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花]左岸流年----兰瑶

允浩不说话，只是任由在中发泄着。他的表情带着温柔和哀伤，有一种令人释放的宠溺。他知道在中冷漠下的压抑，他知道在中拼命逃避自我，他知道在中内心积淀有太多恨。
越爱一个人，就越恨一个人。
在中爱他的俊秀，但是也很恨他，恨他的不遵守约定，恨他的背叛和逃离。
可是，在中不愿意去恨自己的弟弟，只有把恨压抑在心中，这种恨，压抑久了就会形成一种病态。允浩知道，只有让他释放自己的愤恨，才能让他从爱恨中解脱。
恨过了，就不会再痛。
痛过了，就不会再恨。

Chapter.8.
雪白透明的窗帘被清风拂动，温和的阳光在一瞬间照耀充满了俊秀的房间。细碎的粉尘在空气中飘浮，泪水蒸发在空气中，有扯人心肺的疼痛。
哀伤在房间里流连。
允浩知道在中是哭累了，任他趴倒在自己的肩膀上。他喜欢在中对他的这种信任感，哪怕只是发泄，哪怕只是一时间。
"金在中，你爱过了吗？"允浩感觉到在中的身体一颤抖。"你没有爱过，怎么知道你父亲和弟弟的感受？"允浩加紧了抱着在中的力道，他害怕他离开。"金在中，为什么一定要冠上‘同性恋'这样的名字呢？同性之间有爱，本来就很正常，何必有安上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名字？"
在中抓紧了允浩的长袖，咬紧了牙关。
"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亲和弟弟都是正常的男人？你父亲一定爱过你妈妈吧，爱过了，才会有你们的存在。婚姻就好像平坦的大草原，看起来平静和谐，实际上却存在着许多的危险。你父母的激情早就淡化了，但并不表示他没有在爱她。会爱上男人，也许只是一种欲望，一种渴望与众不同的欲望。"允浩缓缓地对在中进行疏导，像一个安慰着伤者的医生。他的声音充满了磁性，诱惑而温柔，像平静的大海，丝毫的波动都会让对方惊叹。
"至于金俊秀，当做一个美丽的意外，不好吗？"
在中听到这句话，脑袋里的神经突然绷紧，心中原本已经松弛的弦又拉紧了。"你认为这很美丽？"在中狠狠地撞允浩的颧骨。
这小子真有力！疼死了！允浩只好松开环着在中的手，表情有些委屈地揉着自己的脸。"我是一片好心耶！居然这样回报我！"看在中毫无歉疚的意思，只是质问似的瞪着他，允浩孩子气地撅起嘴，"本来就很美丽嘛。爱情就是一个美丽的意外，跟性别完全没有关系。爱上一个人的原因，不是因为对方是迷人的异性，而是因为心里装着那个人！"
爱上一个人的原因，不是以为对方是迷人的异性，而是因为心里装着那个人！
在中没想到从允浩的嘴里也会说出那么深刻哲理的话，他垂下头，脑海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一直以来，是他曲解了爱情吗？
"郑允浩，你有没有爱过谁？"
风透过窗帘吹进房间，两个人的头发随着风都有一丝的波动。在中的问话让允浩微笑。"你说哪种爱？"在中愣了愣。"我爱过父母，爱过大哥二哥，爱过智慧，爱过海沫，爱过我的朋友，甚至现在仍然很爱。但都不是爱情。我的爱情......"
恐怕还是未知数。
允浩留下了深沉的省略，意味深长地微笑，那眼里的笑意很温柔。
也许在很多年以后，在中回忆起他们这次长谈，会感叹自己当初，是那么的幼稚和愚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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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在中家里出来，允浩的心情大好，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身上的伤对他来说根本就没什么大碍，其实如果能这样深的了解金在中，他倒是愿意多被打几下。是不是有些神经？要是被别人听到，肯定要说自己脑子进水了。但是他就是这样想，宁愿自己多疼一点，也不希望离金在中太远，远到对他的心感到模糊不清。
帮金在中洗脑之后，允浩还是希望他能自己去了解自己，真正地释放自己，于是便告别在中，让他自己在家里想个明白。他已经不担心在中会像刚才那样激动，毕竟那是一个能很成功地掩藏自己内心的家伙。
最起码，接近了他一点，很好了不是吗？......金在中，这一次，我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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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怎么办？我到底在犹豫些什么？
在中缩在俊秀房间的角落里，那里照射不到阳光，灰色的阴暗投在他的身上，映衬出忧郁的思念。手指在地板上无规则地弹动着，在中将足球压在膝间，目光直直地盯着球。
到底，父亲和俊秀的爱情，是否正常？
他从来没有思索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的观念里，同性之间的相爱是羞耻的，背离了伦理世俗，也背离了道德感情。
是因为自己没有爱过，所以不明白爱情的真谛吗？
如允浩所说，爱有很多，亲人之爱，朋友之爱，甚至性爱。在中没有经历过第三种，他一直都认为那样的爱是不洁的，只能出现在男女之间，男女之爱。
可是允浩的一句话，爱一个人的原因，是因为心里装着那个人。
父亲的心里有他爱的那个男人吗？俊秀的心里有朴有天吗？也许吧，他不知道。他只看到了父亲的背叛，母亲的郁积成疾，俊秀的离家出走。他看到的同性之爱的结果，都是那么的悲哀。
也许真的，在中不是当事人，似乎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
那悲哀中的甜蜜。
那痛苦中的爱情。
心里纠缠多年的结似乎松开了一些，真正地不恨了，真正地不怨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心灵世界，自己没有资格去管理。俊秀和父亲，他们有资格去寻找真正适合自己的爱，也许有一天他也会知道，自己心底那个爱的模型，不一定是异性。
在中长舒了一口气，在灰暗的空间里站起来。足球落回地上，打了一个旋转又滚回原点。在中笑了，没有理由地笑了，那笑得很释然，似乎从水深火热中解脱而出。
明天，他真的要好好地感谢郑允浩了，自己已经欠了他两个人情。一个是身，一个是心。
真轻松啊。
想都没有多想，在中"大"字型地倒在了俊秀雪白的大床上，缓缓地闭上眼睛。他需要好好休息，让那被折腾得疲惫的身心都好好休息......
连续不断的蝉鸣声，被风吹拂的树叶"沙沙"作响，炙热的夏日，难耐的下午，略微清凉的夜晚，时针转了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思想的时空飞跃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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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海沫和智慧都没有问自己什么，但从那两个丫头了然而凝重的眼神中，允浩已经感觉到了她们对自己行为的怀疑。
允浩并不是生活在非常开放的家庭，他的父母兄妹都是思想观念比较保守的人，除了海沫。海沫是允浩从小带大的，是他最疼爱的妹妹。无论是从哪方面，这个不是亲生的妹妹却都特别像他，所以他不担心海沫。
智慧这丫头对父母很依赖，允浩有些担心她会不顾一切地告诉父母亲。其实他并不害怕，只是担心会连累到金在中。
他已经打扰到他太多，不想再因为家庭的问题让在中更烦恼。
海沫会劝她的吧。允浩在心里打着一个空虚的保票。
木然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允浩对周围女生时时爱慕的目光已经是习惯了，根本懒得去理会。这些女生，平时自己也只是在形式在应付应付罢了，但是因为金在中那小子，允浩感到自己已经无力去敷衍那些女生了。
金在中啊，什么时候能完全地接受我？
他还在怀念昨天，在中不顾一切地在他的怀中发泄的感觉。允浩丝毫没有害怕自己会越陷越深，反而倒更想了解在中。
他记得在中那比女人还细腻的皮肤，记得在中滚烫哀伤的泪，记得那梨花带雨的脸让他多么想亲吻。可惜不行，金在中是男人......
也许允浩不在乎，可在中在乎。他是男人，他也是男人，所以他们不可以，也不应该相爱。想到这，允浩无奈地轻笑，他真是对在中这种单纯的想法吓到了。
金在中啊，你的大脑是什么东西构造的啊？你的生活是不是太简单无趣了？真是浪费了你的人生......
但是这样的在中更让他有去战胜的欲望。
至少，金在中不会向对宋远程那样对郑允浩。
这是他的筹码。
他的筹码就是在中的心。
"郑允浩，你走不走！"阿威在教室门口冲允浩叫道。
这小子在座位上发呆傻笑很久了，平时体育课总冲在最前面的郑允浩这是怎么了？他还要锁门的耶，这小子还不快点出来？
允浩这才会了神，和阿威一起锁门下楼上课。
阳光的炎热被男生们青春的热情覆盖，篮球场上有他们英姿飒爽的身影，尽管大汗淋漓，却充满了生命力，给这个茵茵校园增添了不少的活力。
允浩又躲开了一名对手的攻击，他穿着无袖的背心，健美的肌肉在阳光下反射出迷人的光泽。他的皮肤上都渗出了汗水，却更显得青春帅气。
快速地接近篮框，允浩却突然停顿了下来，手里的球被对手抄走。
奇怪，为什么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那不是女生们的眼光，为什么那道光芒，那种感觉，是如此的熟悉而美好。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允浩却很敏锐地感受到了。
是他吗？他在哪？......
"允浩！接球！"
顾不上寻找金在中，球再一次回到自己的手中。这一次允浩不再迟疑，他果断地三步上篮！潇洒！完美！允浩俊朗自信的笑容令观看的女生们尖叫。
"好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允浩拍手暂停，接过一旁同学递来的毛巾，有些粗鲁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忽然他余光与一道视线相碰，对方却立即避开。
金在中！
允浩的表情突然变得兴奋，像发现了糖果的婴孩，孩子气的开心在他的脸上浮现。
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在中身边，他正聚精会神地举着画板作画，似乎对允浩的突然造访毫不惊讶。
"你在上写生课？"允浩大咧咧地坐到在中身边，也不顾别人的眼神，"在画什么？"
"球赛，刚才你们的球赛。"在中难得好兴致地回答允浩，这倒让允浩惊讶又狂喜。要是平时的金在中，定是冷漠地瞧都不瞧他一眼，然后趾高气昂地离开的吧。"要看吗？"
允浩更惊讶了，这样的在中很反常。但他还是乐于接受这样的反常，允浩点点头。
在中的脸上浮出更深的微笑，一霎那间比太阳还要耀眼，比月亮还要温柔，看得允浩有些痴了。他把画板往允浩那边挪了挪，让允浩可以看清自己的写生。
是允浩跳跃起来，即将把球投入框中的情景！
"这，这是我？"允浩不是很懂画，但是却能轻易地感觉到在中对人物的刻画的完美。他把球场上的高潮气氛控制在了一个时段，那个最扣人心弦，惹人尖叫的时段。"画得真好啊，你很用心。"
心里莫名地涌出一股暖流。
金在中呵，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快，是感激吗？还是已经把我当成朋友了？
允浩出神地看着在中。
看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握着笔。
看着他专注地加工他的画。
看着他深如秋水一般的眼眸。
金在中，我千方百计地想吸引你，却因为帮了你两个小小的忙得到你的肯定。
金在中，我想方设法地要引你陷入我的局，你却在不经意之间让我沉沦，沉沦。

Chapter.9.
篮球场旁，那一道引人眼球的风景，令过往的人不断侧目。
在中在画纸上勾勒描绘出一道道优美的线条，阳光照在他身上，黑亮细腻的顺发反射出动人的光泽。一低眉，刘海调皮地滑下，有一种诱惑的魅力。
允浩躺在在中旁边，似乎受不住强烈的阳光而微眯起眼。他脸上的笑容比阳光更夺目。
想和两人搭讪的女生们看着这和谐的场景，都不敢上前。
是的，她们还记得昨天早上的闹剧呢。
可那个时候，金在中不是很排斥郑允浩吗？为什么现在可以不在乎他在自己的身旁呢？
也许，是因为允浩太过逼人的魅力吧。
让人无法抗拒。
女生们个个叹息。难道自己心目中最完美的两个男孩子，真的是同性恋吗？
"你要不要？送给你？"在中长呼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画笔，将画举在阳光下，任阳光透过白纸射入眼睛。虽然没有望着允浩，但他是在对他说着话。
"你要送我礼物？"这可是大大的惊奇了，"金在中，你今天真奇怪。如果是因为感激我昨天帮你，那就不必了。如果你肯做我的朋友，我什么礼物都不要。"
在中回眸，眼底的冷意让允浩有些紧张。
"不要就算了。"他想起身离开。
该死的小子，只会对我闹脾气！允浩无奈了，忙拉住在中。"我什么时候说不要啦，给我给我给我！"
在中苦笑不得地看着允浩把自己的画抢入怀中，看着他惊叹着抚摩着画的边角。"金在中，你参加过比赛吗？如果你参加，肯定是优胜。"允浩怔怔地望向在中。
"我不喜欢参加比赛，那种局限性的东西，我不喜欢。"
"呵，真有个性。"允浩重新躺回草地，"谢谢你的画，我会用最精致的画框把它表起来。"
"谢谢。"
在中表情淡淡的，遮掩住了心中越来越汹涌的浪花。
沉默是在中和允浩最好的沟通。
两个人都不说话，在中无聊地玩弄着地上的青草，偶尔发呆地看看天空，落寞的气息包围着他，让他安静得仿佛消失在空气之中。
"金俊秀......他是不是很有名气？"踌躇了半天，允浩把昨天的疑问问了出来。在在中家里的时候，他就一直觉得这个名字自己很有印象。
意料之外的是，在中一听到他提俊秀的名字，立刻反射性地跳起来，居高临下地死瞪着他，眼里有摸不透的情绪。
"怎么了？"允浩也慌张地坐了起来。怎么那么反常，昨天他还没有想清楚吗？
"俊秀有没有名气和你没有关系，他的事情不需要有人关注！"在中仿佛受了什么打击似地低吼，让允浩慌了神。
难道自己又说错什么了？
"我走了，别来打扰我。"静静地拿起自己的画具，在中没再看允浩一眼，转过身就离开了。
看着在中的背影在阳光下越来越模糊，允浩心中好象被拧住了一般。为什么会这样？我又那么惹到这小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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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疯狂地焦烤着大地，时间依旧在消失，可允浩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
已经连续一个星期了，他都没有再见到金在中。
似乎是在中故意躲着他似的，从那天他莫名其妙地惹恼了在中开始，在中就没有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的写生课，不再见他来篮球场。
每天放学，当允浩立刻冲到在中教室时，也不见了他的人影。
这到底是为什么？
允浩一直对自己的头脑感到很骄傲，但是这一次却琢磨不透。
"允浩哥哥，允浩哥哥？"他皱着眉发呆了两个小时了，他难道打算就这样消磨自己的周末时间？海沫有些不安。
"海沫啊，你说他为什么这样对我？"允浩深深地叹气，第一次在海沫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一丝脆弱。
他？哪个他？在中先生么？海沫心一紧，一种难以言喻的苦楚在心底化开，然后慢慢化散。"他......怎么了？"
"海沫，你是我最喜欢的妹妹。"这话说得海沫发愣，"所以，你不会把哥哥和你说的话，告诉妈妈他们的，是吗？"
允浩哥哥对自己那么信任吗？海沫咬着牙点点头。然后听允浩把那两天的事情告诉她，但是省略了金在中的"家史"。他不想让海沫对在中有不好的印象。
"金俊秀前辈？是不是那个连续两届获得摄影大赛优胜的俊秀前辈？"海沫想起来了。金俊秀是海沫的学长，两个人都喜欢摄影，他和海沫一同参加过好几次摄影比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