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三孚看着莫铁柱家那几兄弟也和善了些。
莫三孚前脚刚进村长家的门,莫铁生下一步就挤开围观的人来了。在门口还差点被绊倒,还是张小花扶了一下才免下亲吻大地。
莫铁生真真正正是个文弱书生,和莫铁柱,他二伯家的几个兄弟一比简直就是小面人,白白嫩嫩的,随他娘长了张娃娃脸。
莫三孚看着这壮妻弱夫,有些不适应,但这二人见气氛融洽和谐,彼此间有的那种情谊是莫三孚无法理解,也许这就是清韵师妹嘴里的爱情?
莫三孚情缘坎坷,是以爱情是莫三孚从未想过的东西,他知道的爱情也只是当年他的师妹清韵迷恋一男子,势要与其在一起,被她师父,也就是莫三孚的师叔关在师门内。
清韵师妹被关后那男子却顺势就放弃了,不到一年便娶妻生子,莫三孚曾问过她是否后悔,她摇头笑道:“用什么后悔?即使恨他,我也不悔自己所选。情爱有时候……很疯狂。”
莫三孚表示不理解,她便道:“师兄,情爱真的只有自己经历过才能明白,你从未尝过其中滋味,怎知其酸甜苦辣咸皆让人甘之如饴。”
清韵说的情爱之意带着疯狂和悲凉,如暴风大雨。可是莫铁生和张小花之间却并未有这些,但只是温暖和煦,二人之间融为一体,如潺潺溪水,渺小却清澈欢快,这样的情爱让莫三孚觉得比清韵那悲凉决绝的情爱好很多。
莫三孚暗自叹息,情爱啊!也许他这一生都不能体会了。
莫铁生一进来看着自家几个兄弟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花,我还从没见过这几个人这个模样呢!”
张小花一巴掌拍在莫铁生脑袋上,但看那脑袋动都没动一下就知道这力道有多轻了。张小花道:“别笑了,赶紧的。”
莫铁生笑笑走进屋来,在自家几个兄弟无语怒视下向李永和和莫三孚的堂叔莫牛和婶子燕氏行了礼,然后站在一边对他那几个兄弟挤眉弄眼,收获了自家兄弟几个满含怒火的目光后对李永和道:“和叔,我二伯和二伯娘回娘家去了,这事儿……”
“行了。”李永和摆摆手,“来了人就行,这事儿究竟怎么回事?”
李永和问完话,张小花就开始讲了起来,接着两支的莫家兄弟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李永和脸色有些不好了,白明华毕竟是他侄儿媳妇,即使这个侄儿媳妇来的并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他也不是那么愿意让别人这么埋汰自己侄儿媳妇的,便摆摆手道:“行了、行了,这都是一家人,吵吵这些何必呢?”
“莫铁柱,你个杀千刀的,我家媳妇那里招惹你了,你要这么诋毁她,你这是想要她的命呀?你个杀千刀的。”李永和还欲开口说话,一个泼辣的声音就传出来了,那是张燕,白明华的婆婆,说完这句话,她就冲到了莫铁柱身边,对其拳打脚踢,疼得莫铁柱缩成一团嗷嗷叫。
张燕是妇人,莫家这几个小伙儿也不好去拉,好在有个张小花,一件事情不对连忙上前去,连拉带哄,“燕婶、燕婶,别打了,再打就给打死,燕婶你消消气,消消气。”
张燕被拉开了,李永山家的几个儿子媳妇也来了,一时间李永和家里就吵吵嚷嚷起来,倒是莫三孚这个当事人之一在一边有些无所事事。
“要是他俩没□□,那你媳妇那件小棉衣为什么会被他拿着?”莫铁柱被张燕打得火了,翻身坐起,立马吼道。
“什么棉衣,你别血口喷人。”张燕等着他,问道。
“白色碎花,小孩的棉衣,我还说你媳妇有了呢?怎么这么早就准备小孩的棉衣了,哪个知道……哼!”
张燕还想说什么,被莫三孚打断了,他说:“张嫂,拉着燕婶。”
“你干嘛?”张燕和莫铁柱一齐瞪着莫三孚,莫三孚摇头笑道:“那件棉衣里有白明华娘亲留下的白其声勾结山匪杀害她娘家的证据。”
莫三孚一句话落便没再说,白其声勾结山匪,杀害丈人全家,抢劫过往客商,被判斩首示众这事儿总所周知,有大胆的还特意在白其声被斩那天去看了。为此,尽管白明华也是受害人,但是总免不了被指指点点。
“我只是为了银钱帮人将那棉衣扔到小东巷而已。”
莫三孚说完便不再说了,这些人该怎么想怎么想,张燕这一听,本来还有些恼自己儿媳妇的,这一下也完全将怒火转到莫铁柱身上了。你说你不知道内情瞎嚷嚷什么,你这么说不是要逼死我儿媳妇吗?
☆、第三十章、搬家酒
吵吵嚷嚷一阵子以莫铁柱给白明华和莫三孚道歉为结束,鉴于至于莫三水和莫铁柱家乃亲戚且各有所伤,这医药费便自理了,但是莫铁柱损害白明华的名声,按理是要送官的,但是都是亲戚,就让莫铁柱赔白明华三两银子作为结束。
莫铁柱哭丧着脸,嘟囔道:“我的媳妇本啊,呜呜呜……”
这声音还越来越大,周围的人都颇为好笑,有些爽朗的汉子直接笑出声了,其中最为猖狂的是莫铁生,他笑眯眯道:“该,看你下次还这么管不住嘴。”
这一声一出莫铁柱就不哭了,捞过小弟的脑袋就敲头,恶狠狠道:“混球,你哥我还得继续打光棍,你这混球还幸灾乐祸?”
“哎哟哟,小花,救我!”
好吧,一场流言就这么破了,大家伙儿被莫铁柱和莫铁生这对兄弟逗得大笑,完全忽略了旁边黑着脸,还是感觉不舒服的张燕,以至于张燕听到笑声怒火更甚,一脚踢在莫铁柱屁股上,莫铁生和莫铁柱吧唧一声一起摔了个狗吃屎。
张小花惊得大吼一声:“燕婶。”连忙去拉自家丈夫。
莫铁柱半响才爬起来,哭号着:“燕婶,你在这样,我就不赔银子了。”
莫三孚摇摇头,一场闹剧越闹越欢了还!
这事儿到这里也算结束了,莫三孚带着莫三水三兄弟就回去了,回去的路上莫三银笑嘻嘻地围在点心身边,叽叽喳喳问莫三孚,问他说那罪证是不是莫三孚给贴上去的,问他怎么大晚上进的城,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证据帖子了县衙门上的,但是莫三孚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不说话,莫三银被看得汗毛直立,不说话了。嘟囔道:“最后一个问题,孚哥,你能教我武功吗?”
莫三孚脚下微微一顿,无人发现,“我不会武功。”
“咦,怎么可能?”莫三银瞪着眼,“我以为你能把罪证贴到县衙门上很牛的。”
“不是我贴的。”莫三孚面无表情,毫无动容。
“啊?”
“我只是负责将棉衣丢到小东巷而已。”
“……”
“还不信?”
“……信。”不知为何,他孚哥明明语气没什么变化,但为什么感觉阴森森的。莫三银抖抖胳膊,乖乖闭嘴。
莫三水和莫三金则在一旁笑眯眯的,啊呀,看小弟吃瘪真是爽!
解决了这事儿莫三孚就牵着点心去了县里,算算日子,今日是七月廿九,过不了多久便是中秋了,这搬家酒尽量安排在中秋前吧。
莫三孚进了县城就直接去了粮店,和许春林说了搬家酒的事儿,莫三孚将自己看好的日子交给许春林,无疑都是中秋前。
忠县的入宅礼和周围几个县都不同,其他县只要上了房梁就得摆搬家酒,行入宅礼。但是忠县不是,忠县的搬家酒就是搬家入宅当日请的酒席,客人并不需要跟着上梁,只需要将主家定的大件家具帮助搬到大堂就行。忠县的搬家酒最隆重严肃的就只是请家神,忠县这边的家族好好坏坏都有一个有祠堂,祠堂供奉着各位先人的牌位,而每家每户都只需供奉家神。走进别人家的堂屋,即使是富人家的堂屋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红彤彤的家神牌子。每家每户的家神后面都有一间屋子,或大或小,总是留着,没什么名字,似乎有什么典故,但时代远了,都没人能说得清了。莫三孚和许春林现在待着的这间屋子就是家神后的屋子,只是这里没装家神牌子。
莫三孚家的家神已经挂了几十年了,破破烂烂的得换,就趁着这次搬家酒请族里的老人来请家神这事儿换套新的。
莫三孚给许春林的有三个日子,最好的日子是八月初四,有些赶了,许春林想了想,道:“便定在初四吧,这几天我们多忙忙,时间也够,这日子好,不好浪费了。”
“那行,今儿娘您和我回去,找人商量一下菜色,明儿就开始动手。”莫三孚点头附和,当即下了决定。
“这事儿不急,明天回去也成,我现在有事问你。”许春林拉住莫三孚,道:“咱进里屋去说。”
莫三孚点头,跟着许春林进了堂屋后的暗室。
“娘,有什么事?”
“娘问你。”许春林坐在凳子上,看着莫三孚,“你和你永山叔家那三儿媳妇究竟怎么回事?”
莫三孚一愣,失笑道:“娘,这事儿今儿我来之前已经解决了。只是流言而已。”
许春林拍拍腿,道:“唉,你这出去这么些年,怎么就忘要注意这些呢。”
莫三孚微微笑着,他这些年都在军营,军营里都是些铁血汉子,哪有这么多顾忌。后来走南闯北游荡,自己只顾着赶路了,怎么会想着这些。
莫三孚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起头说起了搬家酒请家神的吉时,许春林想了下道:“请家神得请族里的老人来请,那吉时就请他们看吧。就算你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全包了。”
莫三孚点头表示同意,看日子这种事莫三孚是学过的,虽然只学了点皮毛,但也足够日常家用了,不过许春林说得对,这种事儿,特别是请家神和祭祖,总得要请个老先生来看。一个家族里总有一个两个老人会这个,请族里的老人看日子也费不了多大事儿。
莫三孚和许春林一道离开里屋就看到云枫站在门外等着,“主子。”
“什么事?”
“这是秦执的身契。”云枫摸出一张契纸递给莫三孚,说道。
莫三孚接过契纸道:“他人呢?”
“和大壮给肖老板家送白面去了。”
“行,等他回来让他先来见我,我今天不回去了。”
“是。”
“对了,马上要中秋了,县里那几位大人的节礼得打点好。”
“主子放心,都准备着呢,不会出错的。”云枫笑笑,他虽是不受宠的庶子,但是好歹也是好面子的世家出来的,人情世故总不会马马虎虎。
莫三孚点点头,让云枫自去忙,看着云枫离去的背影,莫三孚垂下眼。
秦执,云枫。
莫三孚当初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两家的后人,云州地处中原偏南的地方,既不是西北苦寒之地,也不是南方的蛮夷之邦,更不是海州之类的不毛孤岛,很少有这样的重刑犯会被发配到云州这种地方来。也不知越氏那几人是怎么想的。
☆、第三十一章、训斥
莫三孚微微抬头看着天空,脑海6 里出现了越氏的那几个男人。真的不愧是父子,那几兄弟都和他们父亲一般是个狡诈狐疑之人。
莫三孚心里一发狠,差点将手里的契纸捏碎。
院门突然开了,郑大壮推开门就看到莫三孚面色阴沉地站在那里,吓了一跳,“哟,主子,怎么了?”
莫三孚回神,看向郑大壮和他身后的一个青年,青年剑眉星目,脸上线条硬朗流畅,颇有点风流才子的味道,只是那眼里的贪念不甘可真可恨。
“嘿,主子。”郑大壮看着莫三孚看向了自己身后的秦执,便一把将秦执扯到身前,“这是秦执,云枫亲自去买的人。”
秦执在郑大壮拉他是十分嫌弃,郑大壮说他被买时更是屈辱万分,想他堂堂秦家少爷,必须和这等粗鲁无礼之人共事,简直恶心透了。
秦执这份表现郑大壮不知道,但莫三孚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
“嗯。”莫三孚点点头应了一声,就这么看着秦执,不说话。
郑大壮被莫三孚弄得莫名其妙,又为秦执的白痴样感到不屑,但是他现在是憨厚人,不与他计较。郑大壮一巴掌拍到秦执背上,“混小子,叫主子。”
秦执被他拍得一踉跄,顺势就低下头,掩饰自己的不屑、屈辱和怨恨,低声道:“主子。”
莫三孚将手里的契纸递到秦执面前,秦执现实不明所以,待看清是自己身契后下意识就伸手抢,莫三孚迅速收回手,冷笑道:“哼,无论你以前是什么人,但是现在你是我莫家奴仆,你身处奴籍,且契纸在我手上,我就是你的主子。可知道?”
秦执面色黑了又白,最后道:“知道。”
“知道了该叫我什么?”
“……主子。”
“行了。”莫三孚冷下脸,对郑大壮道:“以后这个人就待在磨坊,没什么要紧事不得来县里,你看着他。”
“啊!”郑大壮一愣,哀嚎道:“我刚找到的帮手。”
莫三孚瞪了他一眼,“这个人你看着,一个月内,如果他完全看清了自己的身份,服了,你就可以带他帮你干活,不服就卖了。”
“主子……”云枫一直在一边看着,他知道秦执心气高,不愿意做别人的奴仆,只是他们现在都这个样子了,还能怎么办,只能先安定下来,免得像别人一样被卖到……那种地方。所以莫三孚对秦执发火他没说一句话,秦执总要看清现实的。可是现在莫三孚说要卖了他,云枫就有点急了。
不待云枫继续说话,莫三孚便冷着脸开口:“云枫,你要做的不是求我,我买的是奴仆,不是大爷。”
云枫闻言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我……我明白了。”
“去吧。”
云枫点点头,拉着在一边青着脸的秦执离开了院子。
莫三孚看着远方拉着秦执离开,脸色没变好一分,郑大壮在一边摸摸下巴,啧啧有声,“啧啧,真没想到云枫竟然喜欢这种小白脸。主子,你说这种小白脸哪里好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这么不识时务……啧啧,若是云枫跟了我……嘿嘿。”
莫三孚闻言微微眯着眼,“你在说什么?”
“哎哟,没什么,没什么,主子。”有点得意忘形了,都忘了自己现在是个憨厚大汉了,郑大壮笑眯眯地想着,“我先把这驴子拉去拴着喂点草,待会儿还得去接九支少爷呢!。”
莫三孚看着郑大壮颠颠的背影,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刚才郑大壮说的是情爱?云枫对秦执?两个男人?
道家讲究阴阳调和,自然天成。前朝皇帝醉心道学,虽未曾颁布法令禁止龙阳之好,但终究是厌恶的。上行下效,前朝虽依旧传颂其为雅好,但爱好龙阳之人并不多,有讨好乾帝者甚至公开表示对龙阳之好的不屑,更有甚者对爱好此道者大打出手。是以,这类爱好并不是那么受人欢迎,如林玥欢遇到的那般龙阳馆少之又少且隐于花街深处。
说起来,当初莫三孚能在花街深处的龙阳馆前就下欲撞柱而亡的林玥欢也算是种缘分。
自大和开国后一年半载的今天,由于对前朝的愤恨,不仅道家、道学被弃如敝履,龙阳之好更是被大加称颂,众人竭尽全力诋毁乾帝所言所行。是以,如今的龙阳之好还真是一种被推崇的雅好。
不过,莫三孚还真没想过自己身边会有爱好龙阳之人,且一来便是三个。
龙阳之好已经这么普遍了?莫三孚想着也去了前面店里帮忙关店门,这天上的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莫三孚帮着将店门关上后看到郑大壮在将一辆特制的驴车套到驴身上,便道:“不用套这个了,去帮我把马车拉出来,我去接宝柱。”
“咦,那感情好,我今儿可以早些回去了。”郑大壮摸摸后脑勺,转身就去仓库里拉马车,这个院子很小,牲口棚也只放得下那几头驴,驴车都是放在院子里的,而马车并不常用,云枫就做主将车放进了仓库了,至少仓库还宽敞些。
郑大壮将马车拖到仓库门口,帮着莫三孚将马车套上,“小染儿,来帮主子把马车擦擦。”
“好。”坐在门边缝衣服的尹音染脆生生地答了一声。
尹家兄妹来莫家已经几月了,当初面黄肌瘦的两兄妹现在也养得粉嫩嫩的,特别是这个妹妹,因为人小又可怜,家里的人都忍不住宠着她,她在这个家的地位真是仅次于宝柱了。
郑大壮套好马车就去打水,直接端到马车上,小姑娘就爬到马车里擦洗。这马车平日里也是打扫的,店里人多,无论多忙都不会出现忙不过来的情况,所以于氏和许春林总是会抽时间出来讲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这马车也一样,所以并不需要怎么擦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