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锦听着他自说自话兀自兴奋的样子,噗嗤地笑出了声。
“大少,你上哪去逗来了这么个有趣的胖子。”萧锦挨着温夜阑,手一伸,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两人的脸颊贴得十分地近,举止亲密。
“不知道。”温夜阑瞥了一眼柳袁伟说道,他没有推开萧锦,只是慢慢地酌着小酒。
“哈哈哈……”萧锦整个人笑得十分夸张地倒在了温夜阑的怀里。
被嘲笑的柳袁伟气的脸都红了。
“你们等着!改日我一定把这账取回来!”柳袁伟骂了句,便灰溜溜地离开了。
因为柳袁伟是柳家的独子,所以从小就被骄纵长大的,而且柳家子嗣薄弱,柳家上下对于这棵小独苗就紧张了万分,各种补品都往柳袁伟口中灌去,硬生生把柳袁伟补成了个大胖子。
柳袁伟也因为生的膘满肉肥,从小开始就遭到了同龄人的嫌弃,“胖子”可是他心里的一个禁语。
不过他向来外强中干,只有跟着章鼎他才会趾高气扬,现在被萧锦嘲笑了,也只会把对他们的恨收在心里,但是报复他们这点柳袁伟却是没那个胆的。
温夜阑就是清楚这一点,所以才对他倒是没有过于在意。
柳袁伟走后,一直没有走到他们这边的刘全永带着两个捧着酒壶的侍女绕到了他们这边。
“大少,刘某还在想你今夜会不会来呢。”刘全永笑着说道,眼里带着嘲讽和自傲。
萧锦搂住温夜阑的腰,凑近温夜阑,看着刘全永笑道:“我们本来也不想来的,但是听说刘全永你‘请’了我们的朋友过来,我们若不来,恐怕那朋友就要羊入虎口了。”
“萧公子,你这话说得就像在怀疑全永的人品了。”刘全永饮了一口酒,笑道:“全永可是一向信奉你情我愿的。”
萧锦挑眉,这个刘全永还真敢说。
“大少,今日难得过来,我们可要好好的喝一杯了。”说着,刘全永身后的两名侍女中的一位走了出来,端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刘全永取过递给了温夜阑,但是温夜阑却一直没有伸手去接过。
“怎的,难道大少这是嫌弃全永的酒啊。”刘全永向前两步,走到温夜阑的身边,以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大少,你这样不配合,全永可是难办了,那个戏子你还想要吗?”
温夜阑目光一凛,接过他的酒杯仰头喝尽,然后倒转酒杯,盯着刘全永说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道理,刘全永你大概懂吧。”
“温大少,你真以为你还是温家的大少吗?凭你父亲的同僚和没落的母家,真以为能和我斗吗?我刘全永倒是等着你!”
刘全永眉一横,甩袖离开。
而此时,遵照着萧锦的指示,大庆成功地潜入了刘家西南面的院子里。院内守着门的两个大汉已经被击晕在了一边,大庆四处打量了一番,才来到院子的厢房前。
站在门口处,大庆的鼻下隐隐地闻到了一阵血腥味。他沉着脸,犹豫再三,一把把门踢开,入目的景象令他愕然震惊。
徽台戏班那名叫小武的少年浑身赤丨裸地瘫倒在地上,双目瞪大,四肢大开,身上遍布着惨不忍睹的痕迹,尤其是下丨身的情况更加令人不忍直视。
☆、第40章 救人
大庆拖下外袍盖在小武的身上,然后就把失去意识的小武整个抱在了怀里。他走出院子,回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了自己身后石柱的方向。
方云瑞瞧着大庆离开后,才拍着胸脯从柱子的阴影处走出来。他走到大开的屋子门外,看着屋内地板上白色的粘液和撒了一地衣料的碎布,皱了皱眉。
方云瑞退后了几步,走到院子的木门前,瞧了一眼被大庆打晕倒在一边的两个守门的大汉,他环视了一圈,匆匆地离开了这个地方。
前院那边吟诗会还在继续,方云瑞避着人群,没有朝着他居住的地方走去,而是在一个分叉的长廊转了方向,顺着他自己院子的相反方向疾步走去。
令阙被安排在了刘府东北边重新休憩整齐的院落里。刘全永派了十余人守在这边,他们分成两队人马,每隔一段时间,他们两队人就会互换交班,一队人守着另一队则去休息。
令阙被刘全永关了一天,方云瑞已经借机摸清了护卫交换的时间。他走到令阙的院子外面,没有急着上去,而是躲在了院门外的一座假山后面静待时机。
现在令阙的院子里有三四个人来回巡视着,还有几个在令阙的房间外或站着或坐着,他们时不时会聊几句,但大多数时候都是眼睛四处观察着。
方云瑞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上月亮的位置,大概地估算了一下时间,他开始有些着急了。小武那里已经被救出,那两个晕倒的人或许已经快要醒来,又或许很快就会被经过那边的其他人发现,到时可能全府就会进入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而真到了那个时候,想要放令阙离开的机会就会大大地被缩小,并且更加困难。
月亮柔和的光芒散在大地上,方云瑞躲藏的假山被折射出来的影子渐渐拉长。
远处有一盏微弱的烛火的微光缓缓地袭来,方云瑞瞬间绷紧了精神,双手握拳,屏住呼吸,双眸紧紧地盯着向他这个方向走来的一队人。
换班的时候来了!
方云瑞往身后走了几步,在杂草丛生的假山后面墙角边,用手拨了拨长势茂盛的草丛,一个可以缩进一个成年身的墙洞便露了出来。
方云瑞计算着对面走来的人群的时间,把身体一弯一蹲,便顺着墙洞矮着身体慢慢地,悄悄地钻了进去。
院子里四散走动的人听到了院外的响动,都伸了伸腰,懒洋洋地,勾肩搭背地哗啦啦地走到了院子外面去。
换班的时候,护卫们的警惕心是降到最低的,而且刘全永招的都是些街上流氓之汉,他们就是坐等着休息的时候来临,所以更加的迫不及待。
方云瑞等着最后的一个人走出院子后,便顺着墙边和树木的阴影缓缓地挪到了院子最中间的房间里。
令阙的房间是没有锁的,大概是刘全永想着有人看着倒是疏忽大意了这一点。
方云瑞小小地推开了一条缝,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桌子前似乎沉思很久的人。
令阙从方云瑞出现时便发现了他,他面无表情地望着方云瑞,什么话也没说,心里只是把方云瑞看作是刘全永派来的一个小厮罢。
“你就是令阙?”方云瑞有些微惊讶,但惊讶过后又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令阙长得是真好,可以说和他见过的温夜阑的美貌并驾齐驱。温夜阑美如谪仙,那么令阙就像世俗青空外的人。
他竟有男子的硬朗,又不缺女子的阴柔,矛盾而又意外的特别。
他的双眼里似乎什么都看透,又像是什么都看不见般,就如同他浅色的瞳孔一样,整个人都透着股透彻晶莹的气质。
难怪会引得刘全永和温夜阑的注意。
令阙神态无动然,他安静地直视着方云瑞,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
“你是谁。”
他的声音平稳无波,明明是在问别人问题,却听不出他的疑惑和在意,仿佛就像在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一般。
方云瑞还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一个人。
令阙根本不像现下被囚禁的人,这种感觉莫名让方云瑞对他这个人产生了一丝好奇。
“我是来带你离开的。”方云瑞回头瞥了一眼院子外面,那边熙熙攘攘的声音始起彼伏。
令阙沉默着,定定地看着他,方云瑞都怀疑他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话。
“小武被温家的人救走了,他的情况很不妙,刘全永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我劝你还是赶快跟我离开为好。”方云瑞瞧着他超逸绝尘的样子就气结,推开半扇门就走进去抓住了令阙的手,把他整个人拉起来,疾步走出了屋外。
方云瑞抓着令阙,侧头望着院子外面渐渐平息的声音,着急道:“快走!”
方云瑞照着来时的路拖着令阙来到那个墙洞附近,他首先钻了进去,但是他回头瞧见令阙轻皱着眉站在洞外,眸里的怒火一瞬即逝,他半跪着探出半个身子,抬手,用力地拉住了令阙冰凉的右手,小声骂道:“笨蛋,你在看什么,再不走护卫就会过来的。”
令阙低头凝视着他被方云瑞紧紧握住的手,手心里传来的陌生的温热让他有些不自然。
方云瑞一把把他给拉了下来,将他整个人拉着钻到了墙洞的另一边——假山的草丛里,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现在我们暂时安全了,你的房间关着,只要小武那边晕倒的人没被发现,一时半会刘全永还不会发现我们。不过我们等他们交班后,还是赶紧离开为好,到时我会把你带到后门去,你顺着小道离开便是,我建议你最好去卫府别院找温大少,温大少是好人,他……”方云瑞整个人都靠在了令阙的身上,两人的体温互相交替着。方云瑞趴在令阙的耳边小声地说着,说到温夜阑,他的眸色里闪过一抹悲哀,最后声音截然而止。
良久,他才恶狠狠地瞪着令阙说道:“反正你去找温大少就是了。”
说完,方云瑞松开拉着令阙的手退开了身体,令阙微微地蹙起了眉头。
院子门边的护卫已经聊完,过来换班的人走进了院子,离开的人则是伸着懒腰缓缓地朝着另一边而去。
“我们走吧。”
方云瑞等着他们离开有半柱香后,才重新拉起令阙,偷偷地走出了假山。方云瑞对于刘全永府邸已经摸得十分清楚,所以他带着令阙总能很完美地避开院内护卫和下人的身影,一路畅通地走到了后门去。
方云瑞很谨慎,他带着令阙躲在后门不远的角落驻足了好一会,确认没有人,才撬开了后门的锁,把令阙推了出去。
“好了,你快走吧。”
方云瑞站在门槛的里面,神态轻松地对着令阙挥手。
令阙站在门槛的外面,神色莫名地看着他。
“你不走?”
“哈哈,我一个人,已经没地方去了。”
有微风轻轻地从他们身边拂过,方云瑞的声音缥缈而空洞。
令阙和方云瑞只隔了一个门槛的距离,两人明明可以触手可及,但莫名地却是那般的遥不可及。
方云瑞的世界和令阙是不一样的,当最初被劫到刘全永这里之后,他就已经没有力气再走出这里了。
“我会来找你的。”令阙沉默了一会,说了最后一句话,深深地看了方云瑞一眼,转身往前面的小道走去。
方云瑞愣了一下,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明明脸上是笑着,眼里却落下了泪。
“笨蛋,还真是个笨蛋,我要是不愿意呢?”
令阙走出了好远后,缓缓地减缓了步伐,他驻足站在了原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后方。
可惜,方云瑞的身影已经隐没在了一片漆黑里,那里只有微弱的一点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