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罔顾法纪,散播谣言,扰乱视听,按大明律例,当斩。”惊堂木一落下,秦业就从桌案的签筒内拔出了斩字签扔到了地上。
求饶的声音来不及发出,虎背熊腰的刽子手往刀上喷了一口烈酒,手起刀落,血液喷洒。
围观的百姓不敢说话,有人甚至捂住了自己孩子的眼睛。
荆离看着满地的鲜血,脸上没有温度,她看向胡峰,“胡大人,走吧。”
荆离刚赶到禹州,后面昭华就派了胡峰前来帮忙,胡峰算是荆党的人,在朝中也算有些官声。禹州城水极深,当初改朝换代的时候,荆离只是换了京都的血,但是像禹州城这种山高皇帝远的地方,饶是她也鞭长莫及,刚开始荆离也是举步维艰,秦业这个老狐狸和禹州一方的官员狼狈为奸,官官相护,在他们都以为他们这些地头蛇反压荆离的时候,荆离雷厉风行地查杀了几名贪官,连带着被吞掉的赈灾银两全数都被吐了出来。
秦业看着荆离的脸,脚底忍不住地发软,荆离笑着的时候确实如同天神一般,但是这位明显就不是什么大慈大悲之辈,秦业瞥了一眼满地的血,随手抹了抹脸上的虚汗,笑着向荆离走过去说:“相爷和胡大人也忙了一天了,不如我们回府休憩片刻可好?内子已经备好了薄酒和小菜,还请赏光才是。”
荆离刚开始住的驿馆被秦业使计烧毁了,荆离正好也将计就计住进了秦府,几个月的时间,秦业是悔恨不已,请都请不走这尊大佛,但是眼下人人自危,秦业也迅速地想了一个对策,那就是笼络荆离和胡峰。
荆离眼里浮出一丝笑意,“既然秦大人盛情,荆某却之不恭。”
胡峰也理会了荆离的意思,朝秦业拱拱手,“有劳秦大人了。”
几人说话之间,人群也慢慢散去,外围却突然插入一个声音。
“相公!”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决定暂停更新一段时间,大概在两周左右,因为学校的事太忙,加上大三下学期,都是作业和论文的事情,这段时间尤为忙,刚刚忙完比赛,又要拍片子,然后论文开会什么的,之前都是抽空更新,这段时间就停一停吧,赶出来的质量也不好,然后我决定加快一下本文的进程,期间造成大家看文不便,实在是抱歉了。
☆、第二十六章 秦家小姐
荆离一转身,就看到未央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外挥舞着手帕在叫自己,虽然很惊讶未央会出现在禹州,但是荆离的第一反应就是皱眉,“未央?你怎么来了?”
护卫见眼前这个少女竟是荆离认识的,也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没有拦截。
未央红着一副小脸,气喘吁吁地冲到荆离的怀里,头发虽然略微有些散乱,鹅黄色的绣花纱裙上也沾染了灰尘,一双眼睛却是亮晶晶的。
荆离下意识地往旁边侧了侧,未央扑了个空。
荆离的闪躲让未央有些委屈,她双手绞着手帕,湿漉漉的眼神快把荆离打湿了,“相公?”
“你怎么来了?”荆离说完,还横了一眼未央身后紧跟上来的飞花,“你是怎么伺候夫人的!”
言语之间已然带上了怒气。
飞花不说话,一下子跪到地上低着头作伏罪状。
未央没想到荆离会这么生气,赶紧拉了拉荆离的衣袖,“相公,你别怪飞花,是我听说你受伤了非要来的,相公你伤哪儿了?我看看。”
未央拿一双眼睛往荆离身上四处瞟着,发现荆离并没有什么伤口。
听到未央是因为自己受伤才赶来的,荆离的眸光带上了些许温度,又想到刚才自己的严厉,她不禁上前摸了摸未央的头,解释道:“我没有受伤,你不该来这里,这儿太乱太危险。”
看到这一幕,一边的胡峰捋着胡子笑道,“荆相和荆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秦业也回过味来了,刚看到未央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哪儿来的疯丫头,但是听到对方竟然是荆离的夫人之后,秦业的目光就变了,荆离娶亲的事情,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却不知道荆离的夫人竟然这般普通,长相勉强算是中等之姿,仪态也不好,自己的女儿应该还是有胜算的,一想到这里,秦业也扬起了笑容,“原来是荆夫人,下官有礼。”
荆离握住未央的手,介绍到:“这位是胡大人,新婚那晚你见过的,这位是禹州太守,秦大人。”
两人的官衔都比荆离低,所以未央也不用行礼,只是点了点头。
见礼之后,荆离看了看身后还在打扫的刑场,皱起的眉头更紧了些,地上是沉默不语的飞花,“你先起来吧,把夫人送到我住的地方,你的事,回去在领罚。”
顺着荆离的目光看去,未央显然也看到了还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红彤彤的一大片,此刻正顺着水流被衙役清扫到一边,在刑场的另外一边整齐放着几卷破旧的席子,席子外露着几只脚,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未央吓得往荆离的旁边缩了一下。
“还不快送夫人回去!”注意到未央看到了什么,荆离吼了飞花一句。
在飞花身后的桃柳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眼睛里又蓄起了泪水。
“奴婢遵命。”飞花应声,“夫人……请跟奴婢来。”
“相公,我想等你一起走。”
荆离摇头,“你先回去洗漱一下,我同几位大人还有事相商。”
“好吧……”未央答应了,反正都到禹州了,一会儿见也是可以的。
荆离派了秦府一个小厮带着未央到自己住的地方,自己则是和秦业胡峰一起返程。
……
“相爷,令夫人……”
马车上,胡峰欲言又止。
荆离缓缓张开眼睛,车身微微颠簸,但是她脸上的神色从未变过。
“不碍事,按计划行事就好。”
胡峰掀开车帘,这个方向刚好可以看到秦业的马车不紧不慢地在前方行驶着。
“秦业这个老狐狸,真是滴水不漏,还把女儿送到你面前献殷勤,我就不信抓不住他的小辫子。”胡峰恨恨地放下车帘,车帘哗啦一声,差点没被他扯下来。
荆离嘴角含着淡淡的笑,“胡大人,稍安勿躁,最多十天,他就会忍不住了,而且……他把罪证藏得那么深,我们找不到,还不能制造一个吗?”
胡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要不要……我找凝香夫人帮忙?”
禹州也有凝香夫人的生意,自然也有荆离他们要的情报。
提到凝香夫人,荆离就想起了未央吃醋的风波,下意识地就摇摇头,“我荆离做事,还没到要靠女人的地步。”
若是昭华在场,肯定要大肆地嘲笑荆离一番,然后慢慢悠悠地嘲讽一句,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然后一脸不正经地问荆离是脚扑朔还是眼迷离。
马车很快就到秦府,但是没想到的是,未央和别人在秦府门口吵起来了。
……
“哪里来的野丫头,敢冒充自己是宰相夫人,也不瞧瞧你这样,能配得上荆相吗?别以为找两个丫头来救能瞒过我,你能骗过我府里的小厮,就骗不过我!”秦含嫣叉着腰堵在门口,身后跟着一帮拿着工具的粗实丫鬟,死活不肯相信未央就是荆离的娘子。
跟在未央面前的小厮苦着一张脸,“小姐,这位真的就是相爷的夫人,是相爷亲自交代小人把夫人带回来的。”
秦含嫣根本就不信,“不可能,相爷的夫人在京都,怎么可能出现在禹州,还有…我看你也眼生得紧,不像是秦府的人,该不会你和她们是一伙的吧。”
飞花上前行了一礼,虽然是行礼,但是脸上没有一丝恭敬之色,“秦小姐,奴婢与夫人出来仓促,身上没有带信物,但是我们确实是相爷的家眷无疑,我家夫人赶了几天的路,实在精疲力竭,可否先让我们进府休整一番,等相爷回来再作解释如何?”
秦含嫣上下打量了一下飞花,发现对方一派高傲之色,心里不悦道,“相爷什么时候回来还说不定,但是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进府之后会做什么,万一我家丢点什么贵重物品,你们又逃跑了,我找谁去。”
秦含嫣的话说得很不客气,言语之间直指未央一行就是心怀不轨。
“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都说了我是我相公的娘子,我相公马上就回来了,等他回来,看他怎么收拾你!”未央刚刚被秦含嫣说是野丫头,心里很不爽。
秦含嫣刚想说什么远处就传来一个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走过来的是秦业,他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家那个刁蛮的女儿又闹事了,“嫣儿,你这是在干什么?”
未央看到荆离到来,立马扁着嘴巴就告状去了,“相公,就是她,她说我是野丫头,还说我进秦府是为了偷东西,非拦着我和飞花桃柳不让进,我们不住秦府了,去驿馆吧。”
闻言,果然荆离就不高兴地看着秦含嫣,“秦小姐,你这是何意?”
秦含嫣看到荆离把未央护在怀里的样子,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不知所措,她哪知道未央真的是荆离的夫人,荆离对她虽说算不上热情,但什么时候说过这么重的话,秦含嫣嗫嚅着嘴唇,都快哭了。
听出荆离语气里的不快,秦业心里一紧,脸上堆着笑解释道,“荆相,这都是误会,嫣儿,还不快向夫人赔罪。”
秦含嫣幽怨地看着荆离,听到秦业要自己向未央赔罪,心里更是委屈了,她就是觉得未央一行人有问题嘛,就是觉得那个小厮不像是秦府的人嘛。
“还不快点!”秦业一边吼着秦含嫣,一边向胡峰使眼色,希望对方能帮着自己劝劝荆离。
秦含嫣不情不愿地行了一礼,飞花冷哼了一声,“秦小姐这是作甚,我家夫人尚未掉眼泪,秦小姐这般,别教别人误会了,我们荆府欺负你了才是。”
飞花显然是气着了,说话十分不客气,在她身后的桃柳都看呆了,原来做丫鬟的还可以这般咄咄逼人。
秦业脸黑了……
荆离也不说话。
“你这丫鬟好生不讲理,我都赔礼道歉了,你还要怎样,再说了,你家主子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本小姐?”秦含嫣本来就有气,现在被一个丫鬟教训,更加没法忍。
“呵呵。”荆离突然冷笑了两声,“原来这就是秦府的待客之道啊,荆某在禹州势单力薄,可住不了这么大的庙,胡大人……听说驿馆已经修葺好了,我看我们还是搬到哪儿去吧。”
“相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秦含嫣一听荆离这话,哪还有刚才的气焰,荆离刚进秦府的时候她就喜欢上荆离了,秦业也有意把秦含嫣许配给荆离,现在人家正房来了,她还得罪了未央,如果荆离再搬出秦府,秦含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一想到这里,秦含嫣急得像秦业使眼色。
不用秦含嫣暗示,秦业自然也知道不能让荆离走,荆离刚刚的一句势单力薄就饱含深意,如果这件事传到昭华那里,他这位置估计也保不住了,秦业朝着荆离深深地鞠了一躬,“相爷,是下官教女不严,下官给你赔罪了,请相爷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事情到了这一步,胡峰终于说话了,“相爷,依下官看,秦小姐也不是故意的,并非不尊重荆夫人,还请大人息怒。”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就快忙完事了。
☆、第二十七章 闹别扭
经过胡峰的说项,荆离勉为其难地消了气。
带着未央回到回到房间,飞婳给两人斟上了茶。
“飞婳,给飞花和桃柳安排一下房间。”
飞婳虽然惊讶于飞花和未央的到来,但是还是应声而去。
未央先是四处打量了一下荆离的房间然后笑嘻嘻地在荆离的旁边坐下,“相公,看来秦太守还是没有亏待你的嘛。”
未央的潜台词是,秦府出奇地豪华,比起相府,有过之而无不及。
荆离给自己的小妻子递过去一杯茶,“应该说,秦大人比你相公我会享受。”
未央笑笑,“那怎么能一样,我相公一心为民,清廉如水。”
荆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的嘴角溢出几丝苦涩,“未央,你不该来禹州。”
未央咬着杯子正在喝茶,闻言,孩子气地皱起鼻子回答:“我想你嘛,我们都分开了几个月了,人家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这都隔了……”
说完,未央自己就开始算起日子来,荆离赶紧打断她,“好了,你刚到,一定也累了。”
荆离看向桃柳,“桃柳,你去找飞婳,和她一起去给夫人备些吃的。”
飞花感受到荆离的冷淡,噗通一声就跪下了,“相爷,奴婢有罪,请相爷责罚。”
未央被飞花这一跪给跪傻了,急忙解释,“相公,真的不怪飞花……”
未央话没说完,就看见荆离已经换上了一副冷淡的表情,她从没看过的冰凉从荆离的眸子中慢慢地渗出来,未央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你是有罪,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知晓我的脾气。”
飞花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奴婢这就去领鞭子。”
这下未央着急了,拉扯着荆离的袖子求情,“相公……是我命令飞花带我来的,你不要罚她好不好,而且,飞花一直护着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荆离看了看未央,在对方委屈的眼神中,终于还是败下阵来,缓和了神色说:“好吧,看在你护住有功,先给你记着,下不为例。”
未央开心地往荆离怀里一扑,“相公你真好。”
荆离在未央撞上自己胸膛的时候稍微皱了皱眉,但是很快还是抱住了对方,跪在地上的飞花刚想谢恩,就往旁边栽了下去。
“飞花?你怎么了?”
见到飞花昏倒,未央赶紧上前查看。
荆离也把飞花抱到一边的榻上,“别急,她没事,只是晕厥了。”
见飞花没大碍,荆离才唤来了飞婳去找大夫。
众人一番手忙脚乱,才把飞花安定好。
“都怪我,是我太着急来找相公,才害得飞花晕倒,她一直在赶路,都不曾休息。”未央有些沮丧地低着头。
荆离安抚地摸了摸未央的头,说道:“不怪你,飞花从小就这个性格,倔,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也有些头疼。”
飞花对荆离很忠心,就是过于忠心。
未央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看见荆离的胸口有血迹,她惊地大叫,“相公!你流血了?”
经未央这么一说,荆离这才看到自己的胸口处渗出了一片血迹,“别惊慌……”荆离先稳住了未央的情绪,然后指了指自己床前的柜子,“那里有个黑色的盒子,你去帮我拿来。”
未央乖乖地按照荆离说的方向去找盒子。
紫檀木做的木盒,上面还雕着精致的梅花,但是未央根本没空欣赏,抱着盒子就往荆离的地方跑过去。
比起着急的未央,荆离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痛苦的表情,她平静地接过盒子,对未央说到,“娘子,你先出去,我处理一下伤口。”
“不行……”未央想也没想地拒绝了,她红着眼睛开口道,“我来帮你,你自己怎么弄得好。”
荆离扬起一个笑容,“乖,你先出去,相信我。”
“不……相公,我不知道你伤在这里,刚刚还……你一定很疼吧,我来禹州就是为了照顾你的,你就让我帮你上药吧,好吗?”
未央再傻也明白是自己的鲁莽崩开了荆离的伤口,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有自责,有内疚,更多的确是心疼,她不知道荆离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受伤了不在床上躺着,荆离疼不疼。
荆离抬手给未央擦了擦眼泪,“傻瓜,怎么动不动又开始怪自己了,听我的话,你先出去,不要声张,也不要放人进来。”
“可是……”
“没有可是……”荆离的态度出奇地强硬,“你先出去。”
未央不明白荆离为什么不让自己给她上药,她擦了擦眼泪,决定退而求其次,“那,我去叫飞婳。”
“不,谁也别叫,我自己来。”
“相公?”
“你先出去。”随着血越流越多,荆离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未央咬了咬牙,“好,我先出去,但是你得给我解释。”
未央一出门,荆离才到屏风后脱掉衣服,现在是夏天,但是她穿了好几件衣服,为的就是防止伤口突然崩裂,被人看出异样。
伤口不算特别深,只是看着十分狰狞,长长的一道口子横在胸口处,因为是荆离自己处理的,有的地方还血肉翻起,扯下棉布的时候荆离疼得直流汗,她没想到禹州的杀手这么厉害,厉害到有些蹊跷了,上了药之后,荆离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又给自己擦了擦汗,这才唤未央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