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左岸流年----兰瑶

在中一直不说话。
直到他看着俊秀坐上允浩的机车，才凝重地看了一眼允浩。
"与其藕断丝连，不如让俊秀自己面对。"允浩这样对他说。
到了有天公寓的门口，俊秀下了车。
允浩担心地看着他。
"允浩哥，谢谢你带哥哥去了左岸。"代替我去那里，得到神的祝福。
俊秀转身走进公寓。
那是允浩看到俊秀的最后一个背影。
当俊秀走进昏暗的公寓，有天颓然地坐在窗台边抽烟。
他一直喜欢有天的侧脸，他说有天拥有世界上最温柔的侧脸。
这样的侧脸让他沦陷。
有天是世界上最温柔多情的男子，也是最无情的男子。
俊秀有时候真恨有天背负的那些责任。
"有天。"他的声音还带着淡淡的哭腔。有天回头看他，他脸上的泪痕让他感到深深的抱歉。可他无能为力。
"俊秀啊......"
"什么也别说了。"俊秀上前拿下有天的烟。这将是他最后一次关心他。"我不想听。"
有天的眼睛温柔，可是再也无法让俊秀沉醉。
"俊秀啊，你放弃吧。"
在这阳光射不进的角落，俊秀的哀痛深深地刺进有天的心里。"你凭什么让我放弃！就算是我喜欢的人，也不能......"
"......"他望着他，他却低着头。"俊秀。"有天想抬起他的下巴，他却别扭地不再任他摆布。
"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走。"
"......"
"求求你......"
有天愣住，他这样的语气，和两年前一模一样。两年前他央求他带他走，而现在呢。
"陪我最后一个晚上。"
有天答应了。
最后一个晚上，从此以后他的生命里将失去俊秀。
平静地度过了白天，连晚饭都是那么的平静。他们就像一对老夫老妻，再没有甜言蜜语和小礼物。
二十一点，早早的两人就相拥躺在床上。
面对着面，有天看到俊秀那依旧炽热着含着深情的眼眸。可是俊秀却无法从有天的眼睛里看到感情。
他已经倦了，累了，是吗？
到头来，原来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坚持。
"我想听你最后说一次那句话，然后我们睡觉。"俊秀缓缓开口，有天感受不到他的期待。若是平时，他的眼睛一定是闪烁着光芒，托着下巴看着他。
有天内心产生了浓浓的愧疚。
一切都是他害的。
原本那样单纯天真的俊秀，自己把他害成这样，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他握住俊秀冰凉的手。
"我爱你。"
可是已经听不到感情。
俊秀满足地笑了，然后闭上眼睛躺在有天的身边。
黑暗中看不清俊秀的脸。
有天侧头看了他几秒，也闭上眼睛睡过去。
他们就这样单纯地躺在床上，要度过最后一个夜晚。
风吹进屋子，似乎在无奈地叹息。
一滴泪滴落在枕头上，俊秀感觉自己的心从所未有的平静和安宁。
时针一格一格地推动着。
零点。
耳边是有天平稳的呼吸声。
他睡熟了。他睡觉一直很沉。
俊秀支起身子看着有天，他的心突然跳得很快很快。他不要，不要以后有另一个女人睡在他的身边，他不要他的怀里将有另一个人。
静静地，悄悄的。
黑暗中是俊秀摸索前行的身影。他缓缓地走到客厅，餐厅，厨房，厕所，最后是卧房。他把所有的门窗锁死。
心沉了下去。
他重新走回厨房，然后毫不犹豫地扭开了煤气开关。
刺鼻的味道令他作呕。
一切都是缓慢的，俊秀慢慢地走回卧房，看着有天安静温柔的睡颜。
他放弃不了，他没有办法接受。
如果他制止不了他离开。
那么。
就一起下地狱吧。
平静地躺到有天的身边，俊秀牵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微笑。
只是他这辈子最美的笑容。
绝望，凄美。
有天，我爱你。
生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永远，我都不会把你让给别人。
所以，一起死掉吧。
在意识消失之前，俊秀流下最后一滴眼泪。
哥哥，对不起。
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弟弟。
下一回，一定做个好弟弟。

Chapter.27.
他走了。
离开我了。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
永远回不来了。
在俊秀被雪白的布完全遮盖的那一刻，在中没有哭。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看着俊秀和有天被推进停尸房。
到死，他们紧紧相握的手都没有分开。
绝望而到了尽头的爱使他们的手永远相合。
死因，煤气中毒。
在中冷静地听着警察和法医的反复询问，却一句话不说。
有一个人一直在替他回答。
有一个人一直握着他的手。
有一个人一直在温暖着他。
俊秀和有天的死是邻居大妈发现的。她清早起来晨练的时候闻到了从有天公寓泄漏出来的煤气味，立刻就报了警，然后通知了在中和允浩。
而等在中他们赶到，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形。
生死相牵。
俊秀，原来这就是你面对的方式。
竟是如此放不下。
这样脆弱的你，是如何做到打开煤气自杀？你哪来的勇气？
在中已经无力了。
在接受完警察的调查，他让允浩陪他回有天的公寓。
那里还有俊秀的气息。
俊秀最后的气息。
允浩没有阻拦，也一直没有和他说话。
现在，只能让他自己面对。
他们是兄弟，他们深深的兄弟情允浩了解，他无法介入。
踏入这个公寓，煤气的味道完全没有，这里安静得就像平时一样。
"俊秀，这里一点没变，可你却不在了。"流连于俊秀和有天的卧室，在中抚摩着雪白的大床。"你每天就睡在这里，到死也是，对不对。"
他轻轻地躺下去，把脸贴在床单上。
"为什么感觉不到你了？俊秀啊，是不是你又不安分地睡到地上去了？"在中微笑着，笑得那么真实，就像俊秀最后的笑容。
允浩在一旁看着。
这张床单已经被居委会大妈换过了，崭新的，没人睡过。
他走出卧房，留在中在里面。
他的在中很坚强，不会做傻事。两年前俊秀离开的时候，他也一定是这样。
允浩已不忍心看下去。
坐在沙发上，允浩遗憾地叹息。俊秀这样走了，在中的心也空了一半。
蓦地，他看到茶几下面似乎压着一张纸。
他把纸张抽出来。
清秀的字迹，和左岸的照片背后一样的字迹。
允浩愣了愣，立刻拿着纸张跑进卧房。"在中啊，俊秀的信，俊秀给你的信！"
在中抬起头看他，表情茫然。
他接过信。
******** ********
哥：
也许以后再也没机会这样叫你了。
还有很多话没和哥说。
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好弟弟，每次只能让哥哥为我伤心。我永远忘不了，小的时候，我们一起躲在竹屋里看萤火虫。那个时候我很怕黑，是哥哥牢牢地把我抱在怀里安慰我。好想回到那里，可是我永远也去不了了。帮我谢谢允浩哥，因为他带你去了那里。哥，下次，一定要带着我去。我还想再看一次漫天的星星。
哥，你一定很爱允浩哥吧，要一直好好地爱下去，永远别放弃，别像我这样，只能悲哀地死掉。我真的不懂，到死了都不明白。
为什么有天不能像允浩哥爱你那样爱我，允浩哥可以为了你放弃一切，生命、地位，他都能够为你抛弃，可是有天做不到。
在他的心里，永远有家族的责任，而我只是一个过客，一个他爱过的，却不被重视的过客。他爱我，更爱家族。我爱他，却爱得付出了生命。
我好羡慕哥哥啊，你爱的人能够和世界抗衡，可我爱的人只能劝我放弃。
也许我生来就是可怜虫。
只有哥哥会爱我。
哥，你会恨我吧。不要恨我好不好。如果哥也恨我，那我在另一个世界也会难过的。
你们都让我放弃有天，可我真的做不到。
我试过了，可他就像罂粟，爱上，就戒不掉了。
我忍受不了将来会有另外的女人与他同床共枕，我接受不了他的怀里会抱着其他女人。有天，永远只能是我的，无论生死，我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有天，我和他的相遇本来就是错。还记得我最后的一次摄影比赛吗？我的参赛作品，就是左岸。也许那份幸福只能寄托在照片里了。
永远不属于我。
这下好了，他的身边只有我一个了。哥哥，把我们一起火化，然后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吧。就让俊秀最后自私一回，好不好？
哥哥，我好象听到了，听到妈妈在叫我，叫我乖孩子。哥哥，你说妈妈一个人是不是很孤独？我去陪她了，这样，我们就都不寂寞了。
人间的天好黑，黑得看不见人心。
所以我累了，好累。
我愿意和我爱的人一起下地狱。
其实死是一种自由，这样我就可以永远陪在哥哥身边，和妈妈一起守护着哥哥。所以请你，千万不要难过。
哥哥想俊秀的时候，就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四周，我们的爱，会一直围绕着你。
只要你幸福，我就幸福。
不过，我相信允浩哥一定会让哥哥好好的，一定会好好地爱哥哥。
这辈子，俊秀会变成星星，为哥哥闪耀着光辉。
下辈子，俊秀要再做你的弟弟。
再好好地爱你。
I will always around you watching you.
我永远在你的身边看着你。
再见。
哥哥。
我爱你。
弟弟俊秀 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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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打湿了信纸，原来还是会哭。
他以为自己再也哭不出来了。
"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这辈子你做我的弟弟。"心脏痛得快裂开了。在中的泪水把信纸的字迹模糊了。"这一次，你又想离开多久？"
永远，是么？
在中伤痛地闭上眼睛。
妈妈，我没有照顾好俊秀，我让他死了，死得那么绝望。
忽然背后有人抱住了他。
......哥哥想俊秀的时候，就闭上眼，感受着自己的四周，我们的爱，会一直围绕着你......
好温暖，俊秀......是你抱着哥哥，对不对？
那哥哥也想睡了，哥哥和俊秀像以前那样，挤在一起睡觉，好不好？
允浩感到肩头一沉。
微微侧头，在中破碎的绝颜引得他不住叹息。
坚强啊，在中。哪怕是为了俊秀，也让他死得值得。
"在中啊，我们回家。"
"回家......"
在中睡了整整两天，允浩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整整两天。
所以在在中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狼狈到令他心疼的郑允浩。
凌乱的头发，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色。
还有坚定的眼神。
他的身子都快僵掉了。
"我见到俊秀和妈妈了。"在中摸着允浩的脸，缓缓地说。
允浩想开口回答他，喉咙在火热沙哑得说不出话。
"他们告诉我......"在中微笑着，很温柔。"你还在等我。"
允浩的泪水流下来。
他第一次在在中面前流泪。
"允浩啊，我会爱你爱到我死的那刻。"
在中紧紧抱住允浩，然后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在中啊......"允浩咧着沙哑的嗓音。
"什么......"在中在允浩颈窝处感受着他的温柔。
"我好饿。"
"哈哈哈......"这是俊秀死之后在中第一次开怀的笑。
然后笑到流泪。
允浩，我只有你了。
所以，不要在我前面死掉。
我仅剩的，只有你。

Chapter.28.
"砰！"
又一碗药被摔碎。
郑峙义躺在病床上，依然威严不减。
"爸！"智慧担心地看了看低垂着脑袋的海沫。"您怎么可以拿海沫撒气呢！"
"呵，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女啊！"郑峙义面容冷俊。"郑允浩喜欢上一个不男不女的小子，而海沫你居然为了帮他深夜去偷我的文件！"
"海沫？"智慧惊呆，她摇着海沫的肩膀，"你说啊，不会是你做的对不对？你不是也不喜欢哥和金在中在一起的吗？"
海沫没有说话，只是默认。
因为俊秀去世，允浩陪在中去派出所做笔录的事情闹得众人皆知，海沫也无法帮他隐瞒他和在中的恋情。
而且，她和两个哥哥深夜盗取资料的事情也从摄相头被发现。
郑峙义一怒之下病倒。
商业界的丑闻一下子扑面而来。
"郑峙义三子携同性恋人卷入案件""商业奇人郑峙义家庭内乱""郑峙义受重创一病不起"......之类的新闻在商业报的头版经常看见。
海沫任由父亲的发怒，蹲在身子去拣地上的碎玻璃。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爸，即使你用极端的方法把哥哥和在中先生分开，又有什么用呢？他们的心一直在一起。你希望哥哥和朴有天一样的结局吗？"
郑峙义的眼珠愤怒得血红。"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收养了你！"
"是，您的恩情海沫永远忘不了，如果您需要海沫把命还给您，就拿去吧。"反正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在乎的。
俊秀前辈死了，曾经那样贴心的知己所这样死了。
他错在爱错了人。
爱上了一个心里不只有他的人。
别人，海沫已经管不了，也不想管了。静静地退出病房，她听不到智慧焦急的叫喊。
"爸！你怎么可以这样！海沫都那样说了......"智慧着急地跺脚，"您根本没那么狠，为什么一定要用这么严厉的方式对他们？"
"你出去吧。"
郑峙义挥手想安静，智慧只有离开病房。
医院门口，海沫看到了阳光下的昌珉。
他越来越帅气，越来越拥有男人的魅力，而她，越来越像个小丑，一个作茧自缚的笨蛋。
"海沫！"昌珉的唇角染着阳光。他知道海沫一定很难受，他也听说，在中的亲弟弟爱上一个男人然后死掉的事情。
"走吧。""去哪？""在中先生家。"
昌珉抓住海沫，"你疯了吗？现在因为有天哥的事情，记者把那里团团围住，听说朴家的人都去了那里。"
海沫淡淡地看了一眼昌珉。
很坚决。
"好吧，我和你一起去。"昌珉握着她的手。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会保护她。
轿车在在中家门口停下。
海沫和昌珉都被这里的人流吓住了。
一大群拿着摄象机的记者挤在家门口，还有一群申讨着愤怒着的朴家人。
"你们金家的人都不是好东西！金俊秀勾引我的儿子，还拉着他一起死，算什么狗屁！"粗俗的话语从为首的妇人嘴里骂出，肮脏不堪。
这却让记者们大为兴奋，镜头纷纷对准那妇人。
"金俊秀就是一个贱人！里面的人出来啊！怎么不敢出来了！"朴家人气势汹汹。
这样的话让海沫生气。
人流太多，昌珉没来得及拉住她。
"你们凭什么这么骂俊秀前辈！"海沫轻灵的声音把全场震住。记者和朴家人往向一脸怒容的海沫。在场的人包括昌珉，都愣住。
这样一个恬静如天使般的女孩，公然为金俊秀抱不平？
"你们口口声声说俊秀前辈勾引朴有天，为什么不说是朴有天对俊秀前辈穷追不舍！"全场哗然。
海沫坚定的话语让记者们起疑。
她的身上绽放着令人折服的光芒。
"她是郑海沫......"不知道是谁小声地说了一句，记者们又开始了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