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会查出来是谁的,可曾请了鬼医?”
荆离伤成这样,一般的御医根本束手无策,只能靠人参养着。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若是陛下不给臣添乱,臣这伤也能好得早一点。”
昭华愣了一下,然后莞尔一笑,“阿苼,你生气了?”
荆离想白她一眼,但是实在是没力气和她斗嘴,“楚家一向野心勃勃,你若是招个男妃也就罢了,可以留子去外戚,楚怀柔能做什么?”
“你也觉得我该招个男妃,然后生子吗?”昭华的脸在烛光下晦暗不明,“你知道我恨父皇深入骨髓,我巴不得他断子绝孙,后继无人。”
荆离蹙着眉头道,“百姓何辜?”
昭华若是真这么任性,到时候朝局不安,社稷动荡,受苦受难的还是天下的百姓。
“阿苼,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想当皇?1 郏 彼低曛螅鸦惨馐兜搅俗约呵樾饔行┘ざ谑侵鞫似鹨慌缘囊┪垢@搿?br /> 荆离微微偏头,想要拒绝,就听见昭华板着脸说,“荆大人好大的派头,朕一国之尊,给你喂药已经是屈尊降贵,你难道还想抗旨不成。”
荆离看着昭华假严肃的脸,不自觉地就笑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荆离第一次认识昭华的时候,昭华正被簪花欺负,小小的女娃,手里倔强地拽着一个纸包,地上是散落的蜜饯,昭华说,她母亲生病了,嘴里淡得慌,于是她就从御膳房里偷了蜜饯,荆离只当昭华是个小宫女,从丫鬟那里拿了皇后刚赏的点心给她,没想到昭华并不买账,于是荆离就吓唬她,你这小宫女好大的派头,我乃大理寺卿宋品之女,赏你一盒点心你还不要,你想被责罚不成。
想到过去,昭华脸上不禁也柔和了许多,她吹开药渣,对荆离说:“那时候的你,可气派了,穿着一身蓝色宫装,头发结成双寰,各别了一朵桃色珠花,一边举着鞭子说要保护我,一边把簪花呛得体无完肤,哪像我,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真是……狼狈啊。”
“你现在是一国之君,已经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可是,你答应我,要保护我的。”
荆离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股苦涩的味道,“陛下,您才是国君,百姓和臣子们都在仰望着你,依靠着你,我已经累了,我只想尽早辞官还乡,带着未央和舅母归隐,国中的事,以后还是得靠你自己啊。”
听到荆离说要带着未央和樊卿归隐,昭华当场就打翻了药碗,“你是说,朕在你心中的位置,还比不过一个刚认识几个月的夜未央吗?”
荆离看见弄脏的被子,地上还散落着碎瓷片,当场就皱起了眉头,“今日的谈话就到这里吧,夜深了,陛下早些回去。”
昭华藏在袖子下的双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突然换上了笑容,对着门外喊道:“飞花,朕失手打翻了药碗,待会来给你家相爷重新换上一床被子。”
然后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对荆离说:“朕还有奏折没有批阅,就不打扰爱卿了,张里,回宫。”
昭华离去后,荆离躺在床上有些沉默,她开始反思,自己当初扶持昭华上位是不是错了。
相府,西苑。
“娘,我们真的住在这里吗?”
秦峥看着豪华的屋子,不可置信地问白兮婉。
白兮婉笑了笑,“傻孩子,当然可以,这是你义父特地给你布置的,可见她多疼你。”
秦峥点点头,摸着面前精致的玩具,说:“义父是个好人,义母也是个好人。”
说到夜未央,白兮婉的目光微微一动,像石沉大海,掀起一丝涟漪之后,归于平静,“峥儿,你也四岁了,平常人家的孩子也该开蒙了,等你义父病好了之后,我们就去跟他说,给你请个夫子怎么样?”
说到读书,秦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露出几分孩子的稚气来,“娘,我们这么麻烦义父,真的好吗?”
在秦峥看来,自己和白兮婉本来就是拖油瓶,能住进相府,有食果腹,有衣蔽体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在秦府饱受欺负的他,心思也变得敏感起来。
白兮婉看着秦峥小心翼翼的表情,心疼地把他搂在怀里,“峥儿,以前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娘和你义父是旧相识,关系颇好,你义父宅心仁厚,你不必感到歉疚。”
秦峥萌萌懂懂地点了点头,甜甜一笑,“娘,有个父亲真好。”
白兮婉身上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房间里面摆设和用品,一应俱全,哪怕荆离受伤了,能有这样的心思不怠慢他们母子,秦峥觉得很感动。
“娘,我们明天去看看义父吧。”秦峥仰起小脸说到,“也不知道义父怎么样了?”
上一次见到荆离的时候,荆离满衣服的血,但是都那样了,她还不忘记护着夜未央,白兮婉觉得有些嫉妒,“好,明天去看义父,峥儿喜欢义父吗?”
秦峥低头想了想,“义父对峥儿恩重如山,但是峥儿最喜欢的还是娘亲。”
白兮婉觉得有些好笑,秦峥这性子这般周全,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白兮婉摸着秦峥的头,双眼直直地看着他,说:“峥儿,娘亲要让你记住,以后你必须把你义父当做你的亲生父亲一样尊敬,不可以违逆她。”
秦峥点了点头,“峥儿不会忘记义父的再造之恩的,娘…那禹州那边怎么样了?”
白兮婉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峥儿还在想着秦业吗?”
秦峥动了动嘴唇,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兮婉眼神一暗,叹了口气,“秦业作恶多端一家子都被牵连了,以后我们再也不用见到他了,我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但是我们不欠秦府什么。以后相府才是你的家。”
秦峥小时候是渴望父爱的,他远远地偷看过秦业,看着他对秦含嫣百般宠溺,在他小小的心里羡慕非常,可是白兮婉总是不让他去看秦业,三番五次地嘱咐秦峥不要和秦业沾上关系,也不要把他当做父亲,秦峥想,白兮婉大概是恨极秦业。
听说当初,白兮婉被卖到秦府当丫鬟,结果秦业一次醉酒之后强要了白兮婉,这才有的秦峥。
“峥儿以后不想禹州了。”
“乖。”
☆、第三十八章 鬼医
“相公,你有没有好一点?”
未央趴在床边,小脸纠成一团,在她身后的桃柳也是一脸担心。
荆离伸出手摸了摸未央的脑袋,无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安慰到:“看到我家娘子,我就觉得好多了。”
闻言,未央傻傻一笑,“要是我的样子可以治病救人的话,我要开个医馆,看我一眼就收一百两银子。”
荆离忍不住莞尔,摸着下巴作思考状,“看来我要努力赚钱存银子了,不然以后每天要看娘子,一百两一眼的话,光是一个时辰就得花一百万两银子吧。”
未央见荆离起色好了一些,还能开玩笑,于是笑容也多了几分,“这个嘛,看在你是我相公的份上,我就给你便宜一点。”
“便宜多少呢?”荆离反问。
“便宜五十两好了。剩下的,就看我心情了。”
“那我可要卧冰求鲤,彩衣娱亲了。”荆离认真地说。
未央听到这样的话,不禁咧开牙齿笑了。这时,飞花端着刚刚熬好的药进来了。
“相爷,夫人,药好了。”
“交给我吧。”未央接过药碗,轻轻地吹开药渣,舀了一汤匙的药递到荆离的嘴边。
荆离眉头稍稍一皱,苦笑着说:“娘子,我自己来吧,我的手又没受伤。”
“那怎么行,相公现在是病人,我以前生病的时候,娘亲也是这么照顾我的。”未央一脸作为荆离的妻子要有妻子的觉悟的坚定,“相公,你放心吧,我虽然不是很娴熟,但是我会尽心尽力地照顾你的。”
“这……”荆离哭笑不得,总不能告诉未央,这样一口一口地喂药更苦吧。
无奈之下,荆离也只好喝下未央喂的药。
“相公,怎么样?”
旁边的飞花差点没笑出来,她真想对未央说一句,夫人这是药,药哪有好喝不好喝的。
飞花这么想着,偏偏荆离还笑着点了点头,“娘子喂的药,好像没有那么苦。”
“那……以后我天天来给相公喂药怎么样?”
“……好……”
飞花:哈哈……
桃柳:……莫名有些心疼相爷是怎么回事。
就这样,在未央一勺,荆离一口的节奏下,药碗已经空了一大半。
“相爷,妙手鬼医来了!”飞婳气喘吁吁地闯进来。
听到这个名字,荆离下意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看向飞花,吩咐到:“快去迎接。”
飞花当场就垮了脸,有些推辞地说到:“相爷……奴婢……”
“去吧,没事的。”
飞花叹了一口气,皱着眉头不情不愿地朝门口挪去。
能把飞花逼成这样的人,倒是让未央有些好奇,“相公,这位妙手鬼医是谁啊?”
荆离:“她是我一个好朋友,我和她认识的时候她还不是妙手神医,后来她帮了我许多忙,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未央了然地点点头,“哦~这样啊,那一定要认识认识。”
过了一会儿,未央就听见门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紧接着就听见飞花冷冰冰的声音,“小姐请自重。”
“花花,这么久不见,你不想我吗?我可是天天在想你呢。”
“漪妙小姐,你要是再不把你的手拿开,我就要动粗了!”
“小花花好怕怕,怎么可以这样对人家,人家不依啦。”
“漪妙小姐!”
“叫人家妙妙啦~”
“漪妙小姐,相爷还在里面等着呢。”
听到这里,荆离已经在屋内笑开了,未央则是有些奇怪。
荆离咳嗽两声,对着门外朗声说到:“漪妙,好了,你要是再逗我家丫鬟,恐怕她要气得离家出走了。”
一阵银铃般地笑声传来,“子渊怎生越发小气,早叫你把小花花给我,你又你不肯,我这相思之情如江河一般,绵延不绝经久不息。”
一身绿衣,灵动飘逸,头发全部向上梳起,由一根木簪高高束起,脸上挂着暖心的笑,不似荆离那般疏离浅淡,漪妙的笑容是从内心散发出来的,眉梢眼角都带着的笑。
这就是未央对漪妙的第一印象。
“呀,这就是你的小娘子吧,你好啊,我叫漪妙。”
漪妙首先就开始了自我介绍,然后眼睛一转,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药碗,职业性地拿起来闻了闻,“这什么破方子,养猪才用这么多人参吧。”
某猪:“真是……谢谢你了。”
飞花脸上还带着薄怒,但是无奈斗不过漪妙,只好退到了荆离的旁边。
未央这时才转过神来,“我是未央。你……”
坐字还没说出口,漪妙已经大喇喇地往椅子上一瘫,“嫂子,不用客气。”
荆离见未央傻愣愣的,也不禁失笑,“未央,跟她你不必客气,这相府她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你还熟呢。”
说完,荆离对着飞花吩咐到:“去把漪妙住的房间打扫一下,告诉飞婧一声,今晚做几个鱼。”
飞花躬身,准备离去。
“等等!”漪妙叫住了飞花,对着荆离说:“子渊,你叫别的丫鬟去嘛,把小花花留下,小花花这么赏心悦目的美人,留在这里才好呢,远可明目清神,近可……”剩下的几个字,漪妙没有说,脸上却换上了猥琐地笑容。
飞花捏着拳头,“相爷,奴婢告退了,桃柳你跟我来。”
不等众人说话,飞花就带着桃柳离开了。
桃柳有些不安地看了看荆离,心里想着,不等相爷开口真的好吗。。。
漪妙见飞花不理自己,直接走了,作西子捧心状,“小花花你好狠的心。”
荆离白了她一眼,“你啊,总是这么欺负我家丫鬟,人家都不想理你了。”
听到这句话,漪妙很是受伤,“我哪有欺负她,我明明把她放在心尖尖上,恨不得娶回家呢,呐……子渊,要不,你把飞花嫁给我当娘子吧,我一定八抬大轿把她接进我家。怎么样?”
“不怎么样。”荆离直接拒绝了,“这事我可做不了主。”
一边的未央被漪妙这番话惊得合不拢嘴,“娶飞花?”
漪妙看向未央,脸上依旧带着笑,“对啊,我最喜欢飞花了,飞花又会武功,长得又好,还会做饭,要是有个这样娘子,我死而无憾了。”
“可是……飞花是女的啊……”
未央这话一出,漪妙就满脸揶揄地看着荆离,“子渊啊,你该不会……还没有……”
荆离咳嗽了一下,适时打断了漪妙,“未央,漪妙有时候有些……疯癫,你不要管她。”
“哦……”
“喂,什么疯癫啊,你忘了我辛辛苦苦地给你疗伤的时候了吗?我不就是爱美人嘛,虽然你也是个美人,但是……”
“好了,说这么多干啥,赶紧给我把脉吧。”
漪妙哼地一声,然后从随身带着的包里,掏出一个手枕,粗暴地把荆离的手扯过来搭在了上面,见到荆离伤口被扯到,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时,漪妙恶意一笑。
“你这伤……拖得有点久啊,好了一点又发炎,渍渍……怎么这么不小心,咦?最近你火气有点旺啊,未央嫂嫂,你有没有好好地满足子渊啊?”
未央一脸懵逼:“啊?”
“看来是没有了,嗯……”
把完脉,漪妙就拿笔开始写方子,“当归二钱,川芎一钱,白芍一钱,熟地一钱,黄芩、天南星、白附子、海螵蛸、白及、紫珠叶各两钱,最后……看你火气这么旺……”
漪妙斜了一眼未央旁边的药碗,大概也猜到了,汤匙的作用。
“给你加三钱黄连吧。就这些了,每次服药之后,我来给你针灸。”
荆离冷着脸,“黄连不是公报私仇吗?”
这时未央开口了,“相公,要听大夫的话,不可以因为药苦就不喝药。”
漪妙赶紧点头,“我可是为了你好呢,怎么可以质疑我,我是那样的人吗?你好伤我的心。”
荆离:你就是那样的人。
收起笔和纸,飞婳上前准备接过方子,被漪妙阻止了,“不用了,我亲自去一趟厨房,有些事还要亲自嘱咐嘱咐熬药的丫鬟,而且说不定还能遇到小花花,就不打扰你们夫妻了。”
未央看着风一样的漪妙,不禁问荆离:“相公,你是怎么和这位……大夫认识的。”
未央一开始以为鬼医会是个古怪的老头,没想到居然是个年轻女子,还是个有些怪异的年轻女子。
“这事……也是个意外。”
“漪妙好像很喜欢飞花。”
荆离深深地看了未央一眼,说到:“漪妙一直以来喜欢的都是女子。”
“喜欢女子!”未央惊呼,“喜欢女子?”
“是啊,你会觉得很奇怪吗?”荆离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盯着未央,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未央低头,有些苦恼,“是有些奇怪,可是……”
荆离追问, “可是什么?”
“可是她们怎么生孩子呢?”
荆离没想到未央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很喜欢孩子吗?”
未央点头,“恩,娘说孩子才是依靠,有了孩子就不怕被抛弃了。相公,等你好了,我们就脱光生孩子吧。”
荆离哭笑不得,“未央,你要记住,我才是你的依靠,孩子不是。”
未央有些不认同地瞥了瞥嘴,但想着荆离是病人,要顺着她,也就敷衍地点了下头。
☆、第三十九章 养伤
“离儿,今日见你气色比昨日好了一些,母亲这心里甚是宽慰,真是多亏了漪妙。”樊卿一早就来到了荆离的房间,她已不再年轻,笑的时候眼尾深深地刻着皱纹。
漪妙在一旁听到这样的夸奖,也不谦虚,朝樊卿拱了拱手,咧开两排牙齿笑着说:“老夫人,虽说我的医术是比较精湛,但是耐不住子渊折腾啊,这您可得管管她,再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哪怕是九条命我也救不过来啊。”
樊卿叹了一口气,看向荆离的目光慈祥又心疼,“孩子大了,做什么事情由不得娘了,我早说让她凡是先想着自己,不要拿命去拼,她非是不听,现在我也就指望着我这个儿媳能管管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