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答应你,不但如此,我抢也会从月老那里抢上最牢固的一根红线,系在你们灵魄之上,夙世因缘,百世情缘,只要你想,我都护着你们。”
“不用那么多的,我不贪心,只需要美美满满的一世就好啦。”
“那就一世,我帮你找一处最舒服的所在,你不用承受对女子的诸多束缚揣测,潇潇洒洒,和熊槐双宿双栖。”
“……真好、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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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锁仙台下的敖吉察觉不对闯进其中之时,看见的便是韩貅面无表情地跪在地上,手伸过光笼,任由金乌焰灼烧自己的骨肉神魂。
他在一点点、小心翼翼地从瑶姬身上剥离下她的神魂。
“师儿!”
敖吉神色大变,连忙冲过去。
此时将瑶姬处理完毕的韩貅,双手已经承受不了这东皇伴生的金乌烈焰的灼烧,溃烂的皮肉下显出一层银白的麟甲——竟是已经显出龙形了。
他心中大恸:“你,哎!说你长大了,可是你却……真个是傻孩子!”
这个从小他护着长大的孩子,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明明龙族中信奉棍棒教育,他自己年幼时同样也是被祖龙摔打着长大,然而现在到了韩貅身上,他竟是丝毫见不得有任何伤处。
只是此刻的龙王却无暇分心去想各种原因。他捧起韩貅受伤后显出原形的手,灵力流过,那里已是一片光滑如初。然而韩貅的手却颤抖起来,大滴大滴的泪水打在上面。
韩貅抬起头,面无表情却泪流满面,唯有眼尾加深的晕红泄露出内心的不平静,他开口的声音都带着沙哑:“小吉……瑶姬死了。”
瑶姬一生骄傲,没有被抽走仙骨而毅然赴死,这样,即使是严苛的司法天神,也没资格再强加什么刑法。毕竟,一个悲恸的西王母,可以为自己再一次失去的女儿做任何事。
但是,即使有仙骨,能够再次修炼成仙又如何呢?
死亡不会因为可以复生而当做不存在。即使韩貅和西王母可以联手许瑶姬一个来世顺遂安康,但自尽而亡的痛苦、不被理解的苦楚,却已经造成了。
所以之后韩貅只做了两件事:
首先是请西王母谨记瑶姬之殇,在日后对天庭仙女的戒律清规上,多做考量。
还有便去巫山朝云亭取了那方琉璃净瓶,将瑶姬与熊槐的灵魄放至一处,放入雪净天的太液池中蕴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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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姬之死带给韩貅的触动是敖吉等人无法想象的。
有一段时间,韩貅常常会对着琉璃净瓶中生长出的那株瑶草怔怔出神。
瑶姬只是私相授受便会被司法天神逼入绝境,那么自己呢?自己喜欢上了同为男子的敖吉,岂不是更加为人所不齿?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他们的私人感情,要被置于他人口舌之中,由那些人妄加评判?
韩貅想不明白,直到有一天被师尊通天一棒吓醒:
“痴儿何必自扰!庸人的种种评判揣测,只有在你弱小的时候才有作用!瑶姬惨死,在于她能力微弱,罔作他人棋子,你若不愿自己受人摆布,若当真想要替瑶姬报仇雪耻,如此意志消沉却是不能!”
这番话说的韩貅心神震动。
不错,求证长生所为何事?
无非是为了逍遥于天地,无愧于己心。
旁人的种种非议如何能成为自己行动的标尺?这既荒谬又可笑!
但话又说回来,想要无视外人的言语,却也只有自己强大起来!而替瑶姬正本清源……
他人棋子?受人摆布?
韩貅皱眉:“师尊这话似乎别有深意?”
“有没有深意你要自己去想,你是我的弟子我才照拂你,瑶姬和我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她的事与我无干。”
韩貅闻弦歌而知雅意,当着通天的面就掐指算了起来。
如今事后回想,不难发现此事个中透着诡异:杨戬此人平常虽然严苛,但更是严以律己,身为司法天神,审判天庭神仙无不讲究公允谨慎。但瑶姬一事中却十分草率专断,分明不像是他平常的个性。还有他在瑶池法会上与自己的辩驳,如今想来,虽然机巧,但却诡辩更甚,与他寻常讲究的重持守正不相类似。
果然,此前有关此事的天机被蒙,那蒙蔽天机之人虽然现在已经将此事的首尾抹去,但还是留下来了些许蛛丝马迹。
须臾间便厘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和幕后那操偶之人,韩貅眼中第一次闪过凌厉的冷芒,他抬眼,向通天躬身行了一礼:“多谢师尊提点之恩,师儿敬上。”
见他已经想开,通天面上不说,心中却很欢喜。
他轻轻拂过自己长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难为敖吉那傻子为你心烦意乱,生怕你受不住打击,特特请了我跑这么老远来开导你。我就说嘛,你这孩子的性子哪里是这么容易消沉的?就算没我的提点,也终有一日能想开。”
“只是若无师尊提点,我又怎能这么快就抓住那人的狐狸尾巴!”韩貅冷笑一声,“瑶姬这样天真烂漫的女孩儿,却成为他谋划的棋子,当真可恨。好在如今还来得及!”
“哦?看起来师儿已经有了计较了?”通天饶有兴致道。
“不错。”韩貅起身,刚想去寻敖吉分说此事,却忽然想到了之前自己心中的种种思绪,咬了咬牙,一时改了主意:
“我去玉泉山金霞洞走一遭,若是小吉问起,还要劳烦师尊帮我转告一番。”
“哦?怎么不用他陪你么?”通天微微一笑,饶有兴致道。
韩貅正色:
“自然不用,我也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可总是黏在他身边?再说,瑶姬乃是我的朋友,不是他的朋友,替朋友讨公道一事,自然要我来做才好。”
“哦~讨公道啊。”
通天看着韩貅化光而去的声音,轻轻念了两声,“恐怕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你是要去找哪位力大无穷、法术无边、肉神成圣的二郎真君干架哩!”
“……通天!你说什么?谁要找杨戬干架?!”
只听身后传来一个又惊又怒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看《逆袭套路记》
以及,昨天的更新中,愚蠢的老虎不小心手癌,没有下一个世界辣~为了避免伪更就不修改了,在这里标注一下。
唔,这段时间为了赶deadline和各种作业,老虎忙得连给新文存稿的时间都没有了TAT,所以评论什么的来不及回复啦,不过还是会看哒,抱抱各位小天使萌
整理了一下各种小天使的礼物么么哒
☆、第121章 执子之手14.10
通天后退一步,一本正经:“没人。”
“你还要瞒我!”
敖吉神识扫过,便是惊怒交加,“师儿……哎!”
见屋中已无那个少年的气息,一时间揪心的紧张涌上心头,转身便化光向玉泉山方向奔去。
通天站在原地静默无言,长叹一声:“难得我说一回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转念又忍不住笑了,“哎,小师儿啊,为师也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却说敖吉飞快地穿梭在云内,满心满意只有一个人——韩貅。
他心中充满了对自己的愤恨:都是自己的错,明知道瑶姬之殇对于师儿来说是一桩再沉重没有的打击,却还是没有陪在师儿身边,若是、若是师儿因为这一时冲动收到什么伤害,他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的!
一开始是不注意,后来师儿几日不来与自己拌嘴,才感觉怎么都不得劲,然后发现自己似乎有哪里不对?0 J堑模闶遣炀趿瞬欢裕胍砬宄獠阈乃迹糯砉俗詈玫氖被馐Χ?br /> 他错了!大错特错!
他心中的那些种种遐思绮念,比起师儿的安危来说又有什么要紧?
哎!今日……通天也不知怎么与师儿说的,竟然直接将人劝去了金霞洞!
种种的担忧、懊悔,几乎要破土而出,他去势更急,只见天边一道金芒闪过,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自己眼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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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山,金霞洞。
韩貅化光而至,便见洞口两个小童迎上来,行礼问安:“拜见神人,主人闭关修行,不曾迎接远客,还望见谅。”
韩貅也不欲为难这两个孩子,——尽管真要论起来,这两个不知多少年前被二郎神点化的道童可能远比百多岁的韩貅要年长——他朗声道:“二郎真君,姑射山人为巫山神女一事来此求见!”
他声音于金相玉质中带着一丝清圣的空灵之气,朗朗透入其中,其势不可挡。
金霞洞中,二郎真君杨戬此刻正打坐运功,只是功行极致,却只觉得眼前云山雾罩,似真亦幻,不可捉摸。这突然而来的天降玄音,便好似一柄利刃,穿破重重屏障,直抵内心。
一时间,眼前种种朦胧迷雾退散,浮世琉璃破碎,显出本来面目。
韩貅的这种做法堪称无礼粗蛮,但杨戬想到来人身份,却莫名生不起气来——决定是他做的,严厉谨肃的司法天神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但……说到底瑶姬死得太壮烈,太决绝,饶是铁面如他,也不由叹息。
下一刻,这清如玉石的声音似乎也退散了原本笼罩在他心头的重重迷雾,当真是拨开云雾见青天,只觉神清气爽。有了对比,杨戬才发现此前的自己似乎不知从何时起,便被笼罩在云山雾罩的阴霾之下,回首过去一段时日,竟有一种浑浑噩噩的荒谬之感!
他心中一动,身形变换间已然出现在韩貅面前:“神人到访,戬不曾远迎,还望海涵,见谅。”
韩貅定定注视他半响,“啪”的一声打开折扇,道:
“真君多礼了,貅不请自来,当这么一回恶客,才是真要请真君见谅。”
顿了顿,他直奔主题,“瑶姬乃系貅此生难得知己好友,此事真君想必早已知晓。”
虽然知道他来必定是为了此事,但真真听到这话从韩貅口中吐出,杨戬还是有些感慨:“神女之殇,的确令人伤怀,现在想来,戬私心也觉自己往前太过严苛,逼迫太甚。”
“那不知真君可曾觉得自己这样的严苛逼迫,有些不合常理呢?”
杨戬停杯,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
韩貅道:“当时我收到消息,在敢去瑶池的路上便掐算瑶姬此行凶吉,然而出乎意料,天机一片朦胧晦涩。当时我只当做是自己关心则乱,并未深思。然而今日我又想要替瑶姬推演转世机缘,才忽然发现,之前瑶姬身上的天机,曾经被人用术法蒙蔽过。”
杨戬握紧酒杯,额角青筋隐现:“如此说来,我确实成了别人的刽子手了。”
——究竟是刽子手还是饵上鱼,这还说不准呢。
韩貅心道,面上依旧一派风轻云淡:“瑶姬与我私交甚笃,但冤有头,债有主,韩貅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虽然……但若其中另有内情,貅也不会错怪好人。”
“倘若其中的确另有内情,杨戬第一个不会放过背后的始作俑者。”杨戬森然道。
他身为司法天神,最讲究公正严明,现在自己被人提线控制着鲁莽判案,以至于最终逼死了一位天真烂漫的仙女,这让他如何自处!自然对那背后之人深恶痛绝!想到深处,怒气勃然,杨戬忍不住当着韩貅的面开始推演起来。
杨戬师从元始天尊座下玉鼎真人,其本身实力不逊于昆仑十二金仙,其师玉鼎真人根行、法力、悟性极其出众,实力深藏不露,他出师之后虽然以武力与术法闻名天界,但论起推衍之术,未必逊于被不善推算的通天亲手教出来的韩貅。
不多时他便有了结果,甚至比韩貅的越发清楚。
“想不到其中还牵扯到那盏灯上!”他涩然道。
“哦?若不妨碍,还请杨兄细说?”
“你为瑶姬而来,自然事无不可对汝言。”杨戬挥手在两人周围竖吓屏障,“详情听说……”
原来这其中却牵扯到另一个人,便是前文有述的那只大鹏金翅雕。
他与杨戬爱犬哮天犬两兽偶然不睦,相互争执,讨论凡女与仙女哪个更端庄贤淑,两兽争执不下,以致大打出手。哮天犬欲寻杨戬讨一个公道,金鹏言:
“杨戬这司法天神的位子还是靠走后门讨来的,遇上点牵扯到玉帝、王母的事儿便要萎缩,又如何能算是公正严明?”
这话让心高气傲的杨戬听到,自然无法忍耐。而适逢瑶姬之事被下界状告为杨戬得知,杨戬当时心头一热,便欲将瑶姬捉拿归案,然而却正好被来寻金鹏的燃灯古佛劝阻,一番劝慰之下,才决定去听一番瑶姬的辩驳,却想不到,心性刚烈的瑶姬不但供认不讳,反而死不悔改……
“……然而现在想来,金鹏与燃灯这对主仆根本就是一唱一和,想来也就只有燃灯,能够用法力蒙蔽我的神慧,令我做下如此莽撞之举!往前准提在扶桑木那儿蒙蔽天机,坑害妖族那几只小金乌的造孽尚且不远,想不到我小小一个真君,也能引得燃灯古佛如此算计。”杨戬面沉如水。
韩貅道:“杨兄,逝者已矣,我们却还要追查清楚。此事厘清了过程与结果,却还差一个前因——燃灯平白无故,为何要如此做?”
杨戬皱眉:“不错,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之事。”
韩貅心中却有自己的一番计较,便道:“虽说背后言人,非君子所为,但有一事还需与杨兄说明。”
“但说无妨。”
“便是关于燃灯古佛其人。听龙王言,貅降生之日,便险些因为与古佛‘有缘’,有幸成为他的坐骑,幸而龙王那日机缘巧合,神游路过,才堪堪从古佛的拈花指下劫走貅,将貅抚养长大。”
“竟有此事!”杨戬唯一皱眉,“燃灯师伯这般行事——”
“确有西方佛域之风。所谓在其位,谋其政,说到底,如今燃灯古佛乃是古佛,而非道人,他纵然曾是凌驾于十二金仙的‘老师’,如今也已经脱离玄门正宗,有些事情,还请杨兄自行斟酌。”
杨戬颔首:“多谢提点,杨戬心中有数。”
送走了韩貅,杨戬立于金霞洞中沉吟片刻,却是双眉紧锁,长叹一声:“燃灯啊燃灯,这当真是要燃尽最后一丝灯火情不成?……罢,还是将此事说于师尊,劝他对燃灯加以提防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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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貅刚刚踏出金霞洞,便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心中一动,面上显出几分诧异:
“小吉?你怎么……”
敖吉却一声不吭地走上来,沉默着拉起韩貅的手。
龙王的手心要比韩貅宽大上一寸,干燥而温暖,不曾带有水族的湿滑,亦没有雪净天特有的冰寒,——这是开始抚养韩貅之后,龙王就养成了的习惯,用内力维持这份干燥和温暖。
他便这样沉默无言地拉着韩貅的手往前走,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到底是敖吉憋不住,叹了口气:“你便没有什么想与我说的?”
“说什么?”韩貅仰头看他。
“师、儿!”敖吉皱起眉,“我得知你来找杨戬干架的时候,你可知我心中有多么着急?多么担忧?多么惶恐?”
韩貅一怔:“你误会了。”
“是,所以我才忍住了没有直接冲进金霞洞中!”
敖吉撇开头,不欲让韩貅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既然是误会,冰释即可,何必如此在意?”
敖吉叹了口气,终于放弃了挣扎,拉起韩貅的手,扳正了他的身子,让两人彼此直面对方,一览无余: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一个误会的确不算什么,可是偏偏是这个误会,让我明白了自己长久以来一直忽视的心意,也发现了……师儿,我喜欢你。”
告白来得突如其来,防不胜防。
韩貅明显愣住了。
敖吉等了很久,提心吊胆,却总也等不到不回应。长久的静默,让他的心直直跌入谷底。
但是他犹不愿意放弃,艰涩着嗓音,努力想要让自己显得理直气壮。
“小师儿,我就是钟情于你,就是当初你念的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样的感情。只是当初你念此诗与我听,我却傻傻地不知心中为何那样的激动。如今我明白了。”
想要像霸道的北海龙王应有的气势,却越发愕然地发现自己内心的不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