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羽总算听出来了,易清这是担心自己出事呢,心里当即一暖,原本脸上拧出的几道褶子也舒缓了过来,瞪圆了的双眼也眯缝起来,说出来的话都带着几分笑意,“就这么担心我呢?我听你的,行了吧?那你跟我说说,到时怎么整那姓邱的?”说完,一屁股坐到易清的床头,伸手就要绕过易清的脖子去搂肩膀,结果被易清一手打下去了。
易清就把自己的想法跟龙天羽说了。自古混黑道的,都是硬碰硬,狠比狠,谁舍得命谁就压得住谁。到了监狱里,这一套同样适用。邱老四这牢,不管怎样都是坐定了。像他这种一无钱,二无靠山的人,进了监狱,那就是砧板上的一条鱼,任人宰割了。等他一进了局子,易清只要托人打几个电话,给里面管事的带句话,邱老四这几年的牢狱生活,就不能让他舒坦。这么一说,龙天羽也清楚监狱里的黑暗,要是想整人,没什么比把他扔到一群臭名昭著的罪犯手里,交待着他们把人怎么爽快怎么折腾来地解气。要真是照易清这么计划的,龙天羽也觉得很不错,既不脏了自己的手,还让那人吃足苦头。
两人还要继续说着,已经在门外猫了一阵的易子峰就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门,阴鹜的眼睛扫了龙天羽一眼,嫌恶地撇了下嘴,重重地把手里的保温盒放到桌子上,朝易清冷声道:“吃饭了。”
“我已经吃过了,就放那吧。”易子峰语气冷,易清就比他还冷。
易子峰这阵子心火旺盛,连吃了好几天的降火药都没用,落得满嘴的血泡,喝口水都费劲。其实这火啊,不是别人,全都是因易清引起的。这厮自从过年时跟自己闹翻后回到学校,整整两个多月,一个电话都没给自己打过。唯一接到的一个,还是来质问关于退学的事情的。如果不是为那事,估计易清能一个学期不给自己打一个电话。易清以前即使在家里再怎么不搭理人,对于他这个哥哥,还是有区别待遇的。两个人偶尔会抽空去骑骑马,打打球,喝个茶,聊个天。可自从那事以后,自己和易清一下子就成了仇人一样,要么不见面不联系,一见面一联系就掐上。易子峰虽然说不上是传说中的弟控,但自己就这么一个亲弟弟,还是自己罩着长大的,不说宝贝那是假的。现在易清卯着劲和他对着干,他能不上火么,他妈那火都快把自己烧透了。
有了前面那么多次的经验,龙天羽也知道了,易子峰这是横竖看自己不顺眼的主,是易家最难拔的那根刺。这刺吧,肯定要拔,不然扎地自己肉疼,可是也讲究个先后顺序、方式方法,像易子峰这样又硬又尖的刺头,就龙天羽现在这阅历这道行,敢碰易子峰,就是虎口拔牙,自己讨不得半点好,还有赔一胳膊的危险。所以,龙天羽决定先避着这刺头,等自己把易清爸妈都捋顺了,再来动这茬不迟。于是,龙天羽在易子峰进来后没多久,就朝易清使了个眼色,赶在易子峰冲自己嚷嚷之前退出了房间。
☆、第一百二十章
龙天羽这边门都还没关严实呢,易子峰就一把将早上在路上买的报纸丢到了桌子上,拍地桌子一声闷响。跟易清闹了这么久,易子峰也知道了,和易清骂架没用,人家就当你在放屁,结果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对付易清这样的,你得先自己冷静,直接用行动解决问题。所以,易子峰把一股子火全撒在晨报上,如果把桌子换成龙天羽的那张脸,易子峰一定会甩地更加用力。
只是,易子峰今天也不是专门来给自己不好受的,实在是有事跟易清说,这才揣着一颗会在医院撞见龙天羽的暴躁心情过来的,出门前,还特意给自己吃了几颗静心丸。易子峰顺了下气,朝床上捧着个平板的易清说道:“捅你一刀的那伙人,我已经叫派出所去查了。这是那天的那个赌场的监控录像,都给调出来了。你瞧瞧,捅你的人在不在里面?”说完就拿出手机,打开了里面的视频,递给了易清。
易清看了一阵,然后按了暂停,指着从门口进来的三人道:“就是这三个。”
易子峰把那画面截图了存起来,指着那三个人,问易清:“谁捅的你?”
易清指了指最左边的那个,“这人捅的,”接着又补上一句,“但其他这两个也参与了。”对于这个,易清不能在易子峰面前做手脚,要是自己把这一刀栽赃在邱老四身上,公安也不是傻的,审讯时一问就会露底,所以犯不着在这上面耍心思。
易子峰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那种地方,你怎么会去?你怎么得罪他们了?”现在易清也脱离危险了,嫌疑人也确定了,易子峰就要关心起事情的经过了。如果是好好的在学校读书,怎么会跑到地下赌场去,还被人捅一刀?
易清当然不能把邱果果那事抖露出来,但也不能什么都不说,便道:“我和同学去那里玩,中途跟他们起了纠葛,然后就打起来了。”
易子峰一听,马上冷哼一句:“你说的同学,就是龙天羽吧?”没等易清回答,易子峰就像已经肯定那人是龙天羽一般,指着易清的鼻尖斥责道:“易清,你跟姓龙的在一起,现在还有个人样吗?玩,赌场那种地方,是你能去玩的地方吗?龙天羽家里有钱,纨绔公子一个,你也要跟着这么堕落下去?这次是你命大,没插到要害。下次,还会有这样的好运?”
易清没有反驳,只默默躺床上听着。撇开对龙天羽的偏见不说,易子峰对自己说这些,也是担心自己走歪道,关心自己,这些,易清受着。
易子峰难得遇见易清像今天这般听话,马上抓住这个机会,不顾嘴里的疼痛,继续灌输:“你以前不是喜欢XX大学吗,我托人跟那边的联系了,只要你想去上,名额还给你留着。那里面的事,我都让人打理好了,下学期一开学,你直接去那里办理入学手续就行。只是你去了那边,还得从大一开始,那边的课程毕竟和国内的不一样。”
易子峰一口气说完都不带打停,说完后,眼皮子朝易清那里挑了挑,见那人仍然一声不吭地盯着平板看,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便耐着性子,朝他喊了句:“易清?刚我说的,你听见没?”
易清正玩着平板里的单机游戏,到最后一枪把里面的大BOSS爆头,这才抬起头来,对上易子峰期待的脸,说不出的平静,“哥,我不去。”
“那你想去哪?我给你联系。”两个人难得没有一开口就吵,易子峰不想破坏哥俩间这种久违的和谐。
“我哪都不去,出了院,我继续上S大。”
“不行!!!国内的,你哪都别想,国外的,随便哪所,你只要想上,我都尽力满足。”易子峰说得决绝。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易清又低下头,将游戏的声音开到最大,专心地盯着平板,再也没理易子峰。
事实确实如此,两个人,都执拗地坚持着自己的想法,谁也无法改变谁的,简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放弃不说。易子峰离开医院后,易清才把平板丢到一边,望着墙壁上的日历发呆,转眼,这个学期也过了大半,时间,已经越来越不多了。
易子峰在自己回校那晚说的话,易清不是不记得。只是后面的一两个月,都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易清也松了口气。所以,当自己那天下课后被辅导员郑重其事地叫到办公室里,里面坐着系里各种自己认识和不认识的领导时,易清心里就不安了。
那天,易清一坐下,辅导员首先安慰自己,叫自己不要太紧张,就是一次普通的谈话而已,跟学分、成绩什么的不挂钩。易清没什么紧张的,比系里大了几倍的领导,自己都坐一起喝过茶聊过天,何况这些。反是辅导员,在一群领导面前,说话都不利索了,一个人在那里颠三倒四说了一串,能把人绕晕。
就在一众领导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易清很识时务地打断了辅导员的作死:“陈老师,请问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坐一旁的系主任早就坐不住了,生怕陈辅导员又扯不清楚,直接接话道:“易清,是这样的,前几日,你哥,也就是市综办(市城市综合管理办公室主任)易主任特意来系里,跟我们讨论了关于你退学的事情。我们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跟你聊下这个事,听下你的想法。”
易清一听,心里‘咯噔’了一下,没想到易子峰动作这么快,竟然都不事先告知自己一声,差点就把自己的学给退了。易清喝了口水,心跳都加快了几拍,对系主任说:“请问,办理退学手续的话,一般需要多长的时间?”
系主任笑地有点勉强,“如果你考虑好了的话,系里自然会遵从你的个人意愿。至于办理相关手续的事,我们也会照应着。最快的话,也就一个星期左右就办下来了。”
一个星期,这么快?!易子峰给自己来的这个突然袭击,让易清措手不及。易清坐在那里,紧拽着的双手沁出了汗。
这时,一直坐着没出声的金教授说话了,“易清,你能跟老师说说,你突然退学的原因吗?”这金教授以前还和易清的爷爷共事过,特别佩服易教授在学术方面的严谨作风,一直很尊敬他。每逢老爷子过生日,金教授还会提前请他出去吃个饭,喝几口小酒。易老爷子酒量好,就是有一个毛病,一喝点酒就话多,每次都会拉着金教授唠半天。他在那边红着脖子说,金教授就坐对面静静地听,这老头子说地最多的,就是自己那个宝贝孙子易清。说他作文比赛得奖了,说他半夜偷溜出来打游戏,说他把学校的奖学金留着给自己买鞋子……明明都是些跟其他平常的小孩子没什么不同的事,易老爷子却敝帚自珍似的一件件如数家珍。一想起这些,再看到眼前的易清,金教授就会有点感怀。
易清进到法语系,金教授很激动,觉得易教授要是在地下有知,肯定也是笑地合不拢嘴。而且,没令金教授失望的是,易清的语音语感非常强,这是天生的优势,再加上他学习认真,每次考试都是年级里拔尖的。金教授都想好了,像易清这样的人才,只要自己花点心思栽培,加上他能静下心来搞学术,以后在这方面,一定会有所建树,这也算是自己对易教授的一种致敬了。只是没想到,大一的课程还没结束,易清就提出了退学,金教授是百思不得其解。
易清对金教授挺有好感的,别人要是问这话,他还不一定答,因为这压根不是自己的主意,答屁啊。不过对于金教授,他还是开了口,“这主要还是我家里人的意思,想让我去国外走走,增长见识。至于我个人,我是很喜欢我们学校的这种学习氛围的,在这里,学到了很多。”
易清这话,立时给在场所有的人松了口气。可不是吗,这书读得好好的,突然提出退学,各领导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难道易家公子不满意我们的教学?要是换上别的学生不满意、抱怨,谁会放在眼里,记在心上?你要不满意,你可以转校啊,每年那么多人挤破脑袋要上我们学校,也不稀罕你这一个。可易清的身份,那能是一般的别人吗?这学校里每年向上面部门申请的各项基金、贷款,哪一点不需要跟上面的人打好交道?当初易清分到这个系,系里的领导哪个不是一半欢喜一半忧愁的?欢喜的是自己系里来了位大爷,以后在别的系领导面前,说话都有分量的多;忧愁的是,如果一不小心没伺候好这位爷,到时他回去跟易秘书长或者易主任打个小报告,那自己这个位子还保地住么?
一听到易清不是因为学校的关系而退学,各个领导都暗暗在额前摸了一把汗。庆幸之余,又不禁想争取个更好的结果,于是,系领导又小心问道:“既然还没统一意见的话,那退学手续的办理,我们暂时先放着,再等你通知?如果可以的话,我们都很希望你能留下来。我们虽然比不上XX大,但是就国内而言,我们校的法语系是全国办学最早,最有经验的,这你应该从快一年的学习中体会到了。以后如果想在学术方面有所成就的话,我们也有专业的导师辅导,比如我们的金教授、李教授……这些都是在同业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易清,你回去再好好考虑下?”
能把易清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即使不考虑他的身份,光靠他优秀的成绩和才华,就足以让系里的老师们会对他的离开唏嘘不已。易清这人,以后走出校门,肯定是会有一番不小的成就的,到时出了名,学校不就也跟着沾光了吗?哪个学校不盼着自己的学生出去在各行各业中成为佼佼者,然后在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对着无数的闪光灯,即使只轻描淡写地提一句,我是XXX大学毕业的,那也足够给学校做足面子了。
易清点了点头,对着一屋子的人说了句谢谢,然后就推门出去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对于易清来说,现在最十万火急的事就是解决退学这难题。这家里面,妈肯定舍不得自己出国,只是她在家里说话没分量,而父亲和哥哥又意见完全一致,自己现在根本就是势单力孤处于下风。这事易清都还没跟龙天羽说,本来也是上周才知道的事,后来也只是在电话里和易子峰确认了下,易清是打算这周回家里一趟,认真地跟一家人谈谈这事,没想到就出了自己受伤的事。只是,那天父亲和哥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自己退学的事,是板上钉钉,不会变了。
易清有点恼火,自己就是能力再强,能强过父亲和哥哥吗?即使自己到时不同意不签字,易子峰肯定也能把这退学手续办下来。到时候自己该怎么办?难道真要被他们绑着去国外?龙天羽怎么办?一想起这些,易清就在病床上躺不住,在医院的日子,每天除了关心伤口的事,满脑子想的就是该怎么办,易清脑袋都快想炸了,都没一个答案。恨自己还是太年轻,竟没有足够的能力,好好守护自己和龙天羽的爱情。
易清还没来得及将退学的事告诉龙天羽,倒是被另一个人偶然地知道了。这天,姚瑶正上体育课呢,她报的是体操课程,一班清一色的女生。课间休息的时候,姚瑶坐在地上揉腿,刚才连续弹跳了好几十下,小腿的酸痛感立马浮现。旁边坐着两个女生,在那里边喝水边聊天。姚瑶就听见其中一个女生对旁边的人说道:“你最近黑眼圈越来越严重了,晚上做贼去了?”
“我哪有那闲功夫做贼啊。这都是被金老师折磨出来的。给我们布置的课题死难死难的,每次分数还打地特低,我都不忍心看自己的平时成绩了。”旁边那个顶着俩大熊猫似的黑眼圈的女生叫苦道,“金老师之前不这样的啊,上学期对我们多和颜悦色多慈眉善目啊,这阵子突然就变身成施虐狂魔了,好可怕。”
“切,这么夸张?不过你们金老师反常的原因,我倒能猜出几分。”
“真的?你快说给我听听,被虐这么惨,总得知道是怎么死的。”
“我跟你说,但你可别把这事传出去。因为事情还没定呢,要是被大家都知道了,到时没发生,系里要追究起来,我就惨了。”
“嗯嗯嗯嗯。”熊猫眼女生把头点地像小鸡啄米。
接着,她旁边的女生就略带得意地口吻说:“这事啊,我估摸着除了系领导和几个老师外,还没有其他人知道呢。你知道吗,我们系的系草,也就是你班的班草易清,他要退学了。”
“啥?退学?”熊猫眼一下子从水泥地上跳起来,夹在两腿间的水瓶盖子都没盖牢,‘啪嗒’一声落到地上,流出一滩的水,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来。
“诶,你大喊什么呀?我魂都被你吓出来了。”
熊猫眼手忙脚乱地把瓶子拾起来,尖着嗓子,小声地又问了一句:“你刚说的是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呀,你这么激动干嘛?这种事,我编地出来吗?我那天去办公室交作业,出来的时候刚好碰见易清和辅导员进去。系里领导都在里面,那排场……我不就是好奇害死猫吗,于是便趴门外听了一阵。”
“操,这也太突然了吧?呜呜,我的白马王子,怎么能说走就走?我大学四年就靠着他养眼了。”
“你得了吧你,花痴。不过你也先别难过,这事还不一定呢。那天我听着,好像易清还没决定去不去呢,这是他家里人的主意。”