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最关键的蒸汽机。
这种机器一旦实行,传统的畜力和人力突然被机器所代替,势必会造成一场新的经济变革,世界会将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
我壮美多娇的青鸾,绝不会这样轻易断送,它会变得越来越强大,永远处在世界之巅!
赵淳仰天长啸!
☆、九十八
冬天的早晨有些寒瑟,就连奔跑的马,也从鼻孔中喷出阵阵白烟,被冻的结结实实的青石板路上,马蹄的“嗒嗒”声显得格外清脆。
随着马蹄声声,一辆大马车从薄雾中走来,赶车的壮汉挥起皮鞭,兴冲冲地哼起了曲儿。
“一张桌子四个角,哥弟同台把酒喝。
有情有意多喝口,才知弟心来陪哥。
顺水人情不必做,酒到嘴边弟就喝。
天上星星配月亮,地下秤杆配秤砣……”
听到曹五高亢的歌声从前方传来,李氏放下车帘后有些忧心忡忡。
她扶着身边闭眼假寐的叶静石,自言自语地叹道:“这个老五,可怎么办呢!”
曹五对她像亲妈似的,不仅嘘寒问暖,而且连对病患中的静石先生也毫不嫌弃。
曹五见静石先生出入不便,一把就把老家伙抱了起来,像对待珍宝似的轻轻放到车厢里,吓得静石先生哎哎直叫唤……
唉,这孩子可是真心钟意小秋的啊!
昨天晚上,曹五兴冲冲地赶到李氏家,二话不说就开始里里外外收拾东西。李氏吓了一跳,曹五连忙告诉她小秋回来了!
叶剪秋是特地让曹五来传信儿,他想让李婶和静石先生搬来农场常住。
叶剪秋的意思是让曹五传信儿让老两口先商量一下的,他可倒好,一进李氏家门,就心急的立刻收拾东西。
不过,李氏和静石先生老两口很快就做出决定——同意!
静石先生脸皮薄,自从生了病后就怕遇见熟人,连门都没出过,顶多是在自家小院子溜达溜达,若是去了不与外界来往的大农场,倒是件好事。
农场大多是陌生人,相互间并不熟悉,大家只当他是一个普通的病老头罢了,静石先生可以放下面子,可以随处走一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换换环境。
而她自己,也可以继续帮忙洗衣做饭,养鸡喂猪,织布纺花……更重要的是,有小秋陪在他们老两口身边一起生活,真像一家三口团圆,让人幸福的想笑!
曹五说了,农场里的人不坏,而且有会医术的,药品又齐全,静石先生住在哪里,有什么不妥的医者可随叫随到,比在家里还方便!吃饭也不用自己做,有食堂做好现成的,到了饭点听到敲大钟的声音,端着餐具去食堂领饭就成!考虑到静石先生是病人,叶剪秋早就对食堂大厨打过招呼,可以开小灶单独做病号饭。
若是不想洗碗,也能坐在食堂和大家伙一起吃,只是农场的工友们脾气不大好,经常在吃饭的时候干仗,捋袖揎拳,唾沫四溅,碗碟乱飞……
总之,农场早就给他们老两口准备好了最温暖结实的帐篷,就等二老入住了。
打断一提起农场就像打了鸡血似的曹五,李氏向他打听了一下农场的人数,天哪,农场竟有二百多人哪!
李氏开心的笑了,农场可真热闹啊!她其实是一个特别怕黑又胆小的妇人,自从静石先生病倒以后,她一个人侍候病患其实很累,晚上又常常怕黑睡不着,有个风吹草动就要起床查看好几次。
现在可好,农场有二百多青壮男子,每晚还有守夜巡逻的保卫员,就算晚上开着大门睡觉,也不会害怕了!
听说农场面积很大风景很美,静石可以尽情的散步游玩,就算走丢了,也出不了这个农场,几百个人很快就能将人找到。
——儿子要接二老享福去喽!
李氏开心的笑着,紧紧搂着怀里的包袱。
这里面有条她给小秋做的那种狗咬猫挠的牛仔裤子,还有一个双肩背包,一件连帽衫,还有一双靴子。
她早就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小秋穿上是什么样子,可是这孩子有段日子没来看她了,而且坊间风言风语说叶管事被官府拿了!吓得李氏几晚都没有睡着,曹五告诉她,其实小秋去了临月城,看司徒瑾大人去了……
本想小秋这孩子估计要留在京都和心爱的人一起过年,没想到这么快又回来了!
今天就腊月二十五了,家家户户开始量豆子磨豆腐,这孩子为什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呢?莫不是司徒大人那里有什么变故?
李氏担忧的抬头,伸手摸了摸车厢顶悬挂着一套样式奇特的衣服。
只见这套衣服外面用灰色细纹布做了个衣套子,还用特制的厚木衣撑挂在车厢上方,行走不能折叠,生怕有了皱褶。
小秋说,这种衣服叫“西装”,也叫礼服。
布料是叶剪秋亲自挑选的,是选用驼丝锦等天然纤维织成的面料,因为它容易染色,手感好,而且不易起毛,光泽自然柔和,身骨挺括,手感柔软而弹性丰富。紧握面料后松开,基本无皱折,既使有轻微折痕也可在很短时间内消失。
小秋说,衬衫袖口应该略微露出西服袖口,所以,和西服配套的一件雪白的衬衣袖口处,他还特地跑到珠宝行订制了两颗镶嵌银边的蓝色宝石方形袖扣,还配了一条藏蓝色真丝领带,色彩润泽、手感细腻。
看那尺寸,又是托自己给司徒瑾做的,难道是准备成亲用的么……
马车经路过一条街道时,已经有店家起床开门准备营业了,只见一个穿着厚厚蓝绸团花长棉袍,戴着棉帽的老板苦着脸揣着手走出来,不情愿地哈着手,跺跺脚后,开始慢腾腾的往下卸一扇扇的门板。
随后一个穿着大红锦袍的妇女抱着暖炉走了出来,倚在门口不时地对开门的老板骂骂咧咧。
曹五见状立刻把脸扭了过去,并狠狠地往地上呸了一口。
他这一呸,很螭国!
——曹五心眼虽实在,但他并不傻。
时间长了,他就发现叶大山其实是个喜欢钻营,虚浮无度的人。
这段时间,是叶大山最活跃的时期。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能收到叶大山的一份厚礼,甚至是府里的主子生日,或是夫人生日,叶大山都记得清清楚楚,亲自上门来送贺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送礼上门,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甚至有的人家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只好在礼单上写——杂货铺叶老头。
杂货铺高高的货架上,迎面放一个大红锦缎请贴,每来一位客人叶大山就主动热情介绍,这是绵州巡抚吕大人给他下的贴子,吕大人曾请他上府上喝过酒。
看着别人艳羡的目光,叶大山很得意。
——其实这张贴子那是叶大山去曹家送礼时,顺手摸走的!
还有叶家老爷子,九十多岁的老人了,成天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穿着厚厚的新皮袄,戴着新毛皮帽,脖子下系个围嘴,面前桌子上摆着吃食,牛氏和叶大山不时地上前体贴的喂上几口。
见有人上门,更加卖力的对老爹嘘寒问暖,还塞个暖炉放入老爹怀里!
听见别人纷纷夸奖他们两口子孝顺,叶大山和牛氏笑的矜持而又骄傲。
其实不喜欢住在镇里老爷子,腰上暗暗系了根绳子和椅子紧紧捆在一起,一是不让老爹乱跑,二是让老爷子当活招牌。
曹五还见到自己给叶大山买的马车,在青楼暗坊门口停驻过几次,那叶大山,有了钱果然开始风流了!甚至听人说,还有妓子去杂货铺要欠下的嫖资!闹得街坊四邻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想到这里,曹五气愤不已,又狠狠呸了一口。
——贱!
还有那个牛氏,没事就来到农场敲传达室小门。
一开始曹五以为对方有火烧眉毛的急事,等他急匆匆的跟着牛氏来到杂货铺才知道,原来牛氏是让他当劳力来了!
不是让他去卸货,就是让他去进货,心安理得的连个谢谢都没有,甚至连一文银子也不出!
当初曹五给他们买的豪华大马车,叶大山珍爱的连进货都不舍得用,他们只用曹五的马车,而且连人带车一起白白用!
——贪!
想起这些,曹五就牙疼!
还有那个叶二妞,就更可气了!曹五好心好意的领她进门,没想到桌上的图纸竟少了两张!
37 ——贼!
曹五一气之下,再也不和叶大山一家来往了,看到当初自己给他们买的马车和铺子就后悔的想扯自己两耳光!
怪不得小厨子不爱与家人亲近,原来是一家子奇葩!
小厨子呀,你是对的!我以后只听你的!
两厢对比之下,曹五越发觉得,自己的老娘真是慈爱睿智,李氏老两口真是温和而有风度,这才是爹娘真正的样子。
曹老娘曾问他叶家父母的事,曹五张口就说了一句:“不咋地!”
曹老娘心里冷笑,她早就摸清了曹五的所有行为,就等曹五忍不住发脾气呢!她们家老五,虽然什么粗活都干,但他还是真正的曹家五少!还轮不到外人把她们家老五当傻子使!
曹老娘二话没说,立刻指挥手下要将铺子马车收回,停止所有曹家商铺与叶大山的合作,停止一切商务上对叶家杂货铺的采买。
曹五有些不忍,这曹家一出手,爱面子的叶大山定会活活气死在西兔儿村,一辈子也翻不了身了!他死了不足惜,可是还有叶大妞和石头呢!那小两口可是个好人,老老实实的做买卖,不坑不哄,老少无欺,赚了第一笔钱后,亲手来给曹五送了一篮子红枣蒸糕。
他对老娘说,先停止合作,以观后效!
曹五本想给叶大山一个机会,如果叶大山知足的话,他还有一条活路。
曹家在青阳可是翻云覆雨的人物,他们这边一停止合作,杂货铺里再也进不到紧俏的货品,更别提先赊帐再拿货的特权了。因此,立刻有人见风使舵,很多人就不再光顾叶家杂货铺。
叶大山的生意一落千丈,只好连几个伙计也辞掉了,只剩下可怜的老爷子孤单地坐在门口喝西北风,吃冷硬的糕点……
倚在门柱上的牛氏看到曹五的马车经过,立刻眼睛一亮,大声道:“叶大山,刚过去的是老五的车!车厢里那个老娘们是谁?咋这么面熟?”
叶大山无奈:“那能咋地?人家不稀罕咱叶家了。”
“找他再说说呗!总不能等死。”
“没啥好商量的,那大小不愿和曹五好,害得咱们一家受连累!”
叶大山蹲在地上抱着脑袋苦恼万分,前些日子,由于他挥霍无度,手头紧张,被泼辣的妓子在杂货铺面门骂了个狗血淋头,这下丢人丢大了,害得他在家里躲了好些天没敢出门,在牛氏面前又恢复了原来的窝囊。
原来见面客气总是打招呼的那些官员,现在看到他都跟不认识似的!
叶大山很生气,自己一封封的礼品往像流水一样往外的送,你们这些当官的咋都像喂不熟的狗呢!
牛氏眼睛一转:“他爹,咱们找二妞去,她定有法子让大小乖乖听话!”
“对!找二妞!”
叶大山一听这话就来劲了,立刻又有了精神。
………………………………………………
马车进了农场第二道门后,终于停了下来。
曹五利索地翻身下车,他掀起车帘,用袖子飞快地将静石先的口水擦了擦,不由分说一把将静石先生抱了下来。
“婶子,我把静石伯伯放屋里就来帮你搬东西。”
李氏上前拉住实心眼儿的曹五:“老五啊,先把你静石伯伯放下来,让他瞧瞧这农场什么模样。”
“哦!”
曹五小心翼翼的又将叶静石像个孩子似的放了下来,叶静石下地后刚一抬腿,曹五还伸出手像老鹰护小鸡似的护他走了几步,气得胡子翘老高的静石先生冷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掸了掸衣领,保持风度负手前行。
此时,宽阔的青石板路两边的银杏树已经掉光了叶子,地面上还铺着厚厚的黄色叶片,大树根部被缠上了一圈圈的草绳,两侧地面上的草坪仍是绿茵茵的,修剪的非常整齐。
远处是一望无际绿油油的麦田,由于视野开阔,可以远眺湍流不息的流沙河。此时,新鲜出炉的的红色朝阳露出了地平线,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可以看到远处那欣欣向荣冒着白烟的车间和一排排整齐的温室大棚。
这里的空气很新鲜,周围特别安静,人走在路上,只有脚下踩到树叶的沙沙声。
空气清凉的让人心神放松,静石先生多日来郁闷的一扫而光,他一边慢走,一边轻声低吟诗句。
悄悄跟在静石先生身后的李氏对曹五道:“你静石伯伯喜欢这里。”
“那正好,让叶伯伯好好散散心。”
看到静石先生边走边赞叹,有时还坐在小长椅上满意地微笑,曹五和李氏终于放心了。
曹五道:“婶子,我得去开会,今天的会是叶管事亲自主持,我不能缺席。”
“快去吧!”
老五立刻小跑着跑到会议室的大帐篷里,他一进门,发现会议室内安静的针落可闻,大家伙身姿板直,目光严肃的围着一张长条桌子坐下,很有几分军团的风采。
老五悄悄地坐在叶剪秋下面的位子,恨恨地盯了一眼坐在叶剪秋身后的那黑衣人。
夫德啊夫德!
小厨子呀,你回来后竟然穿着别的男人的衣服!我定要告诉那朝歌和司徒瑾,定让他们对你休之!弃之!我再娶之!
见曹五回来后,叶剪秋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开始吧!”
他拿起了桌上的一支香烟,当他左右找火的时候,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个毛羽尖爪上端冒出一簇跳动的火苗就伸到了面前。
黑纱遮面黑袍加身的赵鸣岐先生坐在叶剪秋身后如同拿着镰刀的死神,虽然他从不开口,但是屋里所有人的都自觉的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和认真,会场秩序出奇的好。
见叶剪秋的小脑袋凑上去点燃香烟后,赵鸣岐先生一挥手,火苗瞬间熄灭!
曹五低头心里暗骂,小神仙果然招来个大妖怪!
只见叶剪秋美美地喷了口烟雾后,敲了敲桌子正色道:“汇报工作开始,技术科先来!”
有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叶管事,农场技术科终于制出自己的好酒了,五种粮食酿的,酒很烈,能醉死马跑死驴,我们技术科的兄弟们起名就叫驴欢马叫!还有面粉深加工,压制的干挂面可受欢迎了,绿豆面,高粱面,还有蔬菜面和鸡蛋面,只是包装纸太费钱,正在自己想法子造草纸,不仅能包挂面还能擦屁股……”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叶剪秋好笑地拍拍桌子大声道:“注意风度!我们农场出的酒怎么可以叫这么俗的名字?什么驴欢马叫,说得要交-配生骡子似的!”
众人笑得东倒西歪,有人拍起桌子吹起了口哨。
就连一旁像坐冰山似的赵淳也有些忍俊不禁,他悄悄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众人立刻噤了声,笑声如同被利刀齐齐切断,室内寂静一片。
叶剪秋有些摸不到头脑,这些天不在,同志们训练的挺好啊。
曹五也奇怪,这些人怎么这样听大妖怪的话?
技术科的那位同事还在大声汇报:“叶管事,我们还决定自己再建一个烧陶窖,成品不仅可以装酒装油脂,还可以烧碗烧碟子自己用,更能卖钱。每次食堂用餐时都有人打碎餐具,损耗太大,不如我们自己做,这样可以节约成本,自给自足。”
“批准!具体支出找老水报帐。还有明年技术科的首要任务,是炼制金属标准件的工具和蒸汽织布机,下一个!”
属于农场重中之重的技术科的工友踌躇满志的坐下了。
又有人站起来大声道:“报告叶管事,我们伙食科准备单独挖一个地下室,存放我们自己的馒头粮食等物,可是工程科的人不同意!”
说完,伙食科的同志气呼呼的坐下了。
一个满脸通红的汉子一拍桌子,大声道:“报告叶管事!”
这位工友不仅声音大的震耳欲聋,而且拍桌子的力气太大,连茶杯都跳了几跳,叶剪秋只好挖挖耳朵。
“……报告叶管事,不是我们工程科的人不配合,我们的活儿太多!我们现在刚结束锅炉房的改造,现在准备上宿舍和澡堂的工程,吃吃喝喝的小事儿应放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