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擦嘴角腥红的酒液,从沙发底下爬起来
「唉呀,年纪大了,还真撑不住连夜的赶场」
今年才二十七岁的男主角陆春泽,是个相貌英俊、举止却有些轻浮的男人身为一家国际大型电器集团旗下连锁机构的客户代表,整天都要忙碌地奔波于客户和商家之间,为层出不穷的问题忙得焦头烂额,陪各地的客商饮酒作乐,每天的生活就是被不同的人「轮奸」一千遍啊一千遍
前几年刚入这行,他还感到这种夜夜笙歌的生活很有趣很销魂,因为哪怕自己不是被宴请的对象,他却可以在客户的光辉下,花大价钱光顾那些在欢场上假意温柔的女人虽说美人们精致的妆容和嗲嗲的声音,都是给口袋里的钞票准备的,没几个是真心实意,可对游戏欢场的男人来说,那好像不断花钱去维系一种梦幻似的,只要有着雄厚的资本,这梦就不会有醒的那一天
经年久月,他渐渐也习惯了这样轻浮的生活,清澈的目光也变得越发混浊、猥琐了
◇◆◇
陆春泽跌跌撞撞地爬起来,被服务生引领着去结帐,又被扶上了一辆计程车在后座上昏昏欲睡,他听到手机发出短信的叮铃声
混沌的夜色里面,那声音显得清脆又温柔,让人脸上禁不住浮现出甜蜜的笑意
是儿子发来的短信:
「爸爸今晚一定要回家来喔」
在这种混乱又难堪的生活中,儿子星罗是陆春泽唯一的骄傲了,他聪明又可爱,是自己生活的意义所在年仅十二岁的星罗,好像是黑暗的地狱里,把爸爸的双手努力拖着,不让他堕落深渊的力量
为了孩子能够过上好的生活,陆春泽自己就是再肮脏再下作也没关系,只要有孩子乖乖地倚靠在他身边,他就可以有勇气面对明天
如果不是星罗,那个小小的孤高的身影总是在暗夜里守候着自己回去,真不知他的生活会肮脏下流到什么样,可能「家」对他来说,早就不存在了的
家的意义,就是儿子,就是星罗还在星夜里等自己
◇◆◇
不过今天晚上,他睡过头的关系,竟然在KTV里流连到凌晨两点钟,真是太夸张了
陆春泽从计程车走下来,摇摇晃晃地爬上狭窄的楼道
他们住在是一层楼,电梯却经常在半夜停运,郁闷的陆春泽总是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躯再爬上十层楼,累得他快要虚脱了向物业管理提交过几次抗议,都被以「你又不是住宅业主」的理由给驳回了
陆春泽不止一次在内心暗暗发毒誓,妈的一定要在三十岁以前有自己的房子!可看着一路飙高的房价,和自己银行里那点可怜的存款,大概仅够他买一幢阴宅的
这年头啊!
一肚子郁闷,他在晕黄的灯光走廊下,撞到前方一些堆放的杂物,又被头上像蜘蛛网似的悬挂着的东西绊住了
他眯着眼睛看看,发现墙壁上面用喷漆写着一些五颜六色的字,背景还画上了漂亮的图案,真想不到这破旧的公寓居然还有人有这种雅兴
不过好吧,这总比前几天墙壁四处被黑色喷漆写着「要债」「欠债还钱」「不还去死」「讦谯你娘」这种东西要好得多
为了省下房租钱为未来买房子储蓄,他不得不带星罗住在T城租金最便宜、治安也不够好的单位里,左邻右舍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家伙
陆春泽担惊受怕的,真怕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隔壁变态的大叔再来调戏他粉嫩的儿子所以在外时总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流氓样儿,让邻居们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是混邪门歪道的,免得他们欺负星罗,他总是一个人在家,爸爸都快担心死了
好在自己回家了
他推开门走进狭窄的家,屋里一片漆黑
朦胧的烛光下面,他十二岁的独子陆星罗,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堆满了蛋糕跟礼物的书桌前面,小小的身体都快被暴棚的礼物给淹没了
陆春泽突然就记起了今天是个挺特别的日子
星罗穿着样式普通的制服,可再普通的衣服在他身上都显得清新又独特,肩膀窄窄的,腰身纤细,他的脸庞还有着孩子般的青涩,却已经具有了极其俊美的轮廓,要不了几年,星罗就会成长为自己从没见过的美丽男孩吧!
陆春泽呆呆地望着,在烛光下仿若古希腊的美少年,有种遗世孤立的感觉
他都怀疑,这种天使般美貌的孩子,居然会降临在他这个平凡到有些悲惨的家庭
星罗应该是尊贵如王子般,过着那种与凡人截然不同生活的孩子啊,可他却跟着自己从小三天两头搬家,纠缠于城市底层最流氓最没品性的那些邻里当中,陆春泽有时候心里酸酸的,不知道星罗会不会对这种生活感到委屈呢?
尤其是看到那么多同龄人已经过上了奢华的生活,穿着他没穿过的衣服,吃着他没吃过的美食,在世界各地风骚地秀着年轻张狂的笑容不管他们的脸有多平庸,也都被那浮华的背景粉饰了吧,有谁会去关注他们本来的气质啊
可星罗……他才是最应该站在那些华丽背景下的孩子啊……
陆春泽愕然地想起今天是儿子十二岁人生的最后一天
过了今天,他可就迈入了传说中的「青春期」
陆春泽的手机里有过十几通未接来电,但他在喝酒的时候都给按掉了在陪客户喝酒的时候他纵是有天大的事都不能离开,为这事他对星罗有着深深自责
他以为星罗已经上床睡觉了,可没想到星罗还在等自己呢
陆春泽满心的愧疚,他有多少次没有陪星罗过生日了啊
「啊……星罗,为什么不早点去睡呢?」
口里责备着,嘴角却不自觉弯出窝心的笑容
星罗应该早就习惯了他彻夜不归,他是个很独立的小孩,一直以来都这么过
陆春泽愧疚,当他胸腔里刚刚涌出一股对亲子的温暖情愫,另一股更酸涩的味道就涌了出来
陆春泽手忙脚乱地冲到厕所去呕吐了一番
再狼狈地爬出来时,发现星罗已经不坐在书桌前面了
烛光熄灭,屋子里恢复平时冷光灯的色调
他一回头,发现还比自己矮一头的星罗,正在身后仰头看着他
对着满身酒气的老爸,星罗什么也没说,红红的丰润的嘴唇很自然地抿着笑,带着芬芳少年的甜美
啊……这样的嘴唇,可比夜场那些涂得猩红又散发着酒气的女人的嘴唇诱人多了……
陆春泽还没清醒的脑袋里昏昏沉沉地想,他发现自己盯着儿子粉嫩的嘴唇,居然有了邪恶的遐想妈的,最近大概真的太久没发泄了
陆春泽摇摇头,晃掉奇怪的想法
星罗把脚底虚浮的爸爸扶上饭桌,又倒了杯清水放在他面前
看着可爱的儿子笑得像蛋糕似的甜美,陆春泽心里袭上一股温暖,他还尚在酒性,讲话比平时更肉麻了一些
「星罗,我听隔壁的小夫妻说……你编的程式在国际大赛上面得了奖喔……」
陆春泽笨拙地挠挠头,他向来不太善于向儿子表达吃喝拉撒以外的关切之情,尤其对这种他本来就不是很懂的事
今年年初他为公司做财务报表所买来的电脑,回来后却变成了儿子的玩具,看星罗整天在上面忙活,不知他在搞些什么他很怕儿子会跟隔壁的小孩那样整天打游戏,耽误了功课,可居然听说星罗玩电脑玩出了大奖,还领到一笔不菲的奖金,陆春泽不由更笃定了「我儿子是天才」的想法
一边夸奖,一边还不要忘记警告:
「可是要记得,功课才是正事哦!可不要为了上网玩电脑,耽误了功课!」
父子俩很是刻意地寒暄了一番
过了一会儿,陆春泽酒气冲头实在有点撑不住了,就起身想要回屋睡觉
没想到这时候一直都没怎么言语的星罗,却突然起身拦在爸爸面前
「爸爸,你不是讲过这次领到奖金,就去帮我买最新型的笔记本电脑吗?」
星罗歪着头,很是无辜地问
陆春泽突然一身冷汗的想起,儿子今早交给他的奖金,全都被他今天晚上用来结夜场的账了!他想都没想就从那张卡里刷掉了不菲的金额,一点也没想起那笔钱原本是用来给儿子买电脑用的
「呃……」陆春泽赶紧尴尬地说,「那个……今天业务实在太忙,没来得及,我明天再带回来给你吧」
撒完这个谎,他还是有点心虚,明知如果这次的业务没成功,这笔用来请客的钱就要被打了水漂了,不知道哪年月才能把孩子的礼物捧回来
而且老爸送儿子生日礼物,居然还要星罗自己付钱,而且混帐的老爸居然还把这笔钱早早花掉了?
陆春泽面对儿子天真质询的目光,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哗啦啦滑下来
星罗倒也没表现出失落,反倒是好像早预料到似的,微微抿嘴笑了笑,「老爸用掉了吧?」
「呃……我……」
「没关系」星罗居然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张卡,说,「我早就把这次的奖金分成了好几笔,一笔给爸爸存了起来,另外还有两笔,哪,这里还有剩买笔记本电脑的钱老爸这次可不要忘记了喔~~」
说完他调皮地眨眨眼睛,好像对爸爸的糊涂早就了然如心的样子这种早熟的态度,更让陆春泽感到难过,可嘴巴却一定是要硬气的
「哼,臭小子,还跟你老爸玩心机啊?」陆春泽掐着腰问,「还怕老爸贪污你的奖金吗?」
星罗甜甜地笑了:「哪里,我的钱就是爸爸的啊,不管你拿来干什么都行我的压岁钱和拍广告赚的银子,不是都被老爸「存」起来了吗?」
汗,一想到星罗从小赚到的钱,都被自己以各种名目繁多的理由骗去「替他存着了」,陆春泽就知道自己的诡伎俩早被这小子猜透了啦
「好啦!我这次保证给你买回来!」
陆春泽收下卡,又叉开话题,指着屋子里堆得跟山一样高的礼物群说:「这些都是你同学送的生日礼物?」
星罗点点头,像是很嘲讽地朝那堆包装得花花绿绿的礼物看了一眼
「哇……」
没待老爸夸张的感慨出口,星罗就以淡淡的口吻说,「都是些俗气的东西」
陆春泽吐吐舌头,心想,你还嫌俗气,我巴不得有人整天送我俗气的东西!
想到自己小时候那些被男校同学折磨的悲惨岁月,如今做个美少年可真幸福,从小到大星罗的早午两餐就没有让他这个老爸发愁过
从小学时起,只要他到学校去,就有成群结队的小女生把便当做成各种美丽的爱心形状,送给小王子吃
星罗还挑剔——说那些便当全都加起来,都比不上被老爸煎糊的蛋和煮得稀烂的粥好吃这小子的「品味」还真不一般
陆春泽奇怪地发现,那堆礼物的数量跟品质,都远远超过了星罗所在班级的人数,就算是把全年级都算上,也未免太多了吧原来星罗过一次生日,都足够他们父子俩开一间杂货铺了,那他还那么辛苦地赚钱干什么啊?
很有罪恶感地看一眼儿子,偶在想什么啊?难道打算靠出卖儿子的美色为生了吗?不行不行,除了同年级的小女生,他可不能让儿子被奇怪的高年级「大妈」给瞄上
「你的礼物有这么多啊……」陆春泽感慨
「嗯,都是班上同学送的,还有一些是老师……老师的朋友们,其他学校的粉丝团……」
「你都有粉丝团了?」陆春泽惊诧地张大嘴巴
可星罗还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说:「我早就有啦,这有什么稀奇的」
他说:「如果不是我经常换学校,还会有更多今天还有不少上一个城市的同学来帮我过生日……」
陆春泽听着听着不由冷汗倒流,现在的小孩子……还真疯狂啊,为毛他当年就没有这种待遇啊……生的真不是时候啊
「吼!」陆春泽故意夸张打趣地笑两声,「我的宝贝都已经这么受欢迎了啊!」
他满面红光地说:「下次叫哪位有钱又漂亮的女同学,送幢豪宅给老爸住住吧~~」陆春泽没出息又太爽朗地大笑起来
可星罗有点鄙视爸爸这样的态度
他淡淡地微笑着,笑容中是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从容自信
「不需要别人,我也会让老爸过上幸福的生活」
明知这是不靠谱的小孩子的承诺,陆春泽还是感到满心甜蜜
「好啦好啦,老爸将来就等着享你的福啦~~」
他打量着相貌出众,对比他来说像是来自另一世界的俊美少年,深深叹了一口气,又有点辛酸地说:「只要你别像老爸这辈子这么没用处就好了」
星罗歪着头,「不啊老爸你很有用处……」
陆春泽正在奇怪儿子说自己「有什么用处」,星罗就起身关掉了客厅的灯,扶着浑身瘫软的老爸朝卧室走去
他笑得像天使一样美好,倚在门槛上面,对老爸勾勾手指
「爸爸,我为今天晚上准备好了喔……」
「你快来……」
——本篇完——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