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困兽似得在房间里转了好几圈,他的手机在手里盘了半天,屏幕亮了又黑。终于,张晓波划开解锁页面,从通讯录翻出了谭小飞的名字。
谭小飞坐在楼下沙发里抽烟,气压低的没人敢靠近他。殷茵抱在手臂站在一边,想闹又不敢。她知道,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谭小飞都不会听的。
而谭小飞压根就没瞧见殷茵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只是狠狠的将烟头掐灭在旁边的烟缸里,浓黑的眉毛拧在一处,能挤死一只苍蝇了。就在这时,放在手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低头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分明是张晓波的名字:“你上来,我们谈一谈。”
谭小飞盯着那一行字,眼神幽暗深邃。可直到屏幕再次变暗,他都没伸手去拿手机。
屏幕再次亮了起来,又是张晓波发来的消息:“我知道你在下面!”
谭小飞终于动了,伸手将手机翻了个,眼不见为净,伸手又点了一支香烟。
第十六章
最终张晓波都没有等来谭小飞,但却等来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人——殷茵。
殷茵拎着一盒外卖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我能进来吗?”
张晓波冷冷的瞟了她一眼,说道:“这是你们的地方,你爱进来就进来,爱出去就出去,不需要问一个人质的意见。”
殷茵走进来坐下,将饭盒往茶几上一放,看了他一眼,问道:“脸还疼吗?”
张晓波别扭的将卫衣的帽子带了起来,遮住了自己高高肿起的右脸。
殷茵叹了口气,从塑料袋里拎出两罐啤酒,自己打开一罐,另一罐往张晓波的面前推了推。
张晓波斜睨了她一眼,最终受不了酒精的诱惑,拎过易拉罐,“噗”一声拉开拉环,仰头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酒液经过咽喉滑入胃中,冰凉的触感像是大军长驱直入,激的人一个激灵。随后麦芽的香气在口中幽幽扩散,带着微微的苦味,泡沫细腻而厚重的滋味带着回甘,在舌尖久久不散。
一罐啤酒不一会就见了底,张晓波舒服的喟叹了一声,他心里太闷了,正好需要酒精麻痹一下。
殷茵也喝了一口啤酒,她涂着黑色指甲油的手指在酒罐上轻轻的摩擦着,终于轻声说到:“我带你逃出去吧。”
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似得,张晓波脸上连一点波动都没有。他手上一使劲,啤酒罐变形扭曲成一团,然后飞向了墙角。易拉罐与墙壁撞击发出一声脆响,然后滚落到门后,不动了。
殷茵见他没说话,自顾自的说到:“事情搞到现在这样的地步,都是因我而起。我原来真的以为谭小飞只是和你闹着玩,用不了几天他就会腻,然后放了你。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局面,我也没想到,这已经不是我可以掌控的了。我想了很久,现在唯一可以阻止这件事恶化下去的办法,就是放了你,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你别说了,我不出去!”张晓波斩钉截铁的说到。如果他想跑,一早就跑了,何必等到现在?
“为什么?”殷茵没想到自己的提议,张晓波连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你在这里迟早会出事的!阿彪那个人你也知道……”
“我要是怕他,就不会待在这了!”张晓波打断了殷茵,“车既然是我划的,我就会为我做过的事情负责!就这么跑了,我张晓波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晓波,你别傻了!你想负责,你要怎么负责?”殷茵将手里的啤酒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以为谭小飞是在吓唬你吗?你知道你爸他们随随便便磨了那么一块漆要多少钱吗?这已经不是十万二十万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张晓波面色沉郁,半响才哼笑一声:“你别说了,我不会答应的。我跑了你怎么办?难不成我一个大老爷们,还要你一个女人在这替我受过吗?”
“你……你是担心我?”殷茵愣了。
“你别误会。”张晓波声音异常的冷漠,“要你一个女人替我在这铲事,我只是受不了这个。”张晓波说的是实话,如果和殷茵刚刚认识的那个晚上,他还有点心动,现在已经被磨的一点都不剩了。这个女人就和那辆法拉利一样,都不是他张晓波能碰的东西。
“也是。”殷茵自嘲的轻笑了起来,“我把你都害成这样了,你应该巴不得看不到我。不过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家里虽然比不过谭小飞,但在北京也是有头有脸的,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你就听我,跟我走吧!我敢保证,出了这道门,谭小飞他们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
张晓波双唇抿的紧紧的,视线在茶几上那瓶云南白药上绕过来绕过去,没有说话。在张晓波还小的时候,他妈就曾说过,他什么都随了他妈,只有一样,像透了张学军——那股子只要是自己认定了的事,就绝不回头的拗劲。
殷茵费劲了口舌,张晓波依旧不为所动。她叹了一口气,终于使出了杀手锏:“张晓波,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你愿意在这和谭小飞死磕到底,可你也不为你爸想一想吗?你知不知道你爸这些天为了你的事,受了多少罪?”
听到张学军的事,张晓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我爸怎么了?”
“其实前几天我去打听过了。”殷茵知道自己掐中了张晓波的心,她慢悠悠的点了支烟,说到,“你爸为了你,这几天一直到处跟人借钱。还心脏病发,差点折在了大马路上了。”
“你说什么?!”张晓波双目圆睁,差点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知道你爸的十万是从哪里来的吗?那是他把房子抵了才好不容易借来的。”
张晓波嘴唇蠕动了半天,愣是没能说出来一个字,攥紧的双拳连关节都变得透白。
“其实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殷茵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就不想让谭小飞看扁你嘛。可是事情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你还真想你爸和谭小飞他们去茬架吗?别怪我说话难听,就凭他们几个老头?上次老八的事情我估计你也应该知道的吧?被阿彪打断了一条腿,现在还在医院里下不了床呢!你爸他们那身老骨头,还有心脏病,我就问你,你忍心吗?”
张晓波咬着双唇,他此刻的内心,就像一块在铁板上被煎的滋滋作响的牛排。张学军为他做到这个地步,是自己没有想到的。虽然自己和他一见面就吵,可张学军毕竟是自己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