的体内流失一般。 忽然有人从屋顶上走过,卫子孝立刻收了攻屏息注意着头顶上的动静。半响,上面没了动静,只见一支袖箭带着一张字条从窗口直勾勾地朝着卫子孝射过来。 迎面扑来的箭风带着一股怪异的味道,卫子孝知道那一定是箭头上淬了毒。侧身抬脚将袖箭踢开,“叮当——”袖箭落地,卫子孝拔下头上的白玉簪子将那纸条从箭头上拨弄下来。他怕纸条上也被下了毒,于是小心翼翼地拿簪子拨开,只见上面写道:今夜亥时,城外双园别院。 这样引自己过去肯定是设好了局等自己,可是卫子孝心生好奇,究竟是何人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或是说,这个人究竟知晓自己多少秘密? 无论出于哪一方面,卫子孝都不能让这样的人活着。 是局又怎样?卫子孝还真怕了这些藏头露尾的乌合之众?笑话! 不等亥时,卫子孝便早早地去了相约的地点。只是他没有路面而是隐藏在一旁的树林中,他也曾打听过了,这座双园别院曾经是座荒宅,只是近日才被一个年轻男子买下,据说那男子怪异都很,整日都背着一把拿黑布裹着的剑。卫子孝知晓这个消息的时候,却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封一,但是再细细一想,封一哪有那个钱购置这么大的宅子。 就在卫子孝正盯着宅子那边的动静时,就看思卫朝那宅子走了过去,思卫走上前,手搭上朱漆大门上铜狮子口中衔着的铜环,“咚咚咚——”他轻轻地叩着门,很快门便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卫子孝见到那人时却是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怎么会是他?真的是他? 卫子孝看着封一将思卫揽入怀中,两人进了宅子,大门被锁上。卫子孝急忙也跃进了宅子里,他此刻的神情有些恍惚,望着窗子上那两人的倒影,卫子孝忍着怒意,悄悄来到窗下将耳朵贴上,听他们在说什么。 “思卫,同我一起走吧,我受不了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 卫子孝愣是将银针给捏成了两截,这是封一的声音,他不会认错…… “伯鸿,我有话要和你说,我们还是……” “思卫,我喜欢,卫子孝他只是我师兄,我与他在一起那么些年,要是真喜欢他,早就喜欢了。况且他也只是要云影剑,你说,为了一把剑就不要脸地送上门,这样的货色我能要么!” “可是,伯鸿,你听我说,其实……” “思卫,别人纵是有千般万般好,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况且我要了,我定是要对你负责的……” 他们还说些什么,卫子孝已经听不下去了,看着窗子上两人相交的影子,卫子孝原本可以一掌劈死他们,可是抬起的手很快就落了下去。 怎么可以让他们死得这么简单呢? 恨恨地望了一眼熄灭了烛火的屋子,卫子孝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 在卫子孝离开之后,房门被人推开,剑光一闪,一下就断了床上“封一”的命。思卫看着床上的人,半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男人伸手捏住思卫的下巴,恶狠狠说道:“面对着这个假货你该不会是动了情了吧!我看你方才和他亲得很入戏啊!” 思卫低垂着眸子没有说话,“啪——”一巴掌扇在思卫脸上,竟也让他嘴角溢出了血。 “疼吗?”男人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他蹲下,怜惜地抚上思卫的脸,拇指抹去他唇角的血,俯首在他唇上亲了亲,顺势就将他压在地上,扯开衣衫,掏出自己的昂扬直接就顶了进去。 思卫疼得脸色发白,双手紧紧抓住冰凉的地面,十个手指甲早已经被磨出血来。 “妖孽!总有一天我也要让你臣服在我的身下!”男人一边在思卫身上驰骋,一边嘶吼。 思卫闭上眼睛:教主,对不起,我也是身不由己…… 在晕厥之前,思卫想起的是封一爽朗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他这种一辈子只能活在黑暗中的人,最向往的就是暖阳。 见身下的人晕死过去,男人有些无趣地将东西抽了出来,提上裤子头也不回就走了。 卫子孝回到客栈,冷静下来之后,虽然觉得这件事情颇为怪异,而且一点太多,只是一切都太过巧合。封一接到家书离开,不过一日,自己就被人引着去“捉奸”。 卫子孝越想越头疼,他将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上,不成,他必须要弄清楚这件事的真假。 可是一闭上眼睛,耳边尽是封一用鄙夷地口气说着那番诋毁他的话,说他不要脸! 一夜无眠,次日他便早早地去了怡韵阁。 “四公子怎这会儿就来了?” 卫子孝摇着扇子笑道:“昨个夜里做了一个梦,竟是梦到了思卫公子,所以就来看看他。他可起来了?” “思卫公子可真是好福气啊,难得四公子对他如此挂心。不过思卫公子好像昨夜出去有事没有回来,要不小的上去瞧瞧?” 卫子孝点点头,管事儿的正要走的时候,思卫却是从门口走了进来。一见卫子孝,思卫显得很惊讶,不过这惊讶在卫子孝眼中却是心慌的意味。 而且卫子孝看他步履轻浮,一副很劳累的样子,不由得便想起了那种事情。登时心里一冷,他迎上去笑道:“思卫,你让我好找!走走走,同我一起去喝两杯。” 思卫默不作声地跟着卫子孝上了楼,两人来到厢房,卫子孝将门锁上,转眼间就换了口气:“思卫,昨个夜里有人引我去了城外的双园别院。” 思卫依旧没有说话,他垂着眼眸坐在案几旁按部就班地给卫子孝沏茶。 “你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么?你什么时候和我那不成材的师弟勾搭上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教……四公子……”思卫猛地站起来,对着卫子孝跪立下去,将头磕得咚咚直响:“四公子,都是我错,是我不应该对伯鸿有非分之想……你大人有大量,万万不要和伯鸿过不去,昨夜其实我是与他道别的,四公子,往后他与我不会再有任何关系,只是陌路人而已……” “陌路人?”卫子孝伸手将思卫的衣衫给拽开。 23、志得意满 嘶—— 卫子孝使的力气并不算大,可是竟然将思卫的衣衫给撕破了,露出来的半个后背上尽是伤痕。有些是被硬物蹭破的,有些很明显是被抽打过留下的,而有些…… 啧啧,一圈、一圈的,不正是咬痕么! 若是不和封一牵扯在一起的话,卫子孝定觉得这对方能把思卫这样的人做成这般模样,不是个疯子,就一定是和思卫有深仇大恨。 可是现下这件事情和封一牵扯到一块了,卫子孝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些不堪入目的痕迹。 思卫也知道在自己这一身伤痕遮掩不住,也知道封一是个温和的人,肯定不会对情儿如此粗/暴。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谎言要被卫子孝识破的时候,却只见卫子孝伸手掐住他的脖颈,眼中尽是狠戾,道:“思卫,你知不知道你坏了我的大事!若不是看在你曾经帮过我,又对我忠心耿耿的份上,今日,我定会让你尸首无存!” 思卫虽是有些惊讶卫子孝的变化,可是如此一来,他倒是歪打正着了,这样岂不是更好? 默默的,思卫点点头,他闭上眼睛,一副任由卫子孝处置的样子。 卫子孝的手指在思卫的脖颈上又加了一分力气,指甲更是深深陷入他的皮肉之中。 在思卫频临死亡的那一刻,卫子孝松开了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怡韵阁。 如果,卫子孝从来没有经历过封一“走火入魔”的那一夜,那么卫子孝就会真的如思卫所想的那样,识破他们布下的局。 然而,事与愿违,“走火入魔”的封一,他有多么疯狂,这是卫子孝亲自体会的。如果当时封一没有清醒过来,卫子孝相信,那天之后,他身上的伤痕肯定不会比思卫现在的少。 卫子孝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放过思卫,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么?念及往日的情分?都不是,因为了解,如果封一真的一颗心都扑在思卫上,自己杀了思卫,势必会和封一反目成仇。 现在还不是和封一撕破脸的时候…… 还不是…… “四弟,你怎么还在京城?我倒是以为你跑远了。” 卫澜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子孝蓦地回首,卫澜清笑着迎上去,但是看卫子孝一副失魂落魄、倍受打击的模样,他当即就收敛起笑意,担忧地望着卫子孝,问道:“四弟,怎么了?” 卫子孝过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他淡淡一笑,说道:“不算什么大事。” “那就好。”卫澜清略微松了一口气。 “三哥,你怎到城里来了?”卫澜清不喜外出,只喜欢整日闷在山庄里研究剑术。卫子孝见他一个人这般在城里闲逛,难免会心生疑惑。 提起这个,素来都不把任何事情放在心上的卫澜清,倒是头一次变得有些哀声怨道,他说:“大哥被人下了毒,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庄里在京城的这几间铺子就只好由我来代为看管。什么时候大哥眼睛好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得自在。”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没听说过……” 卫子孝忍不住暗自思量着:怪了,还有谁会和松鹤山庄的人有仇? “就是你离开山庄的那一天,爹爹正在追查此事……”卫澜清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问卫子孝:“对了,你那个师弟呢?他不是神医的徒儿么,让他给大哥瞧瞧,没准会药到病除呢。” 不提封一还好,这一提封一,便是戳了卫子孝的痛处。 见自家四弟猛地又变了脸色,卫澜清有些疑惑:“怎了?你们吵架了?” 卫子孝将心事全搁在自己肚子里,他对卫澜清笑道:“不是,只是他现在不在京城,昨个他收到一封家书,赶着回去了。你真要找他,只怕还得跑一趟。这一来一回也需要不少时日,还是就近找个大夫给大哥瞧瞧才是。” “爹爹一直在找,二姐也帮着找,可是看过好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卫澜清苦笑。 “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这也算是报应吧! “唉,但愿如此。”卫澜清抬头看了一眼日头,说道:“现在时候还早,四弟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上店里坐坐吧,卫家在京城的铺子你都还没有去过呢。” 也不等卫子孝首肯,卫澜清拉起卫子孝的手就往主街道上走去。卫子孝看着自己被卫澜清捏住的手,有些厌恶地皱了皱,他看着似乎一无所知的卫澜清,转念一想,也就忍着由他去了。 松鹤山庄在京城有四间绸缎铺子,生意不错。 “四弟,你晓得去年丞相大人做寿,寿宴上所展示的那姨夫福寿图金丝双面锦,就是出自我们卫家的绸缎铺子。”一路走,卫澜清便絮絮叨叨地给卫子孝说卫家绸缎铺子的事。 这些事情卫子孝都晓得,只是觉得这些小买卖成不了什么大气候,所以他才没有在这上面做手脚。况且,在他看来,只要卫擎苍死了,松鹤山庄必定会乱成一团。他一点都不担心,卫擎苍的那些子女会弄出什么大风浪来。就他而言,弄死卫擎苍的子女比捏死蚂蚁还容易。 “铺子里刚进来一批新料子,好得很,四弟你要不要做一身新衣衫?” 那一批新货,卫澜清一眼就看中了其中的那一匹丁香色的缎子,不知怎的,他当即就想起了他家四弟。 “三哥想着我,我自是感激,只是近来家中遭遇这么多事情,我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做新衣,只怕会让人说三道四。衣衫我也够穿了……” 听完卫子孝的这一番话,卫澜清连连点头,直道是自己有欠考虑,险些误了事。 两人在绸缎铺子里看闲聊了一会儿,眼看着就要到了午食的时间,卫澜清留卫子孝在铺子里吃了顿饭。 “四弟,你现在住哪儿?若是一个人闷得慌,可以来铺子这边住,后边有两间厢房都空着,我住了一间,阿财一间。”阿财是铺子里新来的伙计,挺憨实的一个人,年纪虽然不大,可是待人处事极为老道,卫澜清似乎很重用他。 “多谢三哥,其实不麻烦,我现在住客栈挺好的,就不来此叨扰三哥了。” 卫澜清本还想再劝说一下卫子孝,可是看卫子孝一直都是心不在焉的,便知他有心事,于是也不再强求。“好,你随自己意思便是,闲暇之时可以来找我下棋,或是去外边走走。” “嗯,你这掌柜的倒是当得自在。”卫子孝笑着回应了一句。 “呵呵,我随遇而安,怎么都好。爹爹还说我这是什么来着了?让我想想……”卫澜清故意装作努力思考的模样,而后,但见他一拍桌子,学着卫擎苍一脸正色道:“卫家的男儿必须要有志向!你瞧瞧,你整天都在做什么?功夫不好好练,书也不好好读……” 卫子孝笑道:“我倒是觉得像三哥你活得这般洒脱蛮好的。” “哎呀,我这当哥哥也不容易,看你这会儿心情好了不少,我就放心了。”卫澜清复拿起筷子夹了口菜丢进自己嘴里。 闻得此言,卫子孝略微愣了一下,他垂下眸子看着碗里的饭。 随后,两人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只管闷着头吃自己的。待卫子孝找了个借口匆匆走了之后,卫澜清也没有留客,他觉得今天似乎自己多言了。 卫澜清起身想要去睡个午觉,可是看了一眼布匹他又想起一件事来,于是便吩咐道:“阿财,挑一匹颜色艳丽的缎子给怡韵阁的思卫公子送过去,就说是卫家大公子送的。” “三公子,明明是你送的,为何要挂上大公子的名号?”阿财不太喜欢大公子,他觉得还是三公子平易近人好相处。 “是大公子先前就交代的,再说了,我又不是真的掌柜,只是带大公子管理一阵子而已。”卫澜清自己倒是开始在布匹里挑挑拣拣起来,最后还是私心留下了那唯一的一匹丁香色。“这匹布你可别替我卖了,我自己要。” “好嘞!”阿财笑着将那匹丁香色的布从货架上取下来收好。“对了,三公子,方才来的那人是四公子?” 卫澜清点点头。 阿财继续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生生的四公子,以前都是听别说提过,说是卫四公子是京城里唯一一个能够和思卫公子一较高下的人物。今日一见……呵呵……” “今日一见怎了?”卫澜清望着阿财,饶有兴致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嘿嘿……”阿财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道:“思卫公子我见过,说实话,我倒是觉得温柔公子这个名号更适合思卫公子。” 卫澜清也不表态,只是敲了阿财脑袋一下:“我去休息一会儿,你看着店。”他转身时,却低语了一句:“可我就是喜欢他满心算计的样子。” 24、豺狼野心 接下来的这几日,除了卫澜清逮着功夫,有事没事总卫子孝住的客栈跑之外,倒真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只是,在每一次练功的时候,卫子孝都能够明显察觉出内力莫名地消失。 “怎么会这样?”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想来想去所得到的答案就只能是一个:母亲给他的那本秘笈是假的! 可是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既然当年卫擎苍都练成了,为什么自己练了会失败?就算体质不符合,那也只不过是停滞不前,也不至于最后落得内力尽失的下场。 究竟是哪个环节上出了问题呢? 卫子孝静不下心来,对于他而言,没有功夫就等于失去了一切可以保护自己的手段,而他,只能任人鱼肉,随意宰割。 心烦意乱的卫子孝逛着逛着就到了花叶寺的山脚下,他望着眼前那长长的阶梯,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感慨。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 卫子孝抬脚踏上石阶,一步一步往上走。 寺外的菩提树郁郁葱葱,修身养性?参佛悟道?站在殿门口,卫子孝不知道自己面前的这道门坎该不该迈。他并不是一个善人,就算真的有求于佛祖,佛祖也会因他罪孽深重而厌弃吧。 正当他犹豫之时,只见一位白须老僧带着两个小沙弥从内殿走过来。 “阿弥陀佛。”毫无情绪起伏的声音,却出乎意外的温暖。 “大师。”卫子孝双手合十,对长者行了礼。 白须老僧打量了卫子孝一番,淡淡道:“施主,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不等卫子孝说话,只听那老僧又说道:“老衲赠施主一词‘无念’,望你终有一日能够参悟其中的道理,修得正果。” “谢大师。”卫子孝再次双手合十行礼。 得了白须老僧的“赠言”,卫子孝在花叶寺略微停留一会儿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蒙蒙细雨,就像那天,他和封一一同过来时一样。 “四弟,都下雨了,你怎也还在这发愣?” 一柄油纸伞遮在了卫子孝头顶上,卫子孝有些木讷地侧目,就看到卫澜清冲他笑笑。 “走走走。”卫澜清拉起卫子孝的手就往山下走。 “去哪?” “上我那喝酒去!” 卫澜清没有松手,他拉着卫子孝就下了山,一路上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卫澜清知道,卫子孝这些日子心情不好。侧目看了一眼卫子孝那尖了一圈的下巴,卫澜清也只得在心里叹气。 过了半宿,卫子孝忽然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早过来了,我看你一个人恍恍惚惚的,有些不太放心,可是又不好上来打扰,就只好跟着了,心想着万一你遇上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卫澜清说道。 “你……”这卫澜清对自家兄弟倒是极好,只不过他又不是真的兄弟。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也已经走到了铺子门口,卫澜清将纸伞收起来,说道:“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在这边住下吧,我让阿财去给你收拾一下。都是干净的,后院里也没有别人,就我和阿财两人。今晚,咱们兄弟俩倒是可以好好说说话,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只管和我说,我再如何也比你年长几岁,说不准能帮你拿拿主意。” 卫子孝没有说话,他随卫澜清走进铺子,很快,阿财就给他端上来一杯姜茶。 “你先把姜茶喝了,我去给你那套衣衫,你淋了雨,去梳洗一番吧。”不等卫子孝吭声,卫澜清便冲着里屋喊道:“阿财,烧些水。” “好嘞!”阿财爽快地应了一声,往灶子里添了些柴火,拿着根竹管对着吹了吹,活烧得更旺了。 阿财手脚麻利,很快就烧好了洗澡水。 “四公子,有什么需要就喊小的。” “嗯,多谢。” 关上房门,卫子孝脱了衣衫走到浴桶旁,赤足踏上木阶,弯腰入水,浮于水面的长发遮掩住了水下的一片春光。 不多时,卫澜清拿着衣衫走到房门口,他对守在门外的阿财挥挥手,阿财便笑呵呵地走了。卫澜清抬手想要敲门,可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倒是收起了要敲门的架势,直接就推门走了进去。 “四弟,我给你找了一些衣衫,你看看合不合适!” 他就这么和往常一样大咧咧地走进屋里,掀开帘子直接走到浴桶旁,笑呵呵地站在卫子孝面前将手里的衣衫展示开:“这些衣衫都是我新作的,还没穿过,你试试看,会一些大,不过等明日你的衣衫干了再换回来便是。反正这里没有外人在,不打紧的。” 卫子孝倒也习惯了这个从不拘小节的“三哥”,他将胳膊搭在浴桶上,看了一眼衣衫,并不在意地说道:“有劳三哥了。” “不麻烦,对了,我瞧你有些疲惫,精神也不好,要不要我给你捏捏?”卫澜清将衣衫放在一边便撸起衣袖。 卫子孝摇摇头:“不用了,我怕你没个轻重……” “呵呵,我想起来了,我那有安眠的熏香,回头夜里你点上一些。”卫澜清将撸起的衣袖放下。 “嗯……三哥,你不必管我,你忙自己的去吧。” “嗯,好。你收拾完了就到前面铺子来找我,我去看帐。” 卫澜清朝卫子孝露在水面的肩上多瞧了两眼,这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洗完澡,卫子孝换上衣衫,他推开窗棂,一眼就瞅见了院子里的梅树。 正拿着酒坛子从院子里走过的阿财,一抬眼便看到了倚在窗边望着梅树发呆的卫四公子。这些日子,掌柜的对四公子那般殷勤,连他都瞧出来了,只是这亲兄弟之间…… 啧啧,有钱人家的怪事就是多! 阿财收了收神,继续干自己的活。 这一次,卫子孝也没拒绝,他在卫澜清这住了下来,晚上,卫澜清给他点了安神香。 安神香的味道很陌生,不过清雅得很,倒也不难闻。他捏着拨子将熏香炉的盖子打开,拨弄了一下里面的香料,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倦了,卫子孝渐渐地便觉得眼皮子有些打架。 他吹了蜡烛,和衣上了床,睡觉。 过了许久,房门被人轻轻敲响。 “四弟?你睡了么?”见半天没有人回应,卫澜清将门给推开,他提气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看着熟睡中的卫子孝,却是忍不住慢慢朝他伸出手。 指尖触碰到他的脸颊,稍稍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肆虐地开始游走到唇上…… 将目光从卫子孝的唇上一到桌上的香炉,卫澜清扬起唇角:“这东西的效果真是不错,连你都着了道,还真是不容易啊。”手指顺着下巴一直滑落至颈部,将衣襟挑开,指尖在锁骨处流连着。 “蹭——蹭——蹭——” 忽然屋顶上响起脚步声,卫澜清收回手,走出屋子,只见屋顶上站着一个黑衣人,那人蒙着面,看不见长相,身形倒是熟悉得很。 黑衣人二话不说便朝着卫澜清丢了两枚金钱镖。 卫澜清拿剑将金钱镖给反打了回去,黑衣人几个纵跳便出了院子,卫澜清也不追。他可不愿意被一只小毛贼坏了好事,不过,当他再一次推开卫子孝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卫子孝醒了。 “刚才有小毛贼闯了进来,我来瞧瞧你有没有事。”卫澜清笑道。 “没事……”卫子孝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从来就没有睡这么死过…… “那就好,四弟,你歇息吧,我也回去了。”这药效明明持续的时间会很长,为什么他会醒得这么快?难不成是方才那黑衣人做了手脚? 翌日清晨,卫子孝推开窗棂,一眼就瞅见了绑在梅枝上的油纸伞。 撑开的伞下正挂着一串玛瑙珠子,珠子下边缀着的白色流苏随风摆动。卫子孝走到梅树下,将纸伞和环佩取下的时候发现伞柄上绑着一条写了字的绢布。疑惑地解开绢布,黄色的符纸从里面飘落下来。在符纸即将落下得刹那,卫子孝眼急手快,右手一拂衣袖便抓住了护身符。 想来是被露水打湿的原故,绢布上的墨迹已经晕开。犹如疾风骤雨、排山倒海的草书正表示了字迹主人的豪迈与奔放。卫子孝盯着看了半天才看明白那些狂草,他抬头侧目望向院墙之外,抿唇皱眉道了一声:“无趣!” 没人发现他衣袖之下,握着护身符的手却收得很紧…… 他回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 卫子孝也顾不上换回自己的衣衫,他便拿着那串玛瑙珠子连招呼都不打就匆忙走了。走出铺子没有多远,他就看到封一背着剑,站在街口冲着他笑。 25、阴错阳差 乍见封一,卫子孝并没有半点儿的欣喜之情。尤其是想起思卫那一身伤痕的时候,他自是恨不得拿剑一下戳进封一的心窝里。 “不是家中有事么,怎这么快就回来了?” 瞧啊,这才离开多久就憋不住了!卫子孝暗自冷笑。 “不快,都耽搁好几天了,我还怕赶不上二月初三的紫云峰一战。”封一朝卫子孝走了过去,目光扫过他的腰间,却是没有瞧见自己送给他的那串玛瑙珠子。 是不喜欢么? 卫子孝微微垂下眼眸,淡淡道:“劳你还记在心上。” 呃…… 封一见卫子孝对自己说话有些怪里怪气,他倒是有些不解地摸了摸鼻子:难不成是觉得自己离开久了? “师兄,你猜这次我回去遇上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猜不着。”卫子孝依然没有去看封一,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 “还记得从前我同你说过,我家中还有两个弟弟么?我离家跟着师傅的那一年,他们才一岁,这会儿好些年不见,那俩个小子倒是越发长得虎头虎脑,都扯着我问我什么时候带大嫂回家。”封一不由自主地就想象卫子孝被那两个小鬼缠着买糖葫芦的景象。 卫子孝不语,冷哼一声,心里的怨气倒是更重了几分。 “咳咳……师兄,先前你同我说的那件事……” 对于成亲这件事情,封一原本并未放在心上,可是昨夜他赶回来之后却没有在客栈见着卫子孝,多方打听之后,才在卫澜清那里见着了卫子孝。他也庆幸自己去的及时,若不然……只怕……这会儿,他家这个小师兄又得要死要活了吧。 封一想了一夜,以防夜长梦多,他还是将小师兄娶早日娶进门为好,省得被一些居心不良的人惦记着。 “先前我同你说什么了?”卫子孝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和封一演戏。 这一下子,封一更是确定了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发生过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不然,凭着云影剑对卫子孝的吸引力,卫子孝不可能会待他如此冷淡。 “师兄,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好得很。”卫子孝只管自己往前走,他走了两步,没见封一跟上来,等脑子清明了之后,也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无趣,既然封一想继续演戏,那么自己陪着他演下去!看到了最后,他该如何收场。 如此这般想着,卫子孝忽然回头对着封一微微皱眉:“发什么愣,还不快跟上。” “嗯。”封一快步跟了上去。 “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跑到别人家,还把东西挂在别人家的树上,这些无聊的把戏,你倒是和谁学的?”怀里的那串玛瑙珠子早已经被体温捂热,那张护身符他也给收好了。明明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可是他就是莫名其妙给放在了心上。 卫子孝又恼又气。 “就是看你在卫三公子那,我没好意思去打扰。卫三公子倒是把我当成小贼了……”自昨晚,封一肯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卫澜清绝的功夫绝对不在自己之下。只是为何之前要隐藏那么深? 封一思量着有机会的话,他得去摸一摸卫澜清的功夫路数。 “回头陪我一同去思卫那边坐坐吧,我有许久都没有听过他奏琴了。” “嗯,我也给他带了一点东西。正好顺路给他。”封一并没有怀疑卫子孝的用意。 倒是卫子孝一听封一也给思卫带了东西,当下被衣袖掩盖住的手就握成了拳。强压下愤怒,卫子孝对他笑道:“你给他带了什么?” “一些药。” 封一不回答还好些,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让卫子孝原本就掀起波澜的内心起了暴风骤雨。 一些药? 联系着思卫那一身伤,他能不多想么! “既然是药,那就不要多耽搁了,我们这就过去吧。”卫子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就没离开过封一的脸。他将他的每一个神情都记在了心上。 封一这下倒是觉得奇怪了,他家小师兄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思卫来了?可是看卫子孝那一身不合体的衣衫,封一就觉得极为碍眼:“我想……师兄,你还是先回客栈换一身衣衫为好。” 被封一这么一提,卫子孝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的是卫澜清的衣衫。 “嗯。”卫子孝快步往客栈那边走去,封一跟在后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似乎有一场大风暴在等着自己。 封一站在外头等卫子孝换好了衣衫出来,清脆的玉珠碰撞声传入耳中,封一侧目,便看卫子孝款款朝着自己走过来。 “走吧。” “嗯。” 封一觉得自己还真挺会挑东西,为了这一串玛瑙珠子,他可是跑遍了城里的所有玉器行。 封一和卫子孝还在去怡韵阁的路上,思卫就收到了线报,正在抚琴的他,一个失神就将琴弦给弄断了。摸着那根断弦,思卫思量了一会儿,只见他站起身,从柜子里翻出一个小纸包,他倒了一杯茶,将纸包打开,把里面的粉末尽数倒了进去。待粉末都溶在茶水中之后,他略微收拾了自己一番,并且将屋子里的熏香炉给点上,坐在案子旁边,静静等着他们的到来。 当思卫听到卫子孝的说笑声从外边传来之时,他毫不犹豫地端起那杯茶喝了下去。 “思卫,听说你这些日子不太舒服,怎了?”卫子孝笑眯眯地挑起帘子走了进来,也不等思卫招呼,他便在思卫对面坐了下来。 方才一到怡韵阁,管事的一听说他们是来找思卫的,便开始诉苦,说是思卫公子身子不适,这些天都不见人。幸好搬出了封大夫的名头,管事的这才领着他们来见思卫。 “有劳四公子挂念,只是小小风寒,并无大碍。”思卫说得客气,他拢了拢衣袖便给卫子孝斟茶。 “不必客气,我师弟来了,他医术高明,让他给你瞧瞧吧。”卫子孝端起茶盏,掀开盖子在茶水上轻慢地撇了撇,装作品茶的样子,实则是在观察思卫和封一之间的举动。 期间,思卫一直都没有去看封一,反倒是封一挺积极,上来就摸上思卫的手腕开始诊脉。 “你……”封一看着思卫,思卫这哪里是得了风寒,分明是被人下了毒。 卫子孝盯着封一按在思卫腕上的手指,他将茶盏搁下,微微笑道:“对了,师弟,你不是说有东西要送给思卫么?还不快些拿出来。” 思卫一听封一给自己带了东西,登时眼神就闪了闪。 封一将一盒药膏递给思卫,说道:“这个香膏,你以前提过的。前些日子我回了趟家,想起来,便给你带了一盒过来。” 思卫看了那盒香膏一眼,轻声说道:“多谢……” “呵呵,不客气……”封一老觉得气氛不太对劲,一切都太怪异了,尤其是思卫中的这种毒。“思卫,你中毒了。今天可曾吃了什么东西?或是见过什么人?” “不曾……”思卫摇摇头,继续说道:“从早上起来到现在,没什么胃口,我就喝了杯茶。” 封一将茶壶盖子打开,细细闻了闻并没有发觉里面有什么异样,他的目光落到思卫面前的茶盏上,手指抹过茶盏的边缘,再搁置鼻下闻了闻。 没错,就是了。 封一忽然望向卫子孝才碰过茶盏,他也不说话,直接就拉住卫子孝手腕开始诊脉。卫子孝没有中毒,不过…… 卫子孝将手从封一手里头抽回,淡淡道:“我没事,你还是快些帮思卫解毒吧。” 封一点点头,卫子孝的问题也不是一时半会就可以解决的,当下还是给思卫解毒比较重要。“师兄,解毒需要一些时间,你若是闷的话,就上外边走走。” 原本封一是好意,可在卫子孝听起来却是另外一个意思。 “我不闷,你们弄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倒是可以借这个机会看看师弟的医术有多高明,回头也好让师弟你去替我家哥瞧瞧。”你让我回避,我偏要留下。 看着使性子的小师兄,封一无奈地笑笑,“我得去客栈取些东西来,师兄你就先在这儿陪着思卫说说话吧。” “嗯。”卫子孝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待封一离开之后,卫子孝看着思卫,慢条斯理地说道:“怎么就中毒了呢?” “一时未察觉,着了别人的道……”思卫回答道。 卫子孝拿起思卫面前那盒香膏,他将盖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这如凝脂一般的东西,嘲讽道:“这个东西好啊,用处可多了,这味道也是你最喜欢的苏合香。” 思卫抿着唇没有说话,卫子孝在气头上,所以什么都看不见,看不清。而思卫不是,他看得很明白,封一很在乎卫子孝,得知杯子有问题之后,封一头一件事便是看看卫子孝有没有中毒。封一是个好人,封一和任何人在一起都好,只是不能和卫子孝在一起。 “教主,你喜欢封一?” “我喜欢他?这倒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26、新仇旧恨 卫子孝像是被触到了逆鳞一般,他将手里的药膏随便合上盖子便丢在了地上。思卫慌忙伸手去捡,他拿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盒子上的灰尘。 看着思卫这样的动作,卫子孝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思卫也听到了那一声冷哼,他也知道卫子孝打心里瞧不起自己,垂着眼眸盯着药膏,过了好一会儿,只听他凄然一笑,说道:“在你眼中不值钱的东西,可在我心中却是无价之宝。” 思卫说得很轻,也很慢,他抬起头望向卫子孝,微微含笑的眸中带着一些怜悯地看着他,一字一顿,很清晰地说了一句:“教主你可真是可怜又可悲!” 话音刚落,只见卫子孝右手掌运起内力朝着思卫胸前猛地就是一掌。 思卫也不闪躲,被打了一掌之后,连连往后退了数步,稳住身形,他抬手抹去唇角边的血迹,目光无畏的望着卫子孝,只见卫子孝掌变爪,毫不留情地便朝着思卫的天灵盖抓过去。 一柄没有出窍的剑适时横在了卫子孝的爪子和思卫的头顶之间,封一用四两拨千斤的力气将卫子孝的攻击给化解了。 封一很惊讶,他家小师兄内功阴狠,他是晓得的,可是这么歹毒的招式他竟然也会,这可大大出乎了封一的意料。若是方才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一爪子,应该是魔教的邪门功夫。 也幸亏自己来得及时,若不然,只怕思卫这会儿头顶上早就多了五个血窟窿。 “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封一拿着剑拦在卫子孝和思卫之间。 卫子孝见自己藏了许久的功夫败露,在气头上的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当即和封一把脸皮撕破。 只见卫子孝二话不说直接甩起衣袖,运起的内力卷着椅子就朝封一头上砸去。封一拔出剑,瞬间将椅子劈开成两半,他沉下脸色,再一次质问了卫子孝一遍:“师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做什么?杀人!没见过吗!”话语间,卫子孝身形一晃,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封一的身后,他抬起爪子就朝着思卫的头盖骨抓去。 其实,卫子孝先前并没有真的打算要思卫的命。只是,封一出现了之后,这么护着思卫,倒是真激起了卫子孝杀人的念想。或许,卫子孝心底是想看看封一究竟会为了思卫做到何种程度…… 是打伤自己? 还是杀了自己…… 呵呵…… 封一急速转身,拉过思卫护在自己身边,他拿着剑却是只守不攻。本想等着卫子孝冷静下来将话说清楚,可是奈何卫子孝根本不愿意听他说话,一步一步,咄咄逼人。 知道这样不下不是办法,可是封一要护着思卫,却是没有办法生擒卫子孝。 忽然,卫子孝只觉得体内经脉逆流,一时间内力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四处乱窜,他狠狠地看了封一和思卫一眼,压制住将要涌出喉咙的血,纵身一跳,跳出了怡韵阁。 卫子孝在落地的那一瞬间,他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并没有封一的身影。 不知怎的,多日以来压制住的情绪在这一刻尽数迸发出来,卫子孝猛地呕出一口血来,他在心里默默数了十下,身后依旧无人跟来。 “封伯鸿,从今往后,我与你恩断义绝……” 拽掉腰间的玛瑙珠子捏在手里,卫子孝走到城外,将那串珠子丢进了护城河。 卫子孝并不晓得,当时,封一自然是看出了卫子孝的异常,加上先前所诊断出来的脉象,他知道卫子孝很危险。松开拽着思卫的手,封一想要跟上去看看,可是思卫却倒在了他的脚边。 封一看着命在旦夕的思卫,又想了想卫子孝,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先救思卫的命。他的这个决定,却是有两个原因,其一:卫子孝既然练了那种恶毒的功夫,让他自己吃点苦头可好。其次,在封一看来,卫子孝连那种盅虫都找得到,说明他背地里的身份不小,并且肯定有一大帮子人。 所以,冷静下来,封一觉得卫子孝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封一将思卫抱起,小心翼翼地轻放在床榻上,掏出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又将手掌贴上他的胸前运气。封一有些头疼,这毒药加内伤的,思卫本身身子就不太好,这一次要想痊愈得费不少时间了。 想要看看卫子孝打在思卫身上的那一掌究竟出于哪门的功夫,封一将思卫的衣衫拉开,只见白皙的胸前只是一个普通的掌印而已…… 封一有些惊讶,按照后来卫子孝使出的功夫来看,这一掌应该也是极其阴毒才是。封一替思卫将衣衫整好,这时他倒是发现了思卫身上那些不太一般的痕迹。 不过封一也不在意,这种痕迹他早些年救思卫的时候,就见过,甚至比现在的还要惨烈不少。 封一忙到深夜才将思卫体内的毒给清完,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封一便坐在一边等着思卫醒过来,他很想知道在自己走后,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争执。 思卫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在屋子里找封一的身影,将他靠在窗口不知想些什么,思卫竟然觉得有些甜蜜。因为封一在他和卫子孝之间,选择了留下来照顾他…… 明明晓得这一切都是在自己的计划中,可是思卫还是忍不住要往对自己好的那方面想。 “你醒了,感觉如何?”封一见思卫醒了,便淡淡地问了一句。 “嗯,我并无大碍,谢谢……你又救了我……”思卫从床上坐起身来,微笑着望着封一。 “我想知道你和我师兄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思卫垂下眼眸,看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在心里将事先都准备的说词都过了一遍之后,他这才说道:“其实,我的身份并不只是这怡韵阁的小倌。” “我知道。”封一应了一声。 “我是醉仙教的教众,承蒙新任教主看得起,我才久经辗转来到这里。怡韵阁私底下的买卖,我不说你也晓得,说是替有需要的人探消息,其实么……呵呵,我不说,你也明白。卫四公子,就是我不说,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就是醉仙教的新任教主,他要杀我,也只是我惹怒了他,我的命是教主的,教主想要,我自是会奉上。” 封一听得头大,可是这思卫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到他想要知道的关键点上。 “他是教主,杀你总有理由吧?” 思卫低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紫云峰一战,出战的人其实是教主自己,他想要借这一战杀了自己的父亲。教主平日里虽然有些张扬跋扈,可是杀兄弑父这种事情却是万万做不得……” “我明白了,起因就是你劝说他放弃紫云峰一战引得他不高兴,才想杀了你?”封一并不相信思卫的话,他所认识的卫子孝,纵是太如何心肠歹毒,他断断不会做出杀兄弑父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况且,卫子孝似乎并不是卫擎苍的骨肉,他要是真想杀卫擎苍,以及卫家人,说起来,也不算是“杀兄弑父”吧。 思卫有些心虚,所以并没有回应封一的话。 “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你身上的毒,我已经给清了,内伤不算太严重,你多休养一阵子就好。”封一在桌上搁下一瓶药之后,便离开了怡韵阁。 和先前卫子孝走的路径一样,他也从窗子跳了出去。一路走到客栈,却发现早已经人去楼空。 “……” 封一长叹了一声,躺在床上,他心想,反正离紫云峰一战也没几日了,既然卫子孝想要借机杀了卫擎苍,那么那一天,他肯定会出现,而自己只要在紫云峰等着他就好。 只是不晓得他那日还能不能够动真气…… 想起卫子孝的问题,封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他将这一次从家里带来的药都翻了一遍,有几样,没准真能派上用场。 “小师兄啊,你可不要乱来,要是乱用真气的话,到时候就算是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了!” 27、命中注定 卫子孝走到城外丢弃了玛瑙珠子之后便想回醉仙教在京城中的隐蔽分舵,可是才走到那户别院前,手搭上铜狮子口中衔着的铜环,正要扣响之时,却发现身后正有人鬼鬼祟祟地接近自己。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对方出手的同一瞬间,卫子孝足尖点地,借力跃上屋檐,“噌噌——”只见三支袖箭钉在朱漆大门正中。那人见失了手,转身便想逃,卫子孝奋力打出一枚银针,正中那人膝盖,一声闷响,就看那人单膝跪倒在地。 待卫子孝走到那人跟前的时候,发现那人一动不动趴在地上,卫子孝抬脚踢了踢他:“别给我装死!” 他刚才使的那枚银针上面可没有淬毒,而且也没击中什么要害,要是这么就死了,那才真是可笑。 可脚下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卫子孝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弯下身子将那人给翻了面,这才发现那人已经口鼻流血暴毙而亡。还未来得及深思,刚才碰过那人的手便开始麻痹,卫子孝低头一看,指尖已经成青紫色。究竟是何人下的毒?又是在何时下的毒?这些是冲着自己? 对此,卫子孝有太多的疑问。 前方隐约有三五个攒动的人影朝他缓缓走来,他想要看清楚究竟来的是何人,可眼前一片模糊,中毒加上紊乱的内力,他觉得自己这一次怕是真要栽了。 他心中对于封一的恨意,更是多了几分。 “嘿嘿,捞了个好货色啊!” “可不是么,买去勾栏院值不少银两!” 耳边银笑不断,卫子孝怒吼道:“你们敢!”他卫子孝什么时候被这样的人言语轻薄过! 不远处,卫澜清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就在他想要等着机会上前“英雄救美”的时候,别院的门,开了。一个穿着蓝色华服的男人冷着脸从里面走了出来,只见他抬手间,银光闪过,那些人皆倒在地上,七窍流血。 “啧!” 卫澜清不悦地皱起了眉:怎么又是飞雪! 提起这个飞雪,卫澜清是一肚子火,上一年,他好不容易得了与卫子孝亲近的机会,就是被这个程咬金给半路杀出来劫胡的。没想到时隔一年,这阴魂不散的东西又跑出来了! 卫澜清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而他走的时候,飞雪却是往这边看了两眼,皱眉。 飞雪走到卫子孝身边,伸手将他扶住,说道:“教主,你伤得很重。” 卫子孝有些虚弱的点点头,抓住飞雪的手,交代道:“我要闭关,莫要让人来打扰我。”话音未落,他身子一软,便直直地倒了下去…… 飞雪神色不变地接住将卫子孝,一板一眼地应了一声:“是。”虽然他知道他怀里的教主听不到他的声音,可是这主仆间的尊卑还是要的。 飞雪避开分舵的其他教众,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卫子孝带去了他自己的厢房,他那边清静,平日都没人敢来打扰。 飞雪不懂医术,见卫子孝中了毒,一直昏迷,他立刻飞鸽传书喊来了教中的神医。神医慌慌张张赶来,连口水也没喝,立刻就开始替卫子孝诊脉。 “神医,教主的情况如何?”飞雪虽是担忧,可是这语气还是不冷不热,不急不慢。 神医捋着白须,摇了摇头,说道:“这毒老朽已经替教主解了,可是教主这体内的紊乱的真气,老朽却真的没有办法。” 飞雪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想了一下,他问神医道:“可会伤了他的性命?” “这个……”神医面有难色,吞吞吐吐,就是不愿意直说。 “但说无妨,教主他此刻听不到,你不必担心。” 神医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这才肯说道:“按照教主体内真气这般发展下去不及时疏导的话,不出半月,便会暴毙而亡。” 飞雪略微皱起眉头:“这么严重……”随即,他又问道:“如何疏导?” “说是疏导,实则就是卸去教主的内力……换句话说,就是废了教主的功夫,放能保住性命。”神医说完这番话早就已经是冷汗涔涔,所幸床上的人是晕迷的,若不然,自己的性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我明白了,你出去吧……”飞雪转过身,看着卫子孝不知在想些什么,他被对着神医挥挥手,神医便作了个揖,退出屋子,临走的时候,还特意替他们关上门。 飞雪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缓缓地抬起手,指间夹着的银针微微闪烁着荧光。 针尖一点点朝着卫子孝的天灵盖上靠近过去,在碰到头发的时候,却是停了下来。飞雪犹豫了一下,终是没忍心下手,因为他比谁都明白这一身得来不易的内力对于卫子孝有多重要。 “还有半个月……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不能现在就毁了你一直以来的心愿……” 飞雪自言自语地收起银针,迅速转身坐到了一旁。 二月初三,紫云峰 紫云峰很热闹,很多闲着没什么事情做的武林人士都去那边。 一个戴着鬼脸面具的蓝衣青年跟着一顶普普通通的轿子也来到了紫云峰下,轿夫们将轿子停好,蓝衣人付了银两之后,他掀开轿门,将轿子里的人扶了出来。 轿子中的人也和他一样戴着鬼脸面具,只不过穿的是一身黑衣。 “能撑住?”蓝衣人轻声问了一句。 “嗯。”黑衣人淡淡地应了一声,两人走了一会儿,他对身边的蓝衣人说道:“我想休息一下。” “好。”蓝衣人四下里看了看,见不远处的凉亭似乎还没人,于是便扶着黑衣人过去。黑衣人坐下之后就开始闭目养神,不多时,倒是有人来饶了他们的清静。 “呵呵,这二位很有个性的兄台,可否也让在下到这亭子里小坐一会?”只见背着剑的封一笑呵呵地朝蓝衣人拱了拱手,目光却时不时往一旁的黑衣人身上瞄。 蓝衣人在黑衣人身旁站立着,淡淡道:“这位少侠客气了,这本就是给大家歇脚的地方。” 封一走进亭子里在他们对面坐下,“这位兄台可是身子不适?在下略懂医术,倒是可以帮你瞧瞧。”封一目光灼灼地盯着黑衣人。 纵是戴上了面具,换了一身打扮,封一仍然一眼就认出了对方是谁。那不是他家失踪好几日的小师兄,又会是谁! 黑衣人没有说话,倒是蓝衣人适时笑道:“少侠的美意,我们心领了,你也是来观战的?”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封一依旧看着黑衣人。 蓝衣人不再说话,倒是黑衣人一个手势,他附耳过去,点了点头,扶起黑衣人立刻就走出了亭子。封一见他家小师兄要走,想要追上去,可是看对方的态度,似乎并不打算搭理自己。他追倒是追上去了,只是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看着。 “教主,那人一直跟着我们,要不要?” “随他去,不必管。” “嗯……” 蓝衣人回首看了封一一眼,他觉得这个人很危险,牵动了教主的心。或许,这样的人不应该留在世上。背地里,蓝衣人指间夹着银针,就在将要掷出的那一刻,被黑衣人按住。 “你做什么?”语气中微微带着些不悦,“别节外生枝。” “明白……”蓝衣人收回手。 黑衣人看时辰要到了,他掏出一颗药丸咽了下去。 “教主……”蓝衣人将剑递给他。那颗药丸的作用,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聚集内力,可是吃这东西相当于饮鸩止渴。 黑衣人接过剑,淡淡道:“我等这一日,等了很久。” “属下知道。” 话音刚落,就看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瞬间就上了峰顶,上面等候多时的卫擎苍将他来了,便打了声招呼道:“多多指教了。” “指教?卫擎苍,我是来要你的命的!” “你是……”卫擎苍略有些惊讶的望着对方,对方眼中的杀气确实表明了一切,可是近些年乐善好施的卫擎苍却是想不起来他有得罪过什么江湖人物。 “等一会,我手中的剑自然会告诉你,我是谁。” 说毕,就看剑光一闪,宝剑出鞘,黑衣人挑了一个华丽的剑花朝着卫擎苍刺了过去。华而不实的剑法,让远处观战的人都不由得笑破了肚子,可是只有卫擎苍皱起了眉。 曾经的一段难以磨灭的回忆猛地袭了过来…… 28、趁火打劫 卫擎苍这一生,确实做过一件不耻的事情,只是与那些大奸大恶之人相比,他却是并不算什么。 可纵是他将自己的后半生都用来行善积德、亦或是忏悔,也无法泯灭那件事情这些年来一直带给他的梦魇。 望着鬼脸面具下的那双含笑的眸子,虽然明明知道不是他心中所念念不忘的那个人,但是卫擎苍却还是恍若入了梦境一般。 “若真是你来向我索命的话,我无话可说,可是在我临死之前却只有一个要求……”卫擎苍唇角噙着一抹说不清究竟是悲还是喜的笑,失神地望着那双眸子,满含深情地继续说道:“让我瞧一眼你的样子……可好?”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舞着手中的剑,卫擎苍怔怔地看着他那明晃晃的剑朝着自己的心窝刺了过来。 底下围观的众人见卫擎苍一心求死,都不知他们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下便议论纷纷。 就在那柄剑的剑锋距离卫擎苍的心窝还有两寸长的时候,另外一道剑光袭来,“哐当——”一声便将黑衣人的剑给挡了下来,只见松鹤山庄那个一直戴着面具的冷师父出现在众人面前,擅长使暗器的冷师父,此刻手里却紧握着一柄宝剑。 “卫擎苍,你这搬救兵来,似乎不太合规矩啊。”黑衣人手持着剑,斜垂于身侧,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指间所夹着的腐骨寒针却已然蓄势待发。 卫擎苍自己也觉得惊讶,这冷师父到松鹤山庄也不过才六年,平日里话也不多,也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现在这种情况之下,他怎么就忽然闯了过来呢? “冷师父你这是……”卫擎苍的目光触及冷师父手里的剑时,却是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一般,双目圆睁,到了后来,只听他用颤巍巍地声音低声问道:“他的剑怎么会在你手上……” 冷师父没有回答卫擎苍的问题,他只望着黑衣人,语重心长道:“放下执念吧,或许你的父亲根本不希望你做这些。” “哼!”黑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又不是我的父亲,你怎晓得他的想法?” 冷师父叹了一声,过了半响,他才说道:“你做了什么错事,他都不会怨恨你,可是卫擎苍,你却是杀不得。上一辈的恩怨,你所了解到的,都是你母亲的一面之词,出于私心,她可瞒了你不少事。” 黑衣人收起手中可以要人命的针,他缓缓抬手将面具揭开,丢向深不见底的深谷,风吹起他的长发还有衣衫,卫子孝笑道:“是啊,天底下有那个母亲会将自己不足三岁的孩子关在堆满了枯骨的屋子里?你们第一次杀人是多大?第一次杀的人又是什么人?我别的都不记得了,只记得,在我七岁那年,母亲对我说,让我每天杀一个无耻的男人,而且要拿着他的心回来见她。无耻男人?哪里无耻的男人最多?我只能每天在秦楼楚馆徘徊,一天杀一人,挖出他们的心……可是我却从没恨过我的母亲,若不是卫擎苍,我想,我们一家人依旧会在南疆过得很好。我想,冷师父,你应该去问问卫擎苍他做过什么!这个狗贼为了秘笈竟然不知廉耻地侮辱了我的母亲……现在的松鹤山庄,要是没有我父亲的那些家业,卫擎苍他还能够撑得起来么!” 冷师父听罢,只是又叹了一声,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交与卫子孝。 “这是你父亲过世之前托我保管的,说是,找到你们母子二人之后,便将这封书信交与你们,相信事情的始末,他已经在里面写了,你看看吧……” 卫子孝接过书信,将剑立于身前,拆开书信读完却是仰天大笑。 他抬手将书信抛向空中,拔起插在身前的剑,发泄般地挥舞之后,书信化为碎末,洋洋洒洒落了一地。 “荒唐……荒唐……荒唐……”卫子孝气结于心,像是入了魔一般丢了手里的剑,直接就朝着冷师父和卫擎苍二人使出了本家阴毒的功夫,霎时间,风云突变,就听底下看热闹的人中,有人高喊了一声:“魔教的贼人!” 所有人的目光顷刻间就全落到了卫子孝身上,入了魔的卫子孝步步紧逼卫擎苍,下面那些自诩为正义之士的人开始坐不住了,也不知究竟是谁带了头,之间他们操起家伙就奔着山顶而去。 一看这情况,和卫子孝同行而来的飞雪更是快步追了上去。 当然,封一自然是不肯落后于人的。 毕竟他家小师兄的情况可不太好…… 莫要说他那一身内力是保不住了,只怕这精神上的打击会更大…… 陪着卫家二小姐来此观战的神捕吴敌,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之下,并没有盲目跟随,而是冷静地看着那边将卫擎苍逼向死路的卫子孝,他就一直觉得卫子孝眼熟,仔细一想,定时早些年与自己交过手的魔教恶人。 只见他拿出腰间挂着的锁链,几步借力也追了上去。 一群人上了峰顶,竟然也打乱不了卫子孝想要杀死卫擎苍的决心。封一和飞雪自然是站在卫子孝这边的,就看他们二人帮着他清理掉了那些如潮水一般前赴后继扑上来的正义之士,卫子孝这才得以安心对付卫擎苍。 只是,就在卫子孝将要得手的时候,他的手腕却是被乌金玄铁所打造成的链子给锁住了。链子的另外一头被吴敌牢牢地捏拿在手里。 “卫子孝,我要带你回衙门。”吴敌觉得莫家惨案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卫子孝看了一眼手腕上的链子,冷哼一声道:“就凭你!那你就试试吧!看看你能不能带我回去!”卫子孝单手抓过链子,运功,链子上很快就结上了一层冰凌。 见状,吴敌脸色一变。 与此同时,封一和飞雪却是异口同声喊道:“不要!” 封一和飞雪都明白,卫子孝要是这样耗费内力的话,别说半个月了,只怕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下去,到时候,真的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回来。 而此刻早已经失去理智的卫子孝哪里顾得了这么多,他只想杀了卫擎苍,他不想被人拴着…… 场面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吴敌想要将卫子孝制服,可是他与卫子孝却是不分上下,也不知是不是卫子孝产生了幻觉,只见他脚下生风一般直直就朝着断崖那边跑过去,带着吴敌一起给跳了下去。 封一想要去抓住他们,可是抓了个空,无可奈何之下,他竟然也跟着跳了下去…… 三人这么一跳,倒是将峰顶给跳安静了。 卫擎苍恍恍惚惚地站在那里,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最后究竟留下了什么,有没有原谅他…… “冷师父,你和他很熟?” 冷师父摇摇头,说道:“不熟,但他是我的恩人。” “他什么时候过世的?” “六年前。” 卫擎苍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为什么你到死都不愿意来见上我一面…… 崖底下,三人飘飘落落,竟也毫发无伤的到了地面。只是卫子孝是逼着眼睛的,似乎看起来像是昏厥了。 封一上前拔出剑,就将卫子孝和吴敌之间的链子给削断。 “神捕大人,我师兄究竟犯了什么罪,还要劳大人给押解回衙门?”封一心想,若是这吴敌不在,他带着他家小师兄找个没人的地方过上一辈子也挺好,反正他家小师兄已经功力尽失,禁不起江湖上的风浪。 “莫家惨案与他有关。”吴敌正色道。 “大人此言差矣,莫家惨案案发的时候,我家师兄一直都是与我在一起的,他没有时间杀人。” 吴敌看了封一一眼,又说道:“你们又不是整夜在一起,他趁你睡着了出去,不是也不行。” 封一摇了摇头,望着卫子孝,想起那晚的旖旎,他不由得有些心虚地咳了两声,说道:“那晚不同,他身体不适,不会出门的。” 闻言,吴敌却是狐疑地朝封一和卫子孝两人身上看了一眼。 “此话怎讲?”吴敌问道。 “这个么……”封一故意卖了个关子,颇有深意地笑了笑:“大人如此正直的人,想来是不会明白的,还是不说的好。这事要是传了出去,我却是没什么,只是不能坏了我家师兄的名声。所以,大人恕我不能直言。” 29、心灰意冷 封一说罢便俯身捏住卫子孝的手腕探起脉来,探得他体内真气果然断然无存之后,虽然有些可惜,但还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种阴毒的内力还是不要修炼比较好。 在封一看来,他家小师兄即使没了内力也无所谓,反正他自是会护他一生。 他所担心的,只是怕他家小师兄想不开…… 不过,除去没了内力之外,封一发现他家小师兄似乎一点存活下去的信念都没了,悲哀莫大于心死。这一次,看来自己确实要费不少功夫去医治卫子孝。 吴敌看着封一替卫子孝把脉,心里却是在思考封一之前说的那番话。吴敌并不是傻子,也表示不懂人事,他自然是明白封一所指的意思。只是封一没有说个明明白白,他也不能只靠自己意会。 “此事事关重大,还望你能够讲个明白,莫要耽误彼此的时间。”吴敌收起被封一砍断的乌金玄铁链子,看着那整齐的切口,他朝封一的剑多投去了一些目光,心下惊讶:这天底下竟然有此等神兵利器! 吴敌再一次看向封一的时候却是提高了警惕,毕竟从方才短暂的交手来看,封一的内功路数神秘莫测,再加上这神兵利器,自己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就算是他要强行带走卫子孝,吴敌也觉得自己是有心无力。 封一将卫子孝抱起,他急着要带他回江南的封家,面对吴敌,索性也就和盘托出:“那夜,我与他确实是在一起,你一直追着他也追不出什么结果,反倒是浪费了心神和精力,倒不如从旁的地方着手调查。有时,眼睛看见的,耳朵听见的,都未必是真的。在下还有急事,告辞!” 说罢,封一抬头看了一眼头顶上的“一线天”,只见他气沉丹田,足下借力,几个纵跃便上了陡峭的岩壁,由于抱着卫子孝,负荷过重,他踩着岩壁上微微突起的石头上稍作歇息之后又是几个纵跃,如此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上了紫云峰顶。 先前聚集的人,早在他们跳下山峰之后就渐渐散去,此刻紫云峰顶上尽是空无一人。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封一长舒了一口气,他放下卫子孝,自己坐着休息了好一会儿,看着躺在自己身边的卫子孝,封一伸手抚上他的脸颊,自言自语道:“你说,如果我能够弄出一种药,让你吃了之后忘记一切却独独只记得我一人……该有多好……” 俯身,封一在卫子孝冰凉的额前落下一吻:“不过,就算有那种药……我也舍不得给你吃啊……”说到此处,封一抬手掩住自己的双眼,唇角扬起,他说:“因为我就是喜欢被你打骂,那种顺从入傀儡一般的人,又怎么会是你呢。” 忽然,封一神色微敛,他抱起卫子孝站了起来,一副蓄力待发的样子。 只见一阵剑风从身后传来,封一抱着卫子孝瞬步闪开。 “放下教主。”飞雪举着剑,剑锋直指封一。 封一冲着飞雪笑道:“不成,我不能让他在你们那种地方混了!” “我们这种地方?”飞雪神色冷淡地看着封一,用略带嘲讽的口气说道:“名门正派也不见得都是什么好东西。” “嗯……咳咳……”闻言,封一轻咳了两声,和颜悦色道:“我无门无派,只是一个游医。师兄他伤得很重,虽然你们教中定有神医,可是神医医术虽高,他可是能治心死?” 飞雪有些惊讶,他朝封一怀中的卫子孝望了两眼,见他气息虚弱竟好似将死之人,一时间也有些动摇。 见状,封一更是加了一把火:“我带他走,只是为了能够保住他的性命,待他好了之后,他想要回去继续当他的教主,还是做别的,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你们教主的性子,相信你也一定了解才是。” 飞雪慢慢收起剑:“我和你同去。”他的态度很坚决,不容封一不同意。 封一急得只想跳脚,刚解决掉一个吴敌,这又来了一个飞雪。他与他家小师兄单独相处怎就如此困难呢?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治病为重! 不得不说,有了飞雪同行,这一路上倒是舒服了不少。 很快,封一就领着他们到了封家。封家人见是封一回来了,差点没放炮相迎。 “咦,伯鸿啊,你手里抱着的就是你说的那个人?”风姿依旧的封母上前绕着封一转了两圈,看了卫子孝的脸色之后,她直摇头叹气:“这都快要成活死人了,可惜可惜!” “活死人?哈哈,有挑战,让我来试试!”封父一听这,医痴的毛病就犯了,封一赶忙抱着卫子孝挪了几步,正色道:“不成,我自己来医治他!” “喂喂喂,你小子行不行啊!别忘了你的医术还是我教的呢!” “爹啊,你是毒医……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的!”封一运气瞬间如阵风一般离开,只留下一句:“治病期间笔名可莫要来打扰我啊!” 闻言,封家父母相视而笑,便围着飞雪问这问那,飞雪淡定自若,无论他们问什么都不回答,只管自己坐在一旁打坐运功。 而将卫子孝带入自己院子的封一则是弄了一只大缸,弄了不少药材丢进去,下边用柴火烧着,等缸里的水煮沸了,药液煮了出来,这才熄了火,等缸里的药水冷却。 挽起衣袖将手指搁在水里搅和了两下试试水温,水温正合适,于是,封一便把卫子孝的衣衫都退下,光-着-身-子就将他给放进了缸里泡着药液。 紧跟着又拿个葫芦瓢,一边撂药水,一边替卫子孝洗头发。 手指从发间滑过,封一不由得叹气:明明是这么柔软的头发,为什么人却有这么大脾气呢? 封一一边揉按着卫子孝发间的穴位,一边同他“交谈”道:“师兄,我知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你若是想这般逃避一辈子,那也无妨,我陪着你一辈子就是了……就这样每天给你梳洗,你说可好?呵呵……我觉得挺好,不过听不见你说话,倒是有些不太适应……” “师兄,虽然你多年辛苦得来的内力都没了,不过……”封一停顿了一会儿,倾下身子,将唇贴近卫子孝的耳朵,轻声说道:“师父一定有别的法子,说不准还有更高深莫测的内功……” 说罢,封一便目不转睛地盯着卫子孝,期盼他能够微微动一下,给自己一点回应。 30、以身犯险 可是等了半响也不曾等到一点回应…… “唉。”封一叹了一声,继续拿葫芦瓢舀水帮他冲洗身子。待冲洗过后,封一便离开让卫子孝继续在药水中泡着。 只是,封一并不曾发觉,在他离开之后,卫子孝便睁开了双眸。 冷冷清清的眸子朝封一的背影看了一眼,便又阖上,就好似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就这般又过了几日,封一似乎也不在执着要让卫子孝醒来,每天在喂完药之后,他都会离开,只等下一次吃药之时才出现。 在封一这一次喂完药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猛的脖颈一痛,在倒地之前,他的唇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笑意。 卫子孝收回手,指间的银针闪着寒光,丢下那根银针,他曲起手指搁在唇边吹了一声,少顷,只见飞雪破门而入。 “教主。”飞雪对卫子孝行了礼。 “嗯。”卫子孝淡漠的应了一声,然后指了指地上的封一,说道:“先带他回去。” “是。”飞雪应了一声也没多问,扛起封一便跃出了院子消失在封家。 待飞雪离开之后,卫子孝开始在封一的房中翻找起来,“藏哪儿了?”明明就这么一点地方,封一那家伙究竟把云影剑藏哪儿去了呢? 想着是不是用封家人来威胁封一,但想起封一那个性,卫子孝终还是没有能够下那个狠手。 封一被锁在地牢中,他不言不语,也不脱逃,就这般静静地打坐等着他想要等的那个人。 熟悉的脚步声在幽黯的地牢中回响起来,封一张开眼睛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卫子孝,扬起唇角,他笑道:“师兄,你这儿风水不好,还是随我走吧。” 卫子孝走上前,在他跟前蹲下,“师弟,你将云影藏哪儿了?” 封一盯着卫子孝的眸子,一字一顿,说道:“还是那句话,只要师兄肯下嫁于我,云影便是聘礼。” 卫子孝沉下脸来,只见剑光闪过,封一左手的经络被挑断,殷红的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接连不断地低落在地上。 “不肯说,是不是?那我就废你……” “呵呵,那倒也好,正好同师兄作个伴。”封一笑得面不改色。 这一句话却是戳到了卫子孝的痛处,整间屋子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静得只剩下血滴落地上的声音。卫子孝抬手又是一剑,这一次,刺的却是封一的右脚。 封一闭上眼睛,等待下一剑的时候,却听“哐当——”一声,卫子孝丢下剑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小师兄……其实,你还是不忍心下手……对么……”捂着伤处,封一晕倒在地上。 “教主,他晕过去了……”飞雪走到卫子孝身边,轻声道了一句。 卫子孝双眉紧蹙,却是不说话。过了半响,只听飞雪劝说他道:“其实教主大可不必对他用这种法子,那个人只怕是个硬骨头,越是这样他越是不肯说,对付这样的人,只能用别的法子……我想,教主定是比我清楚。” 隐隐约约间,封一好像听见了卫子孝在和别人说话,手脚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很快清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的便是竹制的屋顶,将脸撇向外边,一排竹帘遮住了他的视线。竹帘外,有两个声音在晃动。 “小子,你醒了啊!”竹帘被人掀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走了进来,他笑呵呵地盯着封一瞅了半天,忽然压低了声音,很小声了说了一句:“你昏迷的这些天,可都是咱们教主衣不解带地在照顾你哟!你别怨他对你做的这些……教主若真是想要你的命,不在乎你,你这会儿早投胎去了。” 封一听罢,心中虽是大喜,可望见竹帘外卫子孝削瘦的身影,难免有些心疼。 那一句“衣不解带”让封一知道,卫子孝确实还是很在意他的。 见封一直勾勾盯着竹帘外的人发愣,神医抬手就往封一眉心狠狠扎了一针。 “嘶——”封一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这老头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封一虽是看不见、动不了,可精神却好得很。他正琢磨着神医的用意,忽然一双微凉的手轻柔地触上他伤了的左手。他能够感觉到对方的小心翼翼,一激动,他反手捉住了卫子孝的手。 “师兄……”多日都不曾开口的嗓子有些嘶哑。 “不想手废了,就别动!” 卫子孝抽回自己的手,却是不敢碰到封一的伤处。他记得那天飞雪将封一送到这来的时候,他着实给吓了一跳。虽然那些伤都是自己刺的,可是那些伤口看起来却是狰狞得很。 “师兄……”封一伸出右手试探地摸向卫子孝所在的方向。 “你看不见了?”卫子孝的手在封一眼前晃了晃,可是他并无任何反应。 怎么会看不见了呢?又没有伤到眼睛,难道药有问题? 明明只是在做戏,可是为何心口却有些憋闷?无意识的,他安慰了他一句:“回头放神医给你看看。” “师兄……”封一伺机又捉住他的手,捏了许久,才说了一句:“你轻减了不少。” 卫子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我害你如此,你却为何还要这样和颜悦色的对我?难道,你不怨恨我么?” “师兄,你可知道,就算是死了,我也要在那块三生石上,刻上我们俩的名字,让我们俩生生世世都要纠缠在一起!”封一说得认真,卫子孝却当即拂袖而去。 封一躺在竹榻上,知难而退从来就不是封家人的作风,封一觉得自己既然故意让他给捉来,就决不能一个人回去!可究竟该用什么计策才能打动他呢? 就在封一苦思量计之时,一阵饭菜的香味飘了进来。 竹帘被掀开,卫子孝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搁在封一面前,正想返身离开的时候,无意间撞上封一无神的双眸,略微在心里挣扎了一番,这才动手扶封一靠坐起来,然后端着碗筷夹了一口白饭送到封一嘴边。 “吃饭。”他淡淡道。 封一咧着嘴巴,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他这一笑,却是让卫子孝红了双颊。这个人是傻子么?明明自己对他那么狠,他却还一副上赶着贴上来的模样! 不过,谁晓得他是不是在做戏,就如同现在的自己…… 如此这般想着,卫子孝垂下眼眸。 封一伸长脖子张嘴想要接住那口饭,可是因为看不见,却是将饭给撞落。卫子孝搁下碗筷,用帕子将落在封一胸膛上的米粒给抹掉。 “你别乱动!”卫子孝皱眉重新夹了一筷子送上去,“张嘴。” 封一乖乖地张开嘴巴,送入口中的米饭,软糯且还夹杂着一股竹子的清香。 一来二去间,两人倒是配合得挺默契。 封一本没什么胃口,可他硬是吃完了食盒里的所有东西,三碟时蔬小炒,一碟梅菜扣肉烧饼和一罐莲子膳粥。卫子孝望着把自己那份都一起吃掉的封一,心道:算了,为了云影,只当是养了头猪吧。 吃饱了撑着的封一躺在榻上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媳妇喂饭虽是一件美事,可吃得过饱却是真真伤身啊! 31、意外共浴 之后,封一感觉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见卫子孝过来看他。 他也想不明白神医为什么要封住他眼睛,让他看不见东西。不过那个老头素来行为古怪,非一般人能够琢磨得透。 封一对此倒也不担心,因为外人并不知晓,那神医与封家的关系非比寻常,他自然是相信那老头不会害自己。 睡得迷迷糊糊间,忽然闻得一阵若有似无的混合药香,说不上有多好闻,但是却有些醒脑。 香味渐渐由淡及浓,却是卫子孝捧着一盏白瓷莲花香炉走了进来。袅袅青烟从莲花心中徐徐飘出,他将这盏香炉放在屋里的案几上。 “你醒了?神医过阵子才能得闲,倒时让他给你瞧瞧眼睛。” 卫子孝取下自己头上的白玉螭龙发簪当拨子,拨了拨着香炉里的药粉。他其实对此颇有些生气,虽然封一瞎了对自己来说是件好事,本可以听之任之,可是他却会寝食难安,曾经杀人无数,却也不曾做恶梦,可是这些日子却总是梦见血肉模糊的封一来寻自己…… “有劳师兄费心了!” 封一嘴上说得客气,心里头却。 卫子孝冷淡地哼了一声,算是给了他回应。 “师兄,能不能带我去外头散散闷?” 闻言,卫子孝盯着封一看了一会儿,应了一声:“好。” 卫子孝搀扶着封一就在后山那边走走,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就看封一脚下一滑整个人扑在卫子孝身上。这要是在平时,卫子孝定能稳住,可时下他内力尽失,身体也没完全恢复,被封一这么一折腾,竟然也随着他一起滚落进山沟。 昨夜的大雨,山路泥泞,两人这么一滚,瞬间就滚成了两个泥人。 咳咳—— 被封一压在身下的卫子孝,直觉咽喉痒得难受,一时没压住,便咳了出来。 卫子孝只不过咳了两声,封一就心疼得慌。 他想要从千秋身上起来,可伤的脚和手却没有可以支起身体的气力,他这么胡乱一动,倒是将底下的人,压得更严实了。 卫子孝只觉得自己要被压得口吐鲜血,他腾出双手将封一撑起来,紧蹙眉头道:“你别动!” 在泥里又滚了一阵,他们二人这才都站了起来。 卫子孝一个劲地咳,封一越发的心疼,他伸手想要去抚卫子孝的背,却发现自己一手都是烂泥,偷偷地将手背在身后,然后不动声色地在自己衣衫上蹭了蹭,感觉差不多将手掌上的泥巴给蹭掉了,这才将手抚上卫子孝的脊背,一下一下很温柔地帮他顺着。 “我没事。”卫子孝拂开封一的手,“你倒是恢复得挺快,之前还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封一笑着摸了摸鼻子,他哪敢告诉卫子孝,其实自己的伤基本痊愈了。不过他倒是不想那么快让卫子孝晓得自己眼睛已经复明的事情。 薄纱轻浮,水雾迷蒙。褪尽衣衫的封一倚靠在浴桶的一边,他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竹帘后面那个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姿。 卫子孝慢慢地脱下身上染了泥污的衣物,从外衫到亵衣,一件不剩。取下簪子,解开束发的缎带,过臀际的青丝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撩开竹帘,卫子孝坦然自若地朝浴桶走去,丝毫没有寸缕不着的尴尬。 封一看着眼前这一幕,眼睛骤然眯起,但在卫子孝看向他的时候,他双目微微阖上,佯装在闭目养神,却留得一条细缝来窥视眼前的人。 卫子孝走到浴桶旁,赤足踏上木阶,弯腰入水,浮于水面的长发遮掩住了水下的一片春光。 浴桶虽大,可同时容纳两个成年男子却也有些勉强,所幸卫子孝和封一并不是彪悍壮硕身材,在浴桶里倒是还有转身的空隙,只不过坐在桶里的他们,屈起的腿不可避免的会碰在一起。 “你背过身去!”与封一在浴桶中这般坦诚相见,卫子孝浑身都不自在。 封一也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就看他扶着桶,猛地从水里站了起来。腿间早就撑起的高昂正冲着卫子孝的脸,剑拔弩张。 卫子孝哪里见过这样的光景,当下一张脸就被气得通红。 不够,卫子孝暗自思付,若是自己因此说了封一什么,倒是显得自己在意他了,所以还是视而不见为上策! 于是,卫子孝蹙眉紧闭双眸,不去瞧,也不去看。 封一低头看了自己的高昂一眼,然后眯着眸子盯着卫子孝脸上的红晕,唇角不由得扬起。只见他故意脚下一滑,朝着卫子孝就扑腾了过去。 男人的东西一下子就戳在卫子孝脸上,蹭着唇,划过脸颊…… “封伯鸿!你给我出去!” “我……我并非有意……只是方才脚有些无力……” 封一别开眼,没敢去看卫子孝怒气冲冲的脸。不是他做了亏心事害怕,而是这样的小师兄着实可爱极了,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自己。 如此真实的表情,更惹人爱得紧。 不过,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有些过火了呢?小师兄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在羞辱他吧?想到此,封一便觉得伤脑筋。原本想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雄风,这下可倒好,竟弄巧成拙了! “背过身,坐好!”卫子孝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拼命地说服自己,这只是个意外,因为封一有伤在身。 封一这回不敢再造次,他乖乖地转过身子,背对着卫子孝重新坐回浴桶中。卫子孝抓起旁边搁着的胰子就往封一身上抹,心里憋着气,他下手有些重,封一也不敢吱声,只得任由卫子孝肆意地“击打”自己。 “你还有一只手没废,前面自己洗!”卫子孝将胰子丢给封一,封一抓起那块滑不留手的胰子,带着梅花香的胰子,他还真是第一次见。想到此刻那人身上就有这种梅花的香味…… “嘶——”封一不觉倒吸了口凉气,只不过是随便臆想了一下,胯间之物更是愈发狰狞得厉害,颇有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架势。 只不过,念及他与小师兄目前的状态,封一觉得还是忍忍吧,他想要的并不是片刻的欢愉,而是白首偕老。 32、自作自受 正打理头发的卫子孝听见了封一这一声压抑的呻吟,微微颦眉,他原本还会担心可是伤口有撕裂了,可是转念一想,才惊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刚消下去的气,又腾升了起来。 但他又不好打骂封一,只得咬牙切齿地送给他四个字:自作自受! “呵呵,我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得遇与心上之人共浴,若是没有半点反应,那我可就得犯愁了,师兄,你说可对?”封一朗声笑道,丝毫不觉得羞耻。 被反将了一军的卫子孝,此刻也只有吃哑巴亏的份。 若是他说“对”,岂不是承认了封一对自己的情。若是说“不对”确是一点都不合情理。 封一的厉害就在于他能顺着杆子爬,明明是一句嘲讽的话,可是由他的嘴里解释出来,倒是就成给他自己脸上贴金了。 敲门声在此刻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门外,飞雪的声音让封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教主,距离隐水小榭二十里外,来了一伙江湖人,气势汹汹,看起来像是来攻打我神教的。” “是么……你将长老们都召集在殿中,我就过来。” “是,我这就去。”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哗啦—— 只见卫子孝从水中站起了身,他伸手拽过长长的纬纱裹住身子,不急不缓地从封一面前走过。 “我同你一起过去!”封一忙不迭地也想要从浴桶里出来。 卫子孝止步,回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现在是个废人,这里没你什么事,多余的事情不必做!” 卫子孝的这番话,却是让封一有些哭笑不得。 “你……”卫子孝见封一低头沉默不语,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他便猜想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的自尊? 于是只见卫子孝别开眼,有些不太情愿地轻声说道:“你手脚的经脉要是在断一次的话,就算是接上了,手脚也不会如先前那般利索。”丢下这番话,卫子孝便迅速退到竹帘之后穿衣衫。 闻言,封一惊讶地抬头望着还在晃动的竹帘,刚才卫子孝是在安慰自己……他这是在关心自己吗? 果然,小师兄明明心中还是有自己的,这口是心非的性子,也不怕真把自己给气走吗! 但是想到外头即将发生的事情,封一难免有些担心起来,小师兄已经失了内力,根本无法抵御外敌。 虽说封一对这醉仙教没什么好感,可却也见不得自家的小师兄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毫不犹豫地从浴桶中站起身来,拿起丢在一旁的衣服穿上,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摸后背的剑,却摸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自己早把云影给藏了起来。 这若是不藏起来,只怕他家小师兄得到了之后,对他就更不会理睬。 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封一将那竹帘给拽了下来,细细的竹条捏在手中,他悄悄地离开隐水小榭去了外头。等他找了个地方藏匿起来,就看两队人马浩浩荡荡面对面开了过来。 不多时,两队人马一相遇,连客套的话也不多说一句便打了起来。一时间,刀光剑影。 封一在暗处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卫子孝并不在这其中,于是便折返回去。可是在返回的途中,他瞧见了不少醉仙教教众的尸体…… 当靠近隐水小榭的时候,眼前早已不是先前那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而是尸横遍野,血染红了翠竹。 只见封一平息运气,瞬间就如一阵轻风般掠过。 当他赶到隐水小榭的时候,正有一人朝着卫子孝猛地刺出一剑,封一来不及多想,将手中的竹丝用内力打过去,竹丝便如利箭一般从那人头上穿过。 带着鲜血的竹丝牢牢的镶入了柱子里。 被追杀的卫子孝无视自己此刻的狼狈,他眼神冷淡的望着封一。 “呃……”见自己装瞎已经败露,封一抬起手窘迫地摸了摸鼻子,随后,他便很快定了定心神,佯装无辜般笑道:“师兄,其实我就是忽然眼睛一疼,然后就能看见了!呵呵,沐浴的时候还看不见呢!真是奇怪!” 听了封一的话之后,卫子孝的脸色愈发难看,这种欲盖弥彰的言语,谁会相信! 卫子孝想起共浴时的一幕幕,自是恨得牙痒痒,方才面对那种货色的对手,若是往常,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便能将那人置于死地,而先如今呢?他狼狈得只能四处躲藏。 本就积了一肚子委屈与怨恨,再加上封一的这一出,卫子孝这回是真的被逼疯了。 只见他顾不得仪态,上前抓起封一的衣襟就将他拖出了竹屋。 “封伯鸿,你给我滚!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 毫不犹豫的,卫子孝将封一丢在地上,什么云影,什么绝世神功,都见鬼去吧! 封一坐在地上也不出声,只是看着卫子孝怒气冲冲离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封一晓得他家小师兄是真的生气了,这种情况最好不要露面,免得火上浇油。可是,想起眼下的情形,封一还是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33、曲终人散 封一追赶上去之后,却是瞧见一人将卫子孝给掳走了。封一心下一急,当即就抬起手掌,运气以掌力推了过去,那人带着卫子孝躲开,推出的掌力落在了一旁临近的大石头上。 受了掌力的石头,顷刻间四分五裂。 “你倒是下得了狠手,就不怕伤着他么?” 那人转身冲着封一微微一笑,看清了那人的模样,封一倒是一点都不惊讶,倒也像是意料之中。 封一收敛了往常挂在脸上的笑容,他对卫澜清说道:“你要做什么,我不会管,只要你将我小师兄交给我。” 闻言,卫澜清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伸手捏住卫子孝的下巴,道:“我想要什么没有?可是这一会儿,我只想要他。不过,兴许哪天我腻了,我就会放他走,不过,到时他自己愿不愿意离开,那我可就说不准了。” “……”被捏住下巴的卫子孝恶狠狠地瞪着卫澜清,想要咒骂他两句,可却怎的都发不出声来。 封一皱眉:“你究竟是哪儿来的自信?” 卫澜清笑道:“只怕是你太过自负了,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是么……那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多厉害!” 说罢,只见封一将脚下别人丢弃的宝剑踢起,宝剑凌空划过一道弧线,封一抬起手,将手掌展开,剑柄正巧就落在他的手中。 看了一眼手中这柄平淡无奇的剑,封一瞥了卫子孝一眼,这才说道:“就算不用云影,我也能胜于你。” “呵呵,好大的口气!” 点了卫子孝的穴道,卫澜清上前便与封一斗了起来。 他们二人各骋神威,斗了个三、五十回合。 封一剑法高深,卫澜清神功变化莫测,竟也将封一的剑法一一化解。 封一有些惊讶,他不曾想过这卫澜清确实有些本事!他暗自心想,若是这般与卫澜清耗下去,自己定讨不着便宜,于是,只见他眼色一沉,心中默念起了《焚心诀》,将此运入手里的宝剑之中。 刹那间,剑光如长虹一般,卫澜清竟然有些辨不清虚实。 而在一旁观战的卫子孝却是惊讶于封一武功造诣的出神入化,他虽有雄心壮志,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纵使再练上个三五十年,也抵不过封一现下的境界。 原先还总是觉得师傅偏心,现在想来,却不由得一阵心酸…… 听得剑风一响,卫澜清急躲闪时不能措手,被他着了一下,左臂上负痛,剑锋直指命门。 “你输了。”封一淡淡道。 卫澜清却不肯束手就擒,只见他抬手抓着封一指向他的剑,微微一使劲,那剑便断成了数节。 他正想得意间,却感觉腹间一疼,有鲜血溢出,他愣愣地望向封一。 封一一字一句,慢慢说道:“剑法的至高境界便是人剑合一,手中无剑,心中有剑,剑随心动。” 卫澜清这才明白过来,他所断了的剑,并不足惧,真正伤了自己的,却是“无影剑”。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封一,果真是剑尊的弟子啊…… “噗——”猛地呕出一口血来,卫澜清跌倒在地,他只觉得自己的内力在慢慢消失。 没再去理会地上的卫澜清,封一径直抱起卫子孝,也没给他解穴,直接便离开了。 一路上,封一也不说话,直到穴位自动解开之后,卫子孝才挣扎着想要从封一怀抱中脱逃。 卫子孝的挣扎让封一不悦的皱了眉,换了个姿势将卫子孝抗在肩头,抬手“啪——”的一下重重打在屁-股上。 “莫要乱动!” “你……你……”卫子孝脸憋得通红,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我什么!回去成亲,你不是想要云影么,正好成亲之后,连带着《焚心诀》都一并给你。” 闻言,卫子孝竟然意外地没有回决,他轻声嘟囔了一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这可是你说的……” “……”封一哭笑不得,这人啊,还当真是铁了心! 原本想要等这人真心实意跟自己,可这才多久的功夫,就整出这么多事来,封一决定,还是把生米做成熟饭再说。 况且,卫子孝经脉尽毁,已经再也不能练功了…… 他想要,自己给他便是。 至于往后的事情…… 封一心想,走一步算一步,能忽悠一天是一天吧…… 扛着卫子孝走出隐水小榭,正想着是不是抄小路带他离开之时,便听见有人喊了他一声。 “封一。” 封一被人喊住,他转身回头,却见思卫拎着一坛酒站在那儿对着他微笑。 “……”封一虽有些纳闷,可毕竟与思卫是旧相识,他四处望了一眼,瞧见不远处有个凉亭,于是便朝那边走去,思卫也会意地走了过去。 到了凉亭,封一将卫子孝放下,并不放心的抬手点住了他的穴道。 思卫晃了晃手里的那坛子酒,微微笑道:“我还以为今天会白跑一趟,没想到你竟然来了,倒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想明白为何思卫会出现在此地,封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思卫见封一脸上一贯的笑容不见了,便晓得他们之间,这一次,怕真的要结束了。 “一起喝一杯?”算是最后一次了吧…… “嗯。”封一应了一声,便在凉亭的石桌旁坐下。 思卫将酒坛子搁在石桌上,揭开坛子上的泥封,顿时有浓郁的酒香溢出。 “这是我藏了八年的佳酿,一起尝尝吧。” 思卫将酒坛抛给封一,封一接住酒坛,愣是用内力稳住才没有将酒给洒出来。他喝了一口,果然是酒香醇厚,过口爽快。 “这酒喝起来,比醉仙确实不逊色吧!”思卫望着封一,顾盼生辉的眸子,现下却如蒙了尘的宝石一般暗哑无光。 他也不等封一表态,便顾自继续说道:“八年前,我来到这里,除了任务之外,就只有这坛酒。那是他赏赐给我的,他将年少的我从勾栏院买回来,从那一刻开始,我觉得他就是我的天。我仰慕他,敬佩他。可我明白,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工具,只能活在黑暗中。” 封一微微皱眉,思卫说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卫澜清。 “封一,我一直都很羡慕你,能够活得如此随性。在一起久了,很多时候我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开始痴心妄想,想着若是……就算是作为知己能够一直站在你的身旁,我也甘心。”思卫说到此处,抬眸眷恋地望着封一。 “不过,我想终是不会有这么一天了……” 封一将酒坛丢还给思卫,思卫笑着将剩下的酒都灌入了口中。 “我没瞧不起你,若你不曾设计害我与我师兄之间的关系,你依然是我封伯鸿的友人。”良久,封一才淡淡开口道。 “我明白……”思卫眼底一片死寂。 “嗯。”封一点了点头,“我没杀了那人,只是废了他的功夫,他将伤养好,依然还是卫家商铺的老板。只要他能悔过,不来打扰我师兄,我自是不会为难与他。” “嗯……”想起那人,思卫神色有些纠结,当得知他还活着时,思卫着实松了一口气。 一只药瓶被丢到了思卫面前,瓷瓶在地上打了几个旋才停下来。 思卫缓缓抬手将药瓶捡起,“这个是……”他疑惑地望向封一。 封一笑道:“伤药,他被我剑所伤,一般的伤药怕是治不好,你拿着这个去给他疗伤吧!咱们就后会无期了!” 说罢,封一复扛起卫子孝潇潇洒洒地离开。 思卫望着封一远去的背影,心中甚是羡慕。 将心底的话说出来,思卫觉得这是一种解脱,他这一生背负的东西太多。 对于卫澜清,是感恩,也是敬慕。 对于封一,是爱慕。 他想,或许,今日自己可以和过去划清界限,虽然到最后自己依旧一无所有,可是,他任然觉得满足。 看着手里的伤药,他心想,他欠卫澜清的,也该还清了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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