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渡有缘人。当日你的伤势,但凡任何一个人见了,都会以为必死无疑,妙相也不例外。然而当我想要将你掩埋下葬之时,偏偏又有了动静,可见是佛祖仁善,你命不该绝。”
听着妙相的娓娓道来,花半缘原本波荡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不知自己应该庆幸还是失落,或者两者兼有。
“妙相虽然不才,却也略微能够察言观色。你当日初醒,对秀念满腹怀疑,却也并未直接痛下杀手,我便知道你是可救之人,之后相处下来,也的确如此。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妙相并非迂腐之人,也知道什么人该救,什么人不该救。若是付出诸多,只能惹来杀身之祸,那也是妙相识人不明,与人无尤。”
花半缘眼色微沉:“你倒是看得通透。”
然而他心中却无法释怀。
杀身之祸在妙相眼中也只是自己识人不明,与人无尤?
或许的确通达、明彻,但请恕花半缘他还未看破红尘,不能将此置之度外。他真想问一问这眉眼平静地僧人,他有没有想过,若是自己真的因为这份善心死了,那么那些关心他的人,该有多痛苦呢?
但是到底,他还是没有问出口,反而另起话头:“佛门清静之地,对那些敢对你做这种事的人,我没有痛下杀手,只是打晕了而已,你看着办吧。”
妙相闻言眨了下眼,窗外的最后一丝日光也已经慢慢消失,屋内跃动的灯火似乎让这个清冷如玉雕般的僧人眉眼柔和了下来。
“多谢。”
花半缘又等了等,却见妙相已经是一副安之若素想要歇息的模样,到底没有忍住:“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
妙相看他一眼道:“那位女施主是大雍丞相之女,获封泉州郡主,如今孀居泉州,此番是为盂兰盆节特意赶来明州。”
花半缘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看来你倒是清楚她的来路,莫非我今日还打扰了你的好事?”想到妙相如此关注一个女子,还是区区凡间一个水性杨花的寡妇,他心中就极不是滋味!
妙相敛下眉眼:“阿弥陀佛,多谢担忧。”
“……”谁担心你了?!
然而这句话,花半缘扪心自问却是如何也说不口的。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好哄,妙相用四个字就轻易地让安静如鸡。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一个问题始终在他心中打转。
面对那香软娇俏送上门来的女子却努力坚守的妙相,为何当时自己一碰,便那般情态?那一声声软款旖旎的“半缘”,真真是叫得花半缘心都涨疼了!
然而他不敢问。
耳根处那被触碰到的湿润感似乎仍旧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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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虽说妙相的话让花半缘心中默默灌醋,但也明白地讲清楚了一件事: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方丈妙相来说,这个女施主虽说作天作地还想要霸王硬上弓,可自己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招惹。
妙相心中叹了口气,真是牵一发动全身。
原本的妙相虽说也有那有极强疗伤治愈作用的佛珠舍利,但两人间的实力差距宛如天渊,他也自然不会自不量力地想要治好渡劫老祖,原著中的花半缘便是靠着自己这才挺过来的。
然而现在韩貅成了妙相,自然舍不得爱人饱受天劫遗患,当时便与系统用百万积分兑换了一味对症的疗伤之物,之后用不断用佛珠舍利之气治疗,弥补花半缘因为入魔而留下的隐疾。
所以花半缘一开始不相信自己被凡人救了,也是正确的。因为真正救助的手段,可不就是靠着系统的黑科技么?
也因此,妙相花费了大半力气将自己的佛珠舍利之气渡给花半缘,这就难免有些虚耗。韩貅习惯了自己那具仙体,一时也不曾感知到这具身体自身有些虚弱。
这次的事件在原著中也曾出现过,当时妙相佛性澄静,安忍静谧,区区一线牵的媚香,丝毫不能波动他分毫;当时那女子见妙相法相庄严,丝毫不为所动,便也只能扫兴而去。
但现在……
韩貅有些头疼,若非此世他就是妙相,继承了妙相的佛心慈悲,别说花半缘了,他自己就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那女子一行人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是,现在这条路却绝了。不但他不能走,看花半缘的意思,分明也是“体谅”自己,也会按捺中满心愤恨由他来处理此事。
——讲真,他宁愿花半缘直接弄死他们啊。
算了,出家人戒嗔戒怒,不能再想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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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寺中后院清净雅致的西厢房内,碎瓷片的声音划过夜空。
“说!是谁坏了我的好事!”
刚刚妙相与花半缘口中的主人公,那位娇蛮的天潢贵女端木婉儿将手中的茶杯丢在地上,冷冷地看着那碎瓷片在地上弹起,在下首跪下请罪的随从身上划出一道口子。
那侍从却丝毫不敢不满,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磕头请罪。
谁不知道,这婉郡主虽说身上没有皇家血统,但端木丞相权倾朝野数十年,端木家两位大郎更是有幸还曾为青云仙宗的内门弟子,此三人最为疼爱的,无疑便是这位婉郡主,就连皇族,也为了拉拢端木家破例将其敕封为端木婉儿为泉州郡主。要知道,泉州港口可是大雍著名的富饶之地,仅仅食邑,恐怕这端木婉儿就已经超出了许多关系远些的正经皇族了。
然而不同于端木婉儿无法无天的骄纵之名人尽皆知,她还是个不折不扣的肉食女。当初她嫁给年少的小鲁国公,没过几年原本身体康健的鲁国公便病逝于泉州,不少人怀疑是鲁国公无法再忍受端木婉儿与人私.通,最终两人撕破脸皮,端木婉儿便索性痛下杀手。
然而鲁国公几代单传,香火凋零,全家只阖鲁国公一人,他病逝后,端木婉儿自然不会因为一点空穴来风而获罪,反而坦荡荡凭着父亲和兄长们的权势接收了鲁国公累世财富,名正言顺地独自孀居,养了不少面首娈童。那些年轻貌美的男子公然出入于郡主府,却无人敢出声指责,可见端木家如何势大。
这也就罢了,这位肉食女还尤爱一种鲜嫩男子——出家人。
她这般横行无忌数年,在男人堆中可谓无往而不利,就算是那些看着道貌岸然坐怀不乱的出家人,其实内里还都是一样,所谓食色性也,人伦天理,看着正襟危坐的道长、和尚,因为自己的挑.逗.风.情,而色魂与授、目眩神迷,这实在再有成就感不过。
就在不久之前,她听说明州这个蛮荒之地出了位年纪轻轻的佛法大能,虽说是一介凡人,但精通佛门典籍,佛法深厚,更难得的是宝相庄严,仪表堂堂,宛若佛子转世。
这最后一点可是立刻引起了端木婉儿的兴趣。趁着这盂兰盆法会,她便以上供求签为名,求见此间主持方丈。
她身份高贵,虽说是出了名的蛮横,但这泡男人的时候却能拿出最大的耐心来,很是和善温言。而她身后立着几个高壮的精悍军汉,一看就绝非凡人。法罗寺中的知客僧自然不敢迟疑,慌忙去请了主持。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那主持果然年轻貌美,生得风流倜傥,可谓生平仅见,且那一线牵虽有迷情之用,但到底也是辅助,看那僧人动摇隐忍的模样,端木婉儿便知道他心中也绝非心如止水。一线牵虽是春.药,但她这样的人自然不屑于用那些下三滥的货色,一线牵求的是一个动.情,只要心中有丝毫情意,便会最大强度地放大,让人无法抵御。
只见那分明动.情的青年方丈用一记手刀将自己打昏,自己隐约看见他逃往内室的狼狈身影。当时她心中冷笑,就算自己晕过去了,只要那人不离开这间屋子,照样会被一线牵所影响,他会自己跑出来与自己玉成好事!
然而当自己从昏迷中转醒,看到的就是屋外躺倒了一地的下人,还有空空如也的房间,自己的胸前还被人恶作剧般地落满香灰!滚烫的?5 慊乙膊恢朗潜蝗擞迷跹氖侄危苯尤髟谧约旱纳砩希约旱钠し舳急惶躺肆耍?br /> 哼,定是有人破坏,否则,那温文儒雅的小和尚怎么会做出这种动作!
不自觉想起了少年方丈那春花秋月一般的姝丽姿容,端木婉儿有些晃神,这样钟灵俊秀的人物,她如何能够轻易放过?
当然不会!
“你们快说!到底是谁闯进来,如此羞辱本郡主!”
“小姐息怒啊,小人也实在不知,只觉得有一阵清风拂过,自己便失去了意识!”当时等在庵堂外面的两个婢女慌忙告罪。
“清风?”武林中人?还是修真之人?
端木婉儿闻言有些迟疑。
她看向身后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青凤姑姑,你看这是谁的手笔?”
青凤看了那几人一眼,有些不屑道:“这几个人不过是普通人,若是修真之人,恐怕早就没了命了,又怎会站在这里?再者,我刚刚放出了神识搜寻此寺,并无异样。”
青凤是天青仙宗附属一个中等门派的弟子,乃是端木婉儿两位兄长门下的依附者。因为那两位兄长十分疼爱妹妹,便请她就近照看。那端木婉儿虽说性子娇蛮,但却很有几分眼色,从未惹到什么真正不该惹的人,所以这份活儿堪称轻松愉快。
因着端木婉儿那档子事儿毕竟有些微妙,她也懒得就近围观活春宫,所以在那种时候,往往会独处打坐修炼。反正端木婉儿身上有她的一道印记,但凡有生命之虞,她都会迅速赶到。
但也恰恰因为这次,花半缘虽说气恼抓狂,但估计妙相感受,并未痛下杀手,所以青凤在时间过了许久,隐约察觉不妙之后,才将将赶到。
青凤是筑基期修士,虽说放眼整个修真界不过如此,但在凡间已是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物。说着自己猜测的时候,极为肯定自信。
端木婉儿闻言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修真者便好。转而又怒气冲冲道:“恐怕是你们几个偷懒,被人打昏了,现在在这里危言耸听罢!”
正在那几名奴仆磕头如捣蒜的时候,门外忽然小跑进来一人:“小姐,那位、那位妙相方丈求见。”
堂中瞬间鸦雀无声。
端木婉儿愣了愣,那章有些扭曲的姣好脸庞做出一个小模样,显得有些诡秘和可怕:“竟然自己来了,想来他也和我,是一样的心思呢。”
原本的羞恼气愤,猛然一松。
“行了,你们这群没用的废物,将东西收拾了赶紧下去吧。”端木婉儿眼珠子转了转,拉过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又笑嘻嘻对着那传话的小奴道,“你去请方丈稍等片刻,容我换上一件衣裳就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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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端木婉儿好生梳妆打扮了一番,然后娇娇俏俏地去见妙相。只见堂中端坐着一人,手中一杆鎏金镶玉的妙法琉璃杖,身披一件金丝万佛图样□□,头戴祥云开明万字顶。正是装备齐全。
端木婉儿掩唇轻笑,眉眼含情地送过去一番秋波:“妙相小师父怎的来了?可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我这儿了?”
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分明透着一句话:
你是不是,把心落我这儿了?
妙相人如其名,法相庄妙,唱了句佛号:“贫僧此来,是为昨日之事。”
“哦?昨日……什么事呢?”端木婉儿嘴角含笑,莲步轻移地走到他妙相身边,俯下身,一双大眼凝着妙相,吐气如兰,“妙相师父,你昨日怎么了?”她悄悄伸出手指,因为离得很近很近,可以轻易触碰到妙相的□□。
手指顺着那□□描摹着上面的卍字花纹,金丝有些晃眼,却让端木婉儿越发兴奋。到底只不过是一介凡僧,又怎能真的不动凡心呢?
他再是宝相庄严,她也能让这人破功!
一根笔直袖长的手指轻轻抵在端木婉儿那只手的必经之路上,端木婉儿抬眼看去,眼神中似乎有些问询,却也带着妩媚风情。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平静无波,他虽低头看着自己,却分明又没有将自己看在眼里:“阿弥陀佛,出家人需远离女色,还请女施主自重。”
端木婉儿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伤感:“禅师为何如此作态呢,你昨日那般挣扎隐忍,我看着……实在是心有不忍!”既然无法向下,她就索性将手向上摸索,感受着手下那看似单薄却确实存在的胸肌,再往上,摩挲过他的脸庞,“这样俊美的一张脸,若是此生都只用来供奉罗汉佛祖,岂不可惜?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共享春宵?”
妙相低头站起,向侧踏出一步,避开端木婉儿的骚扰:“女施主……”
端木婉儿心中有些恼怒地轻哼了一声,这僧人分明就不是什么正经之人却偏偏要在这里扮什么正人君子,自己已经如此主动,他还要如此情态!若不是那张脸的确好看,她真要恼怒了!哼,等姐姐玩腻了你这个小和尚,就让姐姐好好教教你什么叫情滋味!
然而端木婉儿在这情场上却当真是个愈挫愈勇、百折不挠的人物。
这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看那妙相虽说一次次避让,一副岿然不动的高僧模样,但他既然还站在这里,没有直接落荒而逃,或者声色俱厉地下达逐客令,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只是唯独不知道,这人到底想要怎么样。
端木婉儿耐下性子,只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贼心、没贼胆,苦苦纠结的男人。
这倒也不奇怪,毕竟他佛名远播,不管怎么样,多少有些能耐。
就在两人你进我退,拉拉扯扯之际,妙相忽然眼神一动。下一刻,端木婉儿收势不及,便将妙相推挤到桌子与自己之间。可怜那妙相如此狼狈不堪,却似乎顾忌着这位女施主的身份,不敢出言太过严厉,只能一遍遍无力劝说。
“放肆!”只听木门陡然被人从外撞开,下一刻,一个黑袍男人出现在门口。
他身上裹挟着深渊暗夜般可怖的气势,双目血红,紧紧盯着那纠缠在一起的两人。端木婉儿自问天不怕地不怕,看到这个男人时却不禁为他气势所设,待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听话地后退一步。
这、这人,难道就是之前下人所说那个神秘人?
还不待端木婉儿想清楚,只见妙相的神情已经变了,先是羞惭,复又难堪,此前一直神色平静,即使是最狼狈、被自己步步紧逼的时候,都保持冷静的男人,现在却扭过头去看不清神色。
那陌生男人大踏步走来,那喷火的眼神吓得端木婉儿心惊胆战。他却看也不看端木婉儿,低沉道:“不想死,滚!”
端木婉儿咽了下口水:“你、你是什么人!可知道我是谁,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那男人依旧牢牢盯着那不愿意看自己的妙相:“这就是你的解决方法么?”他言语中分明有些端木婉儿看不懂的哀伤。
妙相没有回答,他敛眉,眼神虚掷向。
被忽视的端木婉儿胸膛剧烈地欺负两下,最终咬牙拿起一块玉佩,将之投到地上。
下一刻,青凤接到了消息出现,神色有些紧张:“端木姑娘,怎么了?”
“将这个口出狂言的男人给我杀了!”端木婉儿指着男人。
青凤自然不会忽视这个男人,他虽然静静地站在这里,甚至背对着他们一副不设防的模样,但是却有着令人无法忽略的强大气场,令人心惊。
青凤放开神识,然而神识中这个男人却只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还没有妙相来的佛光来的浓烈。
这样的结果让她暂且放下心,掐了个剑诀,口中娇斥一声:“兀那厮,还不快束手就擒!区区凡人,也敢对端木姑娘如此不敬!”
那男人并未转身,漫不经心地往后看了一眼,嗤笑道:“我当你是有何等保护神,原来不过一个小小筑基,也敢对我叫嚣?”
也不见他是如何动作,只觉得刹那之间,原本趾高气扬、战意勃发的青凤就化作一阵虚影,向后重重打在墙壁之上。这普通的砖石墙壁,被青凤这样的肉体强度打击,要是在正常情况下,恐怕因碎裂出一个大口。然而只听这沉重的声音就知道定然很疼,可那墙壁却安然无恙。
——却是那男人在打出一掌后,居然又无形中在那墙壁前设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青凤倒在地上,竟然无力起身,她一脸的不可置信,哇的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